躍樓而進的她,一眼便見著了失神呆坐於桌前的盼雲。
「怎麼,沒了冷影,你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想博取誰的同情啊?」她忍不住出言譏諷,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盼雲愕然望去,「你——」
「別這麼訝異,要不是冷影不想見到你,托我前來,我才懶得進這裡一步呢!」
塵影……她心頭狂震了一下,「他托你前來?」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不要高興得太早,免得知道真相,會讓你痛不欲生。」
「什麼意思?!」盼雲完全屏住呼吸,揪緊的心口幾乎透不過氣來。
施映仙嘲弄的看著她的反應,慢條斯理的取出了仿造冷劍塵字跡所寫的書文丟到她面前。「自個兒看。」
冰冷的雙手輕顫著,她又驚又疑的拾起——
「休……書?」有如雷殛直劈空茫的腦海,她眼前暗了暗,身子顫巍巍的踉蹌退了幾步,雙唇白得沒有半絲血色,「不……不!不會的,塵影不會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施映仙取出玉珮丟給她,「喏,這個他也交代我一併退還給你,說今後你們永無瓜葛,這樣,你總該相信了吧?」
盼雲說什麼也不願相信,但事實又是這麼殘忍,輕撫著手中與她的心同樣冰冷的玉珮,淚,如泉湧般滑落。
這玉珮對他們的意義是何等重要,當初他甚至不顧一切的保全它,如今他卻輕率的交給另一個人,棄如敝屣……這鐵一般的事實,她還能不相信嗎?她還執著得下去嗎?難道真如二姊所說,她的堅持,打一開始便錯了?
塵影……他當真如此絕情嗎?她已被他傷得無力喘息了,他還經由第三者之手將她傷得更徹底、更萬劫不復……他好殘忍!
「一隻休書,便想抹去曾經刻骨銘心的誓約;一隻休書,便想斷盡牽繫彼此的濃情鴛盟……僅僅一隻休書而已!不、不——我不接受這樣的結果!我無法接受!我辦不到……」她激動的狂喊,簌簌直落的淚淹沒了悲絕的容顏。
「那麼就選另一條路吧!」施映仙無動於衷的冷言道,「冷影早猜到你會有這種反應,仁慈的給了你第二條路。」
盼雲凝著淚眼望向她,她輕緩優雅的取出一隻小瓶子,「反正你早就生不如死,那麼他能容許你帶著冷夫人的身份死去。」
盼雲倒抽了一口氣,已然死白的臉龐如今更是白得駭人,「不……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絕情到如斯地步……」
「你的存在與否,對他再無意義了。他要娶我,如果你不能大方讓出冷夫人的身份,那麼便帶著它結束一切,我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當偏房的。」
盼雲絕望的輕輕點頭,「我懂了……我會如你們所願的做出抉擇……」
執起輕如羽翼的紙張,淚已不再流;她面如死灰,失魂般的緩緩將它撕成兩半,輕輕飄揚落地,望著桌上的封瓶,她淒絕道:
「至死,我仍是冷劍塵唯一的妻子!」然後,她一飲而盡,未曾注意到施映仙臉上浮起得意的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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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甩頭,視線由黑暗到模糊,他努力自迷濛一片中找出焦距,空白的腦海開始運轉了起來。
冷劍塵本能而直覺的在自個兒身上摸索有無異樣,倏地,他如遭電殛般坐直身子,思緒快速且犀利的連綴起來……
莫非是施映仙?那麼……玉珮……糟了,盼盼!
他臉色大變,迅速驚跳起來,飛快衝了出去。
但願還來得及!
求求妳,盼盼,等我!一定要等我,你千萬不能有事,我愛你呀!盼盼、盼盼、盼盼……
他不斷在心中狂叫著,無聲喚她千萬遍。
他用盡畢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回冷家莊,直衝盼影居!
一踏進房門,目光所見,便是自盼雲手中滑落的空瓶,他的心直往下墜,沉入了深不見底的冰谷——
他幾乎舉不起勇氣跨出步伐,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告訴我,盼盼,你沒有,你沒有做出任何令我心碎的事……」
盼雲回過身,露出一抹淒楚的笑。她終於見到他了,縱然是以生命為代價。
「能再見你一面,我死而無憾,」她抬起手輕撫那早已深鏤骨血的俊容,那感覺,好似他們已分別了千年萬年。「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你知道嗎?」
「盼盼!」他難忍心痛,緊緊將她擁入懷中,「我的傻盼盼……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他哽咽難語。「告訴我,你沒做傻事,你一直乖乖的等我回來……」
「你會在乎嗎?」她問得好哀怨。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你始終是我唯一的愛,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他激動的喊。
來不及了……她神情哀淒慘淡,沒來得及開口回答他,整個人蹌退一步,胸口一陣窒痛,鮮紅的血液自唇角滑下。
「不——」他撕心裂肺的狂叫,「不!盼盼,你不是一直都對我深具信心嗎?為什麼不多等我一會兒?為什麼要在最後一刻鐘放棄?你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你忘了嗎?妳怎能食言!」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塵影……原諒我!」她心好痛,都是她的錯,她又害塵影傷心了,她好恨自己!
「別這麼說,我不想聽你這麼說……」他悲切的喊道,這不是她的錯,是上蒼、是命運、是他,還有——施映仙!
思及此,他凝起森寒得幾可致人於死的目光射向施映仙,「你究竟對盼盼說了什麼,為什麼她會絕望得寧可了結自己的生命,為什麼——」他止了口,目光定在地上的紙張……
該死!
他急忙解釋,「盼盼,我沒有,那不是我寫的,我早已認定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妻——」
盼雲無力的搖搖頭,抬手阻止他往下說,「我懂。今生,我不後悔當你的妻子,來生,塵影,你可願再娶我為……」
「不許這麼說,我要你活著當我的妻子,盼盼,你不可以這麼對待我!」
她逸出一絲淒涼的苦笑,天意如此,她又能奈何?
「我不會讓你死去,絕不!」他絕不信天意難違,他冷劍塵的女人,就是死神也不容奪去,就算與天相爭,亦在所不惜!
他微一運氣,手掌貼上盼雲心口,以掌心傳遞內力,暫時護住盼雲的心脈,抑止毒性蔓延。
「施映仙,交出解藥,否則,我會殺了你為盼雲陪葬!」他冷絕道,目光寒冽。
施映仙早已亂了思緒,她沒料到冷劍塵會這麼早醒來,她居然忘了冷劍塵武學修為之高、內力之深厚,小小的迷香怎能制服他太久?實是百密一疏,如今懊惱已無用,她心緒飛快翻轉著,恢復鎮定回答道:「行!」
她自懷中取出兩個不知名的瓶罐,「我與你注定不可能同時存在,在我們之間,有一個人必定要消失,這裡一瓶是解藥,一瓶是毒藥,我們不妨來個交易,殷盼雲,我願拿命來和你賭,我們各選其一喝下,看是你幸運還是我幸運,你敢賭嗎?」
她有什麼不敢?這對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反正再糟也不會糟過這個了,她至少有一半的存活機率。只是,施映仙為何要這麼做?
「那麼,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施映仙媚然一笑,「這便是重點,我們的賭注就是冷影,我可以給你一半的存活機率,但是條件是,若贏的人是我,冷影必須娶我,你賭不賭?」
拿我的丈夫當賭注?
盼雲驚愕地瞪大眼,難以抉擇的望向冷劍塵,她該賭嗎?
冷劍塵若有所思,黑眸深邃而難解,「盼盼,我將一切的決定權交到你手上。」
「塵影……」她的心好沉重,這賭注,關係著他們的未來,她賭是不賭?若不賭,她完全沒有機會,但若賭了,她又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尤其這關係著冷劍塵的後半生。
「我……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她咬牙毅然道。
「好。」施映仙臉上閃過一絲難察的詭冷光芒,「公平起見,由你選擇吧!」
深吸了一口氣,盼雲別開眼,任意抽過其中一瓶,開了瓶口,她眷戀難捨的仰首凝望冷劍塵,她是多麼的捨不得他呀!
他亦傳遞著相同的信念,雙掌輕撫著她憔悴蒼白的面容,「盼盼,我要你記住,無論今生來生,我都只愛你。」
眼眶凝著淚,她悲絕的點頭,轉首望了一眼施映仙,兩人同時仰首一飲——
就在同時,施映仙飲了下去,盼雲的卻被冷劍塵攔下,他出人意表的代盼雲飲盡瓶中物!
「冷影!」
「塵影,你——」那可能有著劇毒呀!
兩個女人駭然大驚,嚇白了臉色。
冷劍塵苦澀的一笑,拍拍盼雲的面頰安撫她,然後才望向施映仙,寒眸凜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以你冷殘的行事作風,豈會留人退路?尤其在大費周章,處心積慮欲置盼雲於死地,你怎麼可能會讓她有任何活命的機會?我不是善良純真的盼盼,會傻到去相信你,如果我沒猜錯,這兩瓶都有毒,是吧?」只不過,差別在於她有解藥,而盼雲沒有。
施映仙愕然無言。
盼雲一聽,更是驚懼的急出了淚,面容血色褪盡,「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喝下它?」
「傻盼盼,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與你生死同命,今日能與你中同一種毒而死,又何嘗不是最完美的結局?不能攜手偕老,但求同穴而葬!」
「塵影!」她投入他懷中,悲悲切切的痛哭失聲,心魂已碎,愁腸已斷!
身心劇創,使得殷紅的血液再度緩緩自盼雲唇角滑下,好似要陪她似的,冷劍塵悶哼一聲,蹌退了幾步,嘔出一大口鮮血。
施映仙大為震驚,忍不住叫出聲來,「冷影,你是故意的!」她至今都能控制著不使毒性發作,冷劍塵內力之深厚遠甚她太多,怎可能無法壓制體內的毒。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啊,怎麼不可能呢?他都可以為了殷盼雲而死,提早些時候陪她同赴黃泉又有何不可呢?
不,這不是她樂見的呀,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冷劍塵死在她手中!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取出袖口內的小瓶子,衝到冷劍塵面前讓他飲下,「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陪我一同活著!」
他唇角閃現一縷淒惻的笑,推開了施映仙,出其不意的將盼雲攬入懷中,就著她的唇將口中的液體度入她口中。
盼雲似有穎悟,驚愕的瞪大雙眼瞅住他,抗拒的不肯飲下,但他態度極為堅決,定定的封住她的唇,眼眸中有著乞求。
求你,盼盼,為我活下去!
這是他所傳遞的意念。酸楚的感受絞入骨血,她在淚霧迷濛中妥協。
他滿足的笑了,無力地鬆開盼雲,力量全然罄盡的跌坐下去。
「塵影!」她揪心刺骨的尖喊,撲入他懷中淚如雨下。
纖雲等人一踏進房,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小傻瓜,哭什麼呢?能為你而死,我已了無遺憾。一直以來,你總是在為我流淚,我心痛,卻深深歉疚於不知如何償還虧欠你的這一片癡,更不知該如何讓你知道,對你的愛,從無一日或減。一劍斷情……盼盼,你知道嗎?那斷情的一劍,比傷在我身上還痛上千倍,我竟天真的以為,一劍便能令你死心斷念,從此忘了我,過回你平靜的生活……只是,你的癡、你的傻,卻成了我永遠也抹不平的痛!如果不怨我傷你太重,盼盼,來世,你可願再愛我一回?可願再為我妻,相約永世?」
「我願、我願!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妻子,生生世世只愛你!」她狂悲痛呼,神魂欲碎。
緊緊擁著悲絕的她,冷劍塵無聲而哀淒的閉上雙眼。
他們夫妻,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哀然斷魂的局面。
轉首望著震愕、卻也同樣沉痛的眾人,他目光定在行雲身上,「誰說天意難違呢?誰說命運不可瓜代?我終究還是扭轉了既定的命運,保住了盼盼。」他,代她承受了本該是她的死劫,憑著那微乎其微的希望,賭施映仙的妥協,而他贏了,雖然代價是他的命,但值得。「我將盼盼交給你們,代我——好好照顧她。」
「盼盼,沒有我的日子裡,別再如以往般怯懦。你向來都珍視我所給你的一切,那麼,當你軟弱、熬不下去時,就想想為了保住你這條命,我付出了多少代價,如果,連我拿命換回的一切,你都忍心糟蹋,那麼,你已不配再愛我。」
「塵影,你好殘忍……你可知,你的期望對我來說有多難辦到嗎?」她痛斷肝腸的泣道,天曉得她有多想隨他而去呀!
「是的,我承認。盼盼,容我殘忍一回,最後一回了……」
最後一回……
他們悲然斷腸。
他摀住心口,再度鮮血狂嘔。
「塵影——」她淒厲哀絕的尖喊。
忍著劇痛,他不放棄的緊抓住盼雲的手,「答應我、若真愛我,答……應我,活……下去……」
盼雲心碎的點著頭,淚水狂奔,「我……答應,我答應你!」
放寬了心,他淒楚一笑,「盼……我要你記住……我愛你,這刻骨深切的愛,足以伴你……度過未來漫……漫歲月,人難相依,魂必……相隨……我愛你、我愛……你,愛你……盼盼,我、愛、你……」這一生,他一直沒機會對她多說這句話,在這僅剩的生命裡,他唯一能補償的只有這個,也是深陷黑暗前,他唯一執著的呢喃。
「塵影——」撕心裂扉的一陣狂喊後,她也隨之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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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掉了魂般,除了凝望床中慘白的俊容,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自從醒來後,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昏迷的冷劍塵身邊,不言不語的癡守床畔。
段飛星說,他已點住冷劍塵週身各大穴,並運氣護住他心脈,不使真氣流失,毒性也不會再擴散,但治根的方法,仍是尋求解藥。
解藥?這世上還有嗎?
盼雲淒然一笑,卻牽出了難忍的兩道清淚。
門外,施映仙心亂如麻,內心痛苦的交戰著。
救?抑或不救?
冷劍塵為了救回殷盼雲,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她總算明白他以身試毒的真正目的,在與殷盼雲同赴黃泉的背後,他其實在賭她會不忍見他命亡而賜藥,而,他便是以自己的命下注,贏回了殷盼雲的命——縱然明知輸贏,他都是無疑的一條死路。
在那一刻,她終於痛徹心扉的看清了自己敗得有多淒慘,若一人以生命在愛著另一人,試問,她還有何餘地妄想去扭轉什麼、爭取什麼?
冷劍塵的愛,深到不惜犧牲一切保全摯愛之人,她呢?她又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他魂斷幽冥嗎?
不,她辦不到!
打定了主意,她毅然推開房門。
盼雲頭也沒回,好似怕看不夠他,雙目貪戀的凝注在冷劍塵身上,絲毫不捨得移去。
施映仙目光也有淚,她閉了閉眼,穩住思緒,緩緩來到床邊,望著那張她狂戀了一輩子的容顏,低低的開口:「我好嫉妒妳!我們同樣這麼癡的愛著他,為什麼你得到了他全然的熱愛與憐惜,而我,我什麼也沒有。我親眼看著他為你狂悲泣血、看著他因傷了你,而悲痛的一劍刺傷自己……我太明白他是因為無力避免對你造成傷害,而選擇同樣的傷害自己,把自己搞得比你更苦來陪你,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補償方式。這些我明明比誰都清楚,卻還執迷不悟,實在是因為陷得太深,我放不開呀!」
此刻,盼雲已無心再怨誰,聽著施映仙的話,她的心已讓滿滿的淒愴所佔據,她微顫的手輕解他衣衫,在左臂相同之處見著那道比她更深、更清楚可辨為重創所留下的劍痕時,她再也難以抑止的哀泣出聲:「塵影!你好傻……」
這道傷,原本可以不留痕跡的,但他卻留下它,正如盼雲所說,她會永遠記住他給她的這道身心劇創。而他,正打算拿它來折磨自己一輩子,時時提醒自己,他曾經如何殘忍而該死的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不讓自己好過……
盼雲是這般知他、懂他,怎會不瞭解他在想什麼?正因瞭解得太透徹,才會令她這般哀絕沉痛。
「我必須承認,我是錯了,我天真的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只要沒有你,他終將會是我的,沒想到心機用盡,換來的竟是這樣的下場,他都能不惜代你一死,我還能再奢望什麼?今生、來生、生生世世,他全給了你。對我,他永遠不屑一顧……呵,我終於明白,儘管用心計較,也計較不到愛情……我錯了!」而這錯誤的代價,本就不該由無辜的他們來承擔,是她……
抹去才剛浮起的淚意,她將手中的瓶子交給盼雲,「這是解藥,你拿去吧。」
盼雲震愕地望向她,「你——」她有解藥?
看出了她的驚疑,施映仙悲然苦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害他的,我對他的愛並不比你少。」
盼雲又驚又喜的接過,小心翼翼的讓冷劍塵服下,沒有多餘心思注意到落寞神傷、黯然退去的施映仙。
這一刻的濃情、狂悲狂喜的笑淚,都該是屬於他們的,而她,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
時間點滴流逝,在冷劍塵終於有了動靜時,盼雲驚喜的喊叫出聲:「塵影、塵影!聽得見我在叫你嗎?塵影?!」
「聽……見了,很吵。」無力的低喃逸出唇畔,人也緩緩張開了眼。
「塵影!」盼雲激動的撲進他懷裡,哭出了喜極而泣的珠淚。
「這樣你也能哭?」他的小盼盼真是個愛哭鬼,嫌眼淚太多了。
「討厭!你還有心情說笑,我都快被你給嚇死了,你知不知道?」心情一放鬆,滿懷的嗔怨全湧上心頭,忍不住又淚霧濛濛。
「那也用不著剝我衣服吧?」他低頭望著自己不整的衣衫,有意淡化場面的哀淒。
「唉呀,不是啦,是因為……你那什麼表情?!好像我佔了你多大便宜似的,就算是好了,我佔不得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豈敢。」他笑擁著愛妻,「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施映仙有解藥,就這麼簡單。」
冷劍塵凝思了一會兒,「她人呢?」
盼雲環顧屋內,奇怪,剛剛還在這兒的呀。「我不知道。」
他撐起身子,盼雲連忙扶住他,「你幹嘛?」
「找施映仙。」怕盼雲誤會,他又加以解釋道:「青焰門所煉製之毒有數百種,而每制一種毒,同時配出的解藥只會有二份,一是自救,一是為防萬一,挽救至愛,所以,她不可能還有第三瓶解藥,也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敢期望能與你同時活下,你懂嗎?」
盼雲聽得訝異,「那……那……」
「沒錯,這的確令我很意外。」施映仙竟為他而犧牲自己,她真這麼愛他?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直以為偏激的她只是為佔有而佔有,並非真愛他癡狂,但事實證明……他感慨的歎息。
蕭澀的秋風已緩緩吹起,孤立園中的身影,看來是那麼的寥落淒清,冷劍塵緩緩走向前去,她知道,卻沒回頭。
「我無法向你道謝。」這一切的一切,她是始作俑者,也許情有可原,但他辦不到勉強自己感激她。
「我知道。」她回過身,無力的跌退一步,血絲順著唇角滑下,「只求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好嗎?」
她,亦是拿命來愛他,一如他對盼盼。
他靜靜凝望她,微一點頭,「我相信。」只是,他不懂。「我值得嗎?」
值得嗎?她也自問著,「你也曾這麼問殷盼雲嗎?」
「是的,我問過,但誰也沒有答案。」他總是傷人,然而所傷之人,卻又為他癡而不悔,他真的不懂,這樣的他,怎配她們這般情癡以待?
「那你又何必問我。」她也想討個答案呀!只是,癡,沒有答案,也沒有理由。
她身子緩緩下滑,冷劍塵本能的接住她,正欲為她療傷,施映仙虛弱的回拒了,「你才剛清醒,別為我耗費真氣了。」她緊靠在他懷中,「這是第一次,你心甘情願擁抱我。」
他無言以對。
今日,死在自己的毒之下,算是自食其果吧?她悲涼的想著,只是,她還能希冀他的諒解嗎?「你——是否肯原諒我?」
原諒嗎?深情不該有錯,他該原諒的,是她的激狂對他與盼雲造成的傷害,但,他能嗎?
一個即將煙逝的生命,愛與恨,他們都不該再執著。
「是的,我原諒。」
「那麼……」她忍著痛楚,勉強逸出細語:「你一直都不……不曾真心……吻過……我,求你,吻我……一回,為我這一生……的……癡戀……劃下句點,求你……我死亦含……笑……」
為情纏繫了一世,究竟對不對,沒有人能註解。她,與他的盼盼有著同樣的癡。
睇視她淒楚的容顏,他抬手握住那渴切的柔荑,輕緩的俯下頭印上冰涼的雙唇。
兩道淒美淚珠幽然滑落,她滿足的閉上了眼,在這感傷的秋,悠悠離恨天的芳魂,釋然了一世的癡,一世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