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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煙玦 第7章(2) 作者:葉翩然
    這樣不知晨昏地過了幾天,白天他們笑鬧著吃喝戲嬉,晚上就在一起相擁而眠,雲溟總是有辦法讓她開懷大笑,讓她忘記他們還被關在地牢中,而地牢外則是另一片的天地,不知道誰家勝利了,誰家失敗了,誰得了大權。

    第一次煙崎的心裡再也沒有這些,她想不起來雲天是什麼樣的神情了,想不起來兩派之間的爭鬥了,一切不復存在,只有黑暗之中,雲溟那有磁性的聲音,那健碩的身體,給她溫暖,給她慰藉。

    這種沒有天和地的日子,終於到頭了,那天本該來的第一頓飯的時間,卻進來一群人,他們將他們蒙上眼,帶出了地牢,又帶著他們在曲曲折折的迴廊上走過,不知走了多久,煙崎只覺得陽光溫溫地照到她那被蒙著的臉上。

    終於停了下來,忽然有人在大喝,接著一陣兵器作響,似乎有人圍了過來。

    一陣打鬥聲過後,他們身邊一空,四周寂靜無聲,煙崎將眼上的布取了下來,看見四周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幾具屍體,她和雲溟就站在這些屍體的旁邊,不遠處,幾個著武官打扮的人,從馬上躍下,各他們行禮道:「皇后娘娘和三王爺受驚了,是屬下救駕來遲了。」

    兩人正目瞪口呆,不知怎麼回事時,只聽見遠處有人高呼:「三王爺,你還好嗎?」

    雲溟聽出是龍冉的聲音,回過頭去大喝道:「是龍侍衛嗎?」

    龍冉從遠處騎馬飛奔而來,看見他們,滾鞍下馬,邊行禮邊向雲溟道:「王爺可想死我了。」

    原來兩人被大風堂的人抓住後,朝花郡起兵謀反,大風堂因為在兩處的交界,就冷眼看兩派相鬥,所以忘了雲溟兩人的事。

    但朝花郡起兵不久,就折了兩員大將,雲天以天下為重,不斷地派人去勸說煙擎王爺投降,誰知在朝花郡的邊塞之戰中,煙擎王爺不幸被箭射中,傷勢過重,不久就死在軍中。

    他一死,朝花潰不成軍,不久煙崎的大哥煙攏就向朝廷投降,至此朝花被平,雲天收編朝花的大軍,將朝花收到大兮版內,一切建制同其他郡相同,朝花郡的王族依舊享受王爺待遇,只是要在京城開牙建府,待遇僅次於皇族王爺。

    自此天下大定,四海昇平。

    雲天到處尋找煙崎和雲溟兩人,終於打聽出他們被綁大風堂,就派人來此尋找。

    本以為就要死在這裡的煙崎和雲溟就這樣幸運地活了下來。

    煙崎並沒有直接回皇城,而是先回到朝花,以往熱鬧的王府現在一片沉寂,煙崎穿過正廳,直奔堂院,那裡四處掛著白布帷,堂內有煙氣飄來,不時有哭聲傳出,煙崎的手開始發抖,眼圈一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道:「爹爹,您的不孝女兒回來了。」

    漆黑的靈堂,煙崎已哭得聲音沙啞,雙膝因長時間地跪著痛得麻木了,她呆滯地望著靈堂上懸掛著的父親的像上那威嚴的面孔,淚水又漣漣地落下。

    再沒有什麼朝花郡,再沒有什麼朝花派,父親一生的努力,就在短短的幾天內土崩瓦解,權力究竟是個什麼?為什麼讓無數的人為此付出生命?煙崎迷茫自問。

    自己曾經也熱衷其中,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背負著聯繫大兮和朝花的紐帶,要成為大兮母儀天下的皇后,要手握大權,得盡他的萬般寵愛。

    可是這個夢想卻離她越來越遠,直到完全淹沒在宮廷的權勢之爭和金戈鐵馬之中,再也找不到蹤影。

    一個人影一閃,從外面走了進來,在靈前上了三炷香後,點燃了燭火,四周明亮起來,他跪在她的身邊,她抬起一雙乾涸的雙眼,呆望著雲溟,這個給了她萬般寵愛的男人,現在也要離開他了,心開始抽痛。

    他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她的,陣風吹過,她的衣袖被拂開,他眼中一跳,看見她那雪白勝過衣袖的手臂上,包著一塊細絹。

    他的手握得更加有力,手臂微微發顫,猛地將她抱在懷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回去送死。」

    煙崎淒然笑道:「我不會死的,你放心好了,我有辦法讓他討厭我,讓他不願意接近我,再加上我是朝花郡的人,為了不使朝花郡勢力抬頭,他也應該把我給廢了。」

    雲溟全身一震,托起煙崎的下巴,目光滿是傷痛不忍和無奈,血雨腥風中他可以冒死將她保全,可是回到宮庭之中,他卻只是一個小小的三王爺,竟無法保護她的周全。

    她堅定地看著他,目光全是溫柔,心中忽然透亮,什麼大權,什麼天下,原來最真實的就在手中,握著的才是最真切的,眼光中的溫暖,密密將她包圍。

    雲溟離開了,煙崎有些疲憊地俯在地上,將臉貼在冰冷的方磚上,冰冷直透心扉。

    又是一陣風吹過,四周白色的帷幕隨風飄動,滅了幾支蠟燭,似明似暗之中,一個人影如同月光下花草的剪影一般飄然貼在帷幕之旁,恍若鬼魅。

    「你哭夠了沒有?」一個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傳來。

    煙崎聽出是小顏,她歎了口氣道:「你來了?」

    小顏蹲到了她的面前,手中端了一個什麼東西,放到她的眼前,目光寒冷得如同萬年的玄冰。

    「喝了它!」她命令道。

    「這是什麼?」煙崎問。

    「毒酒!」她一眨不眨地望著煙崎說。

    煙崎淡淡笑道:「你為什麼非要我死?你以為我死了,你就可以得到三王爺了嗎?」

    「我從沒有想過要得到他,能看到他平安無事,就是我最大的心願,我這一輩子就為他一個人活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他的喜好去做,當然前提是他要平安無事。」她冰冷的臉上,帶了一份狂野的癡情。

    煙崎似乎從她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也是為了他的平安,為了他的天下,不計與自己的父母之邦站在對立面,但她不後悔,因為她這樣做也是為了天下的百姓,雖然她也許並沒有做到什麼,至少她無怨無悔,而且在這期間,她得到了最珍貴的感情。

    「我死,他就能平安?」煙崎問。

    「當然!」小顏道,「你應該比我清楚,回到皇宮面對你的是什麼,我可以不管你的死活,但你的死活可能要影響到王爺的性命,王爺的脾氣我知道,他不會這樣隱忍的,看著你受苦不出頭,如果那樣,就害死了王爺,而且你死了也沒有什麼不對,總比活著受罪強。就是王爺趟這渾水也是因你而起,你死了,也算回報他。」

    煙崎望著她的眼睛,在那裡看不到任何寬恕她的希望。

    「如果,我不喝呢?」煙崎問。

    小顏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將酒杯又向前送了送。

    煙崎明白,今天這酒是非喝不可,就是不喝她也會給她灌下去,她本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只是她喜歡給自己去尋找機會,只要有一線生機,她就不願放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她的信條。

    她不怕日後的苦日子,只要一想起宮外有一個人同樣在想著她就是一份溫暖,守著這份愛憐,一生一世地等待都值,可是現在小顏說話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還有三王爺的安全。

    她不再猶豫,伸手接過那杯酒,盯了小顏道:「保護好王爺,如果你做不好,我變鬼也不饒你。」說著仰手將那杯酒全部倒進了腹中。

    如同將一杯火倒入腹中,從喉嚨沿著向下,直到腹中,全部都燒了起來,疼痛感扯得她所有的神經都跳動起來,她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喉頭,直到痛得不能呼吸,終於倒在地上。

    那個酒杯從她手中抖落,叮噹一聲摔了個粉碎。

    小顏冰冷地看著這一切,直看到她慢慢閉上雙眼,才冷笑了一聲,點躍之間,輕飄如羽毛,瞬間溶入黑暗中。

    「郡主!」一聲淒慘尖銳的哭喊從朝花那凌亂的寬大的府院之中傳出,尖厲得欲將夜空扯破,僅餘的人瞪大了呆滯的雙眼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

    「出了什麼事?」最後一個衝進去的是雲溟,「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一迭聲地高呼,臉色蒼白如紙,俯身抱起煙崎,看著她臉上的淚跡如新,一切同他剛才離開時一樣,他的心痛得在瞬間死掉,握了她的長髮,尖銳地高呼:「不——」

    然後,他轉身抱起她一路狂奔而出,轉眼消失了。

    滿室的人驚得心跳,龍冉走到那個碎裂的杯子前,拿起來仔細地看了看,抬眼看見淚水橫流嚇得縮成一團的小青,道:「你都看見了什麼?」

    小青呆呆地注視著他,忽然摀住耳朵尖叫:「啊!郡主,郡主。」然後拔腿而逃,那樣地用力,以至將龍冉推了個趔趄。

    龍冉回過頭來,滿室內一片驚慌,大家都惶然無主地望著他,只有薛玉王妃還算鎮定,臉色蒼白,獨自跪在靈前,不住地喃喃唸經。

    「什麼?」雲天驚跳了起來,「你說什麼?」他不信任地看著眼前的龍冉。

    龍冉低頭斂目道:「不錯,是臣親眼所見,皇后娘娘在靈前殞了。」他想起來那滿室朝花殘餘生命的驚慌的眼神,如果他上報是皇后自殺,那滿室的人就都要被斬首,他的心中一跳,臨到口邊的話轉為殞了。

    「殞了?」雲天不信任道,「怎麼殞的?她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聽說皇后娘娘被大風堂抓去後就一直身體不好,這次又聽說朝花逆黨的死亡,一時悲傷過度。」龍冉低頭道。

    雲天跌坐在軟榻中,呆呆望了眼前半晌,向他擺手道:「下去吧。」

    就在龍冉將要退到門外時,他猛地大喝道:「慢,給我全力把大堂滅了,直到滅了他們最後一個人,不論老少一個也不放過。」

    他的眼中閃出凌厲的光芒,讓龍冉打了個冷戰,忙答應著退了出去。

    雲天雙手支著案幾,強忍了幾忍,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大口鮮血就噴將出來,案幾上和衣襟上都是鮮紅一片。

    小得子嚇得全身亂顫,一迭聲地傳太醫,又飛奔過去扶住雲天。

    雲天推開他的手,冷冷道:「我不妨事,找衣服給我換了,我要出去。」

    「皇上。」小得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雲天的眼神嚇了回去,只好忙給他換了衣服,隨著他一步步向外走去。

    小得子不知他要去哪裡,不敢說話,偷眼看他,他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只是一味地向前走,越走他越覺得不對勁,只見他越走越快,一路直奔到朝花宮。

    站到那高大的宮牆外,已是暮春時節,幾枝桃花伸出宮牆,枝葉繁茂,花瓣殘落。

    推開那沉重的宮門,他似乎又聽見那歡笑聲,看到那淡粉的身影一閃就撲到他的懷中,溫溫點點地在他臉上摸索,格格的笑聲猶留在耳。

    可是這滿院的桃花枝葉繁茂,那桃林深處的女子卻再也不見了,他向小得子看了一眼,小得子忙低頭退了出去。

    雲天大步走到桃林深處,一恍間,似乎又看到那清麗的容顏,站在桃林深處,軟軟的話語傳來:「皇上,祝您得了天下了。」

    雲天心中劇痛,頭痛欲裂,伸手扶住身旁的一株桃樹,強自忍了,呆呆望著滿院的寂寥。

    就那麼站著,任花瓣落滿肩頭,小得子小心地走到院中,遠遠地看見雲天依舊站在那裡,明黃的服飾,腰間明黃的束帶,身姿是那樣的挺拔,雙肩卻難掩的沉重。

    直到太陽西沉,將滿天雲彩燃成火紅,他才輕輕地咳了聲,轉身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花瓣,不帶任何表情地向小得子道:「回吧。」逕直大步向御書房而去。

    直到敲過三更的梆子,房內燈光依舊明亮,小太監小福子打了個哈欠,低聲向小得子道:「公公,皇上看樣子今夜是要通宵了?」

    小得子滿面憂色歎道:「只怕不止今晚,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這樣。」

    更漏聲聲,綠色窗紗上身影一動不動,直到把那顏色都給浸透。

    「三弟,你是真的不想娶妻了?」雲天道。

    「不想了。」雲溟搖了搖頭。

    雲天瞇了眼笑道:「誰信你這風流人物會不娶妻?」

    雲溟淡然一笑道:「我遇到紅顏知己了,她身份低微,不願受封,我也樂得清靜。」

    「哦?什麼樣的紅顏知己,能綁住你的腿?」雲天問。

    「嘿嘿。」雲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低聲道,「今天我把她帶來了,讓皇上您看看,然後她想讓我去南方待些日子,加上我被大風堂弄得舊傷發作,也想去南方看看,還請皇上您給准了。」

    雲天一愣笑道:「你小子又想給朕脫韁,好,我依你,去住一段日子,不過,你小心,朕會找人喚你的。」

    「謝謝皇上。」雲溟忙高興地行禮。

    「行了!快帶朕去看看你的那個紅顏知己。」雲天道。

    雲天隨著雲溟走到御書房外,遠遠地看見一個女子立在假山邊,淡粉的衣衫,如雲的黑髮,身影是那樣的熟悉,雲天腳步一滯,呆呆地望著陽光下那個女子不能動。

    那個女子看到一隻蝴蝶飛過,側過頭去捉,露出半邊臉龐。

    雲天心中一震,那個女子竟是煙崎身邊的小青,心中一酸道:「竟然是她?」

    雲溟笑道:「是呀,早在皇后娘娘帶她去行轅時候,臣弟就對她上了心,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跟娘娘要,這次娘娘殞了,臣弟將她從朝花帶了回來,她被嚇瘋了,臣弟只好找人給她醫好後,就留在了身邊,一直沒有上報給皇上,還請您責罰。」

    雲天心痛得不能呼喚,強笑道:「她不是瘋了嗎?還罰個什麼,不錯,三弟你就是風流,帶她回去吧,朕有些乏了。」語罷也不等他行禮,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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