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管知離帶著怒氣,對坐在沙發上的父母說出這個決定。
「兒子?你考慮清楚沒有?」管仲華對兒子今天的行為感到怪異。
「怎麼?需要我再講一次嗎?我同意與那個叫安蒂的女人的婚事。」她都已經有男朋友了,他當然可以結婚!管知離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要結婚的心態不對。
「為什麼?」秦文英也問。雖然她欣喜聽到兒子這麼說,但是這麼快就決定,也未免——
「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的嗎?」管知離冷笑道:「結婚,娶誰都無所謂,只要能讓管氏更上一層樓就好。反正她有個在華爾街翻雲覆雨的哥哥,娶了她,我們管氏在華爾街的股票會更加上漲。」
不過老實說,上漲的那點小錢他並沒有放在眼裡。
秦文英一擊掌,喜道:「你總算明白了,早該這麼想了。」然後她故意看了丈夫一眼,「別老像有些人,把感情當寶貝一樣供著,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利益結了婚。感情這種東西,在我們管氏這樣的大家族裡根本不需要。」
「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吧。」被妻子含沙射影地罵得狼狽不堪,管仲華連忙轉了個話題:「那個女孩子呢?她願意嗎?」
「她家裡人都樂意,她哪能有什麼不樂意的。」秦文英說道。
管知離臉上勾起一抹笑,但笑意未傳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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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星期六。
傅若儀呆呆地坐在床上,無法消化今天早上在餐桌上聽到的消息。
他,竟然要結婚了!?
而且對像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安蒂!?
「昨天晚上知離就是去跟安蒂小姐相親的。」他的母親秦文英是這麼說的,而他,竟然完全沒有否認,還親口承認:「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做管家的少奶奶。」臨走前,他還交代請母親代為籌備婚禮。
不——她抱住了腦袋,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昨天晚上她一直跟安蒂在一起,怎麼從來都沒有聽她提起過這件事。
不!不!不!
他不會結婚的!他不會,他不會的……
「他說過,永遠不離開我的——」若儀淚流了滿面,卻依然無法相信這個既定的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騙我……」任淚水洗刷著她的臉,若儀無力地喃著:
「為什麼……」
鈴鈴——
手機響起一陣優美的和弦鈴聲,將她從悲傷的情緒中拉離出來。
連忙擦了擦眼淚,若儀拿起電話:「喂?」
「若儀若儀,是你嗎?天哪,還好你在。天下大亂,天下大亂了!」從電話那頭傳來安蒂一連串驚慌失措的叫喊。
「發生什麼事了?」若儀強忍著悲傷說,「對了,恭喜你,快當我大嫂了。」她的語意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妒意。
「恭喜個屁!」電話那頭的安蒂盡失淑女風範地大喊道:「我都快煩死了,你還在那裡說風涼話。我才不要嫁給你大哥,打死也不嫁!」
「不嫁?」若儀微微一愣,「可他們都說你很願意……」
「什麼我很願意?是我家人很願意,不是我很願意!我根本一點都不願意。這件事我家人根本就沒跟我商量過!」
安蒂生氣地大喊:「是他們看中了管家的家世、財產,我可不希罕。我才不想要讓我的婚姻和金錢扯上關係,我絕對不會嫁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男人,就算他再有錢也一樣!」
「那現在怎麼辦?」若儀問。知道安蒂並沒有結婚的意思,若儀的心情好了一點,可現在兩家都已經決定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要你幫我想想辦法。」安蒂哭喪著臉道。
「我能想什麼辦法?」如果能想,她倒十分願意。可是在管家,她只能算是一個外人,不能左右他們的決定。
「你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管知離不是你大哥嗎?你去跟他說說,就說我不想嫁給他呀!」
「但是……」去說是可以,但據她的瞭解,他肯定不會聽的。
「別但是了!求求你,這可關係到你朋友我的終身幸福。好了,就這樣,我媽來了,不跟你說了,下午再問你情況,拜託了……」嘟嘟——電話被掛斷了。
若儀望著話簡,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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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若儀來到管知離的起居室。
「少爺還沒有回來。小姐你要不要先回去房間?」專門負責打掃管知離房間的傭人對若儀說。
「不用了。」若儀看看牆上的鍾已經九點了,他差不多也該回來了,「我在這裡等他就可以了。」
「那好吧。我還有工作,就不陪小姐了,我先下去了。」把一杯茶放在若儀手邊,傭人做完最後一點工作便離開。
時間慢慢溜走,若儀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翻看著眼前的雜誌。
看了不知道第幾本財經雜誌,打了不知道第幾個呵欠,在若儀快失去耐心的時候,起居室的門終於喀地一聲被開啟了。
門後出現的是滿身酒氣的管知離。
「終於,到家了。」
自從答應了與安家的婚事後,他就經常讓自己喝醉,才能不去想一直在他腦海裡浮現的人影——若儀。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他明明該討厭她,明明該厭惡她,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母親與父親的關係不會這麼僵。
可是,難以控制的是,他想念她,他想看到她。
可是見了面之後,他與她,又只有無盡的冷漠與隔閡。
他矛盾的心情,她永遠不會明白……
而如今,她竟然有了男朋友,那她就更不會來明白他的心情。
一邊打開燈,一邊拉開自己的領帶,歪歪倒倒朝裡面走,根本沒有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砰——他不穩的身體一下撞到沙發角,往地下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管哥哥,」若儀連忙上前將他扶住,「怎麼了,怎麼喝這麼多酒?」
「若儀?」努力睜開模糊的眼睛,管知離看到一個最不可能出現在眼前的人。
管知離一把將她抱住,「若儀,若儀,是你嗎?是你來了嗎?」
她來到他的夢裡了嗎?
一定是作夢,一定是作夢,否則若儀怎麼可能到他的房間裡來?
他狠狠地抱著她,用力地想確定她的存在。
這是夢嗎?好真實的夢,可是就算是作夢,他也要把她留下來。
「管大哥,你放開,放開我——」
「不,若儀,不要走,不要走。」
這一次,他絕對不放她走,絕不。
這個念頭一起,管知離狠狠地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胸前,做出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低頭吻了她。
「唔——」若儀猛地睜大眼睛。
他在做什麼!?他知道他在做什麼嗎!?他竟然……竟然吻了她?可是,這是……這是不可能……腦子還沒有清醒過來,管知離猛烈的親吻已經在她口中肆虐,讓她全身發軟,無力再思考任何問題。
「唔——唔——」腦子裡叫囂著這樣下去不行,可身體卻無視大腦的指揮,有著自己的主張地隨他起舞。
又一輪激烈的親吻結束,若儀才獲得一點端息的機會。
但才喘了幾下,見他又要抱住自己,若儀一反手就想要推開他。
「若儀,若儀——別走——」
聽見他那麼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那種溫柔是她平時從沒見過的,所以她本應該一把將他推開的手,頓住了。
「若儀,若儀,不要離開我。」管知離用力抱住她,迷濛間痛苦地喊道:「若儀,我愛你!」
這是一句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話,也是一種連他自己都還沒有明白過來的感情,可這樣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震撼了若儀整個人。
他說什麼?他愛她……
暈眩了,因為他的一句話,若儀暈眩了。
這麼多年來,她都以為只是自己一廂情願,這段愛戀,她以為直到最後,都只是自己在唱獨角戲,可今晚,他說他愛她……
不管這是不是她的幻想,她都要讓這種感覺延續下來;就算是夢幻,她都不讓它溜走。
若儀放棄了抵抗,輕輕地、深情地,依偎進他的懷裡。
讓她放縱一晚吧!只今天一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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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風輕輕地吹進房間。
若儀從夢中醒來,渾身酸痛。這是昨晚徹夜狂歡的結果。
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著愛她,讓她有被愛的錯覺,但是酒醉後的話又能有幾分真?她,只要擁有他一夜就夠了。
有過昨晚,有過那麼激動人心的一夜,能抱著這個美麗的回憶活著,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不滿足了。
昨晚的一切,她會當作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轉身一看,管知離仍然在熟睡,雙手卻緊緊擁著她,讓她恍惚間產生出一種他真的是愛著她的錯覺。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睡著的樣子。
好像一個孩子,那麼沉靜,那麼安詳,讓她捨不得移開視線。可惜,這樣的凝視以後再不會有了。傭人們快起來工作了,她得走了。
輕輕撥開他的手,悄悄下了床,開門,探頭察看了下門外沒人,若儀快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坐下來,還未定神,沙發上的行動電話就響了起來,嚇了她一大跳。
「喂?」
「若儀,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昨晚打了一夜的電話都沒人接。」安蒂炮轟似的聲音立刻從話筒裡傳出來。
「啊,昨晚……昨晚我關掉電話鈴聲了。」若儀撤了個小慌。
「那我的事情你辦得怎麼樣了?。安蒂焦急地問。
「你的事情?」糟糕!昨晚被他那麼一鬧,她把她交代的事情給忘了。
「我……我還沒有跟他說。」
「天哪,若儀,你怎麼還沒有跟他說?求求你,趕快去跟他說吧!拜託了!」
安蒂急得火燒眉毛了。
「那好吧!我待會就去跟他說。」
「好,拜託拜託!我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我一會兒就去。」
掛掉電話,估計著他還沒有出門,若儀淋浴了下,換了件衣服,便來到管知離的門前。
昨晚的一切,他應該不知道吧!如果他記得,那她真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見他。
可是,安蒂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情,她不能不理。
猶豫很久,她終於敲門。
「若儀?這麼早,你來做什麼?」
昨晚作了一夜春夢,現在一早就看見夢裡的主角,管知離有些尷尬地問。
不過,要不是她現在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口,他還真以為昨天晚上那個夢是真實的了。
「管大哥,我有事情想請求你。」
管大哥?管知離暗暗皺眉,從來,她都叫他管哥哥的。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管知離口氣又開始變差了。
進了門,若儀說:「管大哥,我希望你不要娶安蒂。」
「為什麼?」她已經有了她的金毛男朋友,憑什麼還來管他的事情!
「因為她不愛你。」
「你怎麼知道她不愛我?」哼,愛?那些女人懂得什麼叫愛?她就算不愛他,也絕對願意嫁給他。管家少奶奶的位置是所有的女人夢寐以求的。
「我當然知道她不喜歡你,因為她是我的朋友。」
「她是你的朋友?所以她就不喜歡我?她憑什麼不願意嫁我?」管知離眼睛一瞇,被激怒了,「讓她當我們管家的少奶奶是她的榮幸,由不得她願不願意。這件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你沒有資格過問我的事。我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改變!」
「我的確沒有資格過問你的事,可是,安蒂是我的朋友,我必須幫她。」
「幫她?」管知離看著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冷冷地笑著說:「傅若儀,你為什麼會這麼熱心?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背地裡卻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現在你當然不想我娶安蒂,因為你根本就是覬覦我管家少奶奶的位置!」
「你……」若儀猛然抽了一口冷氣,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緩緩地搖著頭,一步步退後著,看著管知離,她幽幽地說:「的確,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並不想做什麼管家的少奶奶!我的朋友安蒂,也不想!」
說完,她傲然地一轉身,壓抑著流淚的衝動,頭也不回地離開。
只剩下管知離,站在原地,看著她傷心欲絕的背影,久久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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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緊鑼密鼓地籌備著,而隨著婚禮時間越來越近,管知離的心情就越來越差,看什麼都不順眼。
直到婚禮前一天,他的心情更糟糕了,彷彿他就要上絞刑台一樣,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
他緊蹙著眉,埋在桌上如山的公文卷宗裡,但公文裡的字,一點也沒進到他眼裡。
此時,秘書蘇琳娜端來一杯咖啡。
「老闆。今天安氏企業的人會來這裡參觀,你要親自接待他們嗎?」
「不去。」
「撤米立亞集團上半季的財務報表,你要看一下嗎?」
「不用。」
「西班牙達侖美油輪公司想和我們合作,你想和他們談談嗎?」
「不想!」
「我們在沙烏地阿拉伯第十二號油田即將啟用,你要過去主持啟用儀式嗎?」
「不要!」
蘇琳娜看了看他,說出一個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訊息:「律師事務所來了一封信,說你在與安蒂小姐結婚前,應該簽署一份結婚協議書,你明天就要結婚了,先簽了這個,以防後患。」
「這些事情讓他來做好了!我不想管!」管知離終於吼道。
他才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兩個月了!近兩個月來,所有人每天都拿他的婚事來煩他,他受夠了!
「老闆,你心情不好。」放下文件,蘇琳娜冷靜地說出觀察結果。
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我心情不好。」管知離把手壓在臉上。
「你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從他的黑眼圈就看得出來。
「對。」他豈止一夜沒睡,這兩個月來,他從來都沒睡好過。
「你近期心情很不好。」她是他的秘書,她當然知道。
「不僅很不好。」而是糟糕透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老闆?」難得的,公事公辦如機器人一般的蘇琳娜會問出這麼人性化的問題。
「沒什麼。蘇琳娜,你先出去吧。」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管知離知道自己失控了,連蘇琳娜都看出來了。
「那……好吧。」雖然有些擔心老闆,但向來都聽命行事的蘇琳娜依言推門出去。
怎麼會這樣?管知離抱住了頭。
距離和她那次吵架已經快兩個月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記憶中她挺直了背脊,傲然地轉身離去的背影,卻時時刻刻都在他腦子裡閃現。
更糟糕的是,他已經兩個月沒見到她了。
明明是住在同一棟房子裡,卻都見不到面,雖然他經由管家那裡,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但只要他一回到家,她不是躲在房裡,便是快他一步出門。
她是故意避開他的嗎?
有好幾次他都拿起電話,想要打給她,卻總在電話鈴聲響起的前一刻放下電話。
頹然地坐在皮製旋轉椅上,管知離臉上顯出疲憊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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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若儀還賴在床上。
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工作老是出錯,不是把病歷寫錯,就是把病人名字叫錯。幸好沒出什麼大事。為了不出更大的差錯,她請了一星期的假。現在她躺在床上,人是清醒了,但一點也不想從床上起來。因為,明天就是他和安蒂結婚的日子。
明天以後,他就真正不再屬於她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就這麼永遠睡下去,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可是一陣猛烈的啄心感,使得若儀不得不從床上坐了起來,飛快地衝進了洗手間。過了不久!若儀一臉蒼白地從洗手間裡出來。剛才的噁心感來得實在奇怪,而且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段時間她常常感到噁心。但最近她沒有亂吃東西啊!胃怎麼會不舒服呢……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想著,突然,一個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會不會……飛快地換好衣服,若儀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自己工作的醫院。請醫院的同事幫她做了檢查,半個小時後,若儀拿到報告——呈陽性反應!
在醫院外的長椅上呆坐著,風刮著她的臉,吹落了幾片樹葉掉在她的身上,又吹到地上打著轉,不知將要吹向何方。
她的心情就如同那片樹葉一樣,在風中飄浮不定,莫大的哀傷與幽幽的喜悅交織著出現。
她懷孕了!可孩子的父親明天卻要和別的女人結婚。
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