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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兒 番外篇之一 作者:決明
    情,隨雁

    鏘鎯輕響震回了我曝曬在烈陽底下數時辰的迷離神智。

    熠熠日芒反照間,一隻指甲般大小的純金蜘蛛落在我伏跪的草蓆前,澄黃而刺眼。

    金色的蜘蛛……而且,是活的!

    修長的八隻腳僵硬而遲緩地移動著,證明著它的生命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

    我抬頭,正巧迎上一柄抵在我垂汗顎緣的扇骨,乍見之下好似我是因那柄礙眼紙扇而屈服抬頭,瞬間轟入腦海的是股揮之不去的厭惡。

    「賣身葬父?」

    好聽的稚幼男嗓成功地擷取了我對那柄破扇的瞪視,眼光移上開口說話的持扇男孩,他是個十來歲的小毛頭。

    未發育的身材顯得比同齡男孩來得嬌小可愛,黑白分明的雙眼澄澈清亮,笑起來有絲甜香,彎彎長睫襯著墨石般的眸,異常合適。唯一詭異之處是他右頰上面積頗駭人的青龍烙印,讓原先該是張素潔雅秀的容顏毀得徹底。

    「小少爺!那只純金蜘蛛是咱們水家唯一的財產呀!咱們還得靠它典當,撐過個把月咧!」一個瘦弱到僅存皮包骨的龍鍾老人慌張且忙亂地撥開重重圍觀人群,撲倒在草蓆上,才搶下那隻金得發亮的小蜘蛛,接著卻是一聲慘叫:「哎喲,這怎麼會咬人?!」

    清亮笑聲響起,「水伯,你又被騙了,真的純金蜘蛛在這咧。」被喚為小少爺的男孩由袖裡掏出純金煉鑄的八爪蜘蛛,隨手拋向老人。

    「小少爺!你又捉府裡的活蜘蛛來上彩墨了!」

    「呵呵,水府裡什麼都沒有,就是結網的蜘蛛最多。」所以為了打發無聊光陰,他便三不五時抓些蜘蛛來玩。小少爺又轉向我,臉上笑意未減,「你,要賣身葬父?」

    我點頭,目光瞥向身畔那張書寫得歪斜的四個大字。

    「多少銀兩可以買下你?」

    「小少爺!咱們水家沒有多餘的銀兩養閒雜人等!」老人率先搶話。水家已經窮到只剩遮風擋雨的屋舍,遑論養人了,還養條狗都難上加難!

    「把金蜘蛛給當了就有銀兩啦。」富家小少爺雙臂一攤,說得簡單。

    「典當的銀兩是要用來養家的!」老人快手將金蜘蛛藏在身後,不容富家小少爺將水家最後一點家產敗光散盡。

    「就是因為要用來養家,所以我才想買下他呀。你將金蜘蛛送到鋪裡去當,所有的銀兩拿來,我、要、贖、他。」

    紙扇唰聲一起,破損殘缺的扇面看來淒涼無比,富家小少爺毫無所覺,還相當暢快地搖搖破扇,一派閒逸。

    「一隻金蜘蛛換一個下人,不值得……」老人試圖做最後掙扎。

    「一隻像指甲般渺小的金蜘蛛換一個這麼大叢的人,值得。」富家小少爺意志堅定。

    被人評頭論足的我,比擬一隻純金打造的蜘蛛,竟然在值與不值之間拉扯討論。

    誰說錢不是萬能的?!

    說出這種話的人必定不曾面臨到被錢層層逼壓的痛苦!

    錢,可以買下一個人、買下尊嚴、買下華裳美食、買下任何物質上的享受,甚至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尊嚴值幾兩?!喜怒哀樂又值幾文?!

    全是個屁!

    尊嚴比得上我一家七口,上有祖奶奶,下有稚妹幼弟的全家溫飽嗎?

    喜怒哀樂比得上我那臉色枯黃、骨瘦如柴的弟弟妹妹捧著一碗白米飯時漾開的小小滿足嗎?

    沒有銀兩,尊嚴是屁!喜怒哀樂也是屁!

    我需要銀兩,為爹買具棺木,讓他入上為安。

    我需要銀兩,擔下全家生活重擔,盡我長兄如父之責。

    我需要銀兩,讓我的家人不挨餓、不受凍。

    銀兩呀銀兩,世間人盡為你折腰屈膝——

    結果,三十兩,買斷了我的未來。

    這價碼,稱得上天價了,我對門的鄰人阿志被賣到鹽場做長工,也不過區區十五兩,我還有什麼好不低頭的?

    我不在乎買下我的主子是誰、順眼不,我只在乎他給的「賣身錢」夠不夠多——至少能讓我家人多幾頓的好飯好菜能填腹就好。

    「你叫什麼名字?」

    「阿授。」

    「禽獸的獸嗎?」富家小少爺咯咯直笑,比我略小數歲的臉龐帶著令人討厭的笑容——明明賤嘴說著惡毒的嘲諷,表情竟然還天真無邪外加燦爛無比。

    我不加理會,他卻又問:「姓什麼?」

    「秦……」我咬牙,知道我的回答絕對又少不了一陣奚落,

    「禽獸的禽嗎?」他越笑越樂。

    我瞪了他一眼,心中萬分肯定一件事——我討厭這個富家小少爺!

    「我喜歡你的名字。」他下了結論。

    喜歡?是因為我的名字能帶給他嘲笑的快感吧!

    「我叫水湅,水湅的水,水湅的湅。」

    哼!我沒興趣知道你的名字。

    隨著富家小少爺——水湅,及那個老到行動遲緩的老頭——水管伯,姓水名管,伯是對他的尊稱——一塊步行許久,沒有馬車、沒有隨行奴僕,那兩人閒閒走著、慢慢逛著,緩緩定向蓄龍湖畔,走向那處將囚禁我一輩子的「水家莊」。

    我目瞪口呆、神情遲滯,很蠢很蠢地瞪著湖上的荒涼府邸。

    水家莊……一棟廢墟?

    驀然,所有神智回籠——水湅、水家莊……水家莊、水涑……那個傳言中鼎鼎大名的「敗家子」?!那個在短短不到一年內就將水家莊敗到破產的水家少莊主?!

    我猛回首,對上笑容可掬的水湅,一陣惡寒自腳底竄起,轟入我混沌腦門——我竟然被這個不長進的傢伙給買下來當長工?不長進的主子怎麼帶給底下奴僕多好的生活環境及美好遠景?!

    「水伯,我記得那隻金蜘蛛的典當價是三十五兩,可你給他的銀兩卻只有三十兩……」

    「我硬攢下來的五兩是這些天的吃飯錢!擱在你那邊,要不了一日,你就會揮霍殆盡,我這回寧死不屈,絕不將錢交出來!」水管伯牢牢護住心窩處,為一錠碎銀冒犯頂頭主子。

    「慌什麼?我知道你是水家最忠心的人,就算你要將那五兩中飽私囊,我也不反對。我是要同你說,下回典當東西時,別老畏畏縮縮的,咱們又不偷不搶,當鋪店王一瞧見你這模樣,硬生生將價錢折了一半。」

    「沒有下回了,那隻金蜘蛛是水家莊最後一個值錢的玩意兒。」所幸金蜘蛛雕琢細膩,堪稱極品,否則光依它的重量來典當,恐怕不值十兩。「喂,小伙子!」

    咦?叫我?

    「什麼事?」

    「你可是高價買來的長工,以後水家莊上至煮飯洗衣劈柴,下至掃地除草灑水,全都得給我好好做!」水管伯先來個下馬威。

    「我知道。」我不就是買來打雜的嗎?

    「你呀,什麼都得做,只有一件事做不成。」水湅搖著破扇。

    「哪件?」我竟還傻傻反問。

    「偷懶。」

    真難笑的笑話。

    「雖然我是三十兩買下的長工,每個月應該有的薪俸呢?」做人長工的,好歹也能賺些一文兩文的小零頭,這是天經地義。

    「你這個小伙子!水家莊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兩來養你你你……」水管伯激動地揪著我的衣領,十隻枯爪收攏收攏再收攏,然後,嗝屁。

    嗝屁?!

    我只聽過一文錢逼死一名好漢,今天卻眼睜睜見到一文錢氣死一名老翁。

    結果,水管伯攢下來的五兩,全都拿來為他辦了場簡單後事。

    水家莊財產,一切歸零。

    現在的我,除了長工、廚子、「婢男」的工作之外,還得擔下水管伯留下來的沉重爛攤子,而那個爛攤子還很不知人間疾苦地坐在欄杆上晃蕩著雙足。

    那爛攤子,名為水湅。

    「喂,你要不要改姓水?」懶懶依臥在長柱上的水涑叼了根草莖,讓他那股絨褲公子哥的氣質更添數分。

    掃著滿地枯葉,我不想鳥他。

    「叫水泡,還是水果,要不,水性楊花?」他自個兒接話接得可樂著。

    「我姓秦,為什麼要改姓水?!」我重重一哼。

    「可你現在是水家莊的人。」無辜的口吻搭上一張詭異且精明的笑靨。

    「我只是水家莊的長工,姓秦!」坐不改姓!

    「叫秦授不好聽。」雖然他個人挺喜歡的。

    「叫水泡又何嘗高竿?」我惡聲回嘴,掃地的勁道加重。

    水湅墨沉的黑眸閃了閃,一抹不該出現在十一歲孩童身上的深沉,在他眼底呈現。「要不,叫隨雁,秦隨雁。」

    文謅謅的,怪噁心。

    「情,隨雁而來,隨雁而去,能灑脫亦難掌握。」

    「聽起來不怎麼吉祥。」

    「我又沒打算幫你取個好名,隨雁。」

    這主子真愛自作主張,枉顧別人的意願便逕自喚起他所取的名宇,想必我即使反對,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所以我便放任他去叫了。

    幾天下來,我竟也習慣「秦隨雁」這個名字,更習慣了扛下水家莊大大小小的雜事正事,憑藉著水家莊以往的本業——靠水吃飯,賺錢來養這另一個家。

    「城鎮居民以農為生,割稻,打穀、脫谷、碾米,皆以人力或賴牛馬,但若以水推碓,水碓足足可以節省十倍人力,不僅水碓臼碾成效極佳,就連以水推磨亦比牛力更勝三石,這方法真妙!」金主笑咧了嘴直讚賞我花了三夜繪出的水碓設計圖。

    「不敢當。」

    「若我出資在水家莊湖畔設置此種水製法的工具,絕對可以賺進大筆銀票!秦兄,這方法你可得全交給我來做。」

    「那是當然,不過……」我略頓,與金主談著交易。

    「我懂我懂,所有淨收五五對分。」

    「六四。」

    「秦兄,這…:」

    「七三。」再遲疑呀,再遲疑就八二了。

    「六四成交。」金主心一橫。

    「我六你四,成交。」

    兩隻大掌交握,奸商與奸商達成共識,他的奸,來自於想要富上加富;我的奸,卻是想要養活水家莊,目的不甚相同,卻同樣為銀兩而奸。

    談生意,是我想也不曾想過的工作,而今,我卻越來越上手,這也是所謂「環境所逼」的最佳寫照吧。

    至少,我即將成功地為水家莊賺進第一筆小財。

    交易完成,進入閒磕牙的階段。

    「秦兄,你是水家莊主特地聘用的人才嗎?」水家莊已經沉寂許久,此時卻又漸漸嶄露頭角。

    「不,我是水家莊主花錢買下的長工。」一個苦命到不行的可憐長工,偶爾還能兼兼差,充當水家莊的管事。

    氣氛一凝,金主不可思議地望著我,而我只是喝著連片茶葉也沒有的溫水。

    「哈哈哈哈,秦兄真愛說笑!」

    「我是認真的,我等會兒還得掃地兼擦桌子,後院還有髒衣裳待洗。」我可忙碌得很,沒啥空閒和他打官腔。

    「秦兄,你真有趣,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我都差點教你給騙了。」

    又是一個不信的傢伙,我也懶得多言,恭送金主出府。

    「秦兄請留步,回府去掃地呵。」金主朝我使使眼色,自以為說了個很逗趣的笑話。

    可我是真的該去掃地了。

    送給金主一抹下甚真誠的淺笑,閂上府邸大門。

    若水家莊能有收入,頭一件事就是買些小丫鬟來分擔我的雜務。

    小丫鬟——

    我腦中才這麼思索著,定睛一瞧卻瞧見一位小姑娘悠然地穿越水家莊大廳,朝右側廂房走去。

    「等等!你是誰?怎麼亂闖別人家?!」我回神,拎著竹帚衝過去。

    小姑娘被我巨嗓一嚇,掉頭就跑。

    「你給我等等!」竹帚長柄一勾,硬生生將那小姑娘自衣領後方給提了離地。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掙扎,蓮足蹬蹬踢踢,像只被捕獲的小兔兒。

    「你是誰?怎麼進水家莊?!進水家莊做什麼?!若你是想偷錢,容我嘲笑你兩聲,水家莊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錢!」

    小姑娘比手畫腳,可我瞧不懂。

    「長得清清秀秀的,學人幹起偷兒?!」我逕自再道。

    她猛搖著頭手,這舉動我瞧懂了。

    「你說,你不是偷兒?」我解讀著她的手語。

    她點頭。

    「那你是誰?」

    她指了指地。

    「你……是水家莊的人?」

    她迅速頷首。

    「我來了好些天,怎麼不曾見過你?」

    她指了遠遠的廂房。

    原來都躲到偏遠廂房去了。「你不會說話?」

    點頭。

    我現下的舉動活似在欺負善良姑娘的惡徒,我放下竹帚,讓她踏回石階。

    「你該不會也是水湅買進的丫鬟吧?」我略略打量著她。一襲素淨的碎花衣孺,與尋常村姑一模沒兩樣,青絲簡單紮成麻花辮,垂落在未發育的胸脯前,年齡看來比水湅更小。「買下你這種小嫩娃能做什麼?斷奶了沒呀?」與水湅相處越久,我發覺自己的嘴越來越毒、越來越賤了。

    她臉一紅,沒出聲。

    這小姑娘的模樣有些眼熟,眉呀眼的好似在哪見過……

    「今年多大歲數了?」

    她比了個「九」。

    「掃地會不會?」

    小腦袋點了點。

    「喏。」我將竹帚遞上,她大退一步,我忍不住嚷:「怕什麼?我又不會拿它戳你,接下,掃地去。」我也好繼續思索為水家莊賺錢的其餘方法,銀兩沒人嫌少,我自然不會是例外的那一個。

    她先是遲疑,纖手緩緩伸來,怯怯地接過竹帚。

    「慢著。」我又喚回她。

    她回頭,瞠著圓溜溜大眼的模樣好不可愛。

    「叫什麼名字?」

    她原想伸手比畫,動作一頓,蹲下身子在地上以指為筆地寫了兩個字,而後指了指地,又比了比自己。

    「嗯,你下去吧。」

    她一溜煙地消失在轉角。

    我撫著下顎,聽到自己磨牙的聲音。

    「我會繪製水碓設計圖,可我不識字——」

    很好,在確保水家莊收入穩定之後,我非得找個夫子到府裡來授業傳道解惑,而地上那兩團鬼畫符就是我頭一個要學起的字!

    「那兩個字,念作『淨淨』,乾淨的淨。」

    水湅的聲音恩a由我身後傳來,一臉戲謔地覷著半蹲在地上研究鬼畫符的我。

    「淨淨……」是那小丫頭的名兒。

    水湅破紙扇一合,也在地上寫了兩字。「這兩字念作『水湅』,也就是我的名字。」

    「誰要知道你的名字怎麼寫?!」我才不屑咧。

    水湅恍若未聞,繼續揮毫。「這三字,念作『秦隨雁』,也就是你的名宇。」

    不由自主,我被他的話所吸引,目光專注地落在那三字直直橫橫又勾又撇的宇跡之上,甚至是努力想將每一筆畫給刻在腦海。

    「想學字嗎?」水湅笑問。

    半晌,我雖不甘願,但仍點頭。

    「我可以教你,不過……」水湅璀璨笑靨足以教日月為之失色,然而下一瞬間,他刻意以烙印右臉正對著我,讓我產生鬼魅獰笑的錯覺。「先簽了這份賣身契再說。」他由懷裡掏出一張寫著密麻黑字的紙,左右搖了搖。

    「賣身契?我不是已經簽過了?」早在收下三十兩的當天,我便將自己賣給了水湅。

    「那份買的是你的人,這份要買的,是你的心。」

    「你在說些什麼?」有聽沒有懂。

    「買你心甘情願在水家莊做牛做馬。」

    「心甘情願?!想都別想!」我毫不客氣地扯過那張紙,硬是撕個粉碎。

    水湅也不動怒,再掏出一張。「還要不要撕?我這還有很多呢。」

    我鼻腔噴吐著怒氣。我想撕!可我最想撕的是水湅此時臉上的賤笑!

    「你何必如此反骨咧?這賣身契簽了又不會怎樣,反正你再差也差不過現在,簽了這紙,你還能如願地多學些字,瞧我是那種欺你不識字的惡主子嗎?要不,我將賣身契一字一句都念給你聽,你聽完再簽?」

    「你若存心騙我,自是不會照實念,怎麼算都是我吃虧。」

    水灤笑得好淺,雙眸斂蘊著喜悅。「吃虧就是佔便宜呀,來來來,簽字畫押,你一蓋手印,我馬上開始教你習字。」

    我知道,若我要等到水家莊的情況穩定才去學習識字,恐怕是好些年之後的事,如果水湅願充當夫子,對我、對水家莊都是好事。

    只要蓋了手印,習了字,我在與眾家金主商談的過程中也會更加順遂。

    牙一咬。「好,拿來!」

    鮮紅指印落款。

    水湅滿意地朝末干的紙上呼拂了幾口氣,肋它乾涸。清朗的聲音緩緩朗誦起草約上的一字一句——

    「立約人甲方,就是我水湅;乙方就是你秦隨雁。乙方同意,自蓋下手印之日起,至甲方點頭同意止,願聽從甲方命令及差遣,不許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和嘀咕,忠心不貳地成為甲方名義上及實質上的玩具,在甲方無聊閒暇之餘盡一切努力為甲方解悶除憂;甲方臥病,乙方隨侍在身:甲方不幸夭折,乙方陪葬——最後是甲乙雙方的簽宇及手印,即日生效。」

    「這是什麼不平等條款?!」你死我還得陪葬!

    「賣身契呀。」水湅仍舊在笑,仍舊笑得無邪,「隨雁,我忘了同你說一件事,你才到水家莊數日,所以不瞭解我的為人,我方才說『瞧我是那種欺你不識字的惡主子嗎』,這答案正解——『我是』。」他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禮義廉恥,小人的模樣相信在往後的歲月中也不會有所改進。

    水湅收回紙張,右手在我發愣的眼前揮舞著,我只覺眼前一黑,如同預測著我未來同等的黑暗,我逃避現實地昏了過去。

    我知道,待我醒來,我的命運絕對不會變成更好。

    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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