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恐怖的夢魘!
無論他走到哪,她就出現在哪,總是帶著一臉詭異的得意笑容,令他恨得咬牙切齒;更糟的是,他的鄰居,甚或同事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妄自猜測著他們兩個的關係。
有天晚上他加完班,走出公司大門,卻不意她仍等在外邊,而且故意當著眾人的面,當場拋了個飛吻給他,引起他其它同事好奇地頻頻追問。
祈威再也忍不住了,開了車,特地將她誘到僻靜的陽明山上;而程羽蝶果真大瞻地跟了過來。
他的車在半山腰一處空地停了下來,她也跟著停車;才剛停妥,他已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拽下車。
他又像只噴火的恐龍了,但程羽蝶卻毫不畏縮。
事實上,她還有些興奮呢!就好像戲迷在啟幕之前,心中充滿了期待。
「你到底鬧夠了沒?」她才站穩,他立刻摔開她,憤怒地對著她嘶吼。
程羽蝶故意以傻兮兮的嬌笑,進一步刺激他:「你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看來,我似乎成功地做到了誓言。」
「你該死的成功了!」
他以噴火的雙眸瞪著她,她的大膽、無知令他怒不可遏。
「你真不知道害怕為何物是嗎?你不怕我對你怎麼樣嗎?」
奇異地,她真的絲毫不感到害怕,即使祈威始終齜牙咧嘴地對著她咆哮,她就是不怕他。事實上,雖然他們始終不對盤,在內心深處裡,她卻相信祈威並不會傷害她。
「殺了我?」她笑得好嬌媚,似乎相當喜歡這個主意。「不會吧!為了我陪上你一輩子,值得嗎?」
「這裡又黑又靜,如果我徒手掐死你,再將你埋在山崖下,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
他那雙犀利而晶亮的雙眸,在黑暗中威脅地瞪著她,但程羽蝶卻仍不覺得害怕;祈威就像只惡形惡狀的三角龍,樣子很恐怖,卻是個素食者,對人是無害的。
「如果你動手掐死我,就更加擺脫不了我了。要我變成鬼,一定苦苦纏著你不放,讓你吃不下、睡不著。」她漂亮的紅唇卻扯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
「哼!我倒看不出來那會有多糟,我現在不就過著這樣的日子嗎?」祈威咬牙冷嗤。
「怕了?那麼或許你該鄭重向我道歉,請求我放過你。」程羽蝶漂亮的下巴驕傲地昂起,她的嗓音更尊貴得彷若一個君臨天下的女王。
「道歉?」祈威衝動地一把抓住她纖細的臂膀,火辣辣地瞪著她。
程羽蝶這小妮子根本任性得幾乎喪失了理智。在這夜深人靜的荒郊野外,卻一再大膽地刺激一個被她氣得冒火的男人,她真以為自己佔有絕對的優勢嗎?
「我不想要你死,但你不怕……我非禮你嗎?」祈威故意嚇唬她。
程羽蝶咯咯嬌笑了起來,得意地反駁:「你不會,因為你一向避我如蛇蠍。」
祈威挫敗地低咒;他不該意外的,他早該知道程羽蝶擁有異於常人的腦袋和行事方式。
祈威睹氣地一把將她摟了過來,陰沉沉地威脅:「你瞭解男人嗎?男人一有衝動,任何女人都可以的……」
他故意裝出一臉邪惡的笑臉,將濃濁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程羽蝶茫然地眨了眨眼;在這種時候,或許她該害怕得尖叫,但……哦!她實在不想對自己承認,但她真的不怕他。
事實上,他的懷抱既溫暖又安全,他獨特而好聞的男性氣息,像迷藥般蠱惑了她,她必須強忍著閉上眼睛,阻止自己陶醉在他懷裡的強烈衝動。
祈威再度挫敗地低咒,猛然放開她。「該死的!你竟然一副樂於從命的模樣!」
她粉臉一紅,但黑暗的夜色遮掩了她的窘境和心虛。她佯裝驕傲地斜睨著他。
「你希望我尖叫?掙扎?」她眼裡寫滿了嘲諷。「我知道有些男人有某些變態的索求,我絕不可能低聲下氣,哭哭啼啼的滿足你的幻想、增加你的快樂。」
他變態?
哦——此刻他倒真希望自己是個變態,那麼或許他就真能下得了手,活活掐死她,讓她那張伶牙俐齒的小嘴乖乖地閉上!
「你放心,即使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強要你!」事實上,不僅她,他絕不會強迫任何女人。
程羽蝶把他的話當成是羞辱,氣鼓鼓地反唇相稽:「你也一樣,我寧願去當尼姑,也不會要你!」
「既然我們同樣厭惡彼此,又為甚麼非要糾纏在一塊呢?」祈威不解地仰天長歎:「程羽蝶,為了氣我而丟下一切,值得嗎?」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說真話,卯上祈威,還真替她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上幾許色彩。
「你難道不需要工作,不需要……」
她一徑地搖頭,讓他霍然明白了一切。原來這小妮子終日無所事事,所以才會無聊得將他當成是消遣的玩具。
「捉弄人是有錢人的專利嗎?」他話中充滿了十足的火藥味:「富家千金就有權利干擾別人的生活嗎?」
程羽蝶理直氣壯地反駁:「我老爸有錢錯了嗎?我家不需要我賺錢錯了嗎?」
「當然沒錯,你命好。但我希望你和邱浩唐這一對富家公子哥兒和千金大小姐,別再來打擾我們升斗小民平靜的日子可以嗎?」
「你為甚麼對我和浩唐有這麼深的成見?」她生氣地質問。
祈威冷冷地回了一句:「那就要問你了。」
天啊!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會記恨的男人。
「好了,我沒空再跟你胡鬧下去,你最好立刻停止跟蹤我的無聊行為。」他接著說道:「上車。」
「你不是才命令我不准跟著你嗎?」他那種嫌惡的眼光,既令她憤怒,更有一點被刺傷的感覺。
「你幾時變得那麼聽我話了?」他無奈地直搖頭,程羽蝶的難纏堪稱世界之最。「從明天開始,可以嗎?現在你最好乖乖上車,跟著我下山,我可不想留你在這發生甚麼意外。」
他關心她?
不知怎地,他的話極有效地撫慰了她心中的不悅;但他的下一句話,卻再度挑起她更狂猛的怒火。
他十分不耐地瞪著她看,臉部表情像尊石像般冷漠。「其實你發生任何意外都與我無關,但我不想成為最後見到你的人,而惹上一身麻煩。」
「你——」她真恨不得此刻手中握有一根大鐵棒,她會毫不猶豫地揮棒向他,打碎他冷如冰霜的臉寵。
他重複命令:「上車!」
程羽蝶賭氣地不予理會。「你憑甚麼命令我?你以為我真的喜歡看見你那張死人臉嗎?本姑娘想在這欣賞夜色,你滾吧!」
「你不走?」
「不走!」
「好,你就在這欣賞夜色欣賞個夠吧!」祈威惡意地嚇唬她:「希望不會有人,或者鬼魅來打擾你。」
她嘴硬:「跟你比起來,我寧願享受他們的陪伴。」
「很好,那麼我祝你玩得愉快。聽說這裡不太平靜,前頭常常出車禍,我確定一定會有『人』來跟你作伴的。」
丟下恐嚇,祈威氣煞地上了車,留下她絕塵而去。
程羽蝶的勇氣在他離去後,立刻消失無蹤。他的話已在她心中埋下恐懼的種子,她忍不住害怕地梭巡著黑漆漆的四周。
方纔祈威在的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對;他一走,甚麼都不對了。
陰沉沉的夜色,似乎處處隱藏不知名的危險,就連風聲聽起來,都像鬼哭神號般的淒涼恐懼;她豐富的幻想力就如長了翅膀般的任意翱翔,愈想,她渾身不禁起了一陣一陣的戰僳。
恐懼一點一滴地滲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真的想轉身逃之夭夭,但又害怕祈滅就在前頭等著看她笑話;面子和恐懼在她心頭,展開了一場拔河賽。
終於,恐懼戰勝了一切。就在她決定上車離去之際,忽然發現前方閃過一道車燈,她立刻探頭查看,霍然發現那是去而復返的祈威。
「欣喜」不足以形容此刻她心中的感覺。他的出現對她而言,就好像是突然大放光明的海中燈塔,給了她這彷似陷落暴風中的孤帆一線生機。此刻陷於極度恐懼中的程羽蝶,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形容有點誇張。
祈威在她身邊猛踩煞車,噴了她一腳沙,接著像只暴躁的怪獸般對著她嘶吼:「我給你三秒鐘,立刻上車!」
如果乖乖聽令,她就不是程羽蝶了。隱藏住強烈的釋然,她故作姿態地瞪著他。
「走開!你幹嘛管我?」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卻又暗暗祈禱,他可別真的丟下她不管才好。
他沒走,但他那陰鬱的臉色,幾乎就跟鬼怪一樣恐怖嚇人。
他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為甚麼要管她?為甚麼不丟下她走了算了?
祈威氣她,更氣自己,但……他就無法這麼丟下她不管。
他氣鼓鼓地揚聲喊道:「一——二——」
在他即將喊出「三」之前,她終於有了動作,開始走向她的座車。
「這可是你求我的喲!」
妥協之前,程羽蝶還不忘保住面子,得意地宣稱。但當祈威猛踩油門,作勢要狂飆而去之際,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鑽進車裡,發動引擎,尾隨上去。
下山的這一路上,她的顏面神經就像「失控」了似的,始終笑得像個白癡。
哦——她真的很開心!即使祈威總是擺盡臭臉給她看,更不時對她冷嗤熱諷、憤怒咆哮,但他終究為了她而折了回來。
或許,他並不如她原先以為的那麼壞!
***
祈威照例在下班後,趨車到「立祥」樓下接葉夢荷。
很快地,他看到她走了出來,但一雙粗黑的濃眉卻立刻緊蹙成一直線;因為程羽蝶正緊挨在葉夢荷身邊,一起朝他走來。
他不禁幽幽歎口氣,哎——程羽蝶比鬼怪還可怕,真的是陰魂不散!
「夢荷跟我要去逛街,你走吧!」她趾高氣揚地揮了揮手,那種口吻就好像在吩咐泊車的小弟似的。
一如以往地,他也不肯給她好臉色看。「無所事事、混吃等死是你的事,夢荷可是忙了一天,沒道理下班後還得犧牲休息時間陪你清遣。」
「瞧你說的,好像我在奴役她似的!」程羽蝶不平地抗議。
「差不多。」他冷嗤。
「真正在奴役夢荷的是你們祈家兄弟吧!」她伶牙俐齒地反唇相稽:「夢荷總是一下班就趕回家,忙著替你們兄弟燒飯、洗衣,永遠有忙不完的家務,她連逛個街也需要你的批准嗎?真不知到底是誰在奴役她!」
祈威竟一時為之語塞。當然他對葉夢荷有太多的尊敬和愛,絕非如程羽蝶所言,毫無愧疚地利用她;但葉夢荷對他們祈家兄弟無怨無尤地付出和犧牲,卻是再真不過的事實。
「祈威沒有。」葉夢荷站出來替他說話,並在程羽蝶還來不及抗議前,接著說:「你也沒有。我知道你們兩個甚麼事都能吵,但拜託,千萬別為了我吵。」
葉夢荷最後的幾句話是帶著幽默、詼諧的。事實上,祈威和程羽蝶都心知肚明,葉夢荷其實就是他們倆水火不容的癥結所在。
「你以為我喜歡跟他吵嗎?」程羽蝶白了他一眼。「對,我誣賴他,錯在先,但他一個大男人心眼也未免太小了吧!每次見面,都非得刺我一下才甘心。」
捫心自問,她的話有百分之八十是事實。其實,他並不總是那麼小心眼的,但一碰上程羽蝶,他就……控制不了自己。
他討厭程羽蝶的任性刁蠻,討厭她的驕傲跋扈,討厭她終日無所事事、遊戲人間的生活態度。看起來,她就是那種毫不知關心別人、唯我獨尊、被人寵壞的嬌嬌女,彷彿她生下來,就只是等著人奉承似的。別人吃她那套,他祈威偏不。
他悻悻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說:「既然如此,我真不知你為何不避我避得遠遠的,幹嘛老在我跟前打轉?」
「好了!」葉夢荷趕緊擋在他們之間,以阻止一場勢必會發生的唇槍舌戰。她轉向祈威,和聲說道:「我和羽蝶去逛個街,你和祈軒也需要幾件新襯衫了。」
既然夢荷說了,他又怎麼能反對?祈威瞪了程羽蝶那得意洋洋的臉一眼後,上車離去。
***
在程羽蝶的建議下,她們選了家氣氛優雅的西餐廳解決晚餐。
才進餐廳,程羽蝶立刻匆匆往化樁室走去,結果,葉夢荷再也沒見她回來,只等到了邱浩唐。
驚訝一閃而逝,葉夢荷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看來,以後她可得小心羽蝶那古靈精怪的丫頭了。
「夢荷?」邱浩唐看起來倒比她驚訝多了。他四處張望。「你一個人?」
「本來不是,現在是了。」葉夢荷略帶一絲不悅,她一點也不喜歡被強迫約會的感覺。
邱浩唐看起來有些莫名不解,傻愣愣地佇立在她桌旁,再度眺望四周。「羽蝶約我來這,還看不見她的人影呢!」
「坐下吧!我想她不會來了,我們都被她放鴿子了。」
邱浩唐霍然明白她話中的含意,登時尷尬得漲紅臉。「對不起……羽蝶真是的!」
他的歉意不像裝出來的,葉夢荷立刻釋然地綻開一抹微笑。「原本我還以為你和她串通呢!看來,你也是個受害者。」
「不,我不是。」他立刻反對,十足認真地說道:「這對我而言,是個意外之喜。」
上次告白被婉拒後,他消沉了好一陣子,幾乎鼓不起勇氣繼續堅持下去;羽蝶一定不忍見他如此,才費盡心思替他製造了這個機會。
「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真的事先不知情?」
這原本只是一句輕鬆的玩笑,邱浩唐卻認真得差點沒當場發起毒誓來了。
「真的,我發誓!不過……」他坦白得像張純潔無瑕的白紙。「就算事前知道,我也會來。」
他的老實令葉夢荷忍不住笑了出來。說真的,像邱浩唐這樣誠懇、溫文的男人,在現在這種社會已很少見了。
「夢荷,既然我們來了,能一起吃個飯嗎?」他臉上充滿了期待,卻又體貼地考慮她的心情。「當然,這原本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你堅持現在離開,我會諒解的,我可以開車送你回家。」
他的體貼真的令人如沐春風,葉夢荷怎忍心完全不頓他的感受,扭頭就走呢?
她笑了。「我們點餐吧!我好餓。」
葉夢荷的允諾,讓他整張臉頓時亮了起來。徵詢了她的意見後,他立刻招來侍者。
趁著他點餐時,葉夢荷悄悄打量著他。
邱浩唐為何對她情有獨鍾呢?
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沒有高學歷、沒有良好的家世……還身負著一個沉重的感情包袱;而浩唐人品好、學歷高、性情溫厚、長相英俊,愛上她,該算是他不幸吧?
一個想法不期然地躍上了她心頭。既然邱浩唐擁有這麼許多的優點,她為甚麼不接受他的感情呢?但在她這麼想的同時,那個藏在她心頭已長達十年之久的挺拔身影,卻再次清晰地浮出眼前。
「除了偶爾陪客戶應酬之外,這好像是我們倆首次單獨一起吃飯吧?」
他的話拉回她游移的心神。
「嗯。」她始終小心翼翼地躲著他,因為她心中的感情包袱已經夠重了,不希望再多他一個。她再度戴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具。「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我想下次羽蝶再約我出來時,我會特別小心不再上當。」
「不會再有下回了。」他立刻保證,翻騰的情潮令他衝動地脫口而出:「以後我會自己約你。」
「你也知道,我會找盡各種借口拒絕你的。」葉夢荷說得很直接,但她的神情卻是委婉,甚至帶點歉疚的。
「你真的無法忍受我嗎?」他看起來很傷心。
「你知道不是。」葉夢荷無法故意傷害別人,尤其是一向對她很好的邱浩唐。她幽幽歎了口氣:「那對你不公平,我怎麼能在心裡還有別的男人的影子存在之際,接受你的追求呢?那只會讓你愈陷愈深,我……我一點也不討厭你,相反地,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傷。」
葉夢荷自然流露而出的溫柔,就像一道暖流,瞬間溫暖了他冰冶、荒蕪的心。
他真的無法將眼光自她身上移開,即使明知她心中已經有意中人了,他卻仍無法停止對她的感情。
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改變對她的愛戀,但他深知——愛,絕非佔有。
他希望夢荷幸福,甚至願意壓抑自己的感情,只要能在她身邊分享她的快樂和歡笑,這就夠了。
他特意綻開明朗的笑容,以掩飾眼中的落寞。「你想太多了,我現在只希望你接受的是我的友誼,把我當個朋友。」
葉夢荷有點懷疑地直視著他。
「真的要我當眾發誓嗎?那實在不太好看,改天吧!」心中有了認定,在她面前他反倒自然多了,自若地露出一臉輕鬆幽默的笑容,不再老是吞吞吐吐,像個手足無措的中學生。
受了他的影響,葉夢荷也釋然地綻開一抹俏皮的笑意。「如果我說『不』,會不會遭到開除的名運?」
他笑吟吟的:「如果我真的那麼小人,這種朋友千萬不能要。」
葉夢荷明白,他玩笑中卻帶著絕對的認真。邱浩唐——真的是一個誠懇溫文、剛正不阿的男人,與他相處永遠不必害怕欺騙;他永遠值得相信,「可靠」幾乎已成為他的表徵。
她終於放棄了刻意對他築起的高牆,有感而發地說:「浩唐,你是個好人。」
葉夢荷溫柔的凝視,就像溫暖的春風般輕拂過他,令他心花怒放。他知道,夢荷終於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這是你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想,這代表你已經開始當我是朋友了?」
她毫不遲疑地點頭。「我的幸運。」
邱浩唐只能快樂地傻笑。
***
她是需要朋友的,邱浩唐替她的生活添加了不少色彩,也讓她頓時明白,長久以來她的生活有多空虛、寂寞。
他完全信守承諾,以朋友之誼對待她。他對她充滿關心,卻不過分親近,讓她保有想要的隱私;他態度的改變,使他們之間的相處變得毫無壓力。
最近,他們常在辦公室裡共進午餐;而今晚,是她第一次答應他的邀約,兩人一起去聽了場非常棒的古典音樂會。
音樂會真的很棒,而她的同伴也不賴。
今晚,她終於看到邱浩膏溫文爾雅之外,還有高度風趣幽默的另一面;除了欣賞樂曲之外,今晚她總在笑,發自內心深處的輕鬆適意,完全沒有一點勉強。
「看來,我找到一個同好了,我發現你聆聽得相當投入。」葉夢荷愉悅地說。
她深愛古典音樂,卻始終找不到人陪她去聽;祈威曾體貼地陪她去過一次,但當她發現短短兩個小時內,他竟打了近百個呵欠後,就不忍再讓他忍受這種「酷刑」了。
「你是指我中間有一段閉著眼睛欣賞的時候?」他溫柔的眼眸中,閃動著幽默的笑意。「很高興你看不出來,那是我不小心睡著了。」
葉夢荷發出如銀鈴般的輕笑,她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不但仔細聆聽了,甚或還能歷歷指出某些樂曲的作者,及創作的動機、來源,令她增長不少見識。
她隨和地說:「好吧!那麼下回該我附和你的興趣了。」
他兩眼一亮,這等於是葉夢荷已經答應他下一次的約會了。「看電影?」
「好!」她附和。「不過,下回該我請客了,謝謝你請我欣賞了這麼精采的音樂會。」
「好,或許你該回請我兩場電影,以資平衡,音樂會的門票可比我想像中貴多了。」他故意抱怨,事實上只是希望能再多一次與葉夢荷獨處的機會。
葉夢荷知道他並下小器,那只是玩笑話,也佯裝猶豫地歎了口氣:「代價真不小,我考慮看看吧!」
談笑間,他的車已在祈家公寓前停了下來。
「謝謝你,浩唐。」她鄭重地道謝,為他送她回來,更為他帶給她這麼一個愉快而充實的夜晚。
「也謝謝你。」他溫柔地凝視著她,內心感受到長久以來不曾有過的滿足;空虛、傷痛曾一度緊緊盤據著他的心,但夢荷改變了一切。
道了再見,葉夢荷下了車,揮手目送他離去後,正想轉身上樓,卻發現祈威站在她身後,手上提了個廿四小時便利店的購物袋。
他劈頭就說,口氣顯得相當憤慨:「程羽蝶又搞那套下三流把戲騙你出去,好讓她表哥緊纏著你不放?」
「不是。」她立刻解釋:「我和浩唐一起去聽了場很棒的古典音樂會。」
祈或的臉色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變得好看點,反而愈加陰沉。他一言未發地轉身上樓,葉夢荷尾隨在後。
進了家門,瞄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購物袋,葉夢荷關心地看著他。「包子?消夜?」
「該算晚餐吧!」他聳聳肩。
葉夢荷娥眉輕蹙。「你該不是在抗議我沒趕回來準備晚餐吧?」
祈威沒有立刻否認,悻悻地說:「顯然我的胃口被你養刁了,你不煮,我也不知道該吃甚麼。」
葉夢荷坐在他對面,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緩緩地開口:「我想你並不真的是抗議我沒趕回來煮飯,而是不高興看到我和浩唐出去,對嗎?」
祈威終於按捺不住地問:「你接受了他的追求?」
她搖頭。「我還忘不了……『他』……」
一提到「他」,祈威立刻激動了起來。「他是混球!不值得你等!」
「我已等了十年,那幾乎變成一種習慣,很難改的習慣。」葉夢荷眼中有抹揮下去的落寞和幽怨。
祈威心一緊,不忍地放輕嗓音:「夢荷,你應該拋開一切,享受人生,接受別的男人的追求,但邱浩唐顯然並不是個好對象。」
葉夢荷不禁替邱浩唐說話。「其實他人很好——」
祈威不認同地打斷她,接著發出一連串的批評和數落:「他看起來就像那種毫無擔當的富家公子哥兒,我最看不慣他畏畏縮縮的,竟要他表妹出面替他追求女人!」
「祈威,你對他成見太深了。其實他已打消追求我的念頭,只純粹把我當普通朋友看待了。」
「你真相信他?」
葉夢荷不想問自己這個問題。她佯怒地坐近他身邊,揉亂他服貼的頭髮。「你是在懷疑我的智商嗎?小鬼!」
他想裝出深受污辱的模樣,卻並不成功。「你不知道自己已經嚴重傷害了一個大男人的自尊了嗎?』笑意不自覺自他唇角跳出。
「別那麼小器。」葉夢荷反過來埋怨:「自從你上了高中後,就堅稱你已經長大,不准我喊你小鬼、不准我像這麼摸你的頭!」
葉夢荷的話自然勾起他的回憶。那時候的他一心渴望快快變成大人,好反過來保護夢荷;但這麼許多年來,夢荷付出的卻仍比她應得到的多許多。
「夢荷,是我和祈軒拖累了你嗎?」
「胡說!」她柔聲輕責:「你怎麼會這麼想?」
「程羽蝶那女人雖然常常胡說八道,但她上回說得也不全然沒有道理……」他臉上有著深切的擔憂和自責。「這十年來,你為了照顧我和祈軒,付出太多、犧牲自己太多的青春歲月,如果不是這樣,或許你早已有了屬於自己的新人生。」
「哎!你怎麼會被羽蝶給打敗了呢?」她笑吟吟地糗他:「她故意氣你的話,你也當真?」
「可是……」他自信的神采早已消失,變得毫不確定。「我知道那是事實。」
「那才不是!」葉夢荷立刻反駁:「你難道不知道,我多慶幸有你和祈軒這兩個弟弟嗎?」她溫柔的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感情。「我喜歡照頓你們、喜歡目前的生活,我甚至願意就這麼過一輩子。」
葉夢荷這感性的話,就好像是一陣溫暖的春風,瞬間吹散縈繞在他心頭的迷霧。
他終於綻開明朗的笑容。「我們是一家人,當然會永遠在一起。」他接著堅定地表示:「而且從現在開始,將由我來照頓你。」
葉夢荷好感動,為了阻止自己掉眼淚,故意反過來開他玩笑。
「你現在是不嫌我,只怕哪天娶了老婆,她可未必會喜歡家裡杵著一個嫁不掉的老姑婆哦!」
祈威立刻信誓旦旦地宣稱:「如果真有那種事,我寧可要你也不要她!」
他的話,換來葉夢荷滿臉窩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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