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刺眼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在被白絲被包裹著的人兒身上。她被陽光刺激得睜開眼,不太適應那光,便抬手遮眼,以阻擋那強勁的光芒。
又是一天的開始,她寧可白天不要來,否則她又要眼睜睜地看他與別的女人一起,而暗自心痛。
不禁苦笑了下,沈葳仰躺在床上,她放下遮眼的手,雙眼呆滯地看著天花板,陷入沈思。
她是個失了心的人,因為她的心早在十年前就繫在一個人身上了,可惜那人不要她的心。心回不到原來的地方,只好緊緊依附著他,可他又一次次擲還她:心歸不了位,卻已傷痕纍纍!
跟著他十年了,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也與他經歷好幾次的槍戰,差點就命喪黃泉,但她卻因他而活了下來,只因──他沒要她死,她不許死!
這樣霸氣無情的男人,卻仍教她眷戀深愛!
「唉!」歎口氣,為自己的癡傻。他都狠心拒絕她的示愛了,也使她自覺難堪,但,就是學不乖,才會一次次心痛。
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算心痛,也會覓得甘之如飴!
在他身邊,看他女人一個一個換,也傷了不少女人的心,連同自己的心:但她已習慣忍住心痛,笑著看他有過無數的女人,笑著……但他可知她的心在淌血?他永遠不知道,永遠不會知道!
沈葳翻身坐起,看了看現在的時間,便下床進浴室梳洗。
她梳洗完畢後,打開了衣櫥,裡面全是當紅的設計師名牌:她不特別追求名牌,但海爺卻不時派專員替她張羅,從頭到腳,都打理得一樣不缺。
海爺是在補償她吧?綁住了她的一生,而海浪卻不要她的忠貞和癡心,只是一味傷害她為他癡狂的心。海爺很過意不去,她知道,但她一點也不悔!
當初海爺只要她服從他,卻沒要她也掏心呀!這顆心,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賠上的,又能怪誰呢?
甩甩頭,將那愁悶甩開,她自衣櫥內挑出一套中性窄腰西裝套上,將大波浪長髮盤起。
她的發,只能在海浪面前放下,十年來皆如此,而且不沾染任何色彩,絕對的烏黑。這是他傲慢的堅持!
沈葳在臉上略施脂粉後,準備到隔壁房叫海浪起床。
這是她的工作之一,每天叫他起床。很訝異自己竟會被允許進入他房間,這設她快樂,畢竟她是除了他母親和梅姨外,第三個能入他房的女人──但,不包括上得了他的床!
他的床至今沒有女人上去過。要她,就在她房間:要別的女人,就在他隔壁的客房裡。
沈葳沒有敲門便進入。她知道他早在她開門時便醒過來了,但他總要等到她叫他才肯起床,再讓她服侍他穿衣;就某方面而言他還是個孩子。
站在床邊,她看了仍未睜眼的他好一會兒,才伸手拍拍他愈顯結實的鐵臂。
「少主,起床了。」
沈葳扯開一抹苦笑。
這情景有點像是妻子在叫丈夫起床吧?很可惜,並沒有那麼甜蜜:他是主,而她是僕。
見包裹在湛藍色絲被中的海浪睜開眼、坐起身,她才進入他的更衣室替他打理要穿的衣物。
海浪撥撥垂落額前的發,掀開絲被下床。赤裸的上身線條結實優美,沒有誇張賈張的發達肌肉,而是精瘦的肌理。
就連剛睡醒的他,渾身仍是掩不去的冷酷貴氣!
更衣室內的沈葳細心地替他搭配衣褲,那些衣物皆有他男性的好聞氣味,摻雜著淡淡古龍水及他慣抽的煙味。
每天替他打理穿著是她最開心的時候;最愛擁著他的衣物,嗅著他的氣息,讓他的氣息包裡著她,就像他也擁抱住她一般。明知自己這舉動很傻,但她還是愛這麼做。
海浪赤裸上身,站在她身前。他小麥色的肌膚隱隱閃著光澤,令她不禁癡癡凝視他碩實的胸膛。
收回放肆的目光,她替他套上白絲襯衫,迅速地替他扣上銅子。海浪自己套上她所選的藍黑色低腰西褲。
沈葳貼起腳尖,將領帶套上他頸項。在替他打領帶的同時,她總著迷得想像自己是妻子。
這些年來,他又高了些許,站在高大的他身前,她顯得嬌小。
一切就緒後,沈葳情不自禁地喃道:「少主,你這樣真好看!」她雙頰泛紅,垂首低語。
海浪不以為然地冷瞥她一眼,不作聲,轉頭就走,將她留在原地。
為什麼衝口說出呢?讚美他,他卻不屑要啊!或許,他還認為她幼稚呢!
沈葳苦笑,連忙追上他矯健的步伐,與他一起走下樓。
就連走在他身後,她的眼光總是不聽話地又盯上了他。這優秀的男人,會要她多久呢?
海爺說一輩子……可是,她就怕他膩了她呀!
他們來到飯底時,海岸已在位上看報了。
待他們入座,梅姨便將弄好的早公送上桌。海岸照例是清粥小菜,而海浪和沈葳則用西式早餐。
海岸收起報紙,見只有他們倆,便隨口問道:「浪,你的女伴呢?」
她替他答.「海爺,辛小姐還沒起床。.」
海浪的新女伴──辛紫菱,他昨晚定與她一起了……
沈箴的心揪痛了下,心泛酸楚,為自己的猜測而擰痛了心。
海岸皺起眉頭,不悅道:「搞什麼?這麼貪睡,真沒規矩。在咱們家作客,竟還睡晚了!」見兒子啜飲著黑咖啡,他間:「浪,你怎麼說?」
「她累了。」他淡淡回道,輕描淡寫。
她微疼的心,因他的回答又抽痛了。累了!?怕是他將人累壞了……她忍不住,眼眶微紅。
海岸不忍沈葳這樣,便說了說他。「浪,你也別太放肆了!看你不知有過多少女伴了,全都是玩玩,從不見你認真過。」他難道看不出沈葳的難過嗎?
海浪不語,慢條斯理地享用他的早餐。對於父親的叨念,他早已練就充耳不聞的程度。
海岸知道說不動兒子,但仍決定使使壞。「若讓你媽知道你玩弄她們女性同胞,看你不被她扒了一層皮試試!」
「爸,你別多事。」海浪度起眉,冷冷地提醒父親別成了活的廣播電台。若讓他遠在非洲保護野生動物的寶貝母親知道這事,他鐵定會恨慘。
沈葳低頭,靜靜享用早餐。
她知道海爺在為她出頭,但她心領了,只因不願見他被海爺叨念。
在她發愣的時候,海浪已經填飽肚子了,喝完最後一口黑咖啡,他率先站起離去。沈葳連忙回神,站起身跟隨他的腳步而去,一邊匆匆對海岸道別:「海爺,我和少主先上公司去了。」
他們上了銀色BMW,她與海浪各據後座一方。
她打開屬於她的公事包,拿起她替海浪編排的行程表,開始報告今天的行程:
「少主,今天早上十點整與部門主管進行檢討會議;午時和辛小姐約在凱悅午餐,午後三點整和『活葉』集團王總裁商討信義計劃區的合作事宜……」
海浪看著英文報紙,專注地閱訂,但沈歲知道他全聽見了!
海浪的黑手黨教父在三年前病發身亡,遺囑載明瞭所有財產全由海浪繼承:原本只在歐美地區有公司的「威爾」集團,在海浪接任後兩年,分公司已遍佈全球,而總公司也遷至台北。
近年來,「威爾」集團在海浪的大力改革下,年年皆有盈餘而不虧損,因此而獲得業界不少好評。
車子駛入龐大的車陣中,車內充滿了古典輕音樂,而後座已報告完行程的沈葳則拿出筆記型電腦,閱讀所有開會記錄:海浪仍在看報。氣氛極為僵硬。
司機兼海浪的貼身保鑣小關,一貫地專心於路況,偶爾由後視鏡中觀察大哥和沈姊,對於車內如往常的沈悶氣氛早已見怪不怪了。
只是……這浪哥和沈姊,他看很難啦!
***
一間有著浪漫音樂及柔和燈光的高級西餐廳內,海浪和他的女伴辛紫菱正在享用晚餐,而他們隔壁桌則是沈葳和小關。
她不停地環顧四周,看著每一個客人,在確定暫時沒有可疑人物後,才略卸下警戒,將眼光停留在隔桌。看海浪的女伴辛紫菱那織秀的面容及含笑的嘴角,在在說明她的美麗,這也是她永遠比不過的。
辛紫菱嘴角漾著甜甜的笑,似乎在敘述什麼有趣的事情給海浪聽。
而海浪啜飲著紅酒,雙眼看著她,表情依舊冷然,沒有多大變化。但是,他仍然成功地成為餐廳內女人的焦點。
是他那冷冷的酷樣吧?教女人永遠無法拒絕他!這男人,究竟要傷多少女人的心?或者該說是女人太傻呢?
沈葳收回眼光,苦笑著。無意識地切了塊牛小排入口,食不知味!
坐在她對面的小關見她這模樣,歎了口氣,斯文的臉上至是無奈。
「沈姊!」
見沈葳沒反應,小關伸手在她眼前猛揮。
她才由恍惚回過神。「什麼事?」她一邊在心中暗自責怪著自己,若在她閃神的這段時間內有人攻擊海浪,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雖說他的身手比她好上幾倍,但保護他,是她的職責呀!
「別再看浪哥了,再怎麼看也沒用呀!」
沈葳垂下眼,不自在地低斥:「小關,你別胡說!我注意少主,是在保護他的安全,不是你說的那樣!」
唉呀!小關白了她一眼。
「全海幫的兄弟哪個不知道你對浪哥的心意?你表現升太明顯了!」
「你……你別亂說!」她有些被識破的狼狽,壓根兒不信他的話。
他又歎了口氣,真誠地說:「沈姊,若是我,我一定早被你的癡情所感動了。像你這種專情癡心的女人,很少有男人抗拒得了!」
是嗎?那為什麼海浪總視她如敝履呢,也從未被她的感情感動過?
「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一般。若世界上的男人都這麼容易被感動,就不會有這麼多傷心的女人了。」她淡然卻苦澀地說。
小關替自己辯駁道:「我要是浪哥,早把你當寶捧著了,絕不會讓你為我傷心!是浪哥他不懂得珍惜你。」
那又怎樣呢?就算他不珍惜她,她還不是一樣死心塌地愛著他?就算總是被他傷透心,她還是一樣愛他!
「你是在鼓勵我多認識其他男的朋友嗎?我知道你關心我,也常說要介紹朋友給我,我恨謝謝你!」沈葳微笑著說。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紅著臉說:「不用謝我啦!每次說要給你介紹,你都說不用。要多看看別的男人倒是真的!」
就怕進不了她已沒空位的心!她幽幽地想。
他又按著說:「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啊!海爺不也告訴你,你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不用再遵守當年的約定了:只要你和你的男人真心相愛,海爺說他可以放你自由。你一直堅守著浪哥未必會有好結果。」
他也不是討厭浪哥,他最尊敬也最崇拜的可是浪哥耶!
只是看不過浪哥就這樣辜負像沈姊這麼好的女人。不珍惜也罷,但卻恣意糟踏,他只是以一個男人的心情在替沈姊抱不平。
「海……海爺是這麼說過……」沈葳垂下睫毛,輕聲說。
要放她自由,她卻不見得想飛。離不開,才是她最大的致命傷,心都繫在他身上十年了,若真要走,恐怕也會變成一個無心、無愛的人…:
她輕歎口氣後,欲叉起肉塊,倏地,敏銳的直覺感受到他們已然被盯上了。沈葳腿起眼,快速掃視四周,找尋敵人。
小關也感受到了,目光不遺漏餐廳每個客人。
忽然間,沈葳眼神一厲,拿起手中的叉子,朝洗手間方向的盆栽後去去
有聲悶哼響起,她倏地起身,追至聲音來源處。只見一個男孩額冒冷汗,右手手背插著一把銀叉,血正泊涸流出。
她快速拾起男孩掉落地面的槍枝。想必是他吃疼而掉的呢?還是滅音手槍,想必是準備周全了。這老把戲「朱太太」還玩不膩嗎?
男孩猛冒冷汗,瞠大眼看著那把槍的槍口已然對準自己,而持槍者臉上則佈滿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沈葳逼近他,將槍口抵在他下顎,滿意地看見他微微發顫。
「誰要你來?」她冷冷地間道。
男孩被她的冷例嚇軟了腿,他急忙舉高兩手做投降狀,顫著聲說……殺……我!別殺我!」
沈葳把槍頂緊他,不滿意他文不對題的回答,她低聲警告他:「誰派你來?你最好快說,你知道,子彈不長眼。」
男孩連連點頭。「我……說,我說。」遲疑了下,才吞吞吐吐道:「是……一位小姐。她要我們在辛紫菱的身上……呢……製造一個小小的傷口。」
「『朱太太』?」沈葳冷哼。果真是她!
她將槍口瞄準男孩的右膝,快速地開了二槍。
無聲無息的,男孩掩著嘴跪了下來。狼狽得可以。他倒在地上,抱著他劇痛的右膝,在地上翻滾著。
「回去告訴『朱太太』,要她別再白費心機了。」沈歲俯視著男孩,冷冷地撂下話。她只是給他一個小小的警告,並沒有真正傷到他的腳。
男孩哭著點點頭,忍著痛,一拐一拐地跳開。
沈葳轉身欲回座,卻見辛紫菱走來。
「辛小姐,你要上哪?」她蹙起秀眉間。
辛紫菱對她甜美她笑笑,說:「去上個洗手間。」說完便要朝那男孩的方向走去。
沈葳快速地看了海浪那兒一眼,看見小關在他身邊。
「我與你一起去。」
她將男孩遺落的槍收至腰後,與辛紫菱一起進入女洗手間。
她斜身靠在鏡子旁的牆壁上,回想剛剛那一幕。
「朱太太」常找她麻煩,或許是「那件事」的關係吧?五年來,她總為了不讓海浪的女伴受傷,賭上自己的命,只因為她絕不能讓海浪的女伴受到任何的傷害。
這五年來都是這樣的,「朱太太」總僱用人來找她惹麻煩,但是這遊戲,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辛紫菱一從廁所出來,沈葳微蹙的眉立刻舒展,恢復一貫的面無表情。
辛紫菱在鏡前補,細細地撲上蜜粉。
沈葳一直看著她。果然,真的是很美!比起自己平凡的容貌,她是美得多了,難怪海浪會看上她,也不是沒道理的。
「葳……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見地無所謂地挑挑眉,不介意的模樣,又道:
「你……與浪哥是什麼關係呢?呃……我沒有別的意思!」辛紫菱紅了俏臉,怪起自己的唐突。
「你,希望我與他是什麼關係呢?」沈葳不答反問。
她一張粉臉紅透了,害羞地囁嚅道:「看你常與他形影不離,會是浪哥的保鑣嗎?但是浪哥沒道理用一個女人做保鑣呀?」
沈葳的心扯了下,她微扯嘴角笑得有些牽強。「沒錯!辛小姐,我是少主的貼身保鑣,所以才會常跟他在一起。」
「哇!那,葳你一定很厲害嘍!」她雙眼閃著崇拜,羨慕地說。
她可能沒看見剛剛那一幕吧。「只是夠保護少主而已,還差少主一大截。」
辛紫菱忽然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唉,浪哥話好少喔!每次都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浪哥一定覺得我很多語。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嘛,忍不住想把我的每件事都告訴他、和他分享。葳,你會不會?」她一臉的幸福,有點嬌羞地說著。
辛紫菱那甜蜜的嬌態,深深刺激了沈葳,她感覺自己的心隱隱作痛,強忍住欲伸手揪住衣襟的衝動。
沈葳勉強她笑笑,口是心非地道:「不會!」呃……胃隱隱抽痛著……
辛紫菱對鏡子抿了抿紅唇,再撥撥那披散在背後的長髮,不沾染任何顏色的烏黑──也是海浪所愛的。
「浪哥很喜歡女人留長髮吧?」問著間著,她又紅了臉羞報道:「每次浪哥與我親熱過後,他總會輕撫著我的頭髮,所以找才猜想說他喜愛長髮的女人。」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
沈葳垂放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陷進掌心。她真的好嫉妒,很嫉妒辛紫菱!
她咬著牙道:「嗯!沒錯,少主他喜歡女人長髮。」
辛紫菱完全沒注意到她逐漸泛白的臉,逕自又說:「愛情真的好奇怪,在我第一眼看見浪哥的時候,我就愛上他了,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我只知道自己已深深陷進愛情裡了……咦?那葳,你天天和浪哥一起相處,不會被他迷去、愛上他嗎?」
沈葳不自在地笑開,想掩飾什麼似地說:「怎麼可能!」
「那就好、那就好!」辛紫菱俏皮地吐吐舌,拍拍胸口。
沈葳不解地皺起秀眉,淡間:「什麼意思?」
「也沒有啦!只是恨害怕有人要與找搶浪哥。我不敢想像自己失去他的時候,我會有多傷心。」她微紅了眼。「真希望我能永遠和浪哥在一起!」
辛紫菱這脆弱的模樣很是美麗,盈盈大眼微泛淚,看來楚楚動人。地似乎對海浪用情很深,但……注定她要傷心了,因為海浪從不對女人動真情,只除了──「她」,就只「她」有那種魅力使海浪為「她」而狂!
沈葳的心冒起酸意。
「真羨慕你,葳。」辛紫菱的大眼對上它的。「你可以天天和浪哥在一起。」
「羨慕?」她低聲重複,然後她苦笑。有多羨慕?若她知道她過得有多痛苦,她還會羨慕嗎?若能選擇,她情願當辛紫菱,至少可以擁有他暫時的恩寵!
每天與他在一起,那又如何?他也不會變上她!就連多看她一眼,或許他還覺得多餘呢!沈葳苦澀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