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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情枉種 第3章(1) 作者:四方宇
    夜雨淒寒,一座山腰邊,五、六戶相鄰的山戶,今夜陸續傳出悲號的慘鳴聲,外邊大樹下繫了七、八匹馬,當屋內淒厲的尖叫伴隨著天邊一道雷閃劃過,馬匹不安的跺動。

    其中一隻被系門外木樁邊的狗,凶狠猛吠屋內,奈何繩子被扯拉到極致,也無法掙脫,聽到屋內主人哭喊的聲音,也只能拚命狂吠嗚叫。

    當房內走出一名粗剽孔武有力的漢子,對方粗寬的臉,從雙眼眼尾爬滿詭異的青色刺紋到顎下,邊拉好自己完事的褲子,一手拿著火把,身後的屋內,地上滿是血水,橫躺的男主人和被逞盡獸慾下身赤裸的女主人,與一名不滿五歲的小男孩,全都斷了半邊的頸子,景象殘忍駭人!

    男子走出後,木樁邊的狗咆吠奮撲上去,馬上被一個攀著毒籐的手掌給扼住狗頸,毒刺陷入皮肉,狗開始痛苦掙扎,同樣刺入掌中的毒籐,卻讓男子享受般的獰笑起。

    他看看還在四周房子肆虐的同伴,一腳踢翻屋旁一個像盛著油的小甕,直接將火把丟出,滿意的看到火舌漸漸爬竄屋子!

    「搞什麼——」

    火勢延燒臨近的房子,開始有同伴提衣抓褲的衝了出來,看到空地上粗剽的大漢舔著纏在掌上毒籐的血,腳邊是被活活從嘴撕成兩半的狗屍!

    「毒副,太快了吧——還沒玩夠呢!」幾名跑出的漢子大喊著。

    「時間不多。」被稱毒副的漢子冷聲道:「將東西拿給毒首不能耽擱。」

    「救命呀——」

    一旁的屋子女子驚恐衝出,淒哭大喊,赤裸的身軀滿是鮮血,還來不及再開口,破空的聲響劃過,女子的頸被毒籐纏繞,猛然一收,身軀倒下,頸子斷裂半邊!

    「毒副——老子體內的火還沒洩完,你就砍了!」另一個連褲都不穿就跑出的男人跳腳。

    「有差嗎?」

    男子聞言看看地上的裸屍不禁猥瑣咧笑,那歪裂半邊的頭,赤條條染著鮮血的身軀,女屍大開的雙腳充滿召喚,沒玩過的痛快,火急的撲上去逞未完的獸慾。

    「叫其他人,在火還沒燒過去前,都滾出來!」毒副來到繫馬的大樹下,看到一旁的濕泥內有幾隻巴掌大的蟾蜍,髒污大掌迅即抓過一隻,再活活捏爆在掌中掙扎的玩意兒!

    「雲濤劍仙的寶物,教毒卻只要八天龍中的灰、橘、褐?」手下不解問。

    「彩霓八天龍」是雲濤劍仙傳說的寶物之一,以天地難覓的天霄原石和冰蒼古玉雕成,共有八隻不同顏色的天龍流散在江湖上,是目前各門各派搶奪的至寶,教毒卻只對其中三隻有興趣。

    「有一則傳說,彩霓八天龍八隻齊聚時,借月光點引龍身,會出現霞彩,從這八天龍所引出的霞光可祛百病、治奇毒,但對教毒而言,其中的灰、褐、橘是天霄原石所成,對煉製操控意識這方面的毒物有相當大的力量。」

    毒副咬過手中的蟾蜍,再拿過腰邊的烈酒大飲一口,頰顎的青色刺紋像有生命般,爬滿臉,更透陰詭!

    「三邪門教中,只要教毒擁有能真正能操控人心意志的毒,另外二門就鬥不過教毒。」

    東鋸石島上的「三邪門教」魔、奇、毒——教魔、教毒、教奇,在島上各有勢力和地盤,由來明爭暗鬥,從上任總教主被殺之後,這三門主首要爭奪總主權位的勢力就更白熱化。

    「再找到一隻橘天龍,操弄人心意識的毒就可成功。」毒副瞇起雙眼,他們已得手灰、褐二隻天龍,只要再得一隻……

    當大掌再覆住另一隻蟾蜍時,忽地幾片落葉從上空飄落掌上,毒副染著血腥的嘴陰扯起,掌上毒籐瞬間上竄,上頭枝幹應聲斷裂!

    同時一聲慘叫,正在女屍上逞獸慾的男子淒喊的跳起,雙手捂著被斷了命根子,鮮血四濺的胯下,拚命跳腳銳號!

    只見映著火光的夜空,耳中激盪風回,細雨中,似見一道朦朧身影!

    「有人——」

    「哪路人馬,出來——」

    幾個陸續從屋內跑出的屬下,皆感到一道像風般在週遭迅掠的疾影,風影一過,各個只感身下或手臂一寒,劇痛竄起時,才發現被斷命根或斷臂的鮮血飛濺,連怎麼發生都不知道,各個痛捂狂嚎。

    天際再次響徹雷光震撼,大雨驟然滂沱,澆熄幾處焚屋的焰火!

    「那是——」

    眾人看著一道佇立在燃燒殘燼中的黑衣身影,臉上罩著鐵鑄面具的鬼臉,和負於身後的雙手,持著白色長劍,在燃燒的殘燼中,裊裊煙縷襯著來人,和夜色融為一體似的身形若隱若現,幽緲得彷如地獄鬼使。

    「夜風離魅。」青色刺紋中的眼沉瞇起,近來在江湖上專奪「雲濤劍仙」寶物的神秘人物。

    「毒副……救、救命……」

    倒在地上淒嚎掙扎的屬下,朝前方樹下的上司痛苦呼救,卻只見毒副看著幽立殘燼火焰中的人。

    「一群沒用的廢物——」

    一陣狠叱,毒副沖身而出,掌中毒籐一路劈空迴盪,毒籐掃掠處是無數的淒呼聲,屬下各個當場顱首歪裂倒下!

    不曾停下的身形,隨著毒籐再次長掃,直取前方佇立夜風中的黑衣人!

    夜風離魅身後的白色長劍忽直飛而上,持劍者的身形瞬間失去身影,毒籐劈掃落空!

    「這是——」

    半空忽降下白霧,毒副看著上空,飛空的白色長劍竟在夜空飛旋,雨水一觸及劍身,就像水碰到火紅烈焰般,嗤嗤連響,化成白濃水霧漫迷週遭!

    再定眼,黑衣鬼面的夜風離魅又再次佇立原地,只見他負於身後的一手抬起,長劍落掌,瞬舞而出白藍劍芒,像引納四周白濃水霧,揮劍再出,雲海驚濤的氣勢!

    「這種劍法——」才詫異於那絕妙顛毫的劍術,隨即毒副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一瞬間身上已中穿心一劍,連交手都未曾,隨即,再一道雲鋒銳利貫穿他纏著毒籐的掌心,龐大的身軀倒下!

    長劍挑起掛在毒副背上,以布包裹的木盒,劍尖一挑揚,包物的布碎裂,裡面的木盒拋空,劍影一劃,木盒敞開,兩隻龍形雕物掉出——

    夜風離魅抽出腰間兩塊長布,月夜的細雨中,兩隻龍形雕物,一灰一褐閃耀奇輝,黑衣身影躍起,長布裹住灰龍,再回身將另一塊長布舞在劍尖纏住褐龍,白色長劍回鞘後,兩匹龍形雕物已在布內。

    方才被劍鋒劃開的木盒,一落地,地上的雨水馬上染上灰黑,發出惡臭!

    門毒,習慣隨身物品,全都下著毒物,以防東西落入他人之手!

    秋日的陽光雖無夏季的赤炎,但秋老虎的威力依然教人吃不消。

    「朝嵐古洲」的西郊,一座初染秋意的園林,林中一處以綠竹打造的休閒小亭,竹桌、竹椅、竹矮圍,和數根長竹架起的長柱,讓這處綠竹小天地別有一番古樸雅致。

    竹園內外各有數名藍衣勁裝,腰間打著綠結,配長劍的武護守著。

    「才入秋,早晚雖涼些,還沒冷到要你三總管包成這德行吧!」

    竹亭內一名坐在桌邊的貌美女子,對著前方一個半橫臥在綠長椅上,雙臂環抱著胸,交疊著雙腳,靠在長竹架起的支柱上,一身灰濛濛的連帽長斗篷,整個人散發出頹廢不振的氣息。

    相較坐在桌邊,妝容秀致,眉眸精揚的女子,梳挽的髮髻上別著名貴的玉簪,黃衣紫花紋外紗,珠玉、耳飾搭得貴雅美麗,與橫臥前方竹長椅上的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秋涼入心也入體,薄弱的身軀難承季節摧換,邪氣終於逼心入體,淺照的陽光驅下散體內的邪意。」橫癱長椅上的人,以沙啞的沉聲道。

    「風寒就風寒,咬什麼文呀,這點氣候也犯病,你什麼時候弱成這樣?」

    「一早出發前,喝下一杯預告奏捷的酒後,我覺得「勇氣」就是我的血,連曬人的陽光都好像為我特別燦爛……」灰斗篷下的聲,有氣無力的飄送哀訴。「直到我跳上馬時,突然收到一個消息,剎那間,一陣風都能撂倒我!」

    「何方高手,竟有這種功力?」古城的三總管袁小倪這二年武功、刀法可是名震江湖,威懾各個門派、三教九流,讓對上者忌諱幾分。

    「一個姓向,名憐憐的女人,專挑好時機,給我重重一擊!」

    「不就是差人送個口訊,決定跟你斷絕姐妹情。」嗟,向憐憐一掀美麗的唇角,沒什麼好氣。「這點小事也能讓你氣勢頹喪,太沒用了,明知我向憐憐不跟沒用的傢伙當姐妹。」

    「沒用?記得八年前,我的勇敢讓你覺得非得搶在程喵、江姐和韓水,還有其他眾兄弟前頭,跟我先結拜當姐妹。」

    從小她和七門樓主的兒女們玩在一起,當時一群古莊小孩和鎮上的孩子,自分「古莊派」和「鎮頭派」二派,常互相玩對戰襲擊的把戲,數十個小孩玩起來聲勢浩大,打打鬧鬧到最後,各有一夥好姐妹和死忠兄弟。

    向憐憐是鎮上商人的女兒,袁小倪在夏夜時看到被一群飛天蜚蠊給嚇哭的向憐憐,替她踩死無數只蜚蠊,救她脫離臭水溝旁的小巷開始,第二天,她就莫名成了向憐憐在小孩中炫耀的結拜手足!

    「成熟點,只有快死的人才追憶過往,十年前,連十歲都不滿,你無知、我幼稚,踹狗一腳我都覺得好英勇;十年後,十八、九歲了,心智要向上提升,你的表現讓我很難相信你還有什麼勇氣!」

    「勇氣是成功必備,以我多年來的成功,足以證明向姑娘應該要開始學習對人多點信任。」

    身為商人之女,向憐憐有乃父的精明算計,看透現實世事的特質。

    「哈!」向憐憐冷嗤一哼,美目一橫。「在我心中,勇氣還代表了出息,這幾年,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已經讓本姑娘抓狂幾次,最、最、最讓我憤怒的,你袁小倪什麼人不愛,曾經喜歡過的心上人竟、然是——任燦玥,瘋了呀你!」

    修長玉指怒指著她,愈講愈上火!

    「你喜歡個挑大糞的,我都還讚你眼光獨到,品味不同一般人,如果是任燦玥,哼,你是自虐還是嫌人生不夠坎坷!」

    「咳,向姑娘當初問我有沒有過喜歡的初戀,不能是兄長父執輩,我人生中勉強算得上有仰慕感受的男子,唯有那小時候的經驗。」她無辜解釋,因為也實在想不到其他人。

    「很好!以前喜歡,當你被鬼蒙了心志;後來還喜歡,那可病得不輕!」向憐憐打量她那身德行。「別說跟你絕交,還會找殺手做掉你,省得我人生有污點!」

    「不會吧!這種事怎麼會和你人生污點有關?」

    「我向憐憐做事、交友很有原則,幼稚、無恥、蠢笨、沒勇氣,都別想本姑娘瞧一眼,看看你自己被害到什麼模樣,還會喜歡那種男人,真是蠢透了,一發現還不趕緊滅口,把我人生污點擦掉,省得我愈看愈生氣!」

    綠竹長椅上的身軀似歪了一下,再把灰斗篷拉緊一點,怎麼覺得今天的寒氣從骨子裡透出來呀!

    「在朝嵐古洲,連狗都知道走路要避開任燦玥,那種人心性極端,視禮俗為玩物,不但娘不疼、連他爹也放棄的閃人!」老城主最後雖是傷病沉重而逝,但死前那一年,親生子任燦玥所幹的事都讓他病情加重!

    「咳,我說憐憐,你對禮俗規範這部分,好像也不是這麼……按規矩。」

    「本姑娘頂多視如無物,和視如玩物,差很大的;視它如無物再怎麼危害也是我個人,但拿禮俗規範玩弄,就是造孽又害人了!」

    「也許我知道他真實的那一面……不是這樣的。」想起小時候他帶著她擊退追殺的敵人,還溫柔又小心的餵她喝水,甚至回去帶回她的小皮,雖然最後小皮被他殺了……

    「本姑娘不知道你看過他哪一面,在我的解讀中,現在的德行才是他骨子裡的真實,人嘛,從出生的本質就是虛偽,很能演的。」向憐憐看著眼前的活例子。

    「就像你,小時候以為你舌頭被剪了,半天吭沒幾句話,衝著每個人就是笑,以為你不愛說話,就是說話有困難,誰知道後來,你不但一腳瘸了,還聒噪個沒完。

    「那是我答應我娘,來到朝嵐古洲,一年以內,一天不能說超過十句話,只能多用眼睛,娘要我自己體會週遭人事。」

    「我一直覺得袁伯母真是美貌、才智集於一身的人,可惜她女兒沒得她多少真傳!」小時候,袁灩娘是向憐憐崇拜又喜歡的女子,覺得她真是此生見過最美又聰明的女子。

    「喂,你要不要看清楚一點,很多人說我的眉毛挺像娘親大人。」斗帽下的人不服的指著自己的雙眉。

    「真是感人啦,袁伯母那麼多優點,你就那幾根眉毛像,太有出息了。」向憐憐誇張的哼鼻,閒閒剔剔美麗的長指,說明她的輕蔑。

    「反正斜陽古城那一票草莽家族,在朝嵐古洲作威作福幾代了,想當初我太太太太——爺爺那一輩在斜陽峰下種田,被強迫離開,就因為任家一來,就說那一帶以後都屬於他們任家的!」重音強調任家作虐幾代。

    「我聽說有給錢請那些農戶離開,你太太太太——爺爺那一輩沒拿到嗎?」斜陽峰四周,除了七門樓主和部屬之外,是不許下屬於古城的人居住。

    「少三兩呀!」向憐憐握拳唾罵,「知不知道三兩對當時種田的老農夫很重要的,這可不是我亂說,向氏家志連帶族譜一同傳下的。」家族志載得清清楚楚。

    「這麼恨任家人還和他們做生意。」向家有三家布莊、二家酒樓,斜陽古城還是主要大客戶。

    「這有衝突嗎?愈討厭愈恨的人,愈要把他的錢給賺進手中。」

    「這下我很清楚,向家能經商發達,骨子裡傳承給子孫的是什麼了。」袁小倪清了清喉嚨,委婉道:「我一直覺得斤斤計較不是江湖好兒女的風範!」

    「江湖兒女是該豁達些。」這話向憐憐也認同。「你現在是認為本小姐和你一樣同為江湖兒女嗎?蠢夠了沒!」

    「呃!」這轟罵來的話,讓對面橫掛的身軀更是差點跌下來。

    「有沒有看到天上的太陽,本小姐不敢要求你的智慧有那麼大,可不可以擠一點微光就好,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你和我的差別呀!」向憐憐一張嘴向來不留情,苛人毒語的話頭一起,絕對殺到見血更見骨。

    「看看你的德行,再看看我,落魄的江湖人是你,暴發戶的千金是本小姐,家有財大氣粗的勢利老爹,扛著一身橫肉作威作福,回鎖鄉里是笑話,行善積德是被人說夠了閒話才不得已為之!

    「總之,就是恨不得把金銀財寶頂在外邊招搖,讓人嫉妒到死的那種暴發戶,本小姐一枚戒指,都是夠讓你三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知道差別了吧?誰跟你江湖兒女!」夫。

    「嘩……憐憐,不分交情親疏,你不給人臉面、餘地,直接踩人的性格不變!」連損自己的嗆勁也一樣,總是冷嘲熱諷自家那一票善心不足,但重量過剩的家人。

    「臉面、餘地,是自已該爭取,落到要別人替你保留,不如別活吧!」

    「說得好,你可以把斷絕姐妹情先保留,今天的任務一定會讓你見識到我的勇氣和出息,一旦成功,又遇上中秋佳節,少不得上上下下慶祝一番,可為你家酒樓進帳一筆。」

    「什麼任務?」這麼不得了?

    「如今江湖各路人馬都想得到的『雲濤劍仙』的寶物!」悠臥竹長椅上的袁小倪環胸道:「西縣『土崗寨』的人得到寶物中的綠天龍,正想經過這送到東鋸島,進行結盟勢力的禮物。」

    「土崗寨」想借綠天龍投靠東鋸島的「三門邪教」,以古城和「三門邪教」的對立,再加上「雲濤劍仙」的寶物是當今各派都想奪得的,當然不會坐視對方取道朝嵐古洲。

    「據說他們兵分二路好掩人耳目,綠天龍在寨主瞿雷風手中,總管絆住一邊的人馬,我負責奪綠天龍。」

    「原來關係到雲濤劍仙的寶物,難怪你莊院那點人馬都出動了。」

    袁小倪雖身為古城三總管,卻不住古城和斜陽峰下的古莊,而是另住偏郊的莊院,有一群手下,只限負責古洲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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