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後,賓客陸續由一輛輛氣派的賓士轎車載往市區的飯店。
柳宇凡看著他的嫂子,她的頸上和耳上掛著象徵真心的心形鑽石;玲瓏有致的身材在合身禮服的襯托下顯得婀娜多姿。
他實在很難相信,這樣一個端莊的麗人,哥哥竟會捨得讓她面對如此尷尬的局面。
早上他接到哥哥的電話,說是要他代為出席婚禮,在告知他地點和時間後,也不等他問明原由,就把電話掛了,接著便聯絡不上。
一頭霧水的他只得趕緊北上,出席這場婚禮,途中還因為超速,被交警攔了好幾次。
他從小便和家人不親,尤其是和父親的關係,簡直就像是陌生人一般。若不是和哥哥是雙生兄弟,恐怕沒人知曉柳氏企業會有兩個繼承人。
所以,這次哥哥的婚禮,根本沒人通知他參加,壓根兒不希望他的出現造成話題。
其實,這些他都無所謂,反正都已經習慣了,沒什麼好在意的。
他朝著顏郁心一笑,試圖給她一些勇氣和鼓勵。這個女人有一股清靈的美,讓他幾乎忘了她此刻的身份。
顏郁心眨著一雙善良又清純的眼眸,勉強地露出一抹微笑。
「對不起。」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打破車內的寧靜。
「你不需要道歉的。」顏郁心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這讓柳宇凡心頭莫名一震,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有權生氣的,為何卻露出這種善解人意的表情?
「這……我哥他……」他無措的搔頭,不知道要怎麼向她解釋。
「不要緊的,我瞭解。」她歛下眼,企圖掩蓋她的無助。雖然她不明白柳逸凡為什麼要請弟弟代替出席婚禮,但是在眾人面前,她不能讓顏家人丟臉,她不能失了禮儀。所以儘管眾人竊竊私語,她還是面無懼意的迎向柳逸凡所帶來的風暴。
女方家長顏培宏氣得在婚禮上一句話也不說,連親家柳健偉的道歉也拒絕接受。場面之尷尬,讓來觀禮的人多了茶餘飯後聊天的話題。
「恕我無禮……你為什麼不生氣?」柳宇凡問。
「我能生氣嗎?現在,我還不能相信我所看到的。」顏郁心悲哀的輕吐,她原以為柳逸凡是期待娶她的。可是,今天他的缺席究竟代表了什麼?
「你當然有權生氣。雖然他是我哥,但是我對事不對人,今天是多麼重要的日子,他竟然挪不出時間,那他幹嘛答應結婚?」柳宇凡說到氣憤處,雙拳緊握,他的嫂子柔弱沉靜,激起了他的保護欲,他急於替她討回公道,卻忽略了他的踰矩。
她無奈的笑了,「你不知道嗎?是爸爸向逸凡提出結婚的,逸凡自始至終都沒有向我求過婚。甚至,我們沒有約過一次會。當然,試禮服的那段日子例外。」
柳宇凡瞠目結舌的樣子,讓郁心笑了出來,這也難怪他吃驚,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更何況是別人。
柳宇凡還想再多說什麼,但是飯店已經到了,車子緩緩停了下來,他只好替嫂子順順禮服和髮絲,輕細的手勁好似顏郁心才是他的新娘,而不是哥哥的。
那股似有似無的情愫緩緩自他心底升起……
***
晚間十點多,顏郁心和柳逸凡終於回到他們位在林口的新家「吉利園」。
柳逸凡在晚間宴會上突然出現,他身穿一襲紅色西裝禮服,在眾目睽睽下從容不迫的來到,一點兒也沒為他先前的缺席感到抱歉。
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所有的人原諒了他在婚禮上的缺席。也許,他們都不在乎顏郁心所受的難堪,所以才會如此輕易的釋懷吧!
唯有他的弟弟柳宇凡替顏郁心抱不平,但很快地,他也被帶走了。
進入客廳,柳逸凡不耐煩的扯開他的領帶和西裝外套,裝小丑裝了一天,他也受夠了。
顏郁心走上前,溫柔的想替他鬆開鈕扣。不料,卻被他用力推開,她腳步一顛,差點失去平衡。「逸凡,你在生氣嗎?」
「走開,別煩我。」
「怎麼了?」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夠多,但畢竟也是認識的,他為何會一副冰冷的語氣?「你是在怪爸爸說的那些話?」
「我沒放在心上。」
當他出現在晚宴的時候,氣沖沖的顏培宏曾拿柳氏企業威脅他,但他一點兒也不在意,更遑論把它放在心上。
「那你在不高興什麼?」她露出不解的眼光,迫切希望得到真相的她,忽略了在他身上散發出的危險。
「你也看出我的不高興?哼,娶了你這種女人,我高興得起來嗎?」他突然爆發,朝著她大吼。「你自己做的好事,需要我再重提一遍嗎?我告訴你,你休想我會好好待你,這一輩子你注定守活寡。」
你做的好事?守活寡?她真的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我不懂。我做錯了什麼嗎?逸凡,你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她害怕這樣的他,一點都不像她所認識的他。
她佯裝不懂的樣子讓他厭惡,這個女人還真是會演戲。柳逸凡不耐煩地看她。「你還跟我裝傻?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慫恿你爸爸,拿柳氏企業繼承權來交換你的幸福。但是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在這場商業聯姻裡,你只是個棄婦。因為我看不起你,永遠都不會要你。」
言「我沒有!」郁心愈聽愈震驚,眼中流露出受傷的訊息,她所編織的幸福美景不該是這樣的!
情「都已經成了事實,你還想狡辯?你知不知道,為了成全你一個人,犧牲掉多少人的幸福!」想到因為她的一己之私,害他和晴兒不能在一起,他的理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滿腔的怒氣只得對她發洩。
小顏郁心無助的望著他,怎麼他說的,和爸爸說的不一樣?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一時之間,她無法判斷了。
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真的!」她低下頭,雙手不安的扭絞著衣擺,禮服因她的拉扯皺得更厲害。
獨「真沒想到,堂堂一個顏氏千金居然這麼擅長演戲,我真是低估了你,看來你也不是無害的。」他意味深長的話裡包含著濃濃的不齒和不信任。
家「既然你裝迷糊,那我就挑明說。現在你已經嫁到柳家來,今後我就是你的主宰,別想再耍把戲玩弄我們柳家人。還有,在這場婚姻裡,你別想我會對你付出真心,我們只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我不可能對你有感情的。如果你按捺不住,歡迎你隨時提出離婚。」他一點也不在乎離婚會為他帶來多大的風波,反倒希望這個日子早日來臨。
他難道不明白愛上一個人是多麼難能可貴的情感嗎?
郁心欲哭無淚的看著面無表情的他。她是那麼的愛他,甚至願意將自己的一生奉獻出來,可是他無心又無情的拒絕了她,教她情何以堪?
是了,他不願意結婚的,不是嗎?今天他沒有出席婚禮,就是用行動表明他的不願意,她怎麼到現在才看出來!
她傷心地抬起眼眸,深深地望進柳逸凡的黑瞳,看出他熊熊的怒火,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一切。
「你是不是無法接受我?」她輕聲低問,雖然傻得問出口,卻又害怕他說出的答案。
他被她的問話愣了半晌,帶著研究的目光看著她,她究竟想知道些什麼?為何她話裡藏著濃濃的悲哀,教他無法回答。
他的遲疑讓顏郁心誤以為他是怕吐出的話太傷人,才會猶豫不決。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要我乖乖地做柳家的媳婦,我不會有第二句話。只是逸凡,重新認識我,好嗎?」郁心哀求他。殊不知在他的眼中,霸佔了柳家媳婦身份的她,只會讓他更加厭惡而已。
「你拆散了我和晴兒,教我接受你?哼,真是天大的笑話。」他瞪著她,不敢相信她會提出這個餿主意。重新認識她?沒那麼容易,他才不會讓她稱心如意,他再次告訴自己。
晴兒?她又是誰?在他心頭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她反覆地問。
彷彿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他無情的言語再次帶給她致命的一擊,「晴兒是我此生的最愛,你想我還會愛你嗎?」
聽到這兒,她的心似凋零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剝落、飄開。
「要我接受一個會使手段的女人,永遠都別想。」說完,他揮袖而去。
***
當漫無天際的黑夜散去,帶走了滿室孤寂和墮落的時候,顏郁心這才發現自己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
環視屋內,只有她一人,而且會一直獨守下去。如柳逸凡說的,他要她這輩子都守活寡。
她扯動嘴角,露出了苦笑,笑這一切竟都是自找的。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是逸凡?他回來了?顏郁心擦乾淚,迅速走到窗邊。
「爸!?」來人不是別人,而是她的公公柳健偉。
婚後第一天清晨,新婚丈夫就不在身邊,更糟的是,身為妻子的她還不知道他去哪。
不行,她不能讓別人知道逸凡是如何對待她。她要守住丈夫心有所屬的秘密,還有要表現出新嫁娘該有的喜悅才行。顏郁心這麼打算著,她佯裝無事的開門迎接公公的到來。
「爸,天才剛亮,這麼早就過來了!」顏郁心露出笑靨,歡喜的迎接他。
柳健偉上下打量她一會兒,卻看到媳婦的兩眼紅腫,止不住關心的問:「怎麼眼睛紅紅的,才新婚第一天,逸凡給你氣受了!」
「沒有啊!剛才一陣風沙飛進眼睛裡,不礙事的。爸,您先坐會兒,我泡茶給您喝。」郁心顧左右而言他,意圖轉移公公的注意力。
柳健偉制止了她:「別忙,我來找逸凡,他人呢?」
「他出門去了。」
「出門?去哪?現在七點不到,你們又才新婚,有什麼事急著要辦讓他丟下你一個人在家?」柳健偉皺著眉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這……是公司的事,他趕回雲林了。爸,您也知道公司的事突發狀況多,說不準的,您別怪逸凡,是我要他趕回去的。」
「是這樣的嗎?」柳健偉又問了一次,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日前大兒子對這樁婚事諸多排斥,怎麼可能一日之內,就變成會聽老婆話的好男人。
「是真的。爸,既然來了,我陪您四處走走。」顏郁心扶起公公,帶他四處散步,不想繞在同樣的問題打轉。
「好吧!」柳健偉也沒有再堅持要得到答案,他心想反正媳婦沒有理由騙他,只要逸凡能好好對待郁心,他就放心了。
「要是逸凡欺負你,你不要怕,儘管告訴爸爸。」他拍拍顏郁心的手,給她鼓勵。
「嗯……」
***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消逝,絲毫沒有因為她的難過而停歇。轉眼顏郁心歸寧的日子悄然來到。
雖然吉利園離娘家不遠,但逸凡不能陪著回去,她實在不想讓爸爸聯想到逸凡和她的婚姻有問題。就在煩惱的同時,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叔柳宇凡,他和逸凡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他肯幫忙,說不定可以瞞過爸爸。主意一定,她拿起電話,撥給柳宇凡。
電話那頭,柳宇凡沒有多問,爽快地答應她,並告知會來吉利園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