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服務小姐很想發火,但礙於她是大客戶的伴娘,又不敢無禮。
「對不起!我臨時肚子痛……」方湄好尷尬地道歉。
都是嚴御恆啦!她在心裡偷罵他一百次。
「既然你已經決定穿這件伴娘服,那我們到樓下去填單。」
服務小姐領著她走向樓梯,方湄又偷望了洗手間緊閉的門一眼,才忐忑不安地跟隨服務小姐走下樓。
幾分鐘後,當她們正在一樓填單的時候,嚴御恆大大方方的走下來了。
方湄正擔心他會不會遭到店方人員質問的時候,只見另一位服務小姐巴結地迎上前去。
「請問嚴少爺,洗手間找到了嗎?」
嚴御恆與方湄眸光交會,不過又立即轉開。「嗯,洗手間有點偏僻,我找了一會才找到。」
「那麼快請過來吧,您的未婚妻邱小姐,等得有點生氣呢!」
「嗯。」
嚴御恆在方湄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走向坐在化妝台前的一位陌生女子。
「喂!你跑到月球上廁所去啦?讓我等這麼久!」
要她穿這身累贅的新娘禮服已經夠嘔了,他還耍大牌讓她久等,真是欠人罵!
「抱歉。」嚴御恆沒再解釋什麼,只是淡淡地道歉。
「那麼兩位請進攝影棚拍照吧?攝影師正在等候兩位呢!」
「哼!」
穿著婚紗的女子昂著頭,脾氣火爆地走向後方的攝影棚,嚴御恆則默默跟在她身後,沒再多看方湄一眼。
方湄震驚地呆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久久回不過神。
他們剛才說什麼?未婚妻?拍照?
難道他們要……結婚?
「方小姐?方小姐?」服務小姐抬起頭,詫異地發現方湄一直望著某個方向發呆,連推她都沒有知覺,簡直像石化了似的!
方湄緩緩轉向服務小姐,臉上有著硬擠出來的僵硬笑容。「能不能告訴我,剛才那對男女他們是來拍結婚照的新人嗎?」
服務小姐雖然對她突然提出的問題感到奇怪,不過還是熱心地回答:「是啊,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世紀婚禮喲,聽說男方是嚴氏企業最受重視的二公子,身價數十億呢!至於女方也是企業名門之後,據說兩家一直有密切的合作關係,所以雙方才結成兒女親家,可說是親上加親呢!」這麼說她剛才沒聽錯了?方湄渾身顫抖。
他真的要結婚了?要娶一個與他門當戶對的名門千金,而她卻是最後一個知情的笨蛋!
「好了,這張單據請你保留著,另外伴娘服你也可以帶走了。」服務小姐沒發現她的異狀,逕自撕下粉紅色的單據交給她。
「好的……謝謝你。」
方湄捏著那張單據,提著自己的伴娘服,走出禮服公司。
由於今天她是獨自前來挑選伴娘服,所以她沒請司機載她來。她走到馬路旁,攔了一部計程車,說出鄢家的地址,讓計程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的眼眶酸疼得難受,但她依然直挺挺地坐著,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回到鄢家,她彷彿戴著完美的面具,朝每個相遇的人微笑打招呼,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她隱忍的情緒才終於完全崩潰,她撲倒在床上,放肆地大聲哭泣。
嚴御恆要結婚了……但新娘卻不是她!
這種老掉牙的故事情節,居然也發生在她身上?真是太可笑了!
她咧開嘴想擠山笑容,卻發不出任何愉快的笑聲,只能悲淒地乾笑。
她早就明白,自己與他絕不可能有結果,但她一直沉溺在他所給予的溫柔小,無法自拔,才—直欺騙自己與他交往。
如今這段感情走到盡頭,他即將另娶他人,其實她不怨他真的!
她無法諒解的是,他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
他甚至讓她當場目睹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太過分了!
他有沒有想過,她有可能承受不了?
尤其想到剛才在禮服公司碰面時,他還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理直氣壯地質問她為何不與他連絡,她就滿心氣憤。
真是作賊的喊捉賊!明明是他變了心、即將另娶他人,居然還敢怪她不跟他連絡?
或許真是她的錯!是她最近忙于小姐的事,疏於跟他聯繫,才會連他要結婚的大事都不知道。
她錯過了最重要的時刻,才會像個傻瓜一樣,直到最後一刻才知道實情!
這樣也好!他們交往也三年了,一對男女能夠相戀三年想想也實在不簡單,況且她早知道他不可能屬於自己,能擁有他如此久的寵愛,她該心滿意足了!
雖然她努力這麼告訴自己,但眼淚還是不斷地流下。
她真的深愛嚴御恆呀!
一開始,她確實逃避過、掙扎過,但徹底敞開心房之後,她所投入的感情,絕非外人可以想像!
為了他,她連終生服侍她家小姐、以回報鄢家恩情的誓言都打破了,他在她的心目中,勝過任何人、任何事,原以為小姐的喜宴結束後,他們就能長相廝守,但現在……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即使她痛哭詢問蒼天,蒼天依然沉默無語,沒有給她答案!
當晚,方湄打破前所未有的慣例,主動打電話給嚴御恆。
以前她從來不打,一方面是不想讓自己養成,動不動就打電話給他的壞習慣,另一方面則是他都會主動連絡,因此怕被鄢家人發現交男友的她,從來不曾打過電話給嚴御恆,如今第一遭打電話給他,竟是為了問清他結婚的事。
他房裡的專線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接起。
「喂?」他的聲音有些不耐,但聽起來還算正常,並不像激情被打斷的樣子。
如此研判,他的未婚妻應該不在他房裡了?
那是當然的!方漏自我嘲諷地苦笑.人家可是大家閨秀,當然不會像她一樣,輕易就被男人拐上床,騙去了身心……
「是誰?」嚴御恆口氣不好,是因為他為了拍那可笑的婚紗照,累了一整天,才剛洗完澡,正想好好休息,卻有不識相的傢伙打電話來。
這傢伙最好有要緊的事!他低聲咕噥。
「御恆?」方湄竭力克制自己的聲音,不讓它顫抖。
嚴御恆愣了幾秒,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方湄?!」
「是我……」
「方湄!真的是你?」嚴御恆驚喜地大嚷。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方湄也情不自禁笑了但卻是悲傷的苦笑。
「真稀奇,你居然會主動打電話給我。」嚴御恆拿著無線電話跨上床,倚在床頭櫃上,神態輕鬆自在。「對了!你今天怎麼突然想到打電話給我?有事?」
「嗯……有些事情,想問問你.」方湄咬著唇,忍住淚,盡量裝出和平常相同的聲音。
「有什麼事,你問。」
「我……今天在禮服公司見到你。」
「沒錯。」嚴御恆有些納悶,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禮服公司去,是為了什麼?」原以為他是特地去找她,結果根本不是。
「喔!我還沒告訴你,不過你也應該聽到了吧?我是去拍婚紗照的。」說著,嚴御恆嘀咕起來。「我老頭真煩,硬要我今年娶邱家吟入門,我只好答應了。」
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一絲對方湄的歉意。
「那麼……真是恭喜你了。」方湄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略帶鼻音的沙啞語調,終於讓嚴御恆發覺她的不對勁。
「方湄,你怎麼了?你在哭嗎?」
「沒有。」方湄立即否認。「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要結婚了,那我們是不是該……分手了?」
「你在說什麼?」嚴御恆大笑,彷彿她問了一個蠢問題。
「我們的交往,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跟邱家吟的婚姻,只是為了鞏固兩家合作關係的一張紙,我一點都不愛她,她也不愛我,結婚這件事,我們都當成一場家家酒在玩,結婚之後,我們也不會為了彼此改變原來的生活。」
在他認為,只要他不對別的女人動情,就不算背叛他與方湄的感情,因此他連結婚這件事都沒打算認真的提捉,本來想等到婚禮舉行前,才用輕描淡寫的口吻告訴她,沒想到兩人會意外在禮服公司相遇,他才按捺不住思念,偷溜進更衣室找她。
「可是對我來說,不是如此。」方湄再也抑止不了哽咽。
對我來說,婚姻和愛情是—樣的,對愛情必須忠實,對婚姻更是!不管你愛不愛你的妻子,只要你娶了她,就必須謹守婚姻的誓言對她忠實。所以,我不會再和你見面了!」
嚴御恆聽了她的話非常生氣,重重地噴氣。「我說過,這只是一樁權宜性的婚姻,我根本不愛她,她也不愛我,還遵守什麼狗屁誓言?」
「你根本不瞭解女人的心!你不知道女人的心有多敏感脆弱,就算她看起來好像不愛你,一旦嫁給你,她就會在乎你、甚至愛上你,如果你再繼續和我在一起,勢必會傷害到她,我痛苦不要緊,我不希望……你的妻子也像我一樣痛苦。」
「說穿了,你是在怪我?」嚴御恆冷聲質問。「我已經說相很清楚,這是我父親的決定,要是我反抗他的決定,他一定會撤除我的職務,讓我一無所有,這點你應該清楚才對。」
「我很清楚,也很瞭解。但……」
只是清楚瞭解,並不能阻止她傷心,她受了創傷,這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你很清楚瞭解,那你也該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你不會真的指望我放棄一切娶你吧?」
他厭煩不耐的語氣,再次傷透方湄的心,她吸吸鼻子,用平靜的語氣道:「我真的沒這麼指望過,但我也早就決定,不會成為他人婚姻的第三者,所以我是很認真的跟你提分手。我話已說完,就這樣了!再見,御恆。」
她道完再見,鼓起最大的勇氣,結束他們最後的聯繫。
從今以後,即使他們在路上相遇,也將是陌路人。
「小姐,能看到您與佟先生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好高興!」
在簡單的親友喜宴之後,方湄親自送鄢晶遙回到佟家,如此欣慰道。
「謝謝你!方湄你一定要離開嗎?別走好不好?」鄢晶遙依依不捨地拉著她的手。
「嗯。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鄢家獨自生活,小姐可別害我的決心當場瓦解喔!」方湄故意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當初她決心離開鄢家,是為了嚴御恆,雖然他即將另娶他人,不過她渴望獨立的心意,依然沒有改變。
自從十五歲之後,她整整依附了鄢家十年,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現在該是她離去的時候了。
「那你要常來看我喔!」鄢晶遙忍不住開始流淚,方湄看了也跟著哭。
這十年的相處,她們之間的感情早已如同親姐妹,如今姐妹分離,要她們怎能不難過?
「別哭!當心肚子裡的孩子鬧脾氣。」向來冷漠寡言的佟烈抽了張面紙,不太自在地抹去妻子的淚。
方湄見他確實對小姐好,這下真的放心了。
「那麼,我也該走了。」方湄起身道。
既然確定鄢晶遙得到良好的照顧,那麼她也該告辭了。
「再坐一會兒嘛!」鄢晶遙挽留道。
「不了!小姐,現在不走,等會我會更捨不得走,還是趁走得開時離開吧!」
見方湄轉身走向大門,鄢晶遙想起身過去送她。
「小姐,您還有孕在身,當心自己的身體,別送我了!」
「方湄……」想到從今以後,方湄再也不能與她作伴,鄢晶遙真的好難過,不過有丈夫相伴,她相信自己能夠撐過去的。
「小姐,您要多保重喔!佟先生,請你好好照顧我家小姐,這是我最誠摯的請托!」
「我會的!」
得到佟烈的保證,方湄真的安心了。
「那我走了。小姐,我會常來看您的。」
方湄強忍不捨,擠出微笑道別後,離開佟烈與鄢晶遙的住處。
她沿著別墅社區的小路,走向外頭的公車站。
她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心事,連有人靠近都不知道,直到被人按住她的肩,強自轉過她的身體,她才尖叫著跳起來。
「啊」
「是我!」熟悉的低沉嗓音,讓她停止尖叫,她定睛一看是嚴御恆!
「是你?」她的神情變得很複雜,思念他,卻又不想見他。
「我已經說,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我也說過我的想法,你為何不聽?」說起這個,嚴御恆更氣。
這幾天她一直躲著他,既不出門、也不接手機,害他急得幾度想不顧一切衝到鄢家去。
明明有滿肚子的話想對她說,她卻躲著不見他,逼得他鎮日抓頭髮跳腳,想發狠不理她,卻又辦不到。
他打從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幾時曾受過這種折磨?拜這小女人之賜;他生平首次知道,煎熬的滋味是什麼。
真是苦不堪言!
「我說過,那是因為」
「因為我未來的妻子?我瞭解!好哇,既然你這麼在意她的存在,那我就帶你去見她。見了她之後,如果你還想離開我,那我也沒有話說走!」他拉了她的手,就朝他停在路旁的房車走去。
「你要帶我去見你的未婚妻?不行呀!」方湄震驚得猛搖頭。「她要是知道我的存在,一定會很生氣的。」
「她早就知道了!」嚴御恆轉頭道,「早在我與她同意接受這樁婚約之前,就向彼此坦白過了。我有我的愛人,她也有她的,所以我們誰也不會干涉誰。」
「騙人……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方湄訝異得煞住腳步。
「我有沒有騙你,去見她就知道了!」
他將她硬拉上車,然後疾馳而去.很快的,他們來到天母,嚴御恆和未婚妻邱家吟約在這裡,這裡是她經常活動的地盤。
「坐!要喝什麼?」到了相約的咖啡廳裡,嚴御恆命方湄坐下,然後逕自打開Menu,準備點飲料。
「御恆,我真的覺得這樣不太好……我很不安哪!」方湄憂心道。
萬一他的未婚妻一見她就抓狂,像電視上抓奸的太太那樣,對她又踢又罵怎麼辦?!
「我要咖啡,給她一杯綜合鮮果汁。」嚴御恆合上Menu,交還給服務生。
「好的。」女服務生走後,方湄又繼續說服嚴御恆讓她離
「我想我還是走好了!不管你的未婚妻是否有其他的愛人,也不管她是多麼大方有氣度,她終究還是個女人呀!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我真的不想傷害別人……」
「那如果我說她不是女人呢?」嚴御恆低吼著問。
「什麼?」方湄震驚地望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們已經到了。等很久了嗎?」
此時,一個身材瘦高的俊美男子走到他們桌旁,瀟灑地揚手打招呼之後,一屁股坐到嚴御恆身旁。
「搞什麼?現在才到!」嚴御恆不滿地瞪著來人。
「抱歉抱歉!」俊美男子痞痞地笑著,不很真心地道歉。
他的視線不經意轉到對面,一看見方湄的樣貌,立即像惡狼看見小綿羊一樣,露出垂涎的笑容。
「嘿!嚴御恆,這妞兒就是你說的那女孩呀?是朵清秀的雛菊嘛,真不像你會喜歡的類型。」
俊美男子突然伸手突襲方湄的臉,方湄雖然慌忙躲開,但還是被他摸到下巴。
「真嫩的皮膚!」俊美男子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沒錯,她就是方湄。還有你別動手動腳行不行?」
要是別人,嚴御恆早一拳打掉他的牙,看在他「身份特殊」的分上,他才勉強饒過他。
「抱歉抱歉!」俊美男子依然色瞇瞇地笑著,沒有一絲侮意。
「御恆,這個人是誰呀?方湄好奇又恐懼地,打量那個逕自伸展四肢的年輕男人。
她不明白嚴御恆為何把她帶來這裡,讓她見這個流里流氣又色瞇瞇的男人?
「對了,我還沒替你介紹!她就是我的未婚妻邱家吟。」
「你你說什麼?」方湄指著她以為是登徒子的人,顫抖地問:「你……你是說……這個男人就是你的未婚妻?」
難道嚴御恆根本是個同性戀或雙性戀,而她還傻傻的跟他交往三年?
「她的確是我的未婚妻,但她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女人。」至少,邱家吟擁有女性的身份證,這點他可以證明。
「你說她是女人?!」方湄震驚地跳起來高喊。
下一秒,她立刻成為整間咖啡廳注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