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是教主跟小姐有緣,所以,您只能算有牽扯到一點點緣分的線。」
「歌吟,你說這話就不對,若非有我在一旁打點,這條線早被切成二三段。」
「才不是,教主跟小姐相識在先,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任先生的牽線啊!」
「呵……你這個丫頭,存心要拆我的台,我就替殘月好好教訓你一頓。」
「啊……小姐,救命啊……任先生要打我,你快替我說說話呀……」
任常生作勢要打歌吟,惹得她趕緊在躺椅四周亂竄。
「任先生、歌吟,我很好,你們就不要替我擔心了。」斜躺在層層軟墊上的舞情絕,縹緲一笑。
「這……不,任先生真的要教訓歌吟……」歌吟急忙向任常生使眼色,叫他繼續演下去。
「別眨了,既然情絕都看得出,再演下去就沒意思了。」任常生沒好氣地說。
「對……不起。」舞情絕沉默地垂下頭。
「歌吟,你去看看藥煎好了沒?」任常生想與她單獨一談。
唉!本以為她在清醒後,天下就能太平,想不到……好事多磨。
「好,我這就去。」歌吟對任常生頷首後,快步離去。
「情絕,如你不嫌棄,可否跟殘月一樣喚我常叔呢?」
「常叔……」舞情絕微弱地輕喚著對自己影響深遠的任常生。
呵呵!任常生高興地撫撫八字鬍,須臾,他驀然一臉正經地說道:「情絕,恕常叔多嘴,你是否仍無法諒解殘月?」
「我……我……」
每當她醒來時,任殘月就會親暱地摟往她,低低訴說對她的愛戀及愧疚,讓她枯萎的心彷彿活了過來。然而,卻也彷彿是一場虛幻,她甚至認為自己是活在一個夢境裡,去編織她所祈望的美夢。
「令師的事,殘月應該向你解釋過,或許他難辭其疚,但請你看在常叔的面子上,寬恕他的罪過吧!」
「常叔,師父的事,我已經不怪任何人了,我想,師父也不希望我懷著仇恨之心,四處找人報仇。」舞情絕艱澀地暗自苦笑,若要追根究底起來,第一個不可原諒的人,就是她自己。
「你能這樣想就好。」最大的心結都解開了,那他就很納悶舞情絕的神情,為何還是一片黯淡與迷惘?
「常叔,給我時間……給我一點時間……」不要那麼快就剝奪她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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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靜更深,任殘月依舊摟抱
著她入睡,雖然夜夜有她陪伴在身側,但他的心始終恐懼她會突然撇下他不管。
他不敢再隨意碰觸她,只能偶爾拈起她的烏絲輕吻,或者微微握住她稍有溫意的小手來撫慰他的心、澆熄他的欲求。
「絕兒,背還痛嗎?」任殘月愛憐地掠過她受傷的部位。
「不了。」舞情絕靜臥在他胸膛,吸取他灼熱的氣息。
「其它地方呢?」任殘月輕聲的低吟。
「不了。」千篇一律的問話,他問不膩,她也不厭煩。
「絕兒!我愛你。」
「殘月!我也是。」
「絕兒……我可以吻你嗎?」就在她已合上雙眸時,任殘月突如其來的話,讓她驚愕地倏然睜眼,迎視著那對壓抑已久的慾望之瞳。
她怔怔地凝視他一臉痛苦擔憂的神情,輕垂下眼,羞怯地應了聲:「嗯!」
任殘月眸光剎那間轉為狂熱,在將她小心地往上移後,猛然覆住她的櫻唇摩挲著,並探進她微啟的貝齒,深深地攫取她的甜美、她的柔軟,以一償數日的飢渴。
充滿疼惜的索吻,帶給她難以抗拒的蠱惑與情動,她迷醉了,迷醉在他盈滿眷戀的愛意之下,她只願……不要太快醒來。
「絕兒……」正沉淪於蜜意中的任殘月,在意識到舞情絕有些掙扎的舉動時,才連忙結束這個吻,並歉疚地輕拍她的前胸,順順她紊亂的氣息。
「不要緊。」舞情絕的紅暈雖漫延至纖頸,卻沒制止他放在胸前的赤熱掌心。
「那……就好。」他好想直接觸摸到她柔潤細嫩的肌膚,但他不能保證一旦碰觸後還能停下來,何況,她身子骨還沒好,他不行再貪心了。
感覺到他僵硬地收回手,她屏住許久的氣息終於可以鬆掉,但恍然之中,她有些悵煞若失的感覺。
「殘月,你還……愛我嗎?」她喜歡聽他盛滿柔情的愛語,尤其是當她忽然產生脆弱感時。
「愛,好愛好愛你。」任殘月在她的臉上灑下無數個輕吻。
「那放他們走好嗎?」她的夢應該快醒了。
任殘月忽然臉色僵硬地凝視著她的臉,過了片刻,他才全身緊繃地躺回去,不過雙手仍緊緊環住舞情絕。
「難道你覺得還不夠?」自己似乎被他擁得更緊些。
「殘月……夠了……夠了……」
「絕兒……你累了……乖乖把眼睛閉上。」任殘月傾身刷過她的眼簾,迫使她合上雙眼,接著,猶帶強制但輕柔地將她按入胸膛。
她該說是慶幸嗎?
因為他沒有勃然大怒地斥喝她的干預,也沒有攻訐她有何資格替他們說話。
難道,他是真的愛她!?所以才沒有……
不!她不能這樣想,因為美夢一經破碎,要再編織的話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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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殘月蕭瑟地站在門外,雙手攏於背後,神色複雜深沉地凝向一片暗夜殘星。
他沒有做夠,在他未掌控整個武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前,都不算是做夠了。
他要一個個報復殺害他全家的兇手,如同雲袖山莊一樣的滅門。
然後,他要重建光大他們陽朔任家,以告慰慈父,然後他要……他要……
他要絕兒做他的妻子,跟他分享一切的榮耀。
對!他要即刻同她講,她一定會很高興接受這樣的安排。
任殘月一掃方纔的陰沉,唇角含笑地推開門,就這樣,他一眼撞見舞情絕正浸透在迷茫愁緒中,瞬間,他帶笑的嘴角赫然扭曲,十指倏地收緊。
「我……以為你不進來了。」舞情絕漾起淺笑,緩緩地伸出手。
「你……還沒睡?」在看見她的笑容後,任殘月如釋重負地舒緩近乎窒息的心,快步地握住她微顫的手。
「沒有你在身旁我睡不著,你抱我到窗台去好不好?」舞情絕攀附在他身上,嬌嗔地搖晃他的手臂。
「我怕你會著涼。」舞情絕還是這般黏他,並沒有因為「他們」的事,而要求他違反自己統一江湖的大計。
「有你在,冷風根本灌不進。」他的熱氣,足以包圍住她的身子,讓她不受外頭冷風的侵襲。
「好吧!不過,你只能待一會兒。」任殘月神色輕柔地橫抱起她,走到窗台旁的軟榻,並攬抱她一同入坐。
「殘月,常叔要走了,我好捨不得。」舞情絕語調落寞地說道。
「我請常叔多陪你幾天。」他最近正忙於攻擊少林、武當的計策,所以只有晚上可以陪伴她。
「你最近在忙什麼,為什麼不能時常陪我?」舞情絕沮喪地抬起眼。
任殘月牽強地扯動笑臉,「再等我一些時日就好。」
「我怕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舞情絕氣若游絲地喟歎。
「什麼叫不能等?」任殘月突然驚駭地沉下臉,語調急促地說:「絕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們明天就成親。」只要成了親,她就不會離開他。
在一剎那間,什麼一統武林的計劃,似乎都不重要了。
「成……親?明天……」她並沒有夢到這個環結,是哪裡出了差錯?「我又在做夢了。」
她不自覺的脫口說出。
又在做夢!難道他一直以來的愛意,都讓她感覺像在做夢嗎?
天啊!他要如何做才能捉住她飛遠的心神、才能奪得她全部的信任?
他強烈壓抑住用力搖晃她的舉動,銳利的鷹眸篤定地攫住她游移的眼神,並低沉地對她說:「絕兒!我明天就娶你,你就等著當我任殘月的新嫁娘。」
「你當真……要娶我……不後悔?」她的眼神從迷惑轉為異常的晶瑩明亮。
「我們請常叔當我們的見證。」任殘月毅然決然地說道。
「好,你請常叔,那我要請風氏兄妹、沈掌教、明德大師、白虛道長、還有呂掌門……」舞情絕神情愉悅地數著她所冀望出現的人。
她每數一人,任殘月神情就越發深沉,而臉色就越變越鐵青。
「這樣,明天就會很熱鬧,這樣好不好?」
就是明天了,不!可能是此刻,他就會再殘忍地推她一把。
任殘月抿緊雙唇,冷魅的雙眼正透著寒光,緊緊地鎖住她綻放的奇特笑靨。
「好,當然好,明天的婚禮上一定有他們的存在。」任殘月雙眼迸射出詭芒,嘴角浮出一抹深沉莫測的佞笑。
咦!他居然會答應?而且並沒有狠狠地將她踢落谷底,或者一掌將她打死,那是否意味著……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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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舞情絕身著一襲華麗
霞帔端坐在妝台前,讓歌吟替她做最後的梳理。
「小姐,您穿上這件由教主連夜為您尋找的新嫁裳,真是美麗得不可方物。」
歌吟笑盈盈地輕梳她細柔的烏絲。
「歌吟,我真的要嫁給殘月了嗎?」舞情絕艷麗的姿容雖噙著一抹顛倒眾生的微笑,但那對美眸卻顯得幽離而不真切。
「是真的!小姐等會兒就是教主的新娘。」歌吟小心地把鳳冠戴入她的頭上。
「只要再披上紅巾,等候良辰吉時一到,您跟教主就是一對真正的夫妻了。」她看得出舞情絕還沒有走出陰影,所以一直給她灌輸信心。
「夫妻……」舞情絕端詳鏡子中的她,有感而發的喃喃說道。
「啊!小姐……您怎麼哭了?」歌吟連忙拭去舞情絕眼角上的淚珠。「是不是因為小姐太高興,才會突然喜極而泣?」
「是呀……我是太高興了……」舞情絕含著淚,漾起一絲淡淡的澀笑,她拿自己的一生,不!是自己的生命來當作賭注,只因她實在太深愛他。
尤其在獲悉不是他殺害師父後,埋藏的愛意就源源不絕地湧出,然而,她著實怕了,怕他對她的好又是假的、虛的,甚至是有陰謀的,所以,她故意叫他在婚禮前放了沈掌教等人。
只要等會兒與他在行禮之時,就可以確定是否會一棒敲醒她這個夢中人,還是,她會與眾人一起……滅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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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簡單隆重卻奇特的大
婚禮。大廳上雖然佈滿了人,但卻安靜得離譜。
被任殘月從大牢中放出的正道人士,被迫地站立在兩旁,不過,他們全被人點了穴、封了口,以致形成一股詭譎的氣氛。
「吉時已到。」
一對新人立即被迎進大堂,歌吟攙扶頭蓋紅巾的舞情絕緩步地往前行,而在旁的沈君山等人無不怒目瞪視,在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頹廢萎頓的風氏兄妹。
他們兄妹倆雖然逃過死劫,但任殘月卻教他們嘗盡各種生不如死的刑求,還好他們身後都有一名黑衣人押解著,要不然他們可能連站立都十分困難。
就在任殘月與舞情絕即將要拜天地時,她突然一手扯下紅巾,神情恍然地走向風銜玉,而這刻的任殘月並沒有因為她突來的異樣舉動而阻攔她,只是臉色稍斂,雙眼微瞇地邪視她的舉動。
難不成,她還執意要他放棄復仇及一統武林大業嗎?
「風公子,對不起。」舞情絕淡然地看了一眼風銜玉後,再走至沈君山面前。
「沈掌教,我已經不是霽禪慈庵的弟子了,希望您別因為我的因素而不再承認慈庵在武林中的地位……」
「絕兒,以後的武林由我所掌,我會賜予霽禪慈庵崇高的地位,所以你不用再跟他多說廢話。」任殘月冷冷地打斷她的話。
「殘月,如果你不釋放他們,舞情絕將會——離你而去。」舞情絕倏地側過身,猶帶深情但堅定地直視他暴怒的眼神。
「你……哼……原來這就是你所要的婚禮!?」她竟然以這種方式來威脅他,夠狠、也夠毒。「不可能。」他冰冷無情地回應。
一句話粉碎她的美夢,也看清自己在他心中是多麼地微不足道。
「好、好,那我走。」舞情絕心神俱碎地摘下鳳冠,遞給大驚失色的歌吟,「我始終不
是你一生一世的珍愛。」撂下這番話後,她有如幽魂般地飄身離去。
任殘月猛然一僵,霎時晃了一下。
「小姐……你不要走,教主……你快攔住小姐呀!」歌吟捧著鳳冠急得跳腳。
怎麼辦?好好的一場婚禮,居然會以這種結果來收場。
「絕兒!」任殘月對著快消失的渺小身影,厲聲地嘶喊。
舞情絕回頭露出淒美微笑後,逐漸遠離。
「舞情絕……」任殘月大喝一聲,狂厲地拿過鳳冠,用力甩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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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情絕無意識地走出赤焰教
,毫無目標地往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一處暗深的茂林裡,踉蹌地跌坐在一片泥地上喘息。
應該離他很遠了。緩緩地,舞情絕從衣袖中拿出一把明亮的短刃。
原以為上天會憐憫她,給她最後一絲寄望,可惜她還是得用它來了結自己呀!
殘月,你為何總要如此攪翻我已殘缺的心,我為何就不能做你永生的珍愛呢?
好!就用這把刀來結束一切吧!
舞情絕蒼白的麗顏寫滿了悲哀與淒涼,她緊緊地握住匕首,正要往身上……
「絕兒……」一聲猶帶驚恐與吶喊的叫聲,使舞情絕震撼地渾身輕顫,短刃也瞬間滑落在地。
任殘月縱身來到舞情絕身旁,一腳踢開短刃,心生惶恐地緊緊摟住她,就差那麼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
「你為何來找我?」舞情絕激動地回抱住他。
「因為你是我任殘月一生最珍愛的寶貝。」她才離開片刻,他整個心神都隨她一起離去,甚至,他都不敢猜測沒有她的日子,他會過得多麼痛苦!?
「你為……何要來找我?」她還要聽另外一個答案。
「因為我……」任殘月緊縮著下巴。
「你為何要來找我?」他一定要做出承諾。
「只要……只要他們不來犯我,我就停止復仇及侵略,這樣你滿意了嗎?」任殘月不甘心地瞅著洋溢出一臉幸福的舞情絕。
「嗯,殘月你也是絕兒一生一世的寄托,沒有你,絕兒就剩下一具空殼了。」
「絕兒,我們去完成最後的儀式好嗎?」任殘月愛憐地抱起她。
「好……好……」舞情絕又哭又笑地頻點頭。
任殘月深情地啄吻她紅紅的鼻尖,縱身離去。
途中,舞情絕笑笑地依偎在他懷中說道:「殘月,其實我並不是要自盡,只是想削髮為尼。」
她不會再任意輕賤生命了,因為她會一直等待他即時回頭,而且她也等到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