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聽。」
「你小時候有生過病嗎?很嚴重的那種?」如曦問道。
「不記得。」
「我有。十四歲那年我生了場重病,渾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疼得總是忍不住掉眼淚。我娘只有我一個女兒,但她老認為我是兒子,大夫說她思子成疾沒救了。她來探看我的時候,總是對我說:「兒子啊兒子,男子漢大丈夫不許流淚的。」我一直都記得,無論是我病的時候,還是我哭的時候,她總是站得遠遠地看著我。她要我自己好起來,不許撒嬌,不許讓底下的人看笑話。」
如曦自顧自地講了起來,話多得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真是個兒子就好了。這樣娘也可以對爹有個交代,對所有人有個交代。」
「我曉得你很盡力,一直以來你都做得很好。」嚴闕明白她的苦衷。
「可是我很笨,連教書先生都嫌我笨。」如曦雙肩顫抖著,又想起那年楓紅時節的回憶。
嚴闕說完話,突然在她額間落下一吻,那吻觸痛了她的心。
嚴闕永遠不會知道她是如何喜歡上他的,他永遠不會瞭解,那年的秋,她初開的愛情,因為他的一句朽木而差點兒死在花苞當中。
她所憧憬的平凡,就建立在嚴闕這個人身上;然而嚴闕肯定永遠也不瞭解的是,她老早就愛上他了,而他不但不曉得她的心意,還常常在朝堂上公然欺負她。
幸好布有些干了,才能吸去她滴下來的眼淚。唉,她最近真是不爭氣,說起自己的事老會哭。
「你不笨,你是個好姑娘,是個值得人疼的好姑娘,無論什麼事情你都很盡力去做,你對雙親已經有很好的交代了。」嚴闕當年是求好心切,盼小皇帝快快成材,才會嚴苛以待欲其成器。如曦年少貪玩,在國事上的確略有疏失,但他曉得她不斷嘗試努力當個好皇帝,他明白她從未懈怠,一直很努力。
「可是為什麼我娘總離我離得遠遠的,連抱也不肯抱我一下呢?」
淚水自她的臉龐滑落,嚴闕傾身至她面前,臉上露出心疼的神情。
「別哭。」接下來的那一刻裡,嚴闕緊緊摟住了她,像是要填滿她內心的空洞般,將兩個人貼合得密不可分。
「不哭怎麼成,既傷心又難過的,悶在心裡頭很容易內傷耶!」她吸了吸鼻子,平時還好,但如果哪根筋不對勁傷感起來,那真的是得要哭夠本,才能停得下來。
「那就哭吧,哭到你覺得痛快了為止。」
她還想再說此汗麼,沒想到嚴闕突然低下頭來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久好久,嚴闕佔據著她的唇,由最初的溫柔碰觸到最後的狂野掠奪,讓她完全沒有機會吸到一口氣,而差點兒斷氣暈厥。
奮力用雙手推開嚴闕,如曦用力喘息著。她感覺腦中一片暈眩,四肢發軟無力,如果不是即時制止這樣的親匿舉動,她可能會因為嚴闕忘了節制力道的吻,而提早下去見她的父皇母后。
但,那種渾身力量被一次抽乾的感覺實在很好,她的雙頰整個熱了起來,燒得又紅又燙。
之後,嚴闕並沒有如她預期般繼續發揮他趁人之危的事長,他只是往後一挪,以手撐起頭來臥著身子,凝視著如曦。
如曦被看得起了雞皮疙瘩。是那個初夜所觸及的深沉眼神,包含著最純粹的慾望,與不容許她逃閉的決心。
「我剛剛就是這麼看著你的嗎?」她問。
「接近了。」
「那好吧,有一就有二,反正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了,我並不介意你繼續……」
語未畢,嚴闕拉住如曦的手,將她帶往自己,掀起一室旖旎春光。
「啊……慢點慢點……我……喘……喘……喘不過氣來了……」如曦無力地呻吟。
嚴闕捧高她的臀,手撫過之處極盡溫柔,但動作卻夾帶著蠻橫,一舉闖進她柔軟而馨香的身軀當中,抽撞著。
肌膚與肌膚相貼的感覺溫暖而美好。
在嚴闕眼中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生來接受他憐惜的女人,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只被一人所需要,只被一人所寵溺……
再不用管天下,再不用管其他……
天甫亮,嚴闕弄來一輛馬車將她送回長樂坊。
她整個人是虛軟無力靠躺在嚴闕身上的,只能說度小月弄的那盅催情藥有夠厲害,讓她纏著嚴闕足不出戶,在天香樓待了三天。現在不僅是渾身酸疼,而且連腰都直不起來。
「燒都退了,現在覺得如何?」嚴闕撫著她的額,輕聲問道。
「沒事。」如曦看著車窗外天街景象,薄霧繚繞的清晨,兩旁店家尚未開舖,遠處長樂坊迎風搖曳的幡旗越來越近,宣告著分離的時刻已然來臨。
「到了。」馬車停在長樂坊門口,如曦自個兒下去,雖然嚴闕想攙扶她,但她回絕了。
見嚴闕還是不走,她於是說:「我自己進去成了,都到了大門口,難不成你還怕我會走丟嗎?」
「我想再看看你。」嚴闕言語中有著毫不避諱的滿溢柔情。
「好啊,那你看仔細了!」如曦笑了笑,雙手插腰站在嚴闕面前。
過了一刻,她才問道:「看夠了沒?」
嚴闕眼底也泛著笑。「怎麼都不夠。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看著你一輩子。」只是在那笑容底下,有如曦所沒察覺的一抹愁緒。
經過這段時間來的相處,嚴闕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她真實的身份;在平復過自己的心情後,他將找個時間對如曦坦承對一切已然知情。
然後再告訴如曦,為了她的江山與她的政績,她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只不過,到時真會那麼順利嗎?
他不相信自己能完全忘了長樂坊內,這個名叫「如曦」的姑娘;而如曦,肯定也無法忘記曾與他相戀的這段時光。
「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油嘴滑舌了?」
「全屬真心。」嚴闕真切地回答。
「好啦,先走吧!待會兒趕集的人多,被瞧見就不好了。」天街靠近皇城,為免遇上熟人,所以他們得像偷情似的躲躲藏藏。
嚴闕點了頭,這才吩咐馬伕離開天街。
薄霧籠罩的清晨,距離一遠,就再也看不清霧中人的模樣。她感覺嚴闕有些奇怪,雖然他原本就是個很悶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話也不多,但此次相見,嚴闕的話卻明顯變得更少,神情也更加陰鬱。
如曦不曉得他在煩些什麼,反正她的能力也無法為嚴闕分憂解惑,不如就別提,省得嚴闕更煩。
如曦望著嚴闕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喀噠喀噠的蹄聲消失於耳際,她才回過頭來,等人替她開門。
「怎麼這麼久,是不是又睡著了?」她再次敲門。
哪知眼前黑影一閃,幾個執刀蒙面人出現在她面前。
「你和嚴闕是什麼關係?」黑衣人將磨得發亮的大刀架在她細嫩的脖子上。
如曦呆了呆。「我以為黑衣人只有晚上才出來行動,各位好早啊!」由於之前長樂坊已經被黑衣人鬧過一回,所以現下再見同樣裝扮的蒙面男子,如曦半點也不顯慌亂。
「廢話少說,回答我的話!」
「嚴格說起來,應該是老闆和顧客的關係吧!」嚴闕算是長樂坊的老主顧了。
「他是你的恩客?」
這群人心裡想著:一個姑娘家哪有能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裡開這麼大的鋪子,這女子定與嚴闕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長樂坊八成也是嚴闕出資而開的,否則嚴闕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老是待在賣糕點甜食的店舖裡呢?
「你們可能弄錯了,我和他其實……」話還沒說完,突然頸子一痛、眼前一黑,如曦就這麼失去意識。
「廢話真多,趕快將她帶回主人那裡吧!」為首的黑衣人打暈如曦,然後將她扛在肩上,施展輕功迅速離去。
其餘黑衣人追著趕上去,讓原本的嘈雜慌亂又回歸於一片平靜。
與如曦分別後的第二天,嚴闕一如往常,四更入宮等待天子早朝。
但今日直至天明,皇上都未露面。
他將手裡的字條捏了又放、放了又捏,胸口一顆心懸若不安,臉上的神情也更顯駭人。
此時朝臣們沒人發覺嚴闕有異,幾個幾個圍成一團,議論紛紛。聽說,是幾日前新入宮的月妃未經召見擅闖養生殿,使得皇上一時氣虛,如今臥病在床無法起身。
消息是由蘭妃那處傳出,據聞善妒的蘭妃有意除掉其餘妃子,所以布下陷阱害人,康王度止厄的親妹度小月天真無知,是第一個中箭落馬的。
皇宮內人多嘴雜,嚴闕想著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不想聽那些閒言閒語,最後索性脫離那群七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