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頭後,轎車駛入他家大門,透過車窗,她看見遼闊的庭院裡有游泳池、網球場,甚至還有小型的高爾夫球場,霎時目瞪口呆。
這是……公園嗎?
轎車在典雅的大門前停下,貝曉陽跟著何熙煒下車,發現門前站著—位美麗貴氣、衣著高尚的婦人,應該就是何熙煒的母親,她趕緊向她行禮問好。
「何伯母,您好!我叫貝曉陽,從今天開始替何熙煒補國文。」
「你好!我這個兒子很魯鈍,今後要麻煩你多費心了。」何母客氣地微笑。
「哪裡!何伯母您別客氣。」
何母默默看著她,滿欣賞這女孩合宜的表現,第一印象是不錯,但她實在太漂亮了!這麼漂亮的女孩真的只是家教嗎?她愈來愈懷疑。
「好了!你們先到書房上課吧,早點上完課,貝同學也好早點回家。」何母溫柔地笑著,神情和氣,但語調隱約透著冷淡。
貝曉陽從小就很敏感,所以很快察覺何母的客套,她略微一僵,點點頭道:「那麼,請何同學帶我去吧!」
何熙煒神經還很大條,根本沒發現兩個女人之間微妙的古怪氣氛,依然嘻皮笑臉地說著冷笑話,一面領貝曉陽進屋上樓。
何家屋內和庭院一樣相當寬敞,而且裝潢得豪華又漂亮,踏在鋪有地毯的走道上,貝曉陽深深感受到,自己與何熙煒這個天之驕子真是天差地遠。
她不自卑,只是有點不平!
同樣是人,為什麼有人可以過得這般奢華優渥,有人卻窮得連飯都沒得吃呢?上天實在太不公平了!
他們上樓後,何母跟著走進屋內,仰望著二樓,瞼上出現掙扎的表情,像在猶豫該不該那麼做。
沉吟了半晌,她終於下定決心,開始躡手躡腳地跨著階梯,緩緩接近二樓。
何父正好下班回家,看見妻子鬼鬼祟祟地往樓上走,疑惑地放下公事包,默不作聲地跟著爬上二樓,來到正偷偷摸向書房的妻子背後,輕拍她的肩。
「老婆?」
「啊!」何母沒想到背後有人,心虛地跳起來,差點沒被嚇破膽。
「你在做什麼?」何父愈看愈覺得她詭異。
「噓!」何母伸指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飛快將他拉離書房的聽力範圍才道:「我跟你說,兒子的家教老師來了。」
「喔?」何父眼中出現感興趣的光芒。「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很漂亮!看起來滿有氣質的,也很懂禮貌。」
「那很好啊!」何父很滿意。
「但我擔心他們根本不是上課,而是躲任書房裡談情說愛。熙煒才國三,剛滿十五歲而已,現在談戀愛還太早,要是玩出問題,鬧出人命怎麼辦?我還不到四十歲,不想這麼早當奶奶!」
她還算年輕,保養得也很不錯,大家都以為她是兒子的姊姊,讓她自豪不已。如果有個小蘿蔔頭跟在後頭叫自己阿嬤……
嗚——不要!她光用想的,就想哭著喊救命。
「我要偷偷溜去看一看。」下定決心,她繼續朝書房小心前進。
何父在後頭撫著下巴沉思,本來有點掙扎,不想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但是自己的兒子,怎能不關心呢?所以想了想,也默默跟在老婆後頭,一同摸向書房。
兩夫妻來到門外,不敢開門偷看,怕被裡頭的人發現,只好用偷聽的方式,看能不能聽出門內的動靜。
他們貼在門板上專注聆聽,隱約聽到女孩子很有規律的說話聲,似乎正在解讀課文。
「好像真的在上課耶!」兩夫婦用唇語交談,一面繼續偷聽。
規律的說話聲持續了一會兒,忽然「帕!」的清脆巨響傳來,緊接著是何熙煒的哀號聲。
夫婦倆對看一眼,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不知道兒子為什麼突然慘叫?
但他們沒有輕舉妄動,強迫自己沉住氣,屏息繼續聽下去。
「好痛喔!」
門內,何熙煒從椅子上跳起來,捂著遭受暴力攻擊的頭頂,指控地怒瞪著兇手。「你為什麼敲我的頭?」
「誰叫你偷打瞌睡!」貝曉陽用捲成簡狀的凶器——課本——敲得掌心砰砰作響,唇畔掛著幸災樂禍的甜美笑容。
她勉強拉下自尊,來他家替這個死對頭補習,他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跟周公約會?簡直討打!
「你這恰查某!」何熙煒揉著可憐的腦袋瓜,一雙大眼恨恨地瞪著她。
「怎樣?現在我是你的家教老師,可不是任你欺凌的可憐同學噢,如果你不高興,可以解雇我啊!l她一點都不怕他凶,還涼涼地露出「歡迎至極」的微笑。
「你!你別以為我不——」何熙煒話語一窒,驀然發現,這是她的奸計!
他嘿嘿笑了,原本生氣的表情也馬上一變,堆起滿臉笑容。
「你以為惹我生氣再隨便激我兩句,我就會傻傻放你走?你想得太美啦,羊咩咩同學,我不會fire你的,而且你別忘了,家教工作是你自己答應的,可別說話不算話!」
「我沒說我不教,是你不肯好好學。」貝曉陽暗惱自己計謀失敗,但小心沒表露在臉上。
「我想學啊,但我上了一天課,下課又跑去打球,當然會累嘛!這些古代老頭的話在我聽來就像唸經,難免會愛困呀。」何熙煒無辜地辯解。
「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對我來說都是歪理!今天我是你的家教,我的責任就是提升你糟糕的國文程度,要是你想上課,就得專心聽講,不准再打瞌睡,如果做不到……哼哼!」她哼然冶笑。
「那你只好繼續被我敲腦袋!總之,我不會讓你的父母白白浪費家教費。再不然你趕快fire我,就不用再受我荼毒啦。」
fire她?想得美!
何熙煒瞪著她,暗自咒罵自己幹嘛沒事找她來當家教,這不是白找罪受嗎?偏偏他又不忍見她挨餓受苦,誰叫他喜歡她?
他像只戰敗的公雞垂下肩膀,煩躁地搔搔短短的頭髮,求饒道:「好啦好啦,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打瞌睡,這總行了吧?」算他怕她!
貝曉陽聽了沒有太欣喜,反倒露出失望的表情。
唉!原本以為他一定會受不了叫她滾蛋呢,沒想到他還挺能忍的。他真的這麼想學好中文?她納悶著。
算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還是繼績上課吧。
「那我們接著上剛那一段……」
門外何父與何母再度對看一眼,同時收回緊貼著門板的耳朵。
「看來那女孩是真的來教咱們兒子國文,不是來談戀愛的。」何母對貝曉陽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來。
「是啊!反倒是咱們兒子依然不受教,還偷偷打瞌睡。」害他這個做父親的真是羞愧,恨鐵不成鋼啊!
「沒關係!他要敢偷懶,人家自有辦法治他。」何母撫了撫略為凌亂的頭髮,笑著對丈夫說:「我下去準備晚餐了,今晚我想多弄兩道菜,請那位同學留下來吃飯。」
「呵呵,當然好!」
他老婆的手藝可不是蓋的,那位女同學有口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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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國文家教,在何熙煒的連連哈欠聲中,總算是結束了。
貝曉陽非常盡責地在一個小時之內將預定的進度教完,時間一到她立刻收拾書包,連聲再見也沒說就走出書房,準備下樓回家。
「等等——貝曉陽!」何熙煒從書房追出來,—臉熱絡地將手肘搭在她纖細的肩上,痞痞地笑著問:「小綿羊,別急著走麻!今天我們家有現做的餅乾和蛋糕,你要不要吃?我可以泡紅茶請你喝喔。」
「謝謝,不必了!」她虛假一笑,用力拍開肩上的怪手,高傲轉身,像公主般昂首步下樓梯。
「啊,課上完啦?」何母像是等她已久似的,優雅地走過來,笑吟吟地問:「你叫曉陽是吧?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
「啊?」貝曉陽茫然地望著何母,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剛到何家的時候,她感覺得出來,何母對她有種說不出的懷疑與防備,但是現在,那股莫名的敵意已經消失,看得出何母此刻的笑容很真誠,毫無虛偽。
她不知道何母為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這麼大的轉變?
貝曉陽的思緒紛亂地轉著,為難地婉拒:「呃……何伯母,真的非常謝謝您!但我還要趕車,山區比較偏僻,我怕太晚離開會……」
「那沒關係!等吃過飯,我叫司機送你回家。」何母真的很想留她下來吃飯,不斷遊說。
「對啊!吃過飯再回去,要是你不放心,我和司機一起送你嘛。」何熙煒正想找機會幫她好好補一補,老媽主動提議留她下來吃飯,正中他下懷!
「噓!你別多嘴。」貝曉陽悄悄白他一眼,接著轉頭對何母苦笑。「何伯母,我……實在是……」
打從母親離家之後,敏感的她性格就變得有點孤僻,不喜歡跟不熟識的人有太頻繁的接觸,偏偏何母這麼熱情,不斷留她用餐……
「呵呵,你可千萬別見外喔!」一名年約四十出頭,相貌和何熙煒有點神似的男人走過來,笑著說:「熙煒他媽媽的廚藝還不錯,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不妨留下來嘗嘗味道。」
「啊,不不!我怎麼會嫌棄呢?」貝曉陽趕緊搖頭,表示自己從未那麼想。
「既然不嫌棄,那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羅?」何父說完,逕自走向餐廳。
何母也笑容滿面地招呼:「都準備好了,可以開動了!熙煒,帶曉陽一起過來吃飯吧。」
「知道了!」何熙煒笑咪咪地拉著她,走進那個和她家差不多大的餐廳。
「啊?!」貝曉陽整個人傻傻地被拉走。
她並沒有答應啊!
大約十坪大的餐室中央,有一張典雅的長型餐桌,鋪著精緻漂亮的蕾絲餐巾,餐桌中央擺著一盆高雅的插花作品,質感細緻的乳白骨瓷餐具,在燭型古典吊燈的照映下,反射出溫潤如玉的光澤。
「來!曉陽,多吃點菜。」何母熱絡地用純銀的餐夾替她布菜。
「謝謝何伯母!」貝曉陽受寵若驚地道謝,有些不自在地端起塞滿菜餚的碗,夾起一塊蒜味牛柳放進嘴裡。
這一嘗,她立即驚訝地張大眼。「好好吃!」
她忍不住又嘗了其他的菜,每一道都可口極了。
「很好吃吧?這些可是我媽的拿手好菜,比家教費更值錢,算你賺到了!」何熙煒嘴裡早巳塞滿母親的拿手菜,雙頰鼓得像河豚。
何母的手藝實在太好了,貝曉陽終於理解何熙煒為什麼這麼挑剔,雞腿便當只吃一口就扔進垃圾簡。
雞腿便當雖然美味,但是跟何伯母的料理相比,就成了毫無滋味的干臘,他的嘴早被養刁了。
貝曉陽感歎地暗暗歎口氣,賣力把碗裡的菜吃光,但是很快的,半空的碗又破塞滿了。
「何伯母,我吃不下了!」貝曉陽趕緊求饒,何父與何母仍足一臉慈祥地拚命挾菜給她,要她多吃點。
不只她擔任何熙煒家教的第一天,受到如此的熱情款待,那天之後每回上課都是如此,她怎麼也推辭不掉,在何家用餐好像成了家教的福利之一。
而她也沒讓何父何母失望,第一次期中考,何熙煒的國文成績就進步了將近十分,他們樂得合不攏嘴,立刻替貝曉陽加薪。
貝曉陽只好更努力的督促何熙煒,在他的哀號聲中,他的國文成績一點一滴地提升,雖然不能說非常好,但至少每次段考拿個七八十分沒問題。
而何熙煒寒暑假固定和父母一同出國度假,回國時,總不會忘記替她這個「家教老師」帶禮物。
一開始是昂貴的名牌包包或手錶,但貝曉陽死也不肯收,最後何熙煒沒辦法,只好改買一些價位不高的當地名產,貝曉陽才勉強接受。
半年後,貝曉陽與何熙煒同時畢業,一同參加高中聯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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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招結果放榜——
貝曉陽毫無意外考上第一志願的女子中學,何熙煒也如願考上第一志願的男子中學,兩人的道路,似乎被命運錯開了。
不過,貝曉陽並沒有依聯招會的分發去第—女中註冊,經過審慎思考,並和老師商量過後,她決定改念一所頗負盛名的私立中學。
因為她是高分錄取第一女中的資優生,私立中學願意提供她三年學雜費全免的優惠,所以在經濟因素的現實考量下,貝曉陽毫不猶豫地放棄第一女中,選擇這間學校。
開學第一天,她掛著一貫清冷的表情走進教室,卻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眼前的人,大剌剌地癱坐在教室裡。
貝曉陽傻住,愣愣地看著他,心想:這是真人還是幻影?
「嗨!你來了?」何熙煒微笑打招呼,熟稔得彷彿他倆是天天見面的鄰居。
他欣賞地打量她穿著新制服的模樣,她的頭髮略微長長,白皙的面孔更加秀麗動人。
有聲音?貝曉陽震驚。既然有聲音,就不可能是幻影!
「你怎麼會在這裡?」再仔細看,他也穿著這間學校的制服,這是怎麼回事?
「就像你看到的,我也讀這所學校。」
「你也讀這裡?!」貝曉陽險些跌倒。「你明明考上了第一中學——」
「你也考上第一女中了啊,又為什麼在這裡?」何熙煒懶洋洋地斜睨她。
「因為我讀這裡,學雜費可以全免啊!」她由窘轉怒瞪視他。
「那我的理由也和你一樣,行嗎?」他笑得好不天真無邪。
「騙人!你家那麼有錢,根本不必省這些錢,就算你想現在出國唸書,伯伯伯母也絕對出得起。」他以為她那麼好騙嗎?
「唉!蒙受父母多年悉心照顧,花了他們不少錢,我也心生愧疚,反省檢討後決定念這所高中,節省三年學雜費,替他們少花點錢,好報答他們的恩情。」
他說得情深意切,簡直可賺人熱淚、孝感動天,貝曉陽卻半個字都不信。
「你會反省檢討?哈!」拿雞腿便當喂垃圾桶的人可不是她!
「我也有孝心好不好!況且,我也不是那種不知反省的人。」
她的訕笑真是氣死人,何熙煒得連做好幾次深呼吸,才忍住抓狂的怒氣。
他不由得再次懷疑:我是不是有被虐狂?國三被她嘲諷挖苦了一整年,好不容易畢業了,終於可以解脫,我又傻得放棄人人巴望的第一志願,急吼吼地追來?!
然而只要想到兩人從此分隔兩校,原本就沒交集的他們一定會漸行漸遠。他一想到這樣的情景,就滿心不舒服,不願自己只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小記憶——而且還是不太好的記憶。
於是他技巧地向老師打聽到她的消息,知道她決定念這問學校,他立刻向父母表示也想念。
幸運的是,父母親相當尊重他的決定,所以他才能順利入學。
「好吧!我老實承認好了,其實我希望你繼續替我補國文,所以才決定跟你念同一間學校的。」何熙煒模糊焦點,搬出家教當借口。
「我可沒答應要再當你的家教!」貝曉陽趕緊聲明。
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原因,被迫當他的家教半個學期已經夠了,雖然家教費很高,對她貧困的生活幫助不少,而且何父何母也對她很好,但她總覺得當之有愧,更不好意思再到何家白吃白喝。
何熙煒咧咧嘴,沒多說什麼,但是當天晚上何母就打電話給她,拜託曉陽再當她兒子高中三年的國文家教。
據她的說法,何熙煒因為太「擔憂」未來的國文成績,以至於食不下嚥——一餐只吃兩碗飯;而且睡不安枕——一天只睡八個小時又四十分鐘。
何母擔心兒子再這麼下去會弄壞身體,所以拜託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再幫他補國文,讓他安心。
貝曉陽怎麼禁得起何母的一再請托?本以為終於逃出「魔掌」的她,又乖乖回到何家,同樣每晚留在何家吃晚餐,並且忍受他每天中午的騷擾,繼續充當他的「餿水」桶,吃掉便當裡他不愛吃的菜。
一轉眼,又過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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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之後,何熙煒與貝曉陽再度連袂披掛上陣,參加大學聯考。
兩人成績相近,但是志向大大不同,貝曉陽想念商,何熙煒則想學資訊工程,本以為上天終於開眼,讓他們徹底分道揚鑣,沒想到開學當天,貝曉陽卻在校園裡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嗨,好久不見啦!」
何熙煒一身帥氣的黑色T恤和藍色低腰牛仔褲,背著書袋,愈加俊逸的面孔和燦爛得幾近耀眼的笑容,讓路過的女同學沒有一個不回頭看他。
這些他都沒發現,只注意到週遭男同學的眼睛全像蒼蠅見著肉一樣,盯著出落得愈來愈漂亮的貝曉陽。
過了一個漫長的暑假,她的頭髮已經長到肩膀,五官依舊明媚動人,皮膚依舊晶瑩白皙,原本單薄纖瘦的身材,在他午晚兩餐半強迫的「喂食」下,總算看見令人滿意的成果,不但人稍微圓潤了些,身段也更加凹凸有致。
而現在那些無恥蒼蠅,毫不掩飾自己的可鄙念頭,企圖摘取他細心餵養的嬌艷玫瑰。
笑話!他苦心養大了美麗的花朵,是為了讓他們採摘的嗎?
在強敵環伺之下,他再不做點什麼來宣示自己的所有權,美麗的花朵就要落入賊人手裡啦!
於是他大步上前,手臂一彎,大方地勾起她纖細的手,一副親暱的模樣。「小綿羊,午餐時間到了,我們去吃飯吧!」
「你——」貝曉陽蹙起秀眉,何熙煒的表情和動作都誇張得太不自然,不知道他心裡打什麼鬼主意?
「你想吃什麼?噢噢,別告訴我你想吃草!我可沒辦法一下子變出那麼多草,你要是跑去亂啃草皮,鐵定會被教官找去喝茶聊天,所以還是忍耐一下,吃牛肉麵好不好?」
「誰亂啃草皮?我也沒說要跟你去吃牛肉麵——」
「別生氣嘛!我知道你最討厭人家叫你小綿羊、羊咩咩,頂多我以後不叫就是了,你別生氣啊。」他邊哄著,半挾持地摟著她的肩,將她帶離人群。
貝曉陽想掙脫,想甩開他的箝制,然而她生平最怕的就是丟瞼,現在正值午餐時間,校園裡的學生幾乎全部傾巢而出,人來人往,旁觀的人那麼多,她不想再招來更多側目的眼光,只好恨恨地跟著他走。
經他這麼一鬧,大家都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
她氣得質問他:「何熙煒,你該不會是喜歡我才老黏著我,又無恥地用這種方法獨佔我吧?」
何熙煒愣了幾秒,隨即誇張地哈哈人笑。「哈……你想太多了!小綿羊,我是為了那些男同學著想,我怕他們不知道你有多難搞,所以寧可自己受罪,也不想讓別人受傷!孔夫子說得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咩!」
「你!」貝曉陽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想痛扁他。
拜他所賜,大學四年她乏人問津,偶爾有不死心的男同學想約她吃飯看電影,也被他巧妙地從中介入,壓根還來不及展開追求,就踢到一塊大鐵板。
而最令她生氣的是,這些「緋聞」對他似乎完全沒影響,他的行情依然好得宛如利多股市,節節看漲。
她不只一次在校園中撞見他和美麗的女同學有說有笑,氣人的是,美麗的女同學還不只一個人!瞧她們望著他那副癡迷陶醉的神情,就知道這些純情女生的一顆心全繫在他身上了。
「這個風流鬼真是害人不淺!」她沒察覺自己說話的語氣酸得很,看著他們的眼神,也透著濃濃的妒意。
她一直認為他們是天生的死對頭,從國三到現在都是,將來也一直會是,壓根沒去細想自己對他的感覺。
就這樣,時序再往後推移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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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貝曉陽和何熙煒即將從大學畢業,兩人的成績都很優異,也有心繼續深造,大四下學期,該是為未來做抉擇與準備的時候了。
窮困多年之後,貝曉陽的家境終於逐漸轉好。她的大姊曉風幾年前出嫁了,嫁給一位富家公子,姊夫馮君翰送了一棟公寓給她和而姊曉雨,讓她們搬離那棟違章建築,有了穩固的安身之所。
而二姊曉雨兩年前在香港任狗仔記者時,意外結識香港地產大王之子饒子炆,進而展開戀情,去年二姊也嫁到香港去了,現在那間公寓只有她一個人住。
而兩位姊姊雖然出嫁了,但每個月固定匯給她一筆生活費,別說念研究所,就算她想出國留學也不成問題,可是她不想花姊姊太多錢,所以決定在國內念研究所就好。
偏偏何熙煒想出國,知道她打算待在國內,便開始不斷遊說她,要她和他一起出國深造。
貝曉陽本來就不打算遠渡重洋,再加上開口邀約的人是他,她躲都來不及,當然更不可能答應。
看得出他很鬱悶,心裡也很掙扎,好一陣子天天到她的公寓找她,賴著不走卻不說話,什麼事也不做,只是默默看著她,像在沉思什麼。
這種情形持續了大半個月,直到他看見她攤在桌上的研究所入學簡章,才徹底下定決心。
貝曉陽其實是個懶得適應折環境的人,當她熟悉一個環境之後,就不太願意變動,因此她選擇自己大學裡的研究所為第一志願。
後來甄試的結果,她果然順利錄取了,令她訝異的是,居然在錄取榜單上看到何熙煒的名字。
和她一樣,他也直升同校的資工研究所,原以為他會出國留學,沒想到最後的結果他選擇留在國內。
她雖有些訝異,但其實並不震驚。
打從國三相識至今,至少也有七八年了,過去他所做的瘋狂行徑,每一件都比這決定精采,因此她根本不該感到詫異。他根本就是她的影子,她走到哪,他就出現到哪!
於是她又忍不住問了:「何熙煒,你明明可以出國留學,你究竟住打什麼鬼主意?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這回何熙煒乾笑著說:「別開玩笑了!我可沒有自虐狂,像你這麼高傲倔強又不溫柔的女孩,誰喜歡上你誰倒楣,我幹嘛沒事自討苦吃?」
「你——」不喜歡就算了,她也沒逼他喜歡,他何必說成這樣?好像她有多糟糕似的!
貝曉陽氣得渾身顫抖,再次肯定,何熙煒絕對是她的隔世宿仇!
好不容易又過了兩年,貝曉陽即將從研究所畢業了。
度過被何熙煒糾纏的國中時期,接著又被騷擾的高中時期,惡夢一直延續到大學,然後如影隨形地直到研究所。現在惡夢終於快結束了!
貝曉陽決定不再進修,準備就業,這下他再也沒辦法黏著她了吧?哼!
她暗自慶幸,長達十年的惡夢即將結束,想不到一通意外的電話,粉碎了她逃脫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