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震得張靜雅說不出話,她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手,鑽心的疼從她的手心裡冒出來,她清醒了不少。
「沈宸,只是男女朋友,需要做到這樣嗎?」她不喜歡張家,但也不會為了他而做一個被人唾棄的她的話讓沈宸眼裡閃過一抹冷意,他的神色一片平和,但話卻是冷酷狠毒的,「張家給了你什麼?錢嗎?養你的那些錢不過是九牛一毛,如果真的對你好,你為什麼要打工,你為什麼跟別人合租公寓,你又為什麼不能跟我交往?」她啞口無言,他說的是實話。
「金錢瓜葛最簡單,把錢還給他們就好了,不是嗎?」他文雅地一笑,殺傷力卻不容小觀。
張靜雅瞪著他,「你是什麼意思?」錢在他沈宸眼中什麼都不是,可對她而言,是很好用的東西。
「放心,我沒有到處撒錢的愛好。」看出她的鄙夷,沈宸大大方方地表態,「如果真的想擺脫他們,我可以借給你。」
他的說法換來她驚訝的一眼,「借錢?」她嘲諷地一笑,「還了他們的情,再來還你的情?」張靜雅的話,他不置可否,他鎮定地看著她姣好的臉龐,「這要看你怎麼想了。」他固然不是好人,但作風絕不是張家那派的。
眼前的沈宸轉眼間變了一個人似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區別呢?以前以為他如陽光般讓人感覺溫暖,現在卻覺得這溫暖之下是一片的冰涼,亦或者,她從來沒有看透過這個男人。
女人是一本書,永遠讀不完,也許還會讓人讀不懂;男人則是一池清水,清澈見底,卻不知源頭在哪單。
她傻在那裡,唇上一陣麻意,那麻麻的感覺讓她紅了眼眶,她低下頭不去看他,也不想聽他說話。
沈宸卻忽然伸手抱住她,溫暖的懷抱讓人無法抗拒,「張家根本就不算什麼,沒必要放在心上。」她的處境他不是很瞭解,沈宸長年台灣國外兩地跑,但從張靜雅所擁有的一切可以看得出來她過得不好,她每一次來沈家替沈昕補習的時候,二十多分鐘的路程,沒有轎車接送,甚至住在這麼一間小小的公寓,他知道她過得不好。
對張靜雅來說,張家人對她不好,非常的不好,卻不能說完全沒有恩情。
「沈宸,如果你沒有出現,一切都不會變。」她推開他的懷抱,他的懷抱很溫暖,可他的溫暖帶著暴風雨前夕的血腥。
沈宸明白她的意思,無所謂地聳肩,「你沒有別的路走。」換言之,他也不會退出她的生活,既然已經走進去了,為什麼還要退出來?張靜雅無語地看著他,冷冷一笑,「如果是以前,我願意,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那時她願意,是因為她喜歡他,是因為她天真、她傻。
沈宸的臉色沉了下來,好像有什麼在眼底沉澱,「現在這樣不是你要的?」那時把她當做小妹妹沒有想太多,可現在在台灣時間多了,遇見她的機會也多了。
他是居心不良,但做他的女朋友是她想要的,他給她,她又不要了,他臉上頓時無光,臉頰還一陣陣的痛了起來,「算了。」
他沒頭沒尾地丟下一句話,高傲如他,何苦讓自己委屈,他冷淡地轉身離開。
張靜雅看著他離開,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為什麼心裡會有一種悶悶的感覺,她冷靜地關上了門,機械式地繼續拖地,拖完地之後她又洗碗,按部就班就和以前一樣。
幾下睡覺的時候,她發覺臉頰濕濕的,她閉上眼,忽視這種不該有的情緒,以及流淚的錯覺。
怎麼會哭呢?她一點哭的慾望都沒有,所以她沒有哭,絕對沒有哭,壓抑的哭聲從臥室裡傾瀉而出,如動物受傷而鳴,卻又如人刻意隱忍。
第6章(1)
張靜雅下了班,正要回公寓的時候,母親打了電話,她有些吃驚,但眉眼裡有著喜悅,「喂?媽……」
「靜雅,現在有空嗎?」張母溫柔地問她。
張靜雅愣了一下,「現在嗎?」
「對。」
「媽,我剛下班。」
「那我過去接你,我們一起吃一頓飯。」張母輕柔地說。
張靜雅應了一聲在原地等待,沒過多久張家的轎車開了過來,張母坐在裡面對她招了招手,張靜雅低頭坐了進去。
張靜雅看了一眼沉靜的母親,記憶中母親的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只有臉是好的,因為生父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家暴,如今的母親全身有一種淡雅的氣質,高貴的神情與以前完全不同,宛若貴婦人。
「最近沈宸有找你嗎?」張靜雅剛一坐穩,張母開門見山地說。
張靜雅知道母親找自己絕對跟沈宸脫不了關係,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開口了,她微微苦笑了一下,「沒有。」上次跟沈宸說白了以後,沈宸就沒有再來找過她了。
「媽知道你也喜歡他,」張母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地說:「可是你的身份沈家不會接受的,沈家到底是要門當戶對的對象。」
張靜雅沒有說話,乖乖地聽著母親的話。
張母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手,「媽想過給你找一個好對象,可是沈宸不適合你,媽媽原先就想給你介紹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不用大富大貴,能給你幸福就好。」張靜雅眼神飄到了窗外,看著樹影倒映在車窗上,一點一點地晃過去,像皮影戲一樣。
「這有錢人的生活是不一樣的,你的出身是注定的,改不了的。」張母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多說話。
車子在一間有名的五星級餐廳前停了下來,在她們下車之前,張母伸手按住了她,「靜靜……」張靜雅心生不好的預感,不解地看著張母,「媽?」一路上,母親不斷地灌輸她嫁人的想法,現在這樣的舉動讓她更加的不安了。
「媽不想瞞你,今天吃飯不是只有我和你。」張母沒有隱瞞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見張靜雅沉默,她又道:「還有一位先生。」
張靜雅恍然大悟,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媽?」
「要不要下去,你自己決定。」張母收回了手,挺直了背脊地坐著。
望著母親收回的手,張靜雅眼睛酸酸的,她苦澀地一笑,不下去是不是連母女都做不成了?她眨了眨眼睛,再一次地抬頭看見母親冷淡的臉,絕望浮現在心頭,她慢慢地坐回位置,與張母之前隔了一段距離,「送我回去吧。」
張母臉色大變,似乎沒想到張靜雅的答案會是這樣,她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優雅的氣質被怒火給燒得一點也不剩了,冷聲地對司機說:「回去。」
二十分鐘之後,車子停在她原先居住的舊公寓,張靜雅眼裡閃過一抹諷刺,下車之前,她冷清地說:「媽,我會離開台北的。」
張家容不下她,恨不得她快點嫁人,母親剛才的行為,對她而言是無形的壓力,母親突然關心起她的婚事,她也知道是為什麼,早點把她嫁出去,沈宸跟她就更不可能了。
眼睛蒙上一片灰暗,她清楚地說:「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你怎麼說也是姓張……」明白張靜雅的意思,張母瞇起了眼睛。
「張家有的是手段,不是嗎?」隨便對別人說她出國工作什麼的,借口還怕找不出來嗎?就怕當事人願不願意用心而已。
張母沉吟了片刻,「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心裡突然一疼,早知道母親的態度,可到真的要面對的時候,她難免感覺受傷了,「我回去準備。」她下了車,看著轎車快速地揚長而去,她轉身往最近的公車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