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朝陽,雖然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但還是,直視著。
清晨的空氣格外地清新,就算是在遊戲中,還是讓人有精神一振的感覺,但是,對我這個「用功」到太陽出來的人來說,只覺得頭昏昏,很想睡……
而且胃好像有點痛。
這叫活該!
就在太陽升起的那刻,我也剛好升級了。
三十二級,應該夠了吧。
雖然那個人說練到三十級就收我,但剛好三十級去找他也未免太刻意了點,所以我又硬撐了二級。
再也不想等待了,陽光很耀眼、很溫暖,令我很想朝著那溫暖的來源走去,如追日的誇父。
向著陽。
雖然想睡,但我還是先搭馬車來到精靈大陸的首都,聖域崔爾夏,然後才下線休息。
早上六點,就算再怎麼想入團,現在也沒人在在線吧。
可是……睡不著啊!我在床上滾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還是忍不住爬起來玩遊戲。
在崔爾夏逛了一圈,沒心情練功又不知道做什麼好,於是我開了密語頻道,密了那個人。
「安安。」
這麼早,我想他一定不可能在在線,沒想到……
「早安。」
耳邊傳來對方低沉好聽的聲音,我嚇一跳,差點想關了密語下線逃跑。
「這麼早啊?」我強作鎮定,回道。
「早上人少。」
也對啦,沒人搶怪,比較好練。
「你不用上班、上課喔。」
他不可能跟我一樣是只米蟲吧。
「今天假日。」他的聲音聽來有些失笑,「不用上班。」
「咦?」看來是我玩昏頭了,連假日都不知道。好丟臉!
「有事嗎?」他問道:「你練到三十級了。」
「你怎麼知道?」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
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似地,他說:「如果我忘了,就不會在這邊跟你聊天。」
「喔……」哇!好高興。
「我們剛好要出團,要入就來吧。」他說道:「崔爾夏冒險者工會前。」
「馬上到!」
我滿心雀躍地往冒險者王會的方向跑去,頭不昏了,胃也不痛了,胸膛緊張地起伏,心臟快速地拍打著。
前方,陽光刺目。
冒險者工會前,一名漾著大大笑臉的少年朝我走了過來,那少年有著一頭微翹的金棕色短髮,明亮的金綠色雙眼看起來十分地討喜。
「安安……我叫百不穿羊,請問你是冥月嗎?」
「嗯!」我點頭,「我就是,你好啊,百不穿羊。」這ID真可愛。
「叫我小羊就好啦。」小羊探頭朝屋內看了看,「老大跟半生應該快出來了。」
小羊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應該還是個學生,這年頭還有學生假日這麼早起的,真難得。
我忍不住問道:「你都那麼早起的喔?」
「還好啦!」小羊抓抓頭髮,「其實是老大說,假日早上人比較少,要我們早點起來練功,昨天他十一點就趕我們去睡了耶!」
「早睡早起,對身體才好。」我有些心虛地說。
看來我以後該調整一下作息了。
說話間,一名長相斯文的神族祭司從冒險者工會走出,他揚著玩味的笑容,看著我。
「你就是無極提過的小盜賊啊,長那麼大啦!」他眸中閃爍著刻意隱藏的精光,給人有點狐狸的感覺。
長那麼大?奇怪的說法……
然後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無極,說:「你有外貌協會的嫌疑喔!這盜賊長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
我……我該說謝謝嗎?
旭之無極掃了他一眼,冷冷地,「無聊!」一句話就把半生的玩笑打了回去。
「你好,冥月,歡迎你加入垠之無。」無極說著,對我同時發了傭兵團邀請跟組隊邀請。
我飛快地按下確定,雙手興奮地顫抖著。
垠之無!從此以後,它就是我的家、我的歸依!
「這位是半生風雲。」他指指半生,「我們的副團長。」
「你好,半生。」我朝他微笑。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垠之無的一員,要為工會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喔!」
「呃……」什麼跟什麼?「喔……好……」
「很好很好。」半生拍拍我的肩膀,不知道在「好」什麼。「我說無極啊,我們可以做那個任務了。」
「是啊。」無極看著我,笑容有點……不安好心。
我有誤上賊船的感覺。
賊船蕩啊蕩地,開到了聖域以東的那座不怎麼光明的光明之塔。
「天運」世界的三個大陸上,分別有三組高塔,天梯大陸東岸的光明之塔,中央大陸北邊的希望之塔,還有赤土大陸邪惡跟詛咒之塔。
這三組四座高塔各有其特殊的怪物跟龐大的任務,是玩家練功打寶的聖地。
高塔就跟練功區一樣,愈高層樓的怪愈強,所以玩家們幾乎可以在高塔扎根長駐,努力往上爬,直到長大成人為止(笑)。
光明之塔的難度比較低,大概練到一百級,就可以一個人SOLO全塔了。
光明之塔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它全塔都由白得發亮的大埋石砌成,在太陽的照射下,猶如從天射下的一束光芒,無比明亮。
據說,光明之塔的塔頂有一條通往天界的階梯,而光明之塔也是天梯大陸最高的建築物,除了變成白光在天上飛之外,登上塔頂是最接近天空的辦法。
不過,在登上塔頂之前,會先變成白光N次……
而光明之塔之所以會背上「不光明」的污名,是因為塔裡的怪,正所謂有光就有影子,光明之塔裡大多都是愛縮在地底偷襲人的影子類怪物。
影子類怪物貼在地面上時,看起來只是一片不怎麼起眼的暗塊,它們會迅速地貼到玩家身後,出其不意地偷襲。
而且,不光明的影子類怪物又愛搞圍毆,要是當玩家發現自己周圍一大圖的地面比附近的暗時,就只能閉上眼睛等著變白光了!影子類的怪物攻速可不是一般地快,而且它們快死時還會縮回地面落跑,屬於欺善怕惡、貪生怕死的這類討人厭的怪。
可是光明之塔的任務獎勵特別好,為了獎勵,只好硬闖影子怪這關了!
好險我們隊上有個影子類怪物的剋星——盜賊。
盜賊遁地的功力可比影子怪厲害多了,而且影子怪一受到攻擊就會現身,所以盜賊可以利用潛行遁到地底下,在隊友的周圍繞圈圈,把影子類的怪物給「撞」出來,當然,這工作可是很累人的。
別的不說,光是要一直潛行繞圈就已經會讓人累到吐血了,盜賊真是可憐……
沒錯,我就是那個可憐的盜賊……看來我入團的時機,還真是准的沒話說。
無極接的任務,是要到光明之塔四樓找個NPC,不過我才走到二樓,就已經快不行了。一直轉圈圈,頭好暈啊。
一輪怪打完後,我從地底現出身形,癱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了。
「小月,年輕人……身體怎麼那麼虛。」半生調侃著。
我該不該跟他說因為我整晚沒睡覺啊?
「休息一下。」我虛弱地晃晃腦袋,「我深刻的感覺到地球在轉……」
「有沒有那麼誇張!」
不誇張,雖然還沒到撐不下去的地步,但我的頭好痛啊!
我撫著頭,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好吧!我們繼續。」我發誓,我再也不要熬夜練功了……短期內啦。
「冥月。」無極突然出聲叫我。
「是!」我抬頭看他。
他將臉湊近找,「你整晚沒睡?」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視線往旁邊飄,「這個……」
「去睡覺!」短短的三個字,卻飽含了讓人無法抗拒的魄力。
「可是任務……」嗚嗚嗚……這是我第一次出團耶,我不要睡啦!我還撐得下去。
「下午……晚上再做。」
「我們回城。」無極看向其它人,藍眸威脅性地半瞇著,不容否決。
「可是……」我還在掙扎,「因為我而害大家還要重走一次……」
「沒關係啦!」小羊笑道:「多走幾次有經驗啊。」
就算我想繼續,他們也一定不肯。
「你先去睡,晚點我們再來解。」無極說道:「以後別熬夜了。」
關心的話語誰都會說,但,我看得出來,無極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這個人,果然像太陽般耀眼溫暖啊!
我想靠近,哪怕刺眼、哪怕灼傷。我已經……冷太久了……
「好啦!」我應道。
有光,就有影子。影子伴隨著光明而生,追隨著光。
我從床上跳了起來,扭頭看著床頭的時鐘。
下午三點二十七分。
我趕緊爬下床,胡亂梳洗一番、灌了瓶營養劑後,立刻登入遊戲。
「各位安安啊!」我在團頻裡說道。
呼……有團頻說「安安」的感覺真好。
「月大哥安安。」小羊應道。
「安安啊,小月。」半生跟著應道:「睡飽啦?」
「嗯嗯!」真丟臉……
「裝備整理一下,我們出發吧!」無極說道。
光明之塔一、二層的怪不強,大約在十五到二十五級左右,只是數量多了點。
這兩層的影子類怪物叫「附影怪」,幽靈系,等級在二十一到二十三級之間,對我們來說雖然不難應付,但要是被包圍了,還是很危險。
我剛剛頭腦不清楚,沒有想那麼多,現在睡飽了,倒想出個辦法來對付他們。
我們隊上兩個主力都是遠戰系的職業,所以我只要走在隊伍的前面潛行,把擋住去路的附影怪趕出來讓他們打就好,畢竟我們的目的是解任務,而不是練功。我剛剛不知道在笨什麼!
我一會潛行、一會現出身形幫忙打怪,忙得汗流浹背,不亦樂乎。
我是盜賊、是肉盾!身後有朋友可以保護的感覺真好。
是的!能加入垠之無,真好……
費了一番功夫,我們終於走到三樓,只要再一個轉角,四樓的階梯就近在眼前了。
「有沒有……搞錯啊!」小羊倒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他會在這裡……」顫抖的手指著前方,「一定是我看錯了,這是錯覺……是錯覺……」
連我都在懷疑是不是我沒睡飽眼花了。
一百三十二級、人型光暗系,光明之塔的終極BOSS墮落使者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說這只BOSS會隨機出現在光明之塔的任一層,可是他大多出現在八層以上的高等區域啊!(光明之塔有十二層)
以現在「天運」的平均等級,根本沒有人殺得死他,他出現在這裡,嚇人啊!
……是很嚇人。
「現在……怎麼辦?」他堵在那裡怎麼上去。
「怎麼辦?」半生撇了墮落使者一眼,拉高音調,「跑啊!」
沒錯,是該跑,因為墮落使者已經注意到我們了!
一襲白衣,渾身泛著黑光的墮落使者抽出金色的長戩,亦步亦趨地朝我們靠近。
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是君子,所以十年後等我幾百級時再來找你PK,現在,保命要緊!
快跑快跑……
我潛在地面下,盲目地繞了一陣子後,選了個附近沒怪的地方現身。
「你們還好吧?」我問道。
「趴了……」小羊虛弱地說。
「傳說中的秒殺啊!」半生也說。
看來他們兩個都掛了。
「無極呢?」
「我在四樓。」無極說道:「冥月你沒趴就回城吧,任務我來做就好。」無極自認這是他的失誤,所以不願再連累眾人。
「這怎麼可以?」我立刻回道:「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就算他等級高,可是無極是法師啊(正確來說是魔法戰士),法師一被近身可是很危險的。
「沒關係。」無極淡淡地說著,「找個NPC而已,很快的。」
我突然可以瞭解無極的想法,就算我們回城重走又怎樣,遇到墮落使者還不是會被掛掉,所以,無極寧願自己一個人闖四樓。
胸膛又熱又脹的,好難受,我吁了口氣,「無極……你等我。」
不等他回答,我變化作影子,往四樓的方向沖。影子,是隨著光的。
「笨蛋。」無極看著靠在牆上喘氣的我,表情有些不悅。
我餘悸未定地拍拍胸口,瞪大了眼,「差點……差點就被他發現了!」
原來潛行不是萬能的啊!要不是我已經靠近樓梯門,一定會被墮落使者送回城重走。
「你活該!」無極皺起了好看的眉。
我笑了,揚著燦爛的笑臉,「走吧。」我說。
「走吧。」無極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他溫暖的手。
一出樓梯門,我便再度化成影子,為無極開路。
你是光,而我是你的影子,吞沒、掃蕩你周圍的黑暗。
哪怕光太強,看不見陰影……也無所謂。
「到了。」無極在一名NPC門前站定,我也從影子中現出身形。
「辛苦你了。」他看著滿頭汗水的我,這麼說。
他的臉上,是無敵的笑容,我移不開視線。
開始了……有什麼東西,在熾熱得膨脹的胸口中,開始發芽。
***
一個又一個任務的成功,讓垠之無除了傭兵等級,名氣也不斷上升。
當我注意到時,「垠之無」這三個字已經成了討論版的「常客」。
垠之無強,但它強的不只是傭兵等級,團員只有四個人,能練到這麼高的程度,實在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了。
除了等級,垠之無還有一個話題常被人討論,就是人少。
垠之無只有四個成員,而且團長旭之無極非常地挑,就算裝備再好等級再高,只要他看不順眼的,絕對不收,所以我入團一個多月了,團員……還是只有四個。
半生已經抱怨到不想再抱怨了。而無極老是用「冥月這個負責擋怪的近戰系都沒說話了,你這個補血的抱怨什麼」這句話頂回去。
「小月……你上了賊船了你。」然後半生就會這麼對我說。
「這我一開始就知道了。」我笑著回他,「可是跳了就是海啊,所以我不會下船的。」
「好傢伙!」半生奸笑著,「那麼,大肥羊,拿點金幣給賊頭子花花吧。」
然後他立刻被正牌的賊頭頭踢飛。
所謂樹大招風,人就是這樣,你不給入,他偏要來「番」,所以我們老是接到一堆請求入盟的密語,煩得乾脆把密語頻道給關了,而那些番不到正主兒的人,就上討論版番,我想垠之無有一半以上的名聲是被那些人吵出來的,而且還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這一天,我們在眾人的注目下(很不想說是「既羨慕又崇拜的眼神」下),從冒險者工會交了任務走出來。
「垠之無?」一名精靈騎士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揚眉,多看了我們一眼。
「你好。」我朝他點頭。
該不會又來了吧。
「有事嗎?」無極問道,一臉的寒霜。
「不錯嘛。」那人轉過身來面向我們,「我入入看好了。」
入入看……好了?我愣了愣。
「啊?」小羊則是直接地困惑給對方看。
「喔喔,有意思。」半生挑眉,「請求入團的話我聽多了,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有個性的說法。」
他伸肘頂頂無極,「無極老大,收他吧。」
「憑什麼?」無極這句話是看著對方說的。
「我強。」對方毫不客氣地說。
「比我強?」
「比你強!」
無極笑了,自信的、自負的,傲氣十足的笑。
「PK。」無極抽出長劍,指著他,淡淡地說。
「我贏?」
「團長給你做。」
「好!」
PK場內。
他們兩人分別站在競技台的兩側,無極朝他微微鞠躬,「四十八圾,精靈魔法戰士,旭之無極。」
都已經要開始打了才在互報等級、職業會不會太遲了點……
「四十六級,精靈,神聖騎士,天各一方。」那人說道。
「限制?」無極問。
所謂的限制,就是限制近身戰或限制魔法戰,因為兩個人都是雙修職業,限制一項職業技能的使用,對兩人而言或許會比較公平。
「不限制。」一方說。
「正合我意!」話聲一落,無極便喃喃地念起了魔法。
一方也在同時念誦起咒語。
「轟隆!」一聲,一道霹靂打向一方。
與此同時,一方一揮手,點點的白色星光籠罩在他身上,幫他補滿了血。
「治癒術!」半生讚道:「這招好」
的確,神聖騎士的長處就是可以補血,能用當然就用,防守有時也是最好的進攻!
剛幫自己補滿了血,一方一手長刀,一手大盾,飛身攻向無極。
治癒術的魔法延遲時間比無極的雷鳴術短了幾秒,就這幾秒之差,一方已經攻到了無極面前。
失了先機的無極,立刻拿劍架住一方的長刀,一個反手,打偏了長刀。
兩人的魔法戰在短短的一攻一守下結束,近身戰開始!
「你們怎麼看?」半生兩眼盯著台上,用公頻問道。
競技台離觀眾看台不近,除非大喊,不然競技台上的人是聽不到觀眾席的人在說什麼的。
「老大會贏!」小羊說:「我賭他嬴。」
「我也這麼認為。」半生說:「職業技能先不論,光是等級,無極就比他高了。」
「我也覺得無極會贏。」我說道。
無關職業或等級,無極他,就是會贏!
「哎呀!」半生一臉的遺憾,「連小月都認為無極會贏,那就不好玩了。」
「不好玩,怎麼說?」
半生搖搖手指,一副「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說道:「這樣就不能打賭了。」
「要是我們三個都賭無極贏,那怎麼賭,所以啊……小月。」他一臉壞笑,看得我內心發毛。
「嗯?」為保安全,我是不是該逃跑了。
「就這樣啦。」他拍拍我的肩膀,「你賭無極輸吧!」
「我不要!」我立刻拒絕。
無極又不會輸,我才不要打這個睹。
「由不得你喔……」尾音拉長,半生一臉笑意地看著我,「如果你不希望沒人補血的話……」
好……好恐怖的威脅。得罪女人得罪惡人,就是不能得罪祭司啊!
不然哪天打怪時,他「不小心」忘了補血就慘了。我抖。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嘍!」半生說完,不等我有任何表示,他就拉著小羊開始下注了。
我……我做無言的抗議!
再將注意力移回場內,無極跟一方兩人的戰鬥已經快有結果了,兩人的血量都只剩下一點點。
無極的長劍突然竄起銀白色的雷光,他發動了魔武技,而一方不退反攻,他擺出個特別的姿勢,打算用連續技與無極對決。
一方的決定是錯誤的,這種時候應該先幫自己補血比較有勝算,不過由此可以看出天各一方這個人的個性,固執、絕不低頭。
我想,不管結果是勝是負,無極絕對會收一方入盟的。
長刀從右側劈上無極,無極不閃也不躲地硬吃了這一記。
他看得出,一方這連續技的第一招攻擊是最弱的。
就在一方揚刀正要發出第二招的瞬間,帶著電光的長劍一晃而至。
勝負揭曉。
競技台上,無極的血量見底,雙眸半閉,人佇在台上一動也不動,呈現昏迷狀態,
而一方,我不用看也知道,他倒在地上,血量歸零。
半生立刻跳到競技台上,先幫無極補好了血,然後幫一方復活。
我跟小羊這才反應過來,也跳上競技台,掛著滿臉的笑容稱讚個不停。
「老大……你好酷啊!好帥啊!」小羊拉著面無表情的無極轉圈圈,「偶像偶像,我愛你!帥哥,我要嫁給你。」
「我對男人沒興趣。」無極甩開他,小羊像個陀螺似地轉到一旁。
「天各一方也很厲害。」我看著復活過來的一方,然後又看向無極,「無極,打的漂亮!」我伸手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怎樣,你也想嫁給我?」無極打趣道。
他這無心的話,害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我掩飾性地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你娶我就嫁啊!」
「你肯嫁我就娶。」無極順著我的話說。
我張口正要說些什麼,就被小羊打斷。
「老大偏心,只肯娶月大哥。」他靠著無極的肩膀,故作傷心地抽泣著,「嗚嗚嗚……我被拋棄了……」
小羊的動作,純粹而自然,我笑看著,心裡某個角落正偷偷地羨慕著他。
「那!小月,錢錢錢錢……」趁無極邀一方入團不注意時,某只被窮鬼附身的狐狸湊到我面前,拇指跟食指搓啊搓的,討錢中。
靠在無極肩膀上的小羊見了,一隻手伸得直直的,也開始要錢,「月大哥,你賭輸了,拿錢來……」
「賭輸?」無極挑眉。
我滿身冷汗準備落跑,狐狸一臉的狐笑,而小羊則是……
「我們剛剛打賭啊,我跟半生大哥賭你贏,月大哥賭你輸。」他滿臉笑意地說。
「打賭?」無極再挑眉。
喔!百不穿羊!你不要以為你是無心的,我就會原諒你陷害我!
「不是啦……我是……我是……」前有豺狼、後有惡狐,我要怎麼解釋我是被陷害的!
「喔喔,你覺得我會輸。」無極撥開掛在身上的小羊,寒眸半瞇,緩緩地走向我。
我可沒忘記我們還在競技台上,當下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那明明是魔法戰士的人,動作卻比找這個盜賊快,他兩、三步就追上我,從後方勒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冥、月,你認為我會輸?」
「沒……沒有……」我死命地掙扎著。
空氣,我要空氣!
「你賭我輸?」看他那惡狠報的模樣,我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會咬上我的脖子或耳朵。
「我沒……哇!」
他不是咬,是扯,無極一手勒住我的脖子,一手拉著我的耳朵往後扯。
「會掉下來、會掉下來啦!」我毫無形象地亂叫著。
「你賭我輸?」無極再次說道,就著這個姿勢,他的嘴唇幾乎貼在我的臉上。
只看到他那形狀姣好的薄唇一張一合,我的耳朵,已經完全聽不到他說的話。
咚咚!咚咚!強烈而快速的心跳磬佔據了我全部的聽覺,我的心跳聲。
「老大,你快放開月大哥啊!你看月大哥的臉好紅,他快被你勒死啦!」
我該如何自處?我難堪地用雙手蒙住臉。
發覺自己骯髒的心情後,我該如何面對他?該如何面對自己?
***
「月大哥,你在發什麼呆?」一劍天下,也就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死黨,杜劍笙一臉不解地看著我,打斷了我的思緒。
「啊!」我笑了笑,「抱歉,我在想傭兵團的事。」
「傭兵團,月大哥你什麼時候加入傭兵團了!」一劍拿著筷子在我面前晃啊晃的,我皺眉,壓下筷子。
「筷子是拿來吃飯的,不是拿來戳人的。」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劍,所以我們兩個就約出來一起吃個飯。
一劍抽回筷子,把它拿來做正確用途,夾菜。
「你怎麼沒跟我說你入傭兵團了。」他滿嘴白飯地說。
「我找得到你嗎?」是誰一整天都泡在遊戲中不接手機的。
「喔。」一劍扁嘴,乖乖吃飯。
「我入的團叫『垠之無』,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一劍玩的是半獸人,垠之無的名字應該不會連中央大陸的人都聽過吧。
「當然聽過!」一劍丟了筷子,差點把嘴裡的飯噴出來,「垠之無耶!月大哥,我也要入……」
雖然知道一劍大概會有這種反應,不過沒想到垠之無的名聲那麼響。
「這……」我猶豫著,「我不知道……」
「你不是垠之無的嗎?你拜託你們團長收我啦!」一劍扯著我的領子哀求著。
「我不能保證……」
要是團員推薦就有用,垠之無現在還會那麼少人?
「拜託啦!拜託啦!」一劍死命地晃著我,晃得我的頭好暈。
「我問問看啦。」我扯開他的手,他滿嘴白飯好像隨時都會噴出來攻擊人似地,真是恐怖。
「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我嘟嚷著。
「吃飯啦!」
誰叫一劍是我多年的死黨,所以就算覺得難為,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問問看。
上線後,我先是仔細觀察無極的心情,我們昨天很順利地完成一個任務,所以他心情看起來還不錯……至少沒有不高興啦。
那張冰塊臉實在很難看出心情好不好……
「無極。」我拉拉他的衣袖,「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要拜託你。」
無極看著我,挑眉,「說就說,不用裝可愛。」
我哪有裝可愛……算了,懶得跟他辯這個,正事要緊!
「就是……」眨眨眼,輕咬著下唇,我努力想該怎麼起頭。
無極揚起意味不明的微笑,說道:「你對自己的長相應該要有點自覺。好險我不是那類人。」
「哪類人?我很有自覺啊……別打斷我。」我揮揮手,不滿無極打斷我的思路。
「我有個朋友,想加入我們傭兵團。」
「喔?」尾音上揚,不過倒沒有不滿的情緒在裡面。
「可以嗎?」我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了。
「給我個理由。」無極說道。
「他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嗯……這不算理由吧。」
我看向無極,他面不改色地看著我。
「嗯……」我繼續想。
「他叫一劍天下,半獸人戰士,我不知道他現在幾級了……不過大概不會很低吧,他天天都泡在遊戲中。」我也沒資格說他什麼啦。
「他這個人很愛說話。」豈止是愛說話,根本就是只老公雞,「愛玩愛鬧,我想他加入後,團裡會熱鬧點。」
「你的意思是……」無極半瞇著眼,「我們很悶?」
我朝他微笑著,不怕死地答道:「是啊!你跟一方都不愛說話,我常常覺得小羊很可憐耶,他都快被你們悶死了。」雖然沒那麼誇張,不過也是事實。
「喔喔?」尾音再次上揚,但聽得出已有些不滿的情緒,「這是你的理由?」
「這是我的理由。」
「那好,一方入盟時跟我打了一場,你那個朋友人在中央大陸,所以這次就由你代打吧。」無極冷冷地說:「打贏了我就收他。」
「這……關我什麼事?」嘴上雖這慶說,但我心裡想的卻是……
盜賊怎麼可能打不贏魔法戰士?誰不知道盜賊是PK場上的常勝軍。
「覺得魔法戰士打不贏盜賊,你等著瞧吧!」無極傲笑著。
死定了!他怎麼看得出我在想什麼啦!
***
觀眾看台上,半生正拉著小羊跟一方私私竊語,一看就知道是在下注。
你們賭我輸吧!我不會扯你們耳朵的……
「限制?」無極照例問著。
其實限制對我比較有利啦,不過……「不限制。」
我一說完,無極就開始喃喃念起咒語,我當然馬上發動潛行躲入地區。
如果是2P2(二對二)的戰鬥、如果無極帶上了半生,我或許還會怕半生新學到的無所遁形術會把我瞅出來(無所遁形術:讓一定範圍內的隱藏生物現出原形),可現在是lP1,我贏定了!
我潛到無極身側,故意露出上半身假裝要偷襲,見無極一揚手,一道電光就欲射出,我立刻再潛回地底。盜賊的潛行也需要少許的發動時間,但我剛剛只露出半截身體,並沒有完全解除潛行狀態,所以無須再次發動,就可以立刻潛回地區。
我繞到他後方,現身,抽出匕首朝無極攻去。
只要跟盜賊PK過的人都知道,一被盜賊貼身,除非等級相差很多,不然就只有等死的分了,更何況,無極是需要時間讀咒的法術系職業。
我想無極剛發過法術,一定還在僵直中無法動作(施法過後法師會有幾秒的僵直時間,無法動彈),這正是突襲的大好機會!就在劍尖刺向無極的剎那,無極突然轉過身來,一劍架住我的匕首,我大吃一驚,立刻往俊退了一段距離。
「中計了吧!」無極一臉得意。
看他劍身流竄的電光就知道,原來無極剛剛念的不是攻擊性魔法的咒語,而是魔武技的咒語,他在我現出半身的時候故意做出發動魔法的動作,讓我以為他要發動攻擊性魔法,我遁回地底時,他發動魔武技的僵直時間剛好過去。
我欲欺敵,反而被敵欺,好個反奸計啊!我咬牙。
皮薄血少的盜賊可碰不得他長劍上的電光,要知道盜賊物理攻擊的迴避率雖高,但魔法的迴避率就跟其它近戰系的職業一樣低,我只好再遁回地底。
一失先機,我就知道我輸定了。我在地底潛行的時間愈久,他就更有機會施展強大的攻擊魔法,但如果我馬上現身,還不是會被他的魔武技追的滿場跑。真是可惡!
「這位先生,我看你一臉忠厚老實,沒想到是那麼奸詐的人啊。」我躲在地底不服氣地抱怨著。
「出來!」無極只說了兩個字。
「不要!」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我寧願在地底窩到SP用完水喝光,也不要那麼早現身給他電,很痛耶!
「乖,出來。」
「噗!我說老大啊,你當小月是狗啊!」半生在看台大喊著。
無極不理他,「乖,我耐心有限,快出來。」
哇勒勒……落狠話啦!我……我……我……我怕啊……
「老大,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趕忙從地底現身(當然是躲在競技場邊緣),高舉雙手,作投降貌。
「我認輸了,認輸啦!」
盜賊竟然打輸魔法戰士,說出去肯定會笑掉別人滿口牙。
見無極蓄滿電光的手就要抬起,我趕緊拔腿就跑,「我都認輸了,別這樣啦,會痛耶。」我很喜歡現在的造型,不想燙頭髮啊!
「別跑。」無極不慍不火地說。
不跑是笨蛋,我跑!
「叫你別跑你還跑。」「轟!」的一道閃電劈在我面前,我嚇得趕緊立正站好。
無極慢條斯埋地朝我走來,我扭頭偷瞄了一眼,見他過分燦爛的笑容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又馬上轉過頭去直視前方。
「我很悶嗎?」他說著毫無情緒起伏的語氣。
「不會不會!」我死命地搖頭,這一刻,我終於體會到待宰羔羊的心情了。
感覺有一隻手伸到我身旁,害怕又被扯耳朵的我立刻抬腿往前跑,沒想到無極是抓住我的手臂想把我轉過去,所以我重心一個不穩,整個人往前趺去。
「痛啊!」雖然無極及時拉住我,但我的頭還是狠狠地撞在地板上,我捂著額頭,痛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小心點。」無極說道。
我跪坐在地上,一手托著額頭,無力地說:「你到底收不收啦。」
我都犧牲形象搏命演出了,他還不收一劍,我哭給他看喔……雖然我現在是真的痛到哭出來了。
無極伸手揉了揉我的額頭,然後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說:「去中央就收。」
無與倫比的自信笑容在他逆光的面容上,炫目得好比天頂的太陽,突然間,我像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訴說,但又硬生生地被我梗在了喉嚨。
看著眼前耀眼得恍若太陽神降世的男子,我瞪大了眼睛。
胸膛中鼓噪不已的是什麼?咚咚!咚咚!
如此強烈的是我的心跳嗎?咚咚!咚咚!
慘了,我死定了……我死定了……如果你聽到了,會怎麼想,我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