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長時間的手術,甦醒後的谷琉心很虛弱,蒼白的臉龐透露出憂慮。「捐肝跟捐血是不一樣的,他會不會想得太簡單了?又不是他想捐就可以捐。」
「是啊!你都沒看到他在醫生面前苦苦哀求要捐肝給你的樣子——」何黛茜回想當時的情景,依然很感動。「任何女人看到他為你擔憂的模樣都會心碎的,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愛你。你啊,以後要對他好一點。」
「以後?」谷琉心虛弱地歎口氣,緩緩搖頭道:「我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以後……」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病很嚴重,能不能活下去,得看老天爺的心情,想到未來不能跟心愛的崔岷浩廝守相伴,谷琉心忍不住落下淚來。
「別這麼說,你一定要堅強。就算是為了愛你的人……」
何黛茜一直強抑著不可以掉眼淚,但看到谷琉心被打擊得信心全無、脆弱又無助的樣子,忍不住還是掉下淚。
「琉心,這回你不能說我偏袒崔岷浩了,他的表現真的無可挑剔,當醫生一說你可能需要換肝,他第一個搶著要捐,而醫生解釋不一定能捐時,他還是堅持要做檢驗,不管怎樣都要把自己的肝割下來救你。」
何黛茜抽出紙巾為她拭去眼淚,哽咽道:「真心愛你的人,會在你最危險的時候傾盡所有的力量,即使要他掏肝挖肺都在所不惜,崔岷浩真的讓我見識到所謂的真愛,絕對不是光出一張嘴說「我愛你」可以比的。」
吸了吸鼻子,何黛茜繼續說道:「你知道嗎?你是在跟姚峻榮見面的時候昏倒的,可是那傢伙竟然把你送來醫院之後就消失了,到現在一點消息、半個人影也不見。他不也口口聲聲要對你好,要你跟著他過幸福的日子嗎?怎麼你躺在床上,他卻躲起來了呢?根本就是沒擔當嘛!見你病得重就不想理人了,這種人才叫垃圾、人渣!」
「黛茜,別這麼說他,說不定人家是有事情走不開,姚峻榮不至於這樣壞。」
「什麼不至於。」何黛茜氣得臉頰都紅了。「所謂「危難見真情」,經過這件事,你剛好看清姚峻榮的真面目。」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谷琉心不認同她把姚峻榮說成壞胚子,再怎麼說她都當他是朋友。
「哼!我聽到那天第一個接觸你的醫護人員說——姚峻榮把你送到醫院之後,馬上就問他們你是得了什麼病。當時還沒徹底檢查,醫生只能憑著過去的經驗判斷說可能是猛爆性肝炎,當下他那死小子竟然嚇到臉色蒼白,一直問他們說這是不是「真的嗎?姚峻榮……是這種人?」谷琉心蹙起眉頭,不太願意相信黛茜所說的話,在她印象中姚峻榮始終是個熱情而善良的人。
「沒錯,你錯看他了,他就是那種人。」何黛茜愈講愈激動。
「醫生還說,他知道你可能得到了可怕的肝炎之後,他一直激動地問醫生要去哪裡檢查有沒有被傳染。當時你很危險,大家都忙著處理你的病情,可是他只想到自己,甚至不願多留下來片刻通知家屬到場,他像是撞了鬼似的邊罵邊吼跑掉了。你說,這種男人還算是個人嗎?」
「唉……」谷琉心長歎了口氣,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人性本來就是黑暗而脆弱的。特別在危急存亡的時刻,會使人的真實性格表露無遺。
谷琉心不會怪罪姚峻榮的私心,只會覺得感慨,在她昏倒之前,他不是才跟自己求婚的嗎?
世界瞬間變成了黑白,谷琉心無限感傷、在心底深處欷虛不已——相形之下,崔岷浩不顧一切要救自己,流露的真心真意才是千金難換的堅定愛情。
「聽到醫生講這段過程,我更覺得崔岷浩愛你愛得入骨蝕心,根本就是深入五臟六腑了,人生難得有情有義的愛人,光是為了這個都值得你鼓起勇氣,努力對抗病魔。」
「我會的。」谷琉心緊緊握著她的手,點頭允諾。「我一定會珍惜老天給我的幸福,我會努力的。」
就在兩個好姐妹淚眼真情相對的時候,崔岷浩打開門進來,發現谷琉心已經醒來了,情緒激動地奔到床前。「琉心,你終於醒了。」
「嗯,我還好,你不要太擔心。」儘管手術過後仍很不舒服,谷琉心為了讓他安心,勉強應道:心疼地看著他。「你臉色不好……」
「他每分每秒都在擔心你的病情,身體都快累垮了,臉色當然不會好。」接著進來的是捧著一大束香水百合的席泰德,他把鮮花交給何黛茜。
短短的一瞬間,谷琉心發現了他們兩個眼神交流中擊出奇妙的火花。
「喂!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啊?」她輕輕推了崔岷浩一下,微笑問道:「這兩個人眉來眼去的,好好玩,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我哪知。」崔岷浩聳聳肩,深情的眸子瞅住她。「我擔心你,想著你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去管別人怎麼眉來眼去的,他們高興就好。」
「你看吧。」何黛茜以一種「早就跟你說過了」的表情,強調道:「他眼裡心裡就只你一個人,百分之百的重色輕友啦!」
「就是啊,虧我對他情義相挺那麼多年,竟然連一點基本的關心都得不到?!我真命苦,誤交匪類。」席泰德很有默契地與何黛茜一搭一唱。
「拜託!你們兩個要愛來愛去自己來就行了,你們開心,難道還要別人組啦啦隊為你們加油?」崔岷浩直截了當的說:「這兩個人還不是因為我們才有機會熟稔?應該感謝我們才是哩!」
「你真會邀功。」谷琉心被他的話給逗笑了。
她看著眼前摯愛的男人,又看著一對肯為自己全心付出的好朋友,她覺得世界如此美好,雖然身體有點病痛,但還是值得用盡心力、努力活下去才是……
之後,谷琉心住進醫院徹底休養,她變成一個超級聽話的病人,醫生的任何吩咐她都照做,只為了要早點好起來。
就算情況最壞要換肝,也要養足了體力才行。
慶幸的是在住了一陣子醫院後,谷琉心的肝臟慢慢恢復了正常功能。之前損壞切除的部分慢慢愈好,醫生說最好的情況可以不必換肝,這讓崔岷浩十分振奮。
在醫院的日子,谷琉心每天一張開眼,就等著崔岷浩帶自己熬煮的營養粥來探望,他們的鶼蝶情深的模樣讓醫院裡的人傳為佳話。
「岷浩,你以後不要再煮粥了。」吃完崔岷浩親手熬的營養粥,谷琉心慨然對他說:「說真的,以後不要再煮了。」
「為什麼?粥不好吃嗎?還是你已經吃膩了?」崔岷浩偏著頭,不解問:「我可以換口味,營養師教我很多種,還有好幾種還沒煮過。如果你吃膩了,我可以變換不同口味。」
「不是啦,我是覺得醫院的伙食就夠好了,不必讓你這麼費神。」她充滿心疼的說:「你要上班已經很累了,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花時間。反正我現在的狀況也很穩定了,不必吃的那麼營養。」
「可是,多吃營養粥才能充分補充各種營養素,我費了好多心思研究的,就為了讓你身體恢復健康。」
「你!」谷琉心好想罵他,可是又萬般捨不得,只嘟起嘴嚷道:「你真是個大傻瓜,不能為了要養好我的身體,結果你毫無節制地操勞反倒把你的身體弄壞了。岷浩,你放輕鬆點好不好?我看你要忙公事,奔波在醫院和公司之間,還要花時間去採買食物,再花上兩小時為我熬粥——我、我捨不得你這麼累嘛。」
說著,她的眼眶紅了起來。「我以前老是挑剔你,還吵著跟你離婚,害你一個人在外面過苦日子,我、我不是個好老婆,我不配你這樣做。」
「噓,我不准你這麼說!」崔岷浩制止她再說下去。「你是我的老婆,是我心愛的人,我心甘情願為你做這些事,沒有什麼配不配的。」
「可是,你、你難道都不會怪我?」谷琉心想起以前她無情把他趕出去的事,心中好悔恨。「我很不懂事,懷疑東懷疑西,通常沒有男人受得了的。我、我真對不起你。」
「不要怪自己。」崔岷浩放下正在為她削皮的蘋果,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以前我疏忽了你的感覺,沒讓你擁有一個做妻子該有的安全感,我也有錯。」
「岷浩……」琉心抬起濕潤的眼望著他,一向好強,凡事不認輸的他竟然親口認錯了?!她好詫異,也好感動。
「是我沒有用心。」崔岷浩溫柔撫著她柔順的髮絲,說出肺腑之言。「尤其當我第一次發現你昏倒卻沒有去看醫生時,就該親自帶你來做檢查,如果不是一直拖延也不會有這麼嚴重的後遺症——做為丈夫,我該好好地照顧你。可是,很顯然我做得不夠好……」
「這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喜歡去醫院,我心裡有障礙。」谷琉心娓娓訴說藏在心裡很久的秘密。「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失去親人的感覺太痛苦,痛苦到我對醫院有莫名的恐懼,因為……我的父母親進了醫院就沒有出來過。」
說著,谷琉心忍不住掉下眼淚,失去依靠是她一輩子都不願回首的傷痕,一旦勾起傷心過往,潰堤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
「這些事你都沒有跟我提起過——怪不得你從來不去醫院,我以為你只是怕麻煩,沒想到你是心裡的恐懼感不能克服。琉心,你該早點告訴我,我會陪著你,小傻瓜!」崔岷浩跟著紅了眼眶。
他心愛的女人藏了這麼深的傷口在心裡,作為她親密的另一半竟然毫不知情,他算什麼好老公呢?他的自責更深了。
「你又怪自己?」谷琉心輕捏他的臉頰。「以前你是個怎樣都不認錯的死硬派大男人,現在變得真多,什麼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了,害我好不習慣。」
她抹抹眼淚,故意裝作嬌羞道:「其實,我就是喜歡你酷酷的樣子,做什麼事都一板一眼的感覺好有男人魅力,現在突然變得這麼溫柔,一下子還挺難適應——拜託,不要改變那麼多啦,這樣我會半夜嚇醒,以為有人假扮我老公哩!」
「你喔,就是那張嘴厲害。」崔岷浩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寵愛地揉著她的發。「現在「記」起來我是你老公了?可是我們的名分已經註銷了,該怎麼辦?再去登記一次?」
「想再辦回來可以。」谷琉心瞇起眼,故意刁難道:「就看你怎麼表現,美女都喜歡人家追,看你怎麼把我追回去,如果讓我滿意的話,就可以考慮考慮。」
「再追?你嫌我這陣子醫院、公司跑來跑去還不夠喘啊?」崔岷浩知道她只是在撒嬌,索性順著她的意思,故作神秘地說:「今天我帶了一樣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是什麼?」谷琉心眼中充滿好奇,隨口亂猜:「你又發現了哪家美食?還是什麼好玩的小東西?」
「等我拿出來——」崔岷浩神秘兮兮地從公事包拿出一隻上好檜木製的木盒,小心翼翼在她眼前打開。「喜歡嗎?」
「哇!這、這是……你、你真的把它買下來了?」太過訝異使得谷琉心幾乎是語無倫次,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竟是價值上千萬的那套海藍寶石飾品。
「真的,我真的買了它。」崔岷浩一字一字清楚道:「它表達我對你的感情,我會永遠看著你、守候你。這次,我要你戴上它,我們再辦一次隆重的婚禮。」
「你、你—不是在騙我吧?」她還是不相信,詫異的眼眸看著他。「我以為那是為了廣告效果才說你買下的,雖然大家都真的以為是你買下了,其實只是宣傳而已,不是嗎?l
「對,本來是這樣子沒錯。」崔岷浩收斂笑容,嚴肅話說從頭。「後來你突然病了,醫生說你很難過得了這一關,當下我就想——金錢再多又有什麼意義呢?它買不到適合你的肝臟、買不到寶貴的生命,如果花這筆錢可以經由它來見證我們的愛,紀念你我曾經相愛一場,那比起被無知的地痞流氓搶去拍照,或做為勒索的目標還更有意義。」
「可是太貴了。」把一棟房子掛在脖子上,谷琉心覺得不可思議。
「不貴。」崔岷浩搖搖頭。「比起割一塊肝,這個便宜多了。」
「人家是認真的。」谷琉心癟著嘴,瞠他一眼。「你這樣做,實在是……」
太多感觸一下子湧上來,谷琉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愣愣望著木盒裡珠光流轉的寶石,愈覺很像在做夢。
「太感動了嗎?」崔岷浩幫她把話接下去。「感動的話就答應我的求婚,我這樣一直拿著手很酸——」
谷琉心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槌他。「討厭,人家正感動到不行,你幹嘛破壞氣氛,真不正經。」
半年後,谷琉心和崔岷浩再一次舉行了婚禮。
完全不同於第一次的奢華鋪張,他們特地選了花東海邊的一座小教堂,只邀請至親的親朋好友來觀禮。當然啦!最佳好朋友——何黛茜和席泰德是一定得參加的重要人選。
「我們是來實習的啦!」何黛茜大方地對其他親友說:「結婚這種事,最好一次就搞定。為了一次就做到最完美,當然要來好好的觀摩一番。」
「你不會講話就不要亂說。」席泰德漲紅了臉,連忙制止她。「今天是人家的好日子,我們是來當配角的,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我哪裡有說錯啊?」何黛茜很不服氣地反駁。「本來就是,既然要結婚就一次搞定。大家有什麼條件、有什麼要求一次敞開來說清楚。要不然像琉心他們有心結沒解開,弄得人仰馬翻最後還要再結一次,多累啊!」
「何黛茜!」席泰德氣得大吼。「拜託!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真是,愈說愈不像話了。」
「好嘛。」何黛茜發現在場準備觀禮的客人全笑成一團,才知道自己說得有點離譜了,連忙閉上嘴。「我、我不說話就是了。」
充滿笑聲、陽光及海風的小教堂裡,谷琉心再次把自己的手交給崔岷浩—這一次,她一定不會隨便就放手,她會用更多的愛與寬容來度過與他相守的每一天。
站在肅穆的牧師面前,谷琉心雪白的頸項上配戴光采奪目的海藍寶石項鏈,在耀眼陽光下閃爍著璀麗星芒。
那是崔岷浩用以見證自己對她的愛,婁他用深情的眼眸凝望,她知道他會永遠守候著自己,經過種種考驗和折磨才體認愛的真諦,在往後的歲月裡,他們彼此相隨左右,相愛到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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