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大哥,煩請你通報一聲好嗎?我真的有要事必需求見王爺。」她在大門外哀求了近半個時辰。
原本是從來不知道求人的千金大小姐,為了援救身陷囹圄的父兄,卻在一天之內求門告戶好幾遍。
「小姑娘,你還是走吧!我已經告訴過你好幾回了,王爺是不會見你的。」守門的侍衛見她的容貌美得像仙女一般,捨不得對她發脾氣,但被她糾纏了那麼久,實在也有點不耐煩了。
「你並沒有替我通報,焉知王爺不會見我?」
「噯,看你那個樣子……」侍衛瞥了一眼她那窮酸到了極點的衣著,實在不忍心再說下去。他改說道:「而且,我們王爺也不在府裡,你往哪裡見去?」
「王爺不在府裡?他上哪去了?」她緊張地問。
那個侍衛正打算告訴她,另一個侍衛連忙瞪了他一眼,阻止他說出來。
「這位姑娘,很抱歉,我們不能洩露王爺的行蹤。」另一個侍衛說道。
「沒關係。那我在門外等他可以嗎?」
「姑娘,王爺可能好幾天後才會回來,你等不到他的。」侍衛好心地提醒她。
楚畹不聽勸告,固執地站在大門旁守候。
她非等到靖親王不可,求告舅舅失敗,靖親王是她最後的希望。
從傍晚一直站在華燈初上,楚畹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寒氣徹骨的夜風凍得她渾身發顫,她自包袱裡取出一件棗紅色的巨型披風披上,抱緊包袱繼續等候。
這件披風是他們楚府被抄那一天,那位公子裡在她身上的,她一直留在身邊妥善保存;這次上北京,她也不嫌累贅地帶了上來。
雖然這件過大的披風只能擋風不能保暖,她還是喜歡披著它的感覺,它會讓她回想起那個俊逸的高大身影,心中充滿了暖意。因此她寧可披著它讓身體受凍,也不願拿包袱裡的棉襖將它換下來。
夜漸漸深了,楚畹拉緊身上的披風,望著大街上慢慢瀰漫的茫茫白霧,她的心不禁也一片茫然。
已經在這個大門外站很久了,久到幾乎讓她忘卻來到北京的目的。她到底是在做什麼呢?一個多月前她揮別了慈母,和一家不認識的人踏上了往北京的旅程,忍受一個多月的惶恐和孤寂所換來的結果,居然是在人家大門前呆站,等候一個未知的將來。她是在做什麼?
無助地一個人站立在黑夜中,楚畹漸漸感到徬徨、恐懼,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當初在告別娘親的時候、在前往北京的旅途中、甚至是在和勢利的舅舅應對的場面上,她一直都充滿了希望,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說服舅舅,救出爹和兄長;所以這一個多月來,不管她面臨再怎麼困苦難堪的局面,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哭,只要她能夠堅強,就一定會有希望——就算是在舅舅拒絕援助的那一刻,她依然這麼想。但是現在……她不禁開始失望了……
也許她實在太天真了,怎麼會以為這位素昧平生的王爺一定肯幫助她呢?納蘭則英是她的親舅舅,以他中堂這等崇高的官階,都因為懼禍而不肯站出來替他們楚家說一句話,她憑什麼認為這位非親非故的王爺就肯伸出援手?說不定舅舅叫她來找這位靖王爺,只是藉口把她趕出中堂府罷了……
她真的好傻,一直站在這冷風中做什麼呢?為什麼她要相信那個不義的舅舅的話,對靖親王充滿希望而傻傻地站在這裡,不肯離去?
或許她應該走了,就算她真的在這裡站到靖親王回來,人家也未必願意幫她,她何苦傻到拿自己的命去賭一個可能是舅舅捏造出來的謊言?何況,她也不見得等得到。
可是,她又能走到哪裡去?偌大的北京城,她舉目無親……想回家,但她不認為以她這樣的身體狀況,還能拖命回到蘇州……
她好累……一趟北京行幾乎耗去了她全部的生命力……她不想再撐下去了……
夜更深了,楚畹冷得緊靠著牆壁直打顫,強烈的倦意隨著凍人的寒風不停地襲擊她,她不由得垂下了頭。
這裡好冷……也許她連今夜都熬不過去……
在寒夜中佇立了許久。衣衫單薄的楚畹終於不支倒地。喪失意識之前,她還緊緊地抓著身上的披風,腦中閃過一個高大的影像。
好想……見見他……
「咳……咳咳……」楚畹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
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簡陋房間。真大啊……不過,這裡是哪裡呢?她怎會在這裡?
楚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掙扎著想自床上起身,卻因此而引發一陣激烈的猛咳。
「咳!咳……咳咳!」
好難過,好像連肺都快咳出來了……
「咦,姑娘,你醒了呀!」房外兩個裝扮像丫環的女孩聽到她咳嗽的聲音,連忙跑了進來。
「咳!咳……你們是……」
為首的那個丫頭沒有理會她不清不楚的詢問,逕自興奮地轉頭交待她身後的另一個丫頭:「小紅,趕快去告訴總管大人,這位姑娘醒了!」
名為小紅的丫頭連忙回身跑去通知。
「請問……這裡是……」楚畹發現自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身體也一樣。
「我叫阿紫,你現在什麼都別問,等一下總管大人來了你就知道了。」她說著倒了一杯茶,遞給楚畹,「來,喝茶吧。」
「喔,謝謝。」楚畹端坐在床上,接過茶杯。
過了一會兒,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這是我們王府裡的總管大人,」阿紫連忙附在楚畹耳邊告訴她。「昨晚你昏倒在大門外,就是他叫我們把你帶進來的。」
這麼說,這裡就是靖王府了?他們何故要救她?
正疑惑著,那位老者來到楚畹面前。
「這位姑娘,請問你和我們王爺是什麼關係?」他一開口就這樣問。
「呃?」楚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我和靖王爺沒有任何關係。」她老實回答。
「是嗎?」老總管困惑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似乎不是很相信她的回答。
楚畹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有什麼不對嗎?她不由得低下頭審視自己。
「那請問姑娘身上那件披風,從何而來?」他再問道。
「這件?」她拉拉自己身上仍披著的大披風,「是一個人借我的,怎麼了?」
「可知那人是誰嗎?」老總管逕自接著問。
楚畹搖搖頭。「我沒見到他的臉,不過,我想大概不認識。」她據實以告。
老總管臉上的困惑神情愈甚。他盯著楚畹看了好半晌,又說道:「你找我們王爺有什麼事?」
「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拜託王爺援助;至於是什麼事,很抱歉,我必須見到他才能說。」
老總管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什麼。
片刻後,他說:「我們王爺如今不在府裡,你可以留在府中等候,不過,有一個條件——在王爺尚未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必須安分地待在這個下人房,不得任意走動。」
待在府中等他?可是等到了又如何?她已經想過了,舅父叫她來找靖王爺,很可能只是打發她的藉口罷了,人家和她非親非故,根本就沒必要援助她……不過,也許她應該試試看,反正她如今也無路可走……
如此轉念一想,她連忙答應總管——「我知道了,謝謝你,總管大人。」
老總管離開之後,小紅和阿紫兩個小丫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也跟著跑了出去。房裡只剩下楚畹一人。
留在蘇州的娘親、蘭姐姐不知道現在怎麼了,生活還不知道會不會受苦?……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救出來?……她又該怎麼救?如今她也是自身難保……
舅父寡情無義,她是不能再去找他了;如果求告這位王爺的希望也破滅之後,屆時她何去何從?別說要救父兄,她自己都活不了……
天啊,何以她會落到這種地步?
獨坐在房中的楚畹,不禁無聲地流下淚來。
離開家鄉後的第一滴眼淚,象徵她深沉的絕望。
繁華散盡夢一場,未知何處是家鄉。
「披著我的披風的女子?」
下江南替皇上辦事的聿亙王爺回到王府數天之後,老總管何欽才趁便將那位女子的事稟明。
「是的,她在十幾天前來到王府,說有要事非得求見王爺不可。她在大門外等到昏倒,老奴見她身上披著的是王爺的披風,就擅作主張將她帶進府裡,現在人在下人房裡。」
「可清楚她的來歷?」
「老奴曾叫人問過她,那位姑娘連姓名都不肯透露。不過,看她的言行舉止典雅有禮,似乎應該是出自名門世家;另外,那位姑娘外形纖細弱小,很像南方人。」
聿亙一貫冷漠的俊臉神色如舊,一對深沉精斂的眼眸黯邃地靜定著,令人無法臆測他的心思。
南方人?身形纖細?名門世家?他不記得他曾經認識這樣的女子;在江南一帶他所認識的女子,大多都是歌伎娼粉之流,名門世家那些矯揉做作、表裡不一的所謂「黃花大閨女」,他向來是連碰都懶得碰,因何會有人找上門來,還身著他的披風?
有查明的必要!
「帶她到書房見我。」他冷淡地丟下了一句話,轉身往書房走去。
楚畹跟著老總管要去見靖親王,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
不知那個靖王爺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像舅父說的那樣,是個和善之人?如果是就好了。但萬一舅父真的騙她,那她怎麼辦?可能會惹人見怪……
何欽將她帶到一棟小樓之前停了下來。
「這裡就是王爺的書齋,王爺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何欽說完之後,逕自丟下她走掉了。
楚畹在書房外呆立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定定心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開門進去。
一進門她就看到房裡書案後坐著一個人,不遑細看,她立刻跪下行禮。
「民女楚畹,叩請王爺吉祥。」她力持鎮定,但柔細甜和的嗓音難掩緊張之情。
這個聲音是?!
原本坐在書案後審閱公文的聿亙聽到她的聲音,心中驀然一驚。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她。
「抬起頭來。」
「是。」原本垂首的楚畹依言抬頭。
一看到她的容貌之後,聿亙冷峻剛毅的臉有一絲詫異的神情。「是你?!」
楚畹聞言,不解地望著他。「敢問王爺,民女和王爺見過面嗎?王爺何出此言?」
確實是她沒錯。雖然她和數個月前的形容比起來,削瘦了不少,但她那出塵的美貌依然沒變。眼前的這個女子,的確是他當日在蘇州織造府見到的那個美人。
可是她居然不認得他。
「你不記得我?」聿亙俊臉上的詫異消失了,換上一抹陰寒的冷笑。「你的身子我至今還記得,怎麼?才短短幾個月不見,你就忘了我了?」
他帶著邪氣的語音令楚畹不禁紅了臉,可是她仍舊不記得何時曾見過他,更別說……
等一下!雖說她對眼前此人毫無印象,但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聲音似曾相識呢?難道……
「你是那一天……那位公子!」她頓時想起她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個聲音了!
「很好,你終於想起來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緊盯著她的一對利眸深沉異常。
他從來不曾惦記著一個女人這麼久過,而她竟然忘了他……很好,挺有意思的!
楚畹的臉更紅了,沒想到她朝思暮想的那位公子,居然就是眼前這個王爺!老天,他比她想像的俊美太多了……真沒想到她可以再次遇見他!
不過,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他的身份是靖親王,而他們被抄家的那一天他出現在她家,那不就表示……
「你是查抄我家的那個官員!」她驀然認知到這項事實。
「你現在才知道嗎?」
天啊,她完了!她真的被舅父整了……
楚畹頓時粉臉刷白,整個人由原來的跪姿癱坐到地上。
和碩靖親王是負責查抄他們楚家的人,她的父兄也是由他送人大牢的,而她居然還來求他幫忙,這未免太可笑、太愚蠢了……
「你怎麼了?」聿亙注意到她的神情有異,整個人像洩了氣似的。
「我……沒什麼。」她連忙調整跪姿,不容許自己繼續如此失態。
也許她現在失望還太早。楚畹心中漸漸萌生一絲淡淡的希望——他是個好人,不是嗎?就算他是當初查抄她家的官員,那又如何?他只是奉命行事罷了。他是個好人,應該會幫她才對!
如此一想,拯救父兄的信心又一點一滴地重新流回楚畹的心中。
太好了,幸好她當初沒有凍死在王府外;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聿亙看著楚畹那時悲時喜的姣美臉龐,冷峻孤漠的眼中有一絲淡淡的不解。
她很不懂得掩飾感情,所有喜怒哀樂的情緒都全然無掩地表露在她那張清靈絕美的小臉;然而,他只看得出她心情,卻無法瞭解此刻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莫名的有些不悅。
「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他極不耐煩地開口。
不可否認看著她那稀世的美麗容顏,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事,但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去揣測她每一個表情轉換的原因。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信心重回之後,她不再像剛才一樣畏懼他。
「哦?」他微挑眉,似乎有些訝異。
看到她來找他,老實說,他心中真的很詫異。當初查抄完楚府之後,他原本以為從此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沒想到她一個弱小女子居然會不遠千里地來到北京求他!
「起來說話。」
楚畹依言站了起來。
「拜託我什麼?」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讓她跑上北京來求他這個靖王爺?
「我父兄入獄之事相信王爺很清楚,我今天來就是想求王爺救救他們。」
聿亙聞言不禁愣了一下,優美的唇角慢慢泛出一抹冷笑。「你不覺得,你找錯人了嗎?」
現在他總算明白何以她在得知他是查抄楚府的官員時,會出現那種洩氣的樣子。但,為什麼她還敢開口求他呢?
「我想,如果我的父兄沒有罪的話,不論你是何人,我都可以拜託你援救。」
「是嗎?不過很遺憾,他們就是有罪。」他神情冷淡地說。
如果楚家沒有罪,他當初又何必親自前往查抄?真不明白這個小女人的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家父拖欠官銀確實是不對,皇上見責,抄沒楚家家產,我們無話可說;但是家父之所以會虧空那麼多官銀,實有內情。我就是想請求王爺代我們楚家向皇上陳情,相信皇上知道原委之後,會諒解的……」
「楚雲清虧空官銀是既定的事實,沒什麼話好說!」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不耐煩聽她囉嗦。
早知道她來找他的目的就是拿這種毫無意義的小事來煩他,剛才就不應該接見她!
「不,請聽我解釋!」楚畹情急之下,不自覺地向前幾步。「我們楚家的確是虧欠朝廷很多官銀,但這二十五萬兩的龐大虧空,難道是我們楚家不善理財或揮霍無度所造成的嗎?」
「不是嗎?」聿亙一徑冷笑。
「不是的!」楚畹急急否認。「敢問王爺可曾記得先皇當年南巡之事?先皇在位之時曾南巡數次,其中二次駐蹕蘇州織造署,由家父負責接駕。在這兩次接駕中,使錢似水,光是侍候萬歲起居用度,一次就不止用掉十萬兩;再加上隨侍萬歲的那大批儀隊侍從的花費,就算我們楚家傾家蕩產,也負擔不起這筆龐大的費用。虧空官銀,家父是不得已的……」
先皇駐蹕織造署的時候,楚畹尚未出生,故未曾親見,但從小到大,她常常聽父親跟她說起他們楚家這段過去的榮耀。沒想到「接駕」這件曾帶給他們極大榮譽的事,竟會成為今日他們楚家衰敗的致命傷。
聿亙聞言,凌利的雙眼瞇了起來,透露出冷寒的冷光。「依你這麼說,是想將全部的罪責,推諉到先皇身上了?」
「不敢!」楚畹讓他不善的眼神震懾住,心中不由自主地駭懼起來。「我沒有這個意思……絕對沒有!虧空官銀是楚家的錯,我們絕不敢推卸罪責,只是……我希望皇上能憐憫家父情有可原,免他一死。」
雖然目前楚雲清尚未被定罪,但楚畹心裡很清楚,一旦賠不出那筆虧空的官銀,下場絕對難逃死罪。
聿亙將她的惶懼之情盡收眼底,意外地發現他竟然很喜歡她害怕的樣子!?那會激護他潛在的侵略欲……
有這個發現之後,他恢復淡漠的神情,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上,悠哉的審視她每一個臉部表情。
「你認為皇上會諒解嗎?」他沒什麼情緒地問。
「應該會的。我聽家母說,當年先皇南巡,當時身為皇太子的萬歲爺隨侍在側,也曾駐蹕織造署。如果讓萬歲爺明白家父拖欠官銀的原委,萬歲爺應該會見憐才是。當然,這一切都須仰賴王爺……」
哦?他看到了,現在她這種表情就叫做「堅定」。有趣極了,沒想到外表如此纖弱的她,竟也有這種堅強的一面,難怪她敢一個人上北京,真有趣;不過,他可不太喜歡個性堅強的女子,那太不好玩了……
「就算皇上真的垂憐,免他一死,那又如何?二十五萬官銀,你們依然賠不出來;皇上也不可能就此作罷。」他涼涼地說。
楚畹的神情微微變色,但她馬恢復信心。「只要家父、家兄平安無事,那筆欠款我們一定會設法還清。」她保證地說。
嘖!那種充滿信心的表情,看了還真刺眼!他說啊,像她這樣的一個柔弱女子,實在不應該那麼有勇氣和自信,不搭調嘛!
「還?你們怎麼還?別忘了,你們楚家的家產,已經盡沒入庫了。也沒有人會幫你們吧!」
他肯定此時楚家必然處在一種孤立無援的困境,否則她也不會跑到北京找上素不相識的他。
這……楚畹找不到話來反駁。他所說的確實是事實,也徹底打擊了她的信心。
「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但她始終這麼認為,所以她仍是一臉堅定地說。「賠款的事,不論如何我們一定會有辦法,不勞王爺費心。」
又是那種表情!他真的有點火大了。
「好吧。」聿亙不怒反笑,笑得有些詭譎。「不過,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因為,家父情有可原啊……」不知為什麼,他的笑容令她打從心裡感到惶恐不安。
「他情有可原?那又如何?」他的笑容愈發狂肆,但笑意卻越來越冷,冷得楚畹毛骨悚然。「不關我的事,不是嗎?」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好人嗎?怎麼會……他的笑容好可怕……
心中的驚懼令楚畹不由得有一種後退逃跑的衝動,但為了救出父兄,她硬是強迫自己將腳跟定在原地。
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在她的印象中,他應該是一個溫柔的好人,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不過,他說的話也沒錯,真的是不關他的事……
「我知道這件事與王爺無關,但還是求王爺大發慈悲、高抬貴手,救救家父和家兄!」楚畹再度跪下來,伏地懇求。
聿亙冷眼看著她的驚慌無助,心中浮現一絲快意。她求他?很好,他就是喜歡看她這個樣子。
「求我?小姑娘,你不知道有求於人,是必須付出代價的嗎?」他那俊美的笑意逐漸加深,迷人的磁性嗓音異常輕柔地說。
「代價?你要什麼?」彷彿是被他美麗的嗓音所魅惑,她傻傻地說。
「你說呢,小姑娘?」他噙著一抹奇幻的笑意起身,挺拔俊逸的身軀向她緩緩走近。
「我……我不知道……」他的逼近令楚畹相當不自在,她忍不住向後退縮。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麼代價,但他那奇怪的神情和舉動,教她害怕。
「當初怎麼會想到要來找我?」聿亙來到她身前,突然溫柔地問。
記得在楚府相見之初,她明明不知道「他」的身份,可見她之所以會在這裡,是衝著「靖親王」來的。她一個閨房女流怎會想到來求「靖親王」?他很好奇。
「舅舅……叫我來的……而且,你是好人……」聿亙高大的身形全然籠罩著她在他男性氣息的壓迫下,她有一種昏眩迷惘的茫然之感。
「我是好人?」聽到這一句話,聿亙先是一愣,旋即狂放地大笑出聲,彷彿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
這個小丫頭以為他是好人?笑死人了,她有沒有腦子啊?還是腦筋出了問題?好吧,就算她的腦袋真的有問題,那總不會連耳朵都聾了吧?難道她沒有聽過外面的人對他聿亙的評價嗎?真是可笑!
笑聲停止之後,聿亙臉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無盡的冷驚。
他驟然伸手扯住她的藕臂,粗暴地將她一把抓起來,冷硬的雙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她的。
「啊!」楚畹驚喘一聲,聿亙趁機將舌頭侵入她生嫩的口中,狂暴地肆虐。
她驚慌失措地掙扎,企圖掙脫這種極度陌生的異樣接觸;然而她的抗拒,只是使聿亙吻得更加深入、更加火爆。
聿亙一手緊摟著她纖細的肩膀,另一手硬扣住她的後腦,強硬地迫使她承受他粗暴的熱吻。楚畹掙扎無效之後,不自覺地身子發軟,整個人無助地癱倒在他懷裡;隨著他唇舌的不斷侵襲,她的意識漸漸朦朧……
良久之後,聿亙驀然放開她。楚畹在毫無警覺的情況下失去依靠,整個人狠狠地跌回地上。
「唉喲……」突來的疼痛令她自迷醉的情潮中漸漸回神,她睜開霧氣氤氳的迷濛雙眼,不解地抬頭看著她。
美麗眼眸中的情緒有些錯愕、有困惑、有羞赧、有茫然,還有一絲淡淡的指責意味……
指責?聿亙冷眼看著她那兩片被他惡意吻腫的櫻唇,不禁微微冷笑。他突然覺得有些好奇,不知道她這樣的一個小女人到底會不會生氣?一旦生起氣來那又是什麼模樣?
他很想看看……
「你求我救你的父兄,我可以答應你。」他若無其事地淡淡開口。
「真的嗎?」一聽到這句話,楚畹頓時忘了剛才那一場莫名其妙的凌辱。
「你必須付出代價。」他冷凝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什麼樣的代價?」她急切地問。只要能救出她的父親和兄長,不管是什麼條件她都願意接受。
聿亙優美的薄唇勾起一個迷人的微笑,美麗、但是致命!
楚畹看不出他笑裡所隱藏的危險性,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幾近迷戀的望著他的微笑失神。
「陪我一個月。」他性感迷人的唇瓣慢慢吐出這幾個字。
「陪你?做什麼?」她依然愣愣的沉醉在他溫柔、迷人的笑容裡。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你想能做什麼?」
聽了他的反問,楚畹收回迷失的心魂,認真地思索起來。
片刻後,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純真的小丫頭!聿亙的笑意登時化為冷笑。
「那我就說的明白一點好了,我要你陪我上床。在這一個月裡,你是我專屬的妓女。」無比溫柔的嗓音,卻說著最殘酷的話。
妓……妓女?這回她總算聽懂他的要求。
楚畹絕美的小臉霎時變成慘白;她覺得自己簡直快昏倒了。他怎能對她提出這種不堪的要求?他們楚家如何不濟,好歹也還是個清清白白的書香望族,世代以禮義廉恥傳家,她身為楚家人,怎麼能做出那樣敗壞門風的醜事?何況她也不可能讓自己遭受如此的作賤!
不可能,她絕對不會答應!
「不答應是嗎?」聿亙輕而易舉地從她臉部的表情看出答案。「可曾想到後果?」他好心地提醒她。
「士可殺,不可辱。」她冷靜地說。
這個小丫頭的修養很不錯嘛,明明心裡氣得要死,言行舉止還是不失常態。看來他是碰到一個好玩的對象了。
他淡淡地撇撇唇角,眼中閃過一抹無所謂的戲謔。「說得很好,反正到時候死的人不是你,對吧?」他譏諷地說道。
「你……」明知道她最在意的是父兄的生死,他就故意拿這一點來刺激她,他……他好過分!
眼看著她晶瑩似水的美目就快掉下淚來,他冷冷地說:「我可沒有逼你,你不用那副委屈的鬼樣子。」
對,他沒有逼她,是她自己逼自己!是她沒用、她無能,她無法解救她的父兄,才會找上這個魔鬼,將自己逼到這種絕境!
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好人?他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可是眼前除了拜託這個大壞蛋,她真的……沒有辦法了……
「你保證可以救出家父和家兄嗎?」她氣弱地問。
「我會照你的要求去做。」他故意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其實要救出楚雲清父子對他而言,只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小事;但是至於要不要救,就要看他的心情而定了。
楚畹低垂著頭沉默了半畹,終於含淚答應了。「我答應你。」畢竟和父親兄長的性命比起來,她的尊嚴是微不足道的;只要她獻出身子,就可以換回父兄三條命,她應該高興了……
「很好。」聿亙微微一笑,冷淡的笑意卻沒有到達心裡;因為多了一個玩物對他而言,是很常有的事,沒必要特別高興。
既然她的出身不夠當上他的侍妾,當個專屬的床伴也不錯;玩膩了就丟掉,還省事不少。
不知道究竟是誰指示她來求他,但他想,那個人絕對是有意整死她。呵呵,倘若他心情好的話,也許會讓那個人如願也不一定……
望著他越形冰冷的殘戾冷笑,楚畹不由得有一種掉到地獄的恐懼感。
她怎麼會找上這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