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舒允兒不耐煩地問了聲。
「允兒,是我。」
三爺?
她趕緊再將外衣披上,急急的前去開門。
開一門,弁裔閃入房內,又拴上了鎖。
「你是怎麼啦?」舒允兒奇怪地看著他的動作。
弁裔回過身,才發現她的長髮已經解下,再往後瞧去,半掩屏風後的浴桶還在冒著熱氣,他一怔,腦海裡隨即晃地掠過一些香艷火辣的畫面,接著,臉就跟著燥熱了起來。
嚥了嚥口水,他語帶遲疑地道:「我好像打擾了你……」
「是啊,我剛脫了衣服,才準備洗……」舒允兒講得正溜,一抬頭對上他灼熱的視線,這才驚覺到不應該在一個男人面前談脫衣、洗澡這些事,驀地,臉上也起了燥熱。
「嗯?」他朝她邪惡的一笑,傾身向前,道:「怎麼不接下去說了呢?」
她說不下去了,他的唇就在她的眼前。
「說什麼啊,大色胚!」她瞪了他一眼,感覺自己的臉就快燒起來了,下意識地把外衣拉緊了些。
他凝著她,眼見她俏生生的臉蛋嫣紅成一片,除了平日的嬌俏外,又多了一分少有的女兒態,他有些兒看癡了,伸手就想撫上她的臉龐。
她快一步地擋住他的手。「你想幹什麼?」
「摸你。」
她張了菱似的小口,啞了半天接不上話。
他居然敢說……摸她?!
驀地,弁裔長臂一伸,趁舒允兒來不及避開時,將她整個人摟進了懷裡。
一路上,他就一直想這麼做。看著她和久馬逗嘴的親熱樣,他的心裡頭就像螞蟻鑽入心窩似的騷癢難耐,恨不得把所有人一腳踢開,只獨留他和她——
舒允兒被鎖在弁裔的懷中,嬌羞地紅了臉蛋。
他抱得她好緊,胸口被他壓著挺不舒服,但是他手臂傳來的溫度及力量,卻讓她一顆心既暖又安適。
舒允兒的頭輕輕地靠了上去,枕在弁裔寬敞的胸膛,幻想著就這麼讓他抱一輩子,是不是好幸福啊……
咦?不對!他抱的可不只是她,還有個齊兒姊姊呢,說不定他這會兒來這裡抱她一下,等會兒又改去齊兒姊姊的房裡抱齊兒姊姊呢!這臭男人!
一怒之下,舒允兒一拳就打了出去。
弁裔反應也快,直覺地閃開那擊向他右肩的掌力。
「允兒,你這是幹什麼?」他吃驚的大喊,壓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舒允兒怎會突然之間發起飆來?
氣頭上的舒允兒變招很快,一掌不中,旋腿攻向弁裔下盤,他閃,她再向左肩又推一掌。
「別鬧了,允兒!」再閃,翻過桌子,跳過浴桶。「快住手,允兒!」啪地一聲,椅子裂了!
見舒允兒尚無停戰的意思,弁裔無法可想,只好迎上前去捏住她的手,硬生生的擋下她的攻擊掌力。
舒允兒一驚,急欲收起掌力,但發去的拳卻不及收起,一股衝力就這麼貫入他體內。
「你這是幹什麼?怎麼不閃了!」她又急又氣地吼著。
弁裔忍住體內氣血翻湧,勉強咧嘴對她徐笑。「不氣啦?」
哼的一聲,舒允兒別過頭去,眼眶立即紅了一圈。
在她身後的弁裔再也抑不住血氣的翻騰,一口血嘔了出來。
聞聲,舒允兒急轉回頭。
「弁裔!」她大驚地喊著。
他掩嘴徐笑,將她的著急全收入眼底,心口暖了。
「不打緊,我只是將方纔的淤血順勢吐出,等會兒就沒事了。」他反而安慰她。
舒允兒水靈靈的眼眸眨巴眨巴地,握在弁裔手臂上的手顫抖著。
「你……你的武功明明在我之上,你幹什麼硬生生的吃掌,你是裝病裝癡了不成?」誤傷了他,她心疼啊!
弁裔憐惜不已地望著她。「我怕誤傷了你。」凝著她,為她拭去水晶臉龐上的淚珠兒。
他怕誤傷了她,所以他寧可選擇傷害自己?
舒允兒一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心口悸動著。
「剛剛為什麼突然生氣了?」他摸著她的臉頰,柔聲問。
淚珠在她眼眶裡滾啊滾的,視線模糊了,看不清他,兩手掩著臉,她索性放聲哭了起來。
「你明明就有齊兒姊姊了,幹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你這人真是奸詐狡猾,色胚子轉世,心腸又毒又黑……你吃我一拳就想買了我的心,可偏偏我又不爭氣,就吃你這套……這下子心又給你買去了,以後該怎麼辦才好?」她又罵人又哽咽地,哭得好不傷心。
這小妮子,平常就古靈精怪,沒想到連表白愛意,她都能這麼獨樹一格?弁裔眼眉間閃爍著笑意,對她的反應是既吃驚又覺好笑。
「別哭了。」他的聲音低啞,伸過手來摟她。
她一碰到他,全身就緊張了起來,不自覺的別過臉,他的吻落在她的粉頰上,然後他就直接吻到她敏感的耳朵上。
她縮著身子,全身每處細胞都敏感了起來。
「我只要你。」他在她耳邊呵著氣說。
她一怔,渾身輕輕的顫抖,別過頭,對上他的眸。「你……」
「只要你。」他接下她的話,咬著她的耳垂,手指沿著她的臉頰往下逐漸摸去。
她的心不規則地怦怦亂跳,手忙腳亂地想推開他。「別……別對我灌迷湯,小心我當真了……」
「就當真吧!」他低沉道,唇抵著她的唇瓣摩蹭,兩手也在她身後徐徐愛撫。
她昏眩了,恍惚了,一聲輕聲的嚶嚀,她的手就移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唇順勢覆蓋上來,吻住她的唇,探入他的舌。
那一晚禁宮的記憶全回來了,她渾身輕輕地顫抖,熱情又急切地回吻他。「三爺……」她嬌喘地喚著。
「弁裔,」他溫柔地更正,咬著她的耳朵,輕語道:「我喜歡你喊我弁裔。」
「弁裔……」
他一悸,吻得更深更沉了,雙手緊緊的摟著她,在她唇上摩蹭的唇往下移,吻上她雪白的頸項,她的外衣不知何時已經敞開,單薄的衣襟微敞,露出雪白的乳溝急促地起伏著。
驀地,他全身僵住了,灼熱的視線盯在那起伏的嫩白上,喉頭不斷困難的吞嚥著。
舒允兒發現異狀,微抬起身子,緋紅的臉兒瞧他。
「弁裔?」
他凝著她,視線又瞟下,她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
「我的天!」舒允兒驚喘一聲,趕忙抓緊胸前的襟口,原就緋紅的臉龐這會更燙更熱了。
弁裔由後攬腰環住了她。
「我要你,你遲早都會是我的人,只是,咱們的時機還沒到。」他沙啞緊繃地說。
她不懂什麼時機,可知道她是被他吻了、看了、騙了,反正這輩子就屬於他了,他這會兒想賴也賴不掉了。不過說歸說,她還是覺得很羞人哪……
忽地,有團黑影自紙窗前一閃,弁裔立即驚覺,迅即吹熄燭火。
「有人!」抱住舒允兒,往門邊一閃。
舒允兒轉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看著弁裔,不知出了什麼事。
「誰啊?偷兒嗎?」她壓著嗓音問。
弁裔抵在她的耳畔,輕語:「不清楚,不過肯定不是一般的偷兒,今天下午我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剛才原是要來通知你一聲,結果……」結果一見著她,就把正事給忘了。
黑暗中,舒允兒的臉又馬上紅了一圈,可還來不及她害羞,就見一把劍自床頂上直插而下,筆直地刺入棉被裡。
舒允兒愣直了眼。
媽啊!如果她現在正躺在上面睡覺的話,不就一命嗚呼了?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舒允兒嘴裡還在喃著,弁裔已經飛身出去,她伸手一撈,抓了個空,接著就見好幾具人影在房裡打了起來。
「弁裔,你小心!」舒允兒驚心地大喊,心想,剛剛他才被她誤傷了,這會兒又要動武,不曉得他要不要緊?
「我來幫你。」她當機立斷地加入戰局。
一位黑衣人見舒允兒弱小以為好欺,長劍朝她筆直刺去,弁裔一個旋空雙腳一踢,把一群與他纏鬥的黑衣人掃向門邊,再兩個凌空轉身,兩指夾住正在與舒允兒纏鬥的長劍,翻擋下銳利的招武。
「允兒,到席姑娘房裡看看!」弁裔一邊拆招,一邊囑咐。
經弁裔這一提,舒允兒心一驚,愣了住。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齊兒姊姊?
「我這就過去看看,你自個兒當心!」舒允兒不放心地再說,人已竄到窗邊,一躍飛出。
***
「齊兒姊姊,有賊,你小心啊!」舒允兒大嚷,匆匆忙忙的破門而人。
一把長劍自門後刺來,舒允兒閃身不及,肩胛處吃了一劍,直湧出鮮血。
「允兒!」席齊兒驚聲尖叫,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見黑衣人迫近席齊兒,舒允兒忍著疼痛,咬牙旋身飛起。
這時,久馬也帶著渾身的酒氣加入戰局。
尚在醉意之中的久馬,搖搖晃晃,有些使不上勁。「打哪來這麼多人,允兒,這些是什麼人呀?」
「我也不清楚!」舒允兒回著,忍著肩胛上的痛,又與數名黑衣人繼續纏鬥,她一手拉著席齊兒護於身後,一手力阻不斷砍過來的劍。
「久馬!」她靠近久馬,本希望獲得助力,可一靠近,才聞到濃重的酒氣,「你喝酒了!天啊,你當心點!」
她喊了一聲,一閃神,一劍又揮下,又中肩胛!
運氣真背!她想。
這一劍揮下,由舒允兒肩上噴出來的血灑上了久馬的臉,他這下可全醒了,回神,急問:「允兒,你傷的怎麼樣?」
舒允兒勉強在慘白的臉上擠了個笑,卻已經吃痛的說不出話來。
一眼瞥見舒允兒肩上的血跡斑斑,久馬一顆心就快跳出來了。
「他奶奶的!」久馬爆出怒吼,翻掌擊出還想從背後偷襲的黑衣人。
狂怒中,久馬使出十成的功力,「殺殺殺,我殺死你們這群王八蛋!」他揮刀一陣亂砍,圍上來的黑衣人全都飛了出去。
弁裔趕到,見到的就是屋裡一陣的亂,然後……他看見舒允兒肩胛上那片刺目血漬,頓時,他的胸口如遭重搥——
「允兒!」他衝了過去。
見到他來了,舒允兒奄奄一息地對他笑著,「太好了,你沒事……」話還沒問完,神經一鬆,人已經痛昏了過去。
「允兒!」
屋裡響起一片驚叫。
***
舒允兒還在發著高燒,她緊閉著眼,咬著雪白的嘴唇,潔白的額頭上冒出一顆顆斗大的汗珠,她顫抖著,忍耐著。
「她要緊嗎?」席齊兒擔憂地坐在床畔,頻頻以巾帕為她拭汗,「都上藥了,怎麼燒還沒退?三爺……」求助的眼神仰望弁裔。
久馬推開弁裔,奔向床邊。「她會不會死?」他驚恐地抱頭擊拳,狠狠地敲向自個的腦袋,趴在床邊哭道:「都是我不好,我貪杯,是我累了你,要是你真死了,我久馬就陪你一塊兒去!」
「出去!」弁裔沉聲道,除了嘴緊緊抿住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神色。「除了大夫,任何人都不准進來。」
「你以為你誰啊?」久馬吼了一聲跳起,逼向弁裔。「憑什麼要我出去?」
弁裔一把拎起久馬。「出去!」他冷道。
久馬當場瑟縮了一下,因為他不曾見過比這還強的怒氣,他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兒,嚅動嘴巴半晌,想說些什麼,但回頭一瞧見弁裔的痛苦神色,心口不覺一驚。難道……
「弁……裔……」
奄奄一息的喃喃聲,同時震動了兩人,他們互看一眼。
弁裔急急撇開手,奔向床邊。
「允兒,是我,我在這……」弁裔兩手緊緊的包握住舒允兒的手,抵在唇畔親啄,但允兒只是夢囈,並非真正的清醒。
席齊兒悄悄的站在久馬的身後,輕輕地拍拍他的背。「咱們出去吧,她需要的不是咱們。」
久馬用力的以手肘抹去臉上的淚水,哼地一聲,甩頭奔出房門。
***
久馬站在一株大樹下,重重的呼吸著,眼神裡積壓著鬱怒,握著長劍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突然間,他舉劍揮向那株大樹,砍了一地的枯枝落葉,嘴裡大叫著:
「啊……我受不了了!啊……」他瘋狂般的亂砍亂劈,嘴裡大吼大叫:「我為什麼要喝酒,我為什麼不乾脆喝死算了?!我沒用……我沒用……我沒有用……」
席齊兒跟著跑了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心裡泛起一陣酸意,頓了頓腳,這才走上前去拉他。
「你不要自責,允兒受傷不全是你的錯,她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今兒個也不會有事的。」
久馬兩條手臂用力地抹去不斷滑下的淚,一甩袖,差點把席齊兒給甩了出去,他牛眼往席齊兒一瞪。
「你跟我搶什麼啊?我都說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對嘛,我是驢子、是笨蛋,該死的是我好不好?」他的劍在地上揮著、掃著,又把一地的枝葉弄得滿天飛舞。
席齊兒嚇得直往退後,直到身後抵住牆壁,沒了退路,才跌坐在地。
他直直的看著她,淚水一直湧上來,擦了又掉,掉了又擦,吸吸鼻子,還是止不住淚,索性跟著席齊兒一起坐到地上。
「她剛剛叫的不是我……」他抖著唇說:「你聽見了嗎?她不叫我……她從小跟著我一塊長大,可要死了,叫的人竟然不是我?」
「她不會死的……」席齊兒縮著身子嚅道。
「我當然知道她不會死!」久馬吼,以為她白癡似的,牛眼瞪向她,不甘心地再吼:「你這人怎麼這麼不會聽話,我的重點不在這兒,我的重點是她剛剛叫的人不是我!」最後那個「我」字吼得特別大聲。
席齊兒看著他,看著看著,就黯然地垂下頭去,咬著唇,兩隻手緊緊地互絞著。
「你幹嘛不說話?」久馬睨著她,把她當成出氣包了。「你不要一副有話要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我最討厭婆婆媽媽的人了!」
席齊兒抬眼偷瞧他,嚅道:「我不敢說,說了怕你又不高興。」
「怕什麼怕,我會吃了你不成?」久馬嗤了一聲,抱胸撇頭,斜睨著她又問:「說,我讓你說你就說!」
「真要說?」
「說!」
席齊兒吞了吞口水,膽子突然大起來了,她挺起身子筆直地看著久馬。
「她叫的當然不會是你!」她如是說。
「你說什麼?!」久馬跳了起來,牛脾氣又要發作。
席齊兒也跟著站起。「你在這兒生氣也沒用,事實就是事實,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呀!」
「什麼事實?」他瞪著她,像與她結了幾千幾百年的仇似的。
席齊兒搖頭歎息。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他就非得讓她說破不成?
「她愛的是三爺,叫的人當然也就是三爺了……」
咚地一聲,久馬腿一軟,跪了下去,那把劍正好撐著他的身體。
「愛?」他沙啞地重複,彷彿不認識這個字般。
「是的,愛。」水霧浮上席齊兒的眼眶,她哽咽道:「誰都看出來了不是嗎?不只允兒愛著三爺,三爺也是愛著允兒的,他們……他們這是心心相印,是好事呀!」摀著唇,她低啜了起來。
***
弁裔剛送走大夫,回頭就聽見舒允兒不舒服地呻吟著,「痛……好痛……」
弁裔奔向床邊,就見她渾身劇烈地顫抖,雙手不停地挪動,弁裔忙捉住她,怕她一動,又讓縫好的傷口再度裂開。
「別動,允兒,我知道你痛,我陪著你好不好?」他坐上床去,環手抱住她的雙臂,讓她安適地枕在他的胸前,她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的手撫過她因疼痛緊皺的細眉,吻著她冒著汗珠的高額,「我不應該讓你冒險的,我不應該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他的心好難受,吻著她受傷的肩胛,恨不得此刻受傷的人是他,不是她。
舒允兒半夢半醒地發出微弱的呻吟,星眸微掀。「我是不是就快死了?」她呢喃著。
「不會,你不會有事的!」弁裔緊張地握住她的手,知道她現在仍在半昏迷狀態中。
她聽不見他的回答,仍夢囈:「弁……裔……受……受傷了……」
他一怔,她自己都傷成了這樣,竟然還在擔心著他的安危……
「我在這。」他摟緊她,心弦像被什麼給用力扯住了般,胸腔激烈發燙。
沒有人這樣待他,從來沒有……他雖出身皇室,自小養尊處優,並受到嚴密的保護,表面上風光得很,實則只有自己最知道,宮裡頭是沒有真心人的,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足以信……就連這次……
兩眼直直的盯著外邊漆黑的夜,喃喃自語:「吾無害人之心,人亦害之……難道真要這麼逼我?」
長長的一聲歎息,視線又落到了舒允兒蒼白的臉龐,冰冷的唇角牽出一抹笑,憐惜地將她汗濕的髮鬢撥至身後,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高額。「所幸,我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