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絲毫沒有意思要接受他的幫助,他便主動的扯過她的小手,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以為我們見面後,你的第一個反應會是很吃驚。」
藉著他的力道站起身,她溫柔的打發了旁邊看熱鬧的小朋友,回頭對他笑了笑,「我的表現難道還不夠吃驚嗎?」
她是真的很吃驚,嚴廷灝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否意謂著他知道了什麼?
不遠處停著一輛搶眼的加長型房車,倚在車門邊的,竟是多日不見的莫家洛。
對方優雅的朝她揮手打招呼,她瞬間明白了一切。
兩人找了處人少的地方,嚴廷灝認真的打量著她的面容。他以為離婚後,她會像別的失戀的女人一樣哀傷而憔悴,但……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她不但看起來比從前更開心自在,眉目間更流露出幾分令人心醉的自信。
「那個時候你講話口齒不清,所以我一直以為你的名字叫小欣,而不是叫小親。」如果當初他肯仔細的詢問她的名字,他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這麼多年?「事後我派人回到這邊找了你很多次,可院方根本提供不出任何我想要的資料。」
季可親心頭一跳,為他曾經數次來育幼院尋找她而驚喜,但一想到兩人現在的狀況,便又將那份雀躍埋在心底。
「我爸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曾經是個可憐的孤兒。」對於父親在把她接回美國後,刻意命令院方掩蓋她住過育幼院的事情,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她就奇怪,阿浩哥哥當初明明答應過她會回來找她,可那麼多年過去,他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毫無消息,原來是父親無意中阻擋了他們見面的機會。
「而我們再次相遇的經歷,並不是那麼美好。」想起之前為達目的而故意接近她,嚴廷灝感受十分複雜,既慶幸能夠與她重逢,又不免責怪自己居然利用她、傷害她。
季可親也想到了那場意外的相遇,不由得露齒一笑,「你知道嗎?那時在輪船上,你故意接近我、請我吃飯,我就已經猜到我們之間的相識並不單純。直到在家裡再次遇到你,我更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可是,我還是很傻的想要親近你、瞭解你,因為……那時候我就從你身上,感覺到和阿浩哥哥一樣的氣息。」
她紅了臉,繼續說:「最讓我難忘的,是那天晚上你肯陪著我一起看星星,我們之間雖然什麼話也沒講,但那時候的你卻讓我覺得很親切。後來當我得知,你就是阿浩哥哥時,我既吃驚又開心,好像馬上把這個事實告訴你,但……又怕在你的記憶中,已經沒有小親這個人了。」
她轉頭看著他,「你還記得有一天晚上,我想要問你童年的事情嗎?」
她從他眼中看到一閃即逝的懊惱,像是在後悔著什麼,也像是在逃避著什麼。
這個男人一向高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即使有心想要彌補什麼,他也會努力扞衛自尊,以漫不經心的態度來面對自己的錯誤。
算了!她本來就沒奢望過,他會主動向她低頭。
她自嘲的笑了笑,就像一個自討沒趣的孩子,「現在說這些好像也沒什麼意思,說多了,你又會把我當成是有心計、耍心機的女人。」
「對不起!」
耳邊傳來一聲真誠的歉意,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幾分,似乎有什麼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她很快搖搖頭,笑看他一眼,「你……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們已經離婚了。而且我記得你曾對我說,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她的這種反應,真的很傷嚴廷灝的自尊,天知道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在這個曾經以他為天的小女人面前擺低姿態。而她的態度,顯然是不稀罕他這份遲來的歉意。這讓一輩子都沒有向人低過頭的他,一時之間大受打擊,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放心,雖然我們離婚了,但我不會因此而做傻事,更不會傷心得吃不下飯。我會好好的活下去,而且還會比以前活得更精彩。」
最後這幾句話,有一些賭氣的成分,但那又怎麼樣?過去她的小心翼翼、唯命是從,並未換來他的一絲憐惜,在他眼中,她季可親比不上一塊地,甚至還輸給幾張圖。
嚴廷灝開始憎恨自己為什麼要逞一時之氣,說出那種蠢話?看著她純淨小臉綻放出來的自信光彩,他突然開始發慌,「你……真的認為我們離婚,對你的人生會更好?」問出這句話後,他差點沒割了自己的舌頭。這分明就是換個方式把她給推開嘛!嚴廷灝啊嚴廷灝,枉你在商場上跟那麼多牛鬼蛇神打過交道,怎麼會在緊要關頭說出這麼沒大腦的話來?
「嗯,我並不覺得離婚就是世界末日,離開你的這些天,我甚至覺得自己過得還滿開心的。」季可親也來了脾氣,像是說給他聽,也像說服自己。
這句話對嚴廷灝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他霍然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瞰她,逼自己露出最有風度的笑容。
「那麼,我只能祝你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幸福度過你的一生了。」
「砰!」
又一個花瓶被用力的擲出去,砸到牆上發出巨響,這已經是嚴廷灝今天摔壞的第八隻古董花瓶了。
坐在角落裡看熱鬧的莫家洛,毫無手足愛的奚落道:「就算這幢別墅你不常回來住,但必要的擺設還是要有,你再摔下去,上次你從拍賣會上購得的那些古董,就真的要全部變成垃圾了。」
「變垃圾就變垃圾,老子我高興!」氣急敗壞的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嚴廷灝惱怒的將桌子上的一堆照片掃落在地。
「他媽的,我那時幹麼不忍下那口氣?再多說一句對不起,她肯定會乖乖跟我回美國,可是現在呢?你看看、看看……」他指著地上那堆凌亂的照片,張張都是他派人拍來的,關於季可親的近況,她臉上的笑容說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哪有半點失婚後悲慘可憐的樣子?
只有他像個怨夫一樣,在離婚後就彷彿世界末日,整天吃不好、睡不著,連晚上的夢境都離不開與她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他完蛋了!
像個白癡一樣,很沒種的陷進感情的泥沼裡無法自拔,而始作俑者,現在卻過得十分開心!
一會參加這個愛心義賣,一會又參加那個慈善基金會,忙得是不亦樂乎,整天像只花蝴蝶一樣,來回穿梭在不同的場合中,看得他大動肝火,有苦吼不出。
莫家洛卻笑得十分沒人性,「你不爽看到這些,直接把人搶回去不就好了?何必像個棄婦一樣愁眉苦臉,害得我都快以為被冤枉受委屈的那個人,是你而不是可親了。」
「喂,如果吐不出象牙,就把嘴給我閉上!」某人心情很不好,拒絕受到任何刺激。
莫家洛不在意的笑了笑,「廷灝,如果你實在放不下,那就放下身段去找她。若是還想維持你的尊嚴,那麼就趕緊買機票回洛杉磯。」
「我有什麼放不下的?我只是不甘心。從來都是我甩別人,什麼時候輪到我被甩?」傲慢的吼完這幾句,他終於忍不住頹然的爬爬頭髮,「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放不下那個小笨蛋,不管她是不是當年的小欣,我……都已經無可自拔的愛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