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闖蕩江湖那麼久,有兩個原則是堅守不變的。一是不打手無寸鐵之人,二是不打壓根不會武功的人。沒想到這小女娃居然兩樣都具備了,真是……他奶奶的!
「我哪敢!」承妍一派自若的說:「江湖上誰不知道前輩的威名,我就是有兩個腦袋也不敢玩弄老人家您呀!」
灌迷湯、戴高帽子,這招古今皆宜,而且受用得很!承妍正在極致的發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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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和尚果真被承妍灌得迷迷醉醉,咧嘴傻傻笑著。
「你既然不會武功,還敢說要和老前輩比武,這不是戲弄是什麼?」一旁的「觀眾」開始鼓噪。
「他們說的也有道理,小娃兒,老子都被你搞迷糊了。」布袋和尚焦躁的說。
「我這就給您解釋,相信以您老人家的智慧一定會瞭解的。」承妍緩緩開口說:「我才剛拜師幾天,自然學不到什麼東西,如果現在和您比劃,那是穩丟小命,而您也勝之不武。所以,您只要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可以學到我師父武學的精髓,到時我未必會輸,倘若您贏也贏得光彩。」
「滿口胡言。」人群中有人出聲抗議,「你分明就是想逃!」
啐!人多口雜就是容易壞事。承妍瞪著眼前一堆惡人,不悅的想著。
「逃?」她隨即靈巧的接著說:「能逃到哪兒去?以布袋前輩的智慧與功力,要揪出我還不容易嗎?你們這些驢蛋想不通也就罷了,別污蔑了老前輩的智商。」
好個承妍!靳少尉在心中不得不讚許她的機智反應。她等於已經告訴布袋和尚,如果不讓她走,智商便是和那些驢蛋無異。
果不其然,布袋的禪杖擊地,嗓音粗嗄的說:「好,我答應你,諒你這小女娃也沒膽子騙我。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給我好好的學,到時再好好的和老子打一場。老子要你和你師父拍得心服口服。」
好,一言為定,誰要是中途變節找了對方麻煩,誰就是烏龜王八蛋。」承妍心直口快的說。
原以為布袋和尚會破口大罵,誰知他卻哈哈大笑起來。「他奶奶的,你這小丫頭說話的口氣還真對我的味,要不是你已經拜了師父,我倒挺有興趣收你為徒,我的原則都快被你搞得亂七八槽了。」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站著旁觀的匪類們,眼睜睜看著原先站在他們這方的布袋和尚被一個黃毛丫頭所收服,無不感到驚龜池感到憤怒,他們這些大男人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玩弄的團團轉。
「既然您老人家已經答應了,那我們就要走了,我還得找個不會被這幫兔崽子打擾的清靜之地好好學習武藝呢!」承妍拉著靳少尉的袖袍正要走,旁觀者中卻走出來一個人擋住了。
「不能讓他們走。」傷不了靳少尉,又帶不回這小姑娘,他們這些人回去之後哪還會有好日子過,木鐵真大人非罵得他們狗血淋頭不可。
「老前輩,有人不同意你喔!」承妍故意瞄了瞄那人。
「他奶奶的。」布袋和尚沉著一張臉說:「誰要是敢攔阻小丫頭的去路,就是和我布袋過不去,誰?是哪一個?」
眾人沒敢再出聲,紛紛吞了黃連似的有苦說不出。挨罵不過心裡不爽,失了尊嚴而已,又不會掉塊肉、脫層皮的,誰希望在這節骨眼找死?
「還是老前輩厲害,只消一句話,就讓他們全乖乖的站著不動了。」承妍再奉上一堆蜜,隨即拉著靳少尉走出客棧,一邊還不忘回頭對著布袋和尚揮手再見。
重新獲得自由與安全的承妍終於鬆了一口大氣,兩指交會啪地一聲,高興的說:「搞定!」
「你很聰明。」靳少尉衷心的稱讚著。
「那當然,我可是x女中的高材生耶!」見到靳少尉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又擺了擺手,聳著肩說:「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不過……」
承妍仰起漂亮的臉蛋,有些得意的間:「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是來自另一個空間的人。」
提到這件事,靳少尉的心臟緊縮了一下,那是種接近窒息的感覺,疼痛隱隱的作祟著。
「可是……」承妍的臉色突然暗了下來,茫然的說:「我所知道的也只到這裡了,接下來的完結篇因為沒有買到,所以後來的發展,我只怕是幫不上忙了。」
靳少尉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她真的完全無法預知,如果她早知道自己會有掉人漫畫書的一天,她應該先去找漫畫作者問清楚結局才對。
「不用擔心,一切有我。」靳少尉再次揉著她的發,溫柔的說。
承妍停下了步伐,突然緊抓著他的手臂,「靳大哥,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好不好?」
她在發抖!靳少尉可以感覺到被緊抓著的那隻手臂上傳來深深的恐俱,剛才那個面對布袋和尚時無畏無懼的承妍在轉眼間成了嬌弱蒼白的姑娘。
他禁不住歎了一口氣,攬過她的頭,抵著他的下巴。「我能照顧自己,倒是你……才真令我操心。」
她滿腦子古怪的想法像深沉的海洋,說不準什麼時候會掀起狂濤巨浪。
這樣的接觸讓承妍的心臟狂跳,她可以感受到他溫潤的唇就在她的額頭上方,如果她踮個腳,一定可以偷襲到他的吻。只一會兒的時間,承妍就想敲自己的腦袋,她正在擔心他的安危不是嗎?怎麼可以想到那方面的事?
溫馨的氣氛很快便被打斷,不遠處響起了紊亂奔跑的腳步聲,從一個中心點向四面八擴散著。
「他們在這裡!」吆喝聲明顯的來者不善。
靳少尉和承妍回身一瞧,瞧見了那些原本在客棧裡不敢吭聲的驢蛋。
「該不會是布袋那老頭子反悔了吧!」承妍氣急敗壞的說。
「老前輩不像是出爾反爾的人,我們還是先離開再說。」靳少尉提起承妍的纖腰,帶著她在屋頂上施展輕功。
那感覺就像是比翼飛翔的鳥兒,承妍壓根忘了自己有懼高症,一顆芳心專注的凝視著他英俊的側面。真的是好好看呀!她願意就這樣看著他直到地老天荒,這也是她當初會購買漫畫書的原因,她想永遠的保存著他的容顏,永遠、永遠。
什麼聲音?有點兒吵!誰在撥弄她臉頰上的髮絲?有點兒癢!八成是她那自戀到無藥可救的老哥在叫她起床上學的惡作劇吧!承妍皺了皺眉頭,竟然敢打擾她的睡眠,真是討皮癢。
「你有完沒完?」承妍猛地坐起身吼著。
一瞬間,幾隻小鳥兒紛紛被她嚇得急速揮動翅膀,飛離了現場。
那個捉弄原來是……奇怪了,她又不是白雪公主,沒具備和動物溝通的本事。等等,承妍忽然發覺自己的腳碰觸不到地面,而是空蕩蕩的在半空中晃著。
她好奇的看向自己的雙腳……媽媽咪呀!她居然坐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怎麼會這樣?她慌亂的力持鎮定,想著她究竟是如何「夢遊」到這樹上來的。
是了,她想起來了,昨晚為了避開那些壞蛋的追逐,靳少尉帶著她來到一片樹林裡,一個縱身,便來到了一根樹幹上隱藏著,後來……後來她八成是睡著了,才會什麼都不記得。
那麼他呢?該不會丟下她,自己落跑了吧?
想到這點,原有的懼高症再加上新的擔心,承妍決定硬著頭皮也要下樹去找找,她不能一直坐在這裡等到自己變成化石。
她搖搖晃晃的試著平衡身子站起來,腳下的樹幹明明比她的腰圍還要粗上兩倍,但恐懼感讓她兩隻腳像踩上了體操項目中的鞍馬一樣,小小碎步移動著。
突然,一隻小松鼠不知從哪個樹枝跳躍到了她面前,把她嚇得失去了平衡,身子骨一斜,便失去重心往下落。
完了,她怎麼總是從天空中往下掉?上一次掉進了書裡,這次會不會掉回現實生活裡去?可以見到親愛的家人固然可喜,但她還沒有和她的靳大哥說再見,心中還是不捨的。
可是,萬一她不是回到二十一世紀呢?那她就會直接摔到地面,粉身碎骨了。
驚慌之餘,她只得用盡了全身力氣喊著「靳少尉!」那個不管是死是活,她都想記住的一個名字。
重力加速度,承妍只感覺到耳邊呼呼而過的風,蔚藍的天控又遠了些,大概快著地了吧!
就在承妍以為自己即將和大地合而為一時,一雙強壯的手臂穩穩的接住了她。
「你沒事吧?」
當靳少尉聽見那幾近淒厲的喊聲,又看見她向下墜的身子,驚嚇的立刻奔了過來,連剛才開敞的衣襟都還來不及穿好,滿心顧著的只有她的安全。
那聲音……不正是她以為棄她而去的靳大哥嗎?
鼻頭一紅,她也不管會不會嚇著了他,纖細的胳臂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哽咽的說:「我有事,我很怕高,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承妍的話很輕易便讓靳少尉臉紅,她的情緒實在有些兒露骨,坦白的令他招架不住。不過,一顆心卻不由得漾起了柔意。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的說,盡量掩飾內心的波動。
「那你剛才去哪裡了?」承妍仍哭個不停,貼近他胸膛的感覺好舒服。
「我……去方便。」靳少尉有些兒不好意思的說。
原來是去尿尿!嗯,這可等不及她醒。當下她便釋懷,終於寬慰了心情的輕吐著氣。
「承妍……」靳少尉嗓子有些暗啞的要求,「你可不可以別在我胸前吹氣?」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懷裡還抱著個吐氣如蘭的美麗姑娘,就算他沒有男女肌膚之親的經驗,但體內那股強烈的蠢動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她哪有?承妍狐疑的看向他的胸膛,卻不免驚訝的睜大了眼。
「靳大哥,你起雞皮疙瘩了耶!」
雞皮什麼來著?靳少尉又聽不懂她的話了。「那是什麼?」
「是這個呀!」承妍用指尖在他肌膚上輕輕點著。
真是要命!她若真不懂得避男女之嫌也就罷了,居然還那麼大膽的挑逗他?靳少尉不得不將承妍放下,背過身去迅速的將衣服穿好,尤其是束腰帶時,他特意綁得更緊些,希望能壓抑胯下傳來的膨脹感……
看見他慌張的舉動與那紅到可媲美日落西沉的臉色,承妍終於明白自己做了一件羞羞臉的事,她剛才居然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怪不得感覺面頰好像貼著熨斗一樣的灼燙!
想到自己剛才的無心挑逗,承妍窘迫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尷尬的立在原地,才停住的淚水又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她擔心自己會被誤會成是個輕佻的女孩,那可就冤枉大了。
靳少尉整理好衣裝,對於身後的沉默感到納悶,回身一望,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跳立刻又造反了。
金黃色的陽光穿過樹葉尖縫灑了她一身,把她映托得像個仙子般的飄然絕塵,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而停留在她唇畔的那抹委屈終讓他投降的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別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好嗎?」他搭著她的肩膀說。
「我真的很笨,對不對?」承妍閃動著晶瑩的淚光,自言自語的說:「我不會武功,不但一點兒忙也幫不了你,還害得你也無法專心的比武,而現在居然還做出讓你這樣難為情的事……」
她的自責令他心疼,其實事情並不如她想像中那樣嚴重,不留戀打鬥是因為他心甘情願保護她的安全,而那樣不經意的肌膚接觸所帶來的悸動心情對他而言,雖是陌生,但卻又隱隱的有份期盼……
「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很高興這一路上有你相伴,倒是我這個人呆板又不解風趣,你一定覺得很無聊。」靳少尉衷心的說,和承妍的活潑大方相比,小家碧玉的人反而是他了。
「不會,真的不會。」承妍急急的說:「正因為靳大哥是個正人君子,才會對我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我瞭解。」
靳少尉露出和煦的笑容,沒想到承妍還會替他的行為想好解釋,這樣可愛又善良的姑娘若真成為他的妻子,該是他的福氣吧!
但是,能嗎?若她真是來自於未知的世界,那麼他必然要有隨時會失去她的心理準備……
心頭忽然一震,他真能做好那樣的準備嗎?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若真有那麼一天,他再向她口中的「上帝」求情,或者用比武分出勝負,贏的人便有權決定承妍的去留。這樣的決定讓他心情不至於那樣煩躁了。
「我們該上路了!」拎起包袱,靳少尉仍是一派溫柔的說。
「嗯!」承妍輕快的點了頭,很自然的又把手插進了靳少尉的臂彎裡。
靳少尉又笑了,能被人這樣依附也該是種幸福吧!
離開樹林,回到熱鬧的市集,靳少尉發現,許多在路上行走的尋常人家在看見他和承妍時紛紛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有人甚至繞道而行,當他們是瘟疫般的躲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會兒之後,靳少尉便在一面牆上找到了答案。
牆上貼著兩張畫像,上面還有紅色的墨水寫著「通緝」兩字!沒想到木鐵真連官府的力量都動用了?靳少尉想著,如此一來,他要應付的人就不光只是江湖武林人士,還包括了每個城鎮的衙門兵卒,麻煩增加了。
「靳大哥,這些人為什麼這麼怕我們?」承妍不解的問。
「你看!」靳少尉指著牆上的畫像給她看。
兩幅人頭畫像,一男一女,這和他們有什麼相干?
「我們被官府通緝了。」靳少尉解釋著。
嗄?她衛承妍,一個擁有大好前途的乖乖牌學生,居然有淪為通緝犯的一天?她難以置信的貼近畫像瞧,隨即生氣起來,哪個該死的人畫的?居然把她畫得那樣醜?而且根本一點也不像,她怎會生得那樣一副凶樣呢?
「他畫的一點也不像我,我——」承妍還在抗議,靳少尉卻一把摀住了她的嘴。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靳少尉頭真疼,畫的不像才值得慶幸,哪還需要如此斤斤計較呢!
話才剛說完,一堆拿著刀斧的官兵突然出現,將兩人團團包圍住。
靳少尉將承妍拉至身後,用身體護衛著她,一雙眼睛和為首的捕頭對峙著。
「聰明的就乖乖投降,你是逃不掉的。」捕頭擺明了眼前情勢是以多欺少,眼睛卻色迷迷的在承妍嬌艷的臉蛋上打量。
「不知在下犯了什麼罪?竟會勞動官爺出馬?」靳少尉問著。
「昨晚在悅來客棧死了兩個人,有人指證是你們所為。」
「放屁!」承妍生氣的跨出一步,指著那人的鼻頭說:「要定罪也要拿出證據,隨隨便便聽個阿狗阿貓栽贓就算數啦?老百姓繳稅養的就是你們這種昏官嗎?那木鐵真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
一個衙門的堂堂捕頭居然被一介女流所教訓,而且正確性八九不離十,那名捕頭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大瞻刁民!竟敢這樣和本宮說話?」
「有啥不敢?法律講求的是證據,無憑無據就能隨便將人定罪的話,那我也可以去按鈴申告說你非禮我。」承妍用起了承傑那一套,咄咄逼人的說著。
按鈴申告是什麼東西?捕頭沒聽過這樣的外來語,但他明瞭「非禮」兩字的意義,當下怒不可遏的說:「我哪兒非禮你了?竟然誣陷本官?」
「你用眼睛在非禮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別說你沒色迷迷的盯著我看,瞧你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承妍早想挖出他的一雙色眼了。
圍觀的民眾被承妍的話惹得哈哈大笑,眾人很少看見敢這樣直言的姑娘家,官府裡的人的確不是人人清廉,遇見只會欺壓百姓的父母官,沒有勢力背景的百姓們也都敢怒不敢言,這姑娘的心直口快倒幫他們出了口怨氣。
四周的笑聲突顯了捕頭的狼狽,讓捕頭老羞成怒的吆喝著手下,「別和他們那麼多廢話,快給我拿下他們。」
「在我後面躲好,知道嗎?」靳少尉囑咐著承妍,他永遠難以料想她的下一個舉動,也只能盡量用自己護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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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公家棒的兵卒們所具備的只是武學的皮毛,根本不是靳少尉的對手,但以人牆的形式前仆後繼而來,他還是不得不小心應付,深怕錯手傷了無辜兵卒的性命。
承妍原本一直乖乖的躲在他身後,盡量配合著移動,但不知從哪兒出現一個正在學步的小娃兒,搖搖擺擺的穿過了人縫往這兒移動。
真是太危險了!承妍禁不住替那小孩捏著冷汗,在這紛亂之際,誰會注意到一個小娃兒的存在呢?刀劍無眼,這娃兒的安全真是堪慮。顧不得靳少尉曾經叮嚀過的,她離開他的保護範圍,快速的往那娃兒奔去。
「承妍?」靳少尉心一驚,下手便失了分寸,頓時讓交手的兵卒們躺下幾個,血流如注的場面讓原本看熱鬧的人群一哄而散。
該死!靳少尉忍不住在心中咒罵,這下子和官府間結下的梁子就更深了。
「這下子人證物證俱在,你沒話好說了吧!」捕頭揮起了長矛;和靳少尉的長劍一來一往的廝殺著。
頭兒上場了,其餘的小卒們在旁邊無謂的揮動著兵器或是拳腳,也有人往落單的承妍移動過去。
「我的孩子!」人群中一個婦人淒厲的喊聲響起,應該就是娃兒的娘了。
承妍抱著那孩子,想著不知道能不能先喊聲「暫停」,等手中的娃兒平安的回到了婦人身邊後再繼續開打。
靳少尉的眼角始終沒離開過承妍這一方,眼見那些兵,卒像老鷹抓小雞般的困住了她,他出手更為凌厲,逼得捕頭節節後退。
雖然靳少尉的武功了得,他卻從不願輕易取人性命,相信人性本善的他總願意給對方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眼下若再沒個了結,承妍便會落人眾人的手裡了。
一個鶴子翻身,靳少尉踢中了捕頭的腦門,將他踢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奶奶的,你這小兄弟打架怎麼像婆娘一樣的囉嗦?老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先把你徒弟帶走,你快些兒擺平,追上來吧!」
一個身著袈裟的身形以絕佳的輕功到了承妍身邊,挾起了她,騰空飛躍過那些堵著的卒子人牆,將那娃兒塞回了婦人手中,帶著承妍在屋上跳來跳去。
是布袋和尚!
承妍光聽那一句「他奶奶的」就知道來人是誰了。不過,他帶走她幹嘛?一個月又還沒到,而且,被他這樣挾著肚子跳上跳下的,她真是反胃得想吐,不由得哇啦哇啦叫著。
「前輩……」靳少尉本就無意取人性命,自是毋需戀戰,一提氣便追了上去。
「別讓他們溜掉了,大家追。」
捕頭已經顏面盡失,總要說點兒什麼好表示自己並不因為打輸而放棄追逐,只是,沒練過輕功的兵卒們只能氣喘休休的在底下跟著跑,望著在屋上高來高去的影子興歎。
「老頭子,你快停下來,我要吐了啦!」承妍的嚷聲響在空氣裡。
布袋和尚仍是笑嘻嘻的不為所動,一來是因為他喜歡逗弄這女娃兒,二則他想試試看靳少尉的輕功火候到什麼樣的程度,發現那小子一直分毫不差的跟在後面,他也禁不住在心中稱讚著。
「臭老頭,你再不停,別怪我不客氣喔?」承妍發出了警告。
和靳大哥一同飛翔,那是比翼鳥。和這臭老頭子飛,那就像是禿鷹挾著獵物一樣,一點兒也不浪漫。
「你這娃兒能奈我何?」布袋和尚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
竟然敢瞧不起我?承妍一氣之下,想也沒想的便張口往布袋和尚的手臂咬去。
「哎呀!你這小兔崽子!」一個疼痛下,布袋鬆了手,讓承妍的身子直直往下落。
「承妍!」靳少尉大驚,但速度上,他是絕對來不及接住她的。
「擔心什麼?你沒看見下面鋪著一大堆的乾草,她摔不死的。」布袋和尚揉著印有淺淺齒痕的手臂,沒好氣的說。
承妍不會武功,靳少尉可不敢保證她會平安無事!
一會兒之後,承妍就像彗星撞地球一般的撞進了一堆乾草裡,稻草被曬乾了的味道瀰漫在她鼻間,像她小時候在外婆家的遙遠記憶。但她可沒心情回味那些,她只想找那臭和尚算帳,居然那樣將她「空投」下地。
「承妍,你沒事吧?」靳少尉從草堆裡挖出了她,關心的問。
布袋和尚見到她臉上、發上沽染著草屑的滑稽模樣,忍不住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敢笑?」承妍像火山爆發的氣嚷著,「我差一點就被你摔死,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你是不是怕一個月後打不過我,所以現在要故意謀殺我?」
「他奶奶的,你這女娃兒又在胡亂說話了。」布袋和尚最氣人家批評他的武功。
「難道不是嗎?」承妍依舊氣憤難平,就連靳少尉從草堆裡將她抱起都未察覺,火藥味依然濃厚的說:「我們明明約定了一個月的時間,誰知道才剛踏出客棧沒多久,你就反悔了,還叫人來追殺我們?你這說話不算話的烏龜王八蛋!」
那一晚的奔波與樹林驚魂,她全都算到了布袋和尚的頭上去。
「承妍,不可對前輩無禮。」靳少尉看見布袋和尚的手已握成拳,怒氣蓄勢待發。
轟隆一聲,布袋一掌擊碎了地上的一塊大石頭,四處濺落的小石塊掉滿地,像沒啥色澤的碎銀。
「他奶奶的,老子真想一掌劈死你。」布袋和尚同樣怒氣旺盛的說:「老子如果想要你的命,那會像殺死一隻螻蟻一般的容易,哪需要玩陰險的詭計?你功夫沒學會,誣陷與罵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承妍翻了翻白眼,首次沒有回嘴,因為靳少尉正捏著她的小手,示意要她沉默。
「告訴你,那晚你們才剛走沒多久,就出現一個來自南海叫什麼康大格的武林高手,他一聽你們已離開便要追,我當然不准他追,我可不想做烏龜王八蛋。於是就和他大戰了兩百回合,是其他那些個兔崽子乘機出去找你們的。」布袋和尚敘述那晚的經過。
「那人是什麼來頭?」承妍禁不住好奇的問。
「我怎麼知道?」布袋從鼻子裡哼了出來,又氣呼呼的說:「你以為老子剛才是正巧路過的嗎?錯,我只是雞婆的想來提醒你師徒兩人,有這麼一號高手出現想取你們性命,一個月之後我們未必能照約定比武了。」
又出現一個高手?靳少尉的心情實在有些沉重,沒想到要回去覆命的路途竟是這樣險阻重重,現在再加上一個承妍要照顧,他覺得前行之路一.點兒也不樂觀了。
「只要你願意保護我們,我們的約定還是可以實現呀!」承妍的鬼點子靈光乍現的說。
她把靳大哥的安全作為第一考量,什麼方法都願意試。
「老子才懶得管你們的閒事。」布袋和尚立刻搖頭拒絕,「老子當初是因為相信那叫木什麼的男人說有個小伙子武功了得,老子才有興趣找你比個高下。如果那個他奶奶的康大格能贏得過你,他肯定比你厲害,我直接和他比試不就得了嗎?」
原來這才是布袋和尚會出現的原因!一個只想贏得天下第一高手名號的武癡,也別奢望他會在乎旁人的生死了,這下該如何是好?承妍那智商不低的頭腦也在一時之間亂糟糟,想不出可以再引誘布袋和尚上勾的良策了。
「多謝老前輩提醒,晚輩會更加小心。」靳少尉向布袋和尚抱拳感謝。
布袋和尚表情怪異,又被多禮的靳少尉搞得不知該如何反應。說句真心話,他看這小伙子還真順眼,真捨不得他被別人給一命鳴呼了。
「他奶奶的。」布袋和尚又罵了一句,「老子最受不了像你這樣說話文謅謅又有禮貌的人,但是他奶奶的,你還真有點投老子的緣。你小心一點,老子希望和你爭第一,那來自南海的傢伙就該滾回南海去。」
「總算有點兒人性!」承妍口氣欠佳的說。
「至於你,臭丫頭,當你師父和人比武打架的時候,你最好機警一點保護自己,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經是泥菩薩了還想背人過江,你要是再多管閒事的去招呼不相干的人死活,你師父肯定會被你拖累。」布袋和尚說完,一個騰身,迅速的消失在小徑中。
布袋和尚那老頭子走了,但他的話卻縈繞在承妍耳邊,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悲傷。她知道自己是靳大哥的負累,但從旁人的嘴裡道出事實,總是令人特別不安與愧疚。
「別在意前輩的話。」靳少尉洞悉她的心情,安慰著說。
「他說的都是事實。」承妍還是難過的要命,語氣低落的問:「我剛剛去救那小孩的舉動是不是很蠢?我什麼都不會,還不自量力的想去救人……老和尚說得對,我只會給你增添麻煩——」
她的話尚未說完,驀地被靳少尉深深的擁進了懷裡。
「不,承妍。」靳少尉否認她的說法,緊緊的環住她瘦弱的雙肩,無限憐惜的說:「你從來就不是我的麻煩,相反的,你的真性情、爽朗與善良的個性都強烈的吸引著我,我……」
老天,他說了什麼?靳少尉忽然驚覺自己的說辭竟是那樣露骨與熱情時,他禁不住停頓了,等到猛烈的心跳聲清晰的進入耳朵裡之後,他恍然了悟了自己潛藏的情感,竟是那樣深沉與強烈,彷彿只等待著一個點燃的溫度,便能引爆出絢爛的花火。
「靳大哥……」承妍的心也撲通撲通的狂跳著,眼神迷醉的迎向他的視線。
她沒有聽錯吧?那向來拘謹、保守的靳大哥居然會說出那樣的話,像是一篇告白,令她心中小鹿亂撞。
這樣浪漫的時刻,卻突然有個冷峻的聲音打斷了兩人溫馨的氛圍,將一切如詩如畫的情境回歸到現實。
「男人的致命傷就是女人,即使是武功高手也一樣。」康大格站在樹上,冷冷的對著腳下的兩人說。
靳少尉不得不承認這人說得沒錯,剛才擁抱承妍時的分神讓他完全失去了警覺心,才會讓人已經到了頭頂上而渾然未覺。真是該死,他在心底暗暗的咒罵自己,他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讓他和承妍陷人困境裡。
「敢問閣下是?」靳少尉問著,悄俏地將承妍護衛在身後。
「告訴你也無妨,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我叫康大格,來自南海。」
原來他就是布袋老頭子說的那個高手?承妍心一驚,忍不住害怕的抓緊了他的袖袍。那人看起來骨瘦如柴,寬大的袍子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瘦骨嶙峋的臉龐留著極不搭調的白色山羊鬍,臉上的線條像索命使者一般冷酷,教人打從心底感到寒意。
「在下和前輩並未結怨,為何前輩要痛下殺手刃」靳少尉再問,若此人亦被木鐵真收買,那可就是個大患了。
「等你到了閻王殿那兒自然會知道。」康大格也不正面面答,一個縱身躍下,掌風筆直朝下的往靳少尉的頭頂上撲擊。
靳少尉也不躲,只是快速的將承妍往後移了幾步,然後抬起手掌,運起內力,結結實實的承受了康大的一掌。
兩掌相接,疾風四起,捲起地上塵沙,直至兩人霍地分開而後停止。一旁的承妍看得心驚膽跳,忍不住撫著心口,擔心著靳大哥的安危。
康大格對於靳少尉年紀輕輕卻擁有如此雄厚的內力而感到吃驚,早先他還以為靳少尉在悅來客棧是因為聽聞他的威名才落荒而逃,但一經交手後,康大格立即發現了自己的判斷有誤。
「小子還挺厲害的嘛!」康大格並不想稱讚對方,但還是忍不住。
「前輩過獎了。」靳少尉嘴上謙虛,眼神依舊緊盯著他,范著下一步的攻擊。
之前因為要顧慮到承妍,在打鬥的過程中多少有些兒施展不開,但現在康大格是獨自一人前來,少了其他的爪牙會乘機傷害承妍,他當然可以集中注意力,專心對付。
既然這小子的實力不容小覷,他也沒必要繼續赤手空拳過招,他伸手至腰間一掏,兩隻手掌裡各多出了一條長約三尺的鋼爪。
靳少尉也緩緩的抽出繫在腰間的佩劍,映著太陽的反光,閃亮亮的刺眼,穩穩的握在手裡。
「小看招!」鋼爪飛出,襲向靳少尉的肩膀。
靳少尉將劍一揮,鐺的一聲,盪開了鋼爪。
劍與鋼爪在空中盤旋交錯,金屬交會的聲響不絕於耳,看得承妍眼花撩亂,數十回合過後,仍舊分不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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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大格愈戰愈心驚,他原本以為只不過是一個年輕人,武學功力怎能和他這近半百的習藝時間相比擬。但看這小子一點兒疲態也沒有,招招都結實,要不是他應付得好,恐怕早已敗在那柄劍下了。
眼角的餘光瞄到了那弱的小姑娘,康大格腦海裡升起了一個不人流的計策。
他本就不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和木鐵真在一起更是標準的狼狽為奸。只因木鐵真答應他,只要他能幫忙剷除皇上身邊的護衛將軍,成功奪取皇帝寶座之後,將命他為國師,還有數不盡的財寶,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這條件夠誘人了。他已經在江湖上闖蕩了三十多年,下半輩子只想安安穩穩的在美人窩裡享樂,讓人伺候。
但是,靳少尉的出現讓他的美夢出現鴻溝,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偏偏跳不過去,實在教人又恨又惱,也因此加深了他非要除掉這絆腳石的決心,只是這姓靳的小子,功夫好得令人意外。
靳少尉當然也注意到了康大格偷眼看向承妍的瞬間,於是他更加盯緊那兩條鋼爪的動向。果不其然,康大格被』擋掉了一個攻擊之後,突然轉變了方向,將鋼爪拋向承妍。
承妍完全傻了!那個鋼爪很像她那個生活空間裡抓娃娃機器的電動爪子,正一張一合的向她飛來,驚嚇之餘,她做不出別的反應。
因為早有防備,靳少尉的劍也迅速地往鋼爪撞去。沒料到,康大格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他真正的目標依舊是靳少尉。
就在靳少尉化解承妍的危險之際,康大格一個空翻,將隱藏在袖袍內喂有劇毒的暗器同時朝承妍射去。
康大格冷笑一聲,不得不稱讚自己高人一等的聰明才智。既然靳少尉出劍救那小姑娘,就沒法子擋住暗器,如此一來,他便只剩自己的身體可以阻擋了。而一旦被他的暗器射中,就算能僥倖活了下來,武功也應該全廢了,而一個被廢了武功的人,還有啥好怕的呢?
當靳少尉聽見暗器劃破空氣的細微聲時,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喊了聲糟,他竟然疏於防範這一點?
沒時間多作考量,擋掉鋼爪之後,他只能飛身抱住承妍在地上打滾,但暗器還是射中了他的背部。
唔!好痛!靳少尉皺緊了眉頭,背上灼熱的痛楚正在他血管裡緩緩蔓延著。他迅速的點了自己身上的兩處穴道,延緩疼痛的擴散,但額頭上已控制不住的冒出了汗珠。
「靳大哥……」承妍被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嚇到了。
「我……沒事。」他勉強的露出了慘笑。
「你會沒事?」康大格仰頭大笑起來,接著說:「不,你的事情可大了。你中了我南海島上的情花之毒,不出三日,毒液運行至全身,你便會因身體潰爛而亡。」
中毒?承妍連忙離開靳少尉的懷抱,著急檢視他的身子,這才注意到他背上一根微小的針。可惡的針,竟然敢害她的靳大哥!她一把拔起它,用力的丟向地上。
康大格一步步逼向地上的兩人,「為了不讓你心愛的女人親眼看你毒發身亡,不如我痛快一點送你們兩人一起上路如何?黃泉路上做個同命鴛鴦,到地府時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承妍……你快逃……」靳少尉的意識愈來愈渙散,他知道自己再過不久便會完全陷人昏迷。
「不,我不走,我怎能丟下重傷的你,一個人逃命?」承妍抹去了淚,勇敢的張開雙臂擋在靳少尉面前,對著康大格說:「我不會讓你傷害靳大哥的,你這瘦皮猴有種的話就和我單挑。」
瘦皮猴?他堂堂一個武林高手竟然會被一個丫頭片子如此稱呼,這小姑娘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瞧她單薄的身子顯得那樣弱不禁風,他只消一個掌風就能將她打到千里遠,竟然還敢這樣大言不慚的說著大話?
「想找死?我就成全你。」康大格舉起了手,面目可怖。
靳少尉很想振作起來再次保護承妍,可是他全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心一焦急,一口血便從嘴裡噴出。
康大格露出了陰險的得意笑容,那麼多人都對付不了的靳少尉不也還是敗在他的手下?現在要取他性命,簡直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的容易呀!不過他要先送這有著倔強眼神的丫頭上路,他要讓靳少尉親眼看著心愛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嚥下最後一口氣,磨損他求生的意志。
「他奶奶的,老子實在看不下去了。」低沉的聲音在樹林間響起,連樹葉都沙沙的動了起來。
隨著布袋和尚的聲音出現,那根禪杖也朝康大格的頭上砸去,讓他不得不收回手,轉而防備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布袋老頭子!」承妍又哭了,他怎麼到現在才出現?如果能再早一點,靳大哥也許就不會受傷了。
「臭布袋,你三番兩次攪局,壞我的好事幹啥?」康大格的鋼爪和禪杖在交會撞擊時擦出了點點火花。
「你和那小子之間的恩怨我管不了,但你用暗器傷人,老子就是看不過去。」
布袋和尚早在暗處裡看見了所有情形,當那來自南海的傢伙和靳少尉打得難分軒輊時,他在心中替靳少尉喝采,真是標準的少年有成。可是當他看見康大格竟然用那樣卑劣的手法暗算靳少尉時,他便再也忍不住脾氣的現身,他最看不慣使用暗器的傢伙了。
「你現在出來也沒用,那小子鐵定是活不成了。」康大格一邊打一邊觀察著面如死灰的靳少尉。
「那倒未必,我看那小子像個福大命大之人,活得一定比你久。」布袋和尚回著嘴,不忘對承妍吆喝,「光哭有個屁用?還不帶那小子快走,去找醫治的大夫呀!難道你真想為他送終?」
承妍這才如大夢初醒般抹去了淚。這個時候應該要堅強才對,靳大哥這樣愛護她,她總得做些什麼才行。
下定決心,承妍試著背起幾近虛脫的靳少尉他的高大身軀將她壓得幾乎直不起腰,讓她明白什麼叫作「舉步維艱」。儘管如此她還是一定要帶他走。布袋和尚已經絆住了康大格,現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一步一腳印,每一步都是沉重的負荷,沒一兒的時間,承妍小小的臉蛋上已經是揮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