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彌不斷地跟她解釋,她的相公病重,所以不見人,但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隔天一早,起床之後,雖然洗臉水還是小彌打來的,但她還是自己洗臉,學著如何穿上那繁瑣的衣裳,甚至學著如何挽髮,戴上二娘送給她的金釵。
儘管頭髮挽得零零落落,但這好歹是頭一回的成果。
而小彌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由著她開心,懶得替她處理。
用過早膳之後,她忍不住問:「小彌,我可以去探視大爺嗎?」
「少夫人,我說過了,只有大爺差人通知,你才能過去,否則要是惹得大爺心情不好,影響了病體,這罪狀恐怕連你也擔當不起。」小彌面無表情地說。
一次把話說死,省得她老是煩人。
只是她實在懷疑,這個少夫人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的連不受歡迎的眼神都看不懂?昨天瞧徐總管那張臉,就該知道她非常不受歡迎,不該再自取其辱。
「喔……」練凡有些失望地垂下臉,眼角餘光瞥見貼身丫鬟抱著一隻竹簍往外走,她好奇地問著,「小彌,你要去哪?」
小彌瞧也沒瞧她一眼,「洗衣服。」
「我也要洗。」
小彌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要她別蠢得真把自己當丫鬟,但想法一轉,要是她一道去洗衣服,她就不會偷偷又摸到隔壁院落去。
便沒答應也沒反對地往外走。
練凡見狀,趕忙跟在她身後。
踏出玲瓏閣,小彌往左邊走去,石板廣場上,有一口井。將竹簍擱下,她先打了桶水,將衣裳浸泡在桶裡,然後再拿起擺在井邊的木盒,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皂球。
練凡仔細盯著她的動作,看她如何洗衣,一見她拿出的是自個兒的衣裳,她立刻蹲到她身旁。
「我洗洗看。」
小彌沒搭腔,由著她笨拙地洗著。
練凡洗著,忽然想到一件事,側眼看著她,笑得一臉抱歉。「小彌,對不起,我害你被誤會了。」
「嗄?」小彌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就是昨天……大爺的丫鬟以為你在欺負我……不過,你別擔心,要是有人誤會你,我會好好解釋的。」
小彌傻眼極了。
哪來的誤會?她就是在欺負她啊!
「對不起,下次你教我的時候,我一定會注意有沒有人來。」
看她握拳一臉保證的模樣,小彌有些啼笑皆非,然而心底卻酸酸的。
曾幾何時,有誰在乎過她的心情?當下人的,想好過一點,就得有點心眼,要懂察觀色。
可是少夫人……真是個怪姑娘。
「哎呀,咱們少夫人竟然在洗衣服呢。」
聽到聲音,練凡抬眼望去,笑道:「嗯,我沒洗過,正請人彌教我呢。」她主動解釋,她盼她們別再誤會小彌。
和小婉對看一眼,冬兒索性將抱在懷裡的竹簍擱在你旁邊。「既然少夫人這麼愛洗,乾脆就連大爺的衣袍一起洗好了。」
小彌皺起眉,知道她們是故意羞辱人,把少夫人當下人看待,正要開口時,練凡卻已先搶白——
「好啊,先放這裡,我一起洗。」她笑嘻嘻道。
小彌頭痛地瞪著她,實在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怎會聽不出人家是在欺負她?相對的,她也是欺負了她,可她也一樣沒感覺,甚至還向她道歉。
昨兒個欺負她,是因為她的話戳中她的痛處,可誰知道她不以忤,現在還以動手洗衣為樂。
「喂,你們幾個在做什麼?!」
徐記恩的怒吼聲一到,三個丫鬟嚇得立刻蹲在練凡身旁,搶著衣裳要洗。
練凡見狀,不覺莞爾,抬眼看向疾步而來的徐記恩。「徐總管。」
「你們竟然……」
「對不起,我看她們洗衣服好像挺好玩的,結果就在這裡瞎攪和著。」趕在他發火之前,練凡開口道。
話一出口,冬兒和小婉不約而同詫異地看著她,反倒是小彌微抿著唇笑,好像早猜到她一定會護著她們。
「欸?」
「因為我沒瞧過洗衣服還用這種東西,所以覺得很有趣。」像是怕他不信,她拾起掉落一旁的皂球佐證。
徐記恩抬高下巴。「那當然,皂球可是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你打從瑞林鎮那麼窮困的地方來的,自然沒瞧過這種好東西。」
「是啊,所以就跟著玩了起來。」
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麼辦?
只是,他橫看豎看,都不覺得她像是年盛中說的眼線……瞧,笑得那般甜、那般滿足,彷彿光是在這兒攪和都教她開心極了。
還是說,她的心機深沉到連他都看不穿?
「徐總管,我臉上有東西嗎?」練凡訥訥地問著。
打從那天被人說過臉髒之後,她就開始注意自己的臉,吃完飯後,非得將嘴給擦乾淨不可。
「不……」發現自己打量得太過火,徐記恩佯咳一聲,才想起自己前來這裡的任務。「小彌。」
「是。」她趕緊起身。
「外頭來了個人,說是你的兄長,有急事找你。」
小彌如今是少夫人的貼身丫鬟,如上尋常家僕不得擅入翠嗚水榭,以由他這個總管親自來找人。
「咦?」
「去瞧瞧吧。」
「是。」小彌立刻朝前院的方向走。
「還有,你們兩個,動作快點,也別再讓少夫人這樣玩,否則……」徐記恩使出招牌的凶狠眼光。
「知道了。」兩個丫鬟忙不迭道。
徐記恩滿意地點點頭,才又舉步離開。
待他一走,練凡又開始洗衣服。
「少夫人,你別洗了。」小婉想搶過她手中的衣服。
「沒關係,徐總管沒在這兒。」
「看來少夫人是勞碌命,不得閒的。」冬兒諷道。
「倒也不是,我以往很少做家事的,現在能夠貢獻一己之力我很開心,況且洗自己相公的衣服,不是天經地義嗎?」她壓根沒聽出冬兒的諷刺。
「怎麼可能?瑞林鎮是出了名窮困地方,大伙都過得苦哈哈,你既是家裡的女孩兒,哪可能沒做過家事?」
練凡微愣,「因為我身體不好。」糟了!她忘了她現在是練凡,真不知道要怎麼把話給圓回來才好。
「身體不好?我瞧你除了瘦了點,倒看不出來身體不好。」冬兒上上下下打量她,不由得替主子叫屈,怎會娶了這麼醜的姑娘為妻。
「在我家要是身體不好的話,早就被丟出家門。」小婉淡道。
「為什麼?」
「因為可以少一張嘴吃飯。」
練凡呆住,完全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生活。
「你意外什麼?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女兒都是賠錢貨,少一個就賺一個。」冬兒撇了撇唇。「你倒好運,身體不好還能在家裡窩著,現在身體好了就嫁進玉府當少夫人。」
「所以說,那是以前嘛,現在的話,我什麼都能做。」練凡笑說著,把話題轉回來,勤快地洗著衣袍。
但她忍不住想,這世道,似乎對姑娘家很嚴苛。
她也讀過書,自然知道在封建社會裡,總是男尊女卑,但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從沒感受過重男輕女的滋味,因為她一直是爸媽最疼愛的寶貝。
「衣服不是這樣洗,要這樣洗。」見她笨拙地揉著布料,小婉索性動手教她。
「喔,原來是這樣……」練凡笑嘻嘻地看著她。「謝謝你。」
小婉愣愣地看著她,直覺得她……天真得有點嚇人。想了下,她朝冬兒使了記眼色。
「算了,一道洗吧。」冬兒見狀,動作飛快地洗著衣袍。
小婉靜靜地觀察著少夫人。玉府的大房二房是水火不容的,而她身為大爺的貼身丫鬟,當然要跟大爺同一個鼻孔出氣,沒必要對二房的人客氣,可是和少夫人接觸過後,就連欺負她都覺得老天會懲罰自己。
「可是冬兒,我想要自己洗。」
「等你洗完,太陽都下山了。」她向來是看小婉眼色行事的,小婉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不過,她大概也明白為何小婉對少夫人的態度稍稍改變。
「才不會,我學得很快的。」瞧,她動作不是加快了?多練個幾次,總會熟能生巧的。
冬兒睇著她,搖了搖頭,冷不防地丟出一句話,「今天欠你一份人情,改天一定還你。」
「欠我人情?什麼時候?」
冬兒和小婉對看一眼,歎了口氣,繼續洗著衣袍,只是也不住地打量她,總覺得她和大伙預測的少夫人模樣,差很大呀。
等到小彌回來,小婉、冬兒早已拎著洗好的衣袍離去,只剩她孤單捧著洗好的一桶衣裳坐在石頭上,不知道要把它們晾在哪裡。
「小彌,你怎麼了?」本來是想問她,卻發現她臉色異樣蒼白,眉頭緊鎖像是在擔心什麼。
「我……」
小彌欲言又止。
要她說什麼?要她怎麼說?
剛剛大哥到來,告知爹病重,需要銀兩看大夫,可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想向少夫人開口,卻說不出口。
畢竟她之前那般欺負她。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練凡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忽然像是意會什麼,脫口問道:「還是你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從見完她大哥回來,小彌便愁眉苦臉,原因應該出在她家。
小彌睇著她,話未說出口,眼眶已經泛紅。「我大哥說……我爹生病了……」她哽咽著,因為從沒有人會用如此擔憂的眼神關心她。
「那……要不要趕緊回去看看?你家離這裡很遠嗎?」練凡急聲問著,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彷彿家中出事的人是她。「或者請徐總管幫忙?他……」
「少夫人,我家就在碎陽城。」
「喔,那……」她不解地看著她,「還是你其實是不能隨意出府的?」
「我出不了府……因為簽的是終生契。」說著,強忍淚水。
她不在他人面前落淚,就算遇到再多的折磨和欺凌,她也不曾示弱,可是此刻她真的很恨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去幫你向徐總管說一聲。」練凡想也沒想地道。
「可是……」
「沒有可是,走。」她拉著小彌往主屋跑。
找到人之後,她劈頭就道:「徐總管,小彌的爹病了,能否讓她回去探視?」
徐記恩聞言,濃眉一揚。「少夫人,小彌簽的是終生契,要是沒有其他主子點頭,她是不能……」
「我是她的主子,我答應了。」
「……少夫人這麼說,但小彌要是一出府就再也不回來,這個帳要算在誰頭上?」
「當然是我的頭上。」她豪氣干雲道。
徐記恩眼角抽搐。「既然少夫人都已決定好了,那又何必問我?」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裡嘛。
「我當然得跟你說一聲,因為徐總管可是統管這個家的人。」練凡笑嘻嘻說:「而且我知道,徐總管人這麼好,一定會答應的,對吧?」
徐記恩聽著,哭笑不的,突然發現她真的極有可能是年盛中懷疑的高段眼線。
「那就依照少夫人的意思。」他擺擺手,算是答允了。
「小彌,走吧。」練凡笑瞇眼,拉著貼丫鬟往門口走。
但才踏出門檻,小彌又猶豫不決地看著她。
練凡打量她半晌,輕呀了聲,發現聲音太大,趕忙壓低聲音問:「你身上是不是沒有銀兩?」
人情世故她是不太懂,但還不至於傻到以為出門在外不需要錢。
「是。」小彌羞慚地垂下臉。
她最說不出口的,就是這件事。
爹生病,大哥前來其實就是要救急的銀兩,可是她簽的是終生契,早已銀貨兩訖,和其他的下人不同,她沒能領年餉或月餉。
「那該怎麼辦?我身上也沒銀兩……」練凡想著,看著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搖頭晃腦想著法子時,卻瞥見她的影子頭頂有件東西不斷地晃動,這才想起,她今天把二娘送的金釵戴在頭上。「有了,這個可以賣點錢吧。」
小彌怔愣地看著她把金釵取下,擱在她手中。
「少夫人,你就這樣隨隨便便把金釵交給我,要是我騙你的,你該怎麼辦?」她其實不是要她把身上的東西給她,而是幫她跟徐總管借錢……但就算借到錢,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還,因為她這輩子注定要老死在玉府。
而少夫人,竟想也不想地把金釵交給她……小彌咬著唇,眸底的淚水不斷地滾動著。
練凡微微勾唇,「小彌,你騙我了嗎?」
「當然沒有。」她急聲道。
「那不就好了?」
小彌聞言,淚水忍遏不住地滑落。
直到現在,她總算確定,這個人是不存半點算計的對人好,不是傻,只是太過純真善良罷了。
「可是……我不能拿少夫人的東西。」小彌將金釵交回她的手中。「這是艾夫人給過門媳婦的見面禮,是不能典賣的。」
她不希望害她在府裡待不下。
「可是……」
「剛剛不是很趕,現在杵在門口不動,是在演哪出?」
身後傳來了一道涼諷聲,練凡驀地回頭,像是見到救星般,開口便道:「徐總管,你可以先借我一點銀兩嗎?」
徐記恩閉了閉眼。真是會找人麻煩,一下子要替小彌告假,一下子又要向他借銀兩……她以為這裡是哪裡?玉府的規矩怎能被她視為無物?要是他再答允她,往後他要如何管理府裡的下人?
「這件事……」
「拜託,求求你,我知道徐總管人最好,最看不得別人受苦……求求你了,我一定會好好地感謝你,趕緊把錢還給你。」練凡雙手合十地央求著。
聽她左一句人最好,右一句最看不得別人受苦,徐記恩感覺自己像是硬生生挨了兩記巴掌,彷彿他要是不肯借錢,就是豬狗不如……無法搶得先機的結局,就是整個氣勢弱掉,只能悻悻然地撇唇道:「少夫人不需要跟我借,只要上帳房,每個月都能領五兩銀子花用。」
「五兩銀子?」練凡低喃著。
她沒有金錢概念,不知道五兩銀子能買多少東西,也不知道夠不夠小彌的爹看大夫。
「少夫人可別嫌五兩銀子少,那已經夠一般人家三個月的花用。」瞧她像在盤算什麼,為免她獅子大開口,徐總管把話說在先。
雖然以她玉府少夫人的身份來說,五兩的月銀確實嫌少,但大家心知肚明,她名義上是主子,然而實際上,只是被買進府的沖喜新娘,可以月領五兩銀子,要偷笑了。
「那……你可不可以先借我,待會我再去帳房領銀兩還你?」練凡笑得有點靦腆。
她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問題是現在正著,她不想再跑帳房,況且她也不知道帳房在哪。
徐總管臉皮抽動,開始覺得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因為當她擺出可憐兮兮的笑時,竟隱隱勾動他的惻隱之心……他奶奶的,爺兒不是說,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啃了?為什麼偏在這當頭冒出頭?
「我身上只有三兩銀子。」徐記恩嘖了聲,取出懷中的錦囊。
練凡轉頭問小彌,「夠不夠?」
「夠,太多了!」小彌這才發覺,原來她是打算把月銀全都給她。
「不夠要說喔。」練凡接過那三兩銀子,全數交給她。「家裡缺什麼,要跟我說,最重要的是,藥材要用好一點的,知道嗎?」
徐記恩不敢相信,她竟然大方地給了個丫鬟三兩銀子。
小彌淚水不受控制地啪答啪答掉。「少夫人……謝謝你……」原來這天底下,是真的會有人不求回報地待別人好。
「小彌,不哭,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你別擔心。」練凡走過去,輕輕地抱住她。「沒事的,一切一定會否極泰來的。」
小彌哭得不能自己。她哭,不是因為太憂爹的病情,而是因為她待她太好,她們相處的日子如此短,她還欺負她,可她卻沒擱在心上,甚至還主動幫她。
有生之年,她一定會好好地侍奉她,絕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小彌暗暗起誓著。
「好了,要走就快走,記得天黑之前要回來。」徐記恩翻了翻白眼,催促著。
「明天早上再回來吧。」練凡試著討價還價。
「沒得商量。」他大眼一瞪,猶如大將軍般怒顏生威。
練凡扁起嘴,反倒是小彌安慰著她,「時間很夠用的,少夫人,你管我,我一定會趕緊回來。」
「不用太趕沒關係,慢慢來,不急。」
聽著她那種說詞,徐記恩差點要吐血。果然是個村姑,根本不懂規矩,竟寵著下人,改天要是被騎到頭上去,也是她咎由自取。
目送小彌離去之後,練凡才回過頭,乾笑道:「那現在是要去帳房了嗎?」
「要是少夫人方便的話……」徐記恩說著,突然瞥見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接近,忙不迭迎上前去。「衛大夫,你可總算來了。」
「他又染風寒了?」男人提著一口藥箱,腳步未停的問著。
練凡卻是瞧得雙眼發直。
那人長髮束起,身穿月牙白錦袍,五官極為秀美,竟有種雌雄莫辨的美。這裡的人……為什麼每一個都長得好有型、好漂亮?
「是啊,這兩天咳得嚴重,胸口悶得難受,吃了藥也不見改善。」徐記恩態度恭敬地領著他往翠嗚水榭主屋走,完全把少夫人給拋在腦後。
但練凡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誰,連忙跟上追問:「他病得很重嗎?」
徐記恩用眼角餘光除睨一眼,沒睬她,反倒是衛子禮停下腳步看她一眼。
「她是誰?」
「她……」她竟還傻愣愣地跟過來。面對衛大夫的詢問,徐記恩壓下火氣,托實道:「她是二房自作主張替爺兒迎娶的妻子。」
衛子禮揚眉,低笑著。「他那身子能成親嗎?」
話說得隱晦,但徐記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那是二房的主意,爺兒根本……」顧及少夫人在場,他沒把話說白。
衛子禮沒再搭腔,搖搖頭,逕自往翠嗚水榭主屋走。
其實他不需要人帶路的,因為玉府就像他另一個家,他已經走了十幾年。以往是師父帶著他來診治,而打從師父仙逝之後,他都是獨自前來。
徐記恩見狀,跟在後頭。
練凡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
想了下,她還是跟著前往。
不管怎樣,知道有人為病痛所苦,她實在沒辦法置身事外。
但當她來到翠嗚水榭主屋時,才發現艾夫人和玉巽之,艾秀緣都已經候在屋外的石板廣場上。
「徐總管,衡之他……」開口的是艾玉葉。
「艾夫人請止步,爺兒說過,不希望任何人打擾。」徐記恩伸出手,逕自拾階而上,打開寢房門,讓衛子禮先進入,之後自個兒也進房,就這樣把一夥人全擋在外頭。
練凡見狀,再單純也嗅出不對勁。
相公不願見她,她還能理解,可他卻連家人都不見……
「練凡,你怎麼也來了?」敝見站在拱門外的她,艾玉葉揚聲問。
「我……」她走向前,將小彌的事大略說了下。「剛好大夫來了,我就跟過來瞧瞧。」
「喔,你這孩子真有心。」艾玉葉牽著她的手輕拍。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相公,其實我很想進到裡頭,可是……」她瞧著那扇緊閉的門。
「你別放在心上,大哥向來不輕易見人。」玉巽之淡聲道。
「為什麼?」練凡問得遲疑。
她感覺得出現在氣氛很凝滯,實在不太適合發問,可她總覺得這府裡存在某種隔閡,要是不問,恐怕她永遠也不知道答案。
玉巽之看了她一眼,沒打算要說,反倒是艾秀緣說了,「那是因為有人造謠生事,以為我們二房的人要對大表哥不利,所以他才不見咱們。」
「秀緣。」艾玉葉低斥。
「姑姑,有什麼關係?咱們替大表哥迎了這門親事,本就是為他好,為什麼非得被他懷疑?依我所見,真要有效果,得讓大表嫂進大表哥的房裡才成。」
「秀緣!」聽她彷彿要把真相說出,艾玉葉氣惱的低喝。
「艾夫人,沒關係的,我知道我本來就是嫁進來沖喜的。」練凡笑盈盈地說:「雖然我不知道沖喜有沒有效,但總是一種法子,有試有希望,可是……我要是能親照顧他就好了。」
沖喜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做法,但要說完全無用嗎?也確實有人娶妻之後就痊癒的,這代表著有時候,心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
艾玉葉看她的眸色益發複雜。
「可是……這也許代表著,你有可能孤單一人在玉府終老。」她垂眼道。
「至少不是餓死街頭呀。」練凡笑著說。
她知道這個時代對女人還挺嚴苛的,所以她的運氣已經算是非常非常的好了。
玉巽之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你這孩子!」艾玉葉一臉內疚地歎道。
「可是……我想知道為什麼相公他連你們都不肯見,就算是有人造謠生事,那必定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心裡產生懷疑。」
就她所知,公公和婆婆都已經過世,二娘和小叔可說是相公在世上最親的人,要想挑撥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全是因為我。」玉巽之突道。
練凡困惑的看向他。
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