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這樣的動作已變成他每日必做的。
站在這兒,遙遠的那方是別業,雖在千里之外,但他總覺得能夠與元緗相望,縱然是他多情,但他多希望夢能夠成真。
那一巴掌打碎了她的心,也震壞了他的,為了讓她脫離險境,他毅然決然地、毫不考慮地甩了那巴掌,也撂下了那樣的話。
他能理解她恨他的心,因為那些話是那麼傷人,但他卻無法瞭解他的用心,為了她,他做了多少與身份不合的事——
當個登徒子撫摸她水嫩的臉頰、做個個性輕浮的公子哥,目的在多親近她,也愛看她嬌嗔發怒的美樣。
他甚至放下帝王的身段,因為她介意,所以他不自稱「朕」,而稱「我」。
知道寧妃的心眼,也掌握了寧妃教訓喜悅的證據,他更演了那場薄倖郎君的戲碼,沒想到他真演得那麼出色,徹徹底底傷了她,令她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他一面,甚至丟給他一首——
棄置令何道,當時且自親。
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我的情我的心,任你毫不憐惜地棄置,現在見了面又有什麼好說的?我們之間曾有過極深的情感,如今都已煙消雲散,雲淡風清,假如你想與我敘舊是為了對往日的無法忘懷,那請你將這份感情留給你此刻的人生伴侶吧。)
繞且初滿心滿眼都因解讀這首詩而傷慟。
說得多麼決絕,讓他怎麼咀嚼怎麼心痛。
「皇上。」進榮看見皇上變成這樣,也不覺心疼起來。
「進榮,難道朕真的就這樣失去她?朕不甘心!」為何他真正想要的女人卻得不到?
「皇上,元姑娘會明瞭的。事實上,奴才以為元姑娘如果不愛皇上,就不會因皇上那席話而傷心。」
繞且初怔忡。「你是說,她也愛著朕?」
「元姑娘的傷心源自於寧妃,還有那日皇上那席話。奴才曾問過喜悅,喜悅說元姑娘在獨處時,時常站在窗邊遙望,而那方向,正是皇宮的方向。」
繞且初急切地抓著進榮追問:「真的?喜悅真這麼同你說?」
「奴才不敢欺瞞皇上。」
「但為何她要拋下那首詩給朕?」繞且初恍然大悟,「朕清楚了!」
還將舊時意……
如果他想與她敘,並不是看在往日情,而是想與她從頭開始,那麼他是否就能站在她面前了?
「大姊。」元綾拉著元緗的衣袖撒嬌。
「別拉我,我不想見他。」
「大姊,他是皇上哪!」天哪,那她不就是皇姨子?是嗎?是這樣稱呼的嗎?哎呀,不管,反正她的身份不一樣了!
「大姊!」不知何時,元縭也奔了進來,氣喘吁吁地道:「那……那個……那個外面……」
「好大的陣仗是吧。」元綾笑呵呵地調侃。
元緗坐向雕花椅,倒了杯茶水潤喉,打定主意不理會元綾與元縭兩個妹妹在她耳邊多說什麼。
雖然她已經原諒他,但總覺得心裡有個疙瘩在,不知該怎麼除掉。
「大姊,你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兒品茗!」元綾一副快暈倒的模樣。「當今皇上就在正廳等候,你再不出去,外頭的人會怎麼想?我們不多招待,還讓君王等候,會砍頭的耶!」
「那就砍頭。」
「大姊!」
元緗捂著耳朵。「你們讓我好好靜靜行嗎?」
元綾與元縭愣住,第一次見到她們親愛的大姊忘了形象地大吼大叫。
「今日我累了,不想見客,如果他是來訂繡品的,就請他留下姓名和聯絡方式,改日我會請爹拜訪。」
元綾不解。「可是……可是爹失蹤了,怎麼請爹去拜訪皇上……」她連忙住口。
大姊的意思是,想教她見他,再等等叩,因為找到爹爹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當下就是拒絕見皇上就是了,請爹去拜訪只是推托之詞。
嘖嘖,大姊好大的架子!
「大姊,我不管你了,當人家放下身段親自上門找你時,你卻是端著那麼大的架子。別忘了,你是為了什麼進宮的,你現在的身份是皇上的妃子。」元縭正經地剖析,然後拉著元綾掉頭就走。
「你幹嘛拉著我?」
趴在桌面上,元緗陷入沉思,門嘎啦一聲被推開,熟悉的香味狂妄地竄進她的鼻腔,她一驚連忙抬——
「不是說了不見客,你還來做什麼?」她忽然想到,嚴厲地責問:「是誰放你進來的?」
繞且初俊挺的身影不停往前移近,而元緗的身子則不停地後移,臀一半已落在椅子外,差點就要跌下椅子,幸好繞且初及時撈住她的身子,更順勢往自個兒懷裡送。
「你……你放手!」
她臉紅地掙扎,但微挺的胸脯卻不客氣地摩挲他的胸膛,惡意地挑戰他的感官極限。
他將臉埋入她的頸肩之中,為了她而深深歎息。
「元緗,請你接納我,我真的好累,好累……」
她被他聲音裡疲憊的音調嚇壞了。
「你……」
「為什麼愛一個人要這麼難?為什麼我不能擁有自己愛的人,而必須礙著皇帝的尊貴身份而失去一切?你教教我,教教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累……」
「我……」她怕了他這種要死不活的嗓音,扳起他的頭。「去愛你愛的人啊,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笨蛋!
「但是我說過的一些話卻傷了那人的心,該怎麼辦?」
繞且初皮皮的意有所指,確實讓元緗臉紅了大半。
「我……我怎麼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告訴我該怎麼辦?」繞且初將額頭抵在元緗的額上,溫柔地看著她。「還將舊時意,假若你想與我敘舊是為了對往日的無法忘懷。如果我說,不是為了再敘舊時意才來找你,而是為了新時情而找你,你會接納我嗎?」
元緗低著頭。
「元緗……」繞且初抱緊她,害怕她會從他懷中消失,害怕她不原諒他,害怕……
原本視恐懼為無物的他,從認識她之後,卻變得只要與她有關的事,便感到害怕。
「你知道我無法擺脫天生的地位與責任,國家社稷讓我無法瀟灑地丟棄,我必須為了全國人民著想。如果拋棄這個位置就能得到你,我會毫不考慮地去做,但你知道我不能,你也不會看著我拋棄我的子民於不顧。」
元緗吸吸鼻子,聲音哽咽而細碎,「我不會。」
「那麼,請你成全我,讓我能夠同時擁有你與天賦的責任。」
元緗抬頭看著他,緩緩地流下眼淚。
繞且初以指背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你這一哭,我的心又被揪疼了。」
元緗偏頭安穩地躺在他肩窩處,手自然地揪著他衣襟上的金絲盤扣。
這味道……他身上有股菊花瓣的香味。
香味對她們這些在繡房裡工作的繡女來說是非常容易分辨的,況且繡房裡的繡線又帶了點獨特調製的香味,所以她很容易便在他身上找到與香包相同的氣味。
在她的分析之下,她找出了那只香包最有可能的擁有人。
「黃色除了皇族之人能用外,平民是否不能用?」
繞且初好奇她為何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
「是的,除非是受封賜予黃袍,否則皇族以外的平民是不能用黃色製衣……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那麼在布上繡著龍鳳呈祥呢?」
「是皇族專用。」
「聞聞我身上有著什麼香味,熟不熟悉?」
繞且初偏頭在元緗肩窩找尋香味。
「好香……不過味道很熟悉。」這是什麼香味?感覺好熟悉,他似乎常常聞到。
元緗從腰帶裡拿出一隻黃色香包,香包上頭繡著龍鳳呈祥。
「熟悉嗎?」
繞且初摸摸自己腰際,然後驚訝地拿回元緗手中的香包。
「你在哪兒找到的?」
「是你的?」
「這是我的,是我奶娘親手繡制給我的,怎會在你這兒?」他何時弄丟的?
元緗突然賞了繞且初一巴掌,暗暗在心裡大笑。
總算是將那天他打的那一巴掌討回來了!
「為什麼打我?」繞且初撫著臉頰,哀怨道。長這麼大還沒人敢動手打他!
「說,那天你偷偷摸摸進我房間,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她一想到那天她在後頭的梳洗房脫光衣衫換衣,有可能被他看光,她……她……元緗臉頰紅透了。
「哪天?」繞且初審視著手中的香包,像是握著稀世珍寶般。
「你給我好好想想!就是你約我到十里亭的那天!」
繞且初揚起壞壞的笑。「你說那天啊,嗯……好像……有吧。」
元緗倒抽口氣。「這麼說是全看見了?」
這問題似乎對繞且初來說非常地難回答,只見他皺緊眉頭。
「全看見……似乎也沒有,不過看到了你那對飽滿白皙的櫻花胸脯、勻稱渾圓的臀、修長的腿,就這樣而已,最重要的地方我還來不及看個清楚。」
「不要臉!」元緗反手又想給他一巴掌,繞且初手快地擋下。
「不過最後,在我的宮裡、我的龍床之上,你的裸裎還有密處,我倒是清楚記得,多甜蜜呀!」繞且初在敘述、讚歎之間,手指悄悄地解開元緗衣襟上的盤扣,露出裡頭白色的抹胸。
「你想做什麼?」元緗揪緊敞開的衣襟。
繞且初一把攔腰抱起她,將她丟到炕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脫去自己身上的龍袍。
「溫存一下吧,我的龍女。」
「誰……誰是你……」
她的話語被他封住,他以先天的男性優勢欺壓在她之上,推開她已開敞的衣衫,手伸進抹胸內,捧住柔美的渾圓,手指鉗住上頭早已飽滿的嬌艷蓓蕾,讓它們蜜意滿掌。
「不……唔——」
她還想以薄弱的力量抗拒,無疑是以卵擊石,他的力這是多麼強硬啊,為了品嚐,他可以強行拗折眼前這朵為他綻放的雛菊。
慢揉捻然之中,她的身心早已為他準備妥當,只等著他嘗味兒。
在他溫柔帶點急切的恣揉中,她早已一絲不掛,而他也因數月的隱忍不耐等候,一舉推入她體內。
「呃——」
她倒抽口氣,平放在他胸膛上的手,隨著他的推進、撤退而緊握、放鬆。
會兒在他的撤回中放鬆。
繞且初空出一手拉下床簾,遮去了床第之間的情慾。他為了必須空出這隻手拉下簾子而頗不高興,隨即以極快的速度與她相擁登上高峰。
「且初……慢……」她快受不住他狂野的索求,他好像要不夠似地一再要她付出。
那令她全身痙攣的撞擊,讓她腦子一片空白,甚至無法接受如此狂妄的需索。
「不要……慢點……」她弓身迎向他以減少體內的衝擊。
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劇烈喘息,卻無法停止下身的律動,直擊最深處。
突然一陣痙攣令她想併攏開敞的雙膝,卻因他的身體阻擋其中,只能緊夾住他,她再度弓起身子抱住他。
「放過我……」
「答應我……回……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不放過你!」他必須忍著一切,才能順利開口。
「我……我答應你……」多麼羞恥啊。她竟然敗在情慾之下。
繞且初沒有依言放過元緗,反而更加賣力衝刺,深深地與她合而為一。
登上後位,統御後宮,一人之下、所有女人之上,元緗的性命便不再有危險,沒人敢動皇后一根寒毛,尤其當今皇上對皇后的疼愛,更讓其他嬪妃只能極盡所能地百般討好。
元緗登上後位,並沒有停止繡江南紗繡,反而在閒暇、繞且初不找她「麻煩」時,她還會做幾件衣衫。
「吃顆葡萄。」繞且初塞了顆葡萄進元緗嘴裡。
坐在繞且初的腿上,元緗顯然非常習慣,似乎她常常這麼做……不,是繞且初常常將她抱到大腿上來坐。
「這衣衫好不好看?」元緗嚼著葡萄,揚起手中的衣衫。
「你已經給我做太多衣衫了。」
「誰說這是給你的!」
「不是給我的?」繞且初皺眉氣憤道。
「不是。」元緗又低頭繡著衣衫上的圖形。
繞且初霸道地拿走衣衫,質問道:「說,這是給哪個姘夫的?」在宮廷之內,有誰取動他繞且初的女人一根寒毛!
「有哪個姘夫夠資格穿上黃衣?」
「你是說他是個王爺,是皇族的人?」他大吼。
元緗歎口氣,捧住繞且初的俊臉。「貴為皇帝怎麼可以大吼大叫的,活像個孩子。」
「說不說?不說我就用『體罰』來逼你說。」他將手放在她腰際警告道。
「是給斂琥的。」她點著他的鼻尖。「瞧你疑神疑鬼的。」
「給斂琥?」那臭小子,便宜他了!
「你知道纖兒一直都很喜歡斂琥,我總得拉攏拉攏他,為纖兒的將來鋪路。」
「哼,只要朕旨意一下,他敢不娶纖兒嗎?」繞且初驕傲地揚高下巴。
「又改不了這習慣。」元緗低頭咬了繞且初的唇一下。
「再多咬幾口吧,『朕』想得緊。」
「不要臉,我才不要!」
元緗搶回衣衫別過頭去,繼續工作。
「那個臭小子,你為了他的衣衫,都不管我的病了。」
「病?」
「我想你想瘋了。」
「你夜夜笙歌,我倒怕你會先死在龍床之上。」記得她在進宮前曾詛咒他最好死在龍床之上,現在她可不想詛咒實現。
「你派斂琥去繡房,將纖兒接進宮裡來玩幾天好不好?」
「不好。」繞且初賊笑。「除非你願意到龍床上來陪我。」
元緗被繞且初如此露骨的要求給氣紅了臉。「不要臉!」
到最後,她還是被架到床上去,展開一場「角力」賽。
「喂!」
「小哥哥!」元纖一見到繞斂琥便奔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的大腿,害得他臉上陣潮紅。
「你幹嘛?」
「小哥哥,來找纖兒玩嗎?」
元纖揚起活潑可愛的小臉蛋,天真地看著他,害得他臉更紅了,不好意思地佯裝生氣。
「別抱那麼緊,多難看!」
「小哥哥,纖兒好想好想你喔!」好想和小哥哥到廟裡去玩玉珠。
「我今天是奉命來接你進宮看皇嫂的。」討厭的堂哥!
「看緗姊姊嗎?我去。」
「那走吧。」
繞斂琥根本不想等元纖,轉身就走。
元纖跟得好累,一個不小心便摔倒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音。
「嗚……好痛……」
繞斂琥翻翻白眼,轉身往回走,站在元纖面前,雙手叉腰,一點也不想扶起她。
「你不要那麼白癡好不好?」
「好痛。」元纖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可愛的小臉蛋滿淚水。
繞斂琥再度翻白眼歎口氣,蹲下身去。
「白癡。」
破鑼般的嗓音倒令元纖停止哭泣,呆呆地看著繞斂琥。
「小哥哥,你的聲音好破喔。」
「你這個笨蛋!我的聲音什麼時候變破了?」該死的女娃兒!他的聲音像黃鶯出谷一樣好聽,什麼時候破了?
「白癡、白癡,纖兒是白癡,走路不生眼,跌個狗吃屎。」
聲音又來了!元纖循著聲音尋找,在繞斂琥的肩頭發現了一隻七彩羽毛的怪物。
「啊!」元纖指著那隻怪物尖叫。
「閉嘴!」繞斂琥搭著耳朵。
「白癡、白癡,纖兒是白癡,走路不生眼,跌個狗吃屎。」
「啊——」元纖叫得更大聲。
怪物以翅膀摀住頭,叫得比她更大聲,然後大喊一聲,「閉嘴,白癡!」
說話的是誰?用破鑼嗓子罵人的又是誰?說著罵人打油詩的聰明怪物又是誰?
是元纖自己?是討厭小女孩、討厭麻煩的繞斂琥?還是……以七彩羽毛捂著頭尖叫的怪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