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刷」的一聲展開折扇,緩緩地走下樓去,待走至最後一級台階時,腳下突然一滑,身體前傾,眼看著就要跌個五體投地,旁邊的店小二眼明手快地搶身上來,扶住他踉蹌的身子,苦笑著抱怨道:「客官,你老小心點兒啊!我總不能天天在此等著扶你一把吧!」
身形站定的青衣男子,笑著施禮道:「小哥!多謝,多謝!」
「得了!」小二也有些無可奈何,若非他賞的銀子夠多,自己才懶得管他呢!「客官,你也非七老八十的老漢,拜託你不要總摔倒好不好!嚇得我們這些人都不敢走路了!」
「噗!」靠窗邊的一張桌子上,身穿白農的俊俏公子突然笑了起來,向這邊的青衣男子揮揮手,笑著道:「韓小弟,過來!這邊!」
韓綺羅抬頭,收起折扇,朝白衣公孑跨步行去,走至近前,深施一禮,笑道:「這位公子認識在下?」
聞言,白衣公子劍眉陡然皺起,適才爽朗的笑容瞬間變得陰冷無比,「別告訴我說,你又忘了我的名字!」
「名字……」韓綺羅的表情更加困惑。
「對!我叫什麼?」白衣公子開始磨牙。
「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卻記得我姓韓?」眨眨眼睛,韓綺羅同情地看著他。
「……」
「公子不必心急,坐下慢慢想!」韓綺羅扶著臉上青筋暴露的白衣公子坐下。
「我姓齊,名寒,字向東。」
「瞧!想起來了不是!我就說急不得嘛……咦?齊兄,你的頭好像在冒煙!」
「韓綺羅!昨天,就在這裡,就在這張桌前,我已經向你介紹了自己,而且已經是第十八次了,我們自相識以來,已經有半年之久,你該不是想我每天醒來都向你自我介紹一次吧!」齊寒咬著牙瞪著韓綺羅困惑的臉一字一句地道。
「啊!齊……齊兄!坐下坐下,齊兄何必離我如此之近,我聽得見的,呵呵!」乾笑,「那個……齊兄,小弟記性不好,勿怪!勿怪啊!」
「只過一晚,你就忘了!」
「……」
齊寒瞪她。
韓綺羅瞇著眼睛,歉意地微微一笑,「咳咳!小弟有些飢餓,不知齊兄你……啊!今天的賬,小弟來付!小二,點菜!」綺羅扯著嗓子喊道。
「哼!你該不是連自己家住哪都忘了吧?」
「怎麼可能!」韓綺羅一副吃驚的樣子,「小弟雖離家數載,心中卻時時牽掛,一點兒也不敢忘啊!」
聽到這話,齊寒心中更氣,「哼!你卻敢忘了我……你可說過,要請我到你家做客的!」
「啊!我說過嗎?奇怪……哎呀!齊兄若不嫌棄寒舍簡陋,當然好了,小弟歡迎還來不及呢!所以,把盤子放下吧!齊兄若是喜歡吃這盤烤鴨,儘管拿至跟前便是!何必把它舉過頭頂呢!來啊!」她喚過小二,熱情地說道:「待會兒再來一盤烤鴨,給這位公子包好帶走!」
「……」齊寒磨刀霍霍,卻更加頹喪,堂堂武林四公子之一,出身武林世家,有權有勢,容貌俊朗,風流瀟灑,不知多少人想高攀他,他還不屑理會呢!老天偏偏讓他遇見了這個女扮男裝的韓綺羅,忽視他也就算了,還時時忘了他!這……傷心啊!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關係剛剛熟悉了一些後,她就一定會莫名其妙地忘了他,然後,他們再重新認識,重新結交,結果半年來搭伴遊玩,朝夕相處,他們的關係也僅限於陌生的朋友!失敗啊!
韓綺羅卻毫不在乎他的怒氣,依舊沒心沒肺,瞇縫的笑眼中,卻隱隱含著一絲淡漠與冷嘲,發什麼火啊!真是的!我又不認識你……啊呀!就當認識你好了,不就是把你忘了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忘了多好啊!忘了就不會有痛!忘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忘了!就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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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綺羅回來了!綺羅回來了!」幽靜的山谷因為韓綺羅的突然出現,而變得熱鬧起來。
「離家出走的綺羅知道回家了……」嗚嗚!感動!
「綺羅變黑了!」
「外面的太陽哪有谷中的太陽溫柔啊,自然是曬黑的!綺羅,以後不要出走了!」
「綺羅怎麼這副打扮啊!不男不女的,醜死了!」
「咦!綺羅旁邊的這位公子是誰啊?保鏢嗎?綺羅已經到家了,你可以走了……怎麼還不離開?要銀子啊?小三,去賬房拿十兩銀子給他!」
韓綺羅頭皮發麻!冷汗直冒!許久,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家……好……熱情啊!呵呵!」她不記得谷中的鄰居們曾經這般熱情地對待過她,他們不是很熟吧?莫非她忘記了!哎呀呀!她忘記得還真是徹底啊!
「綺羅啊!你爹娘半月前出谷了,說是去探望你的祖父。要三個月後才能回來呢!」
「這樣啊!」綺羅笑瞇瞇地點點頭。幾年都過去了,再等三個月又有何妨啊!她不急。終於承認娘親了嗎?這倒是值得高興的事!
「你若再提前幾天回來就好了,不過,你的未婚夫婿可是一直在等你啊!」
「未婚夫婿!」綺羅目瞪口呆!
臉色鐵青的齊寒,擠擠擠!終於穿過人牆來到綺羅身側,恰巧聽到這句話,像個妒夫般質問道:「你竟然有未婚夫婿?!」
「我……我也不知道啊!」綺羅委屈地道。
「綺羅,你的未婚夫婿,歐陽公子一直住在谷中,等了你四年之久喔!」
「四年?」不會吧!莫非她真有個未婚夫,只不過被她忘記了!她冥思苦想,而齊寒的臉則更臭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熱熱鬧鬧地到綺羅家門口。在綺羅家旁邊,有一處新建的竹舍,門前,含笑站立著一藍衫男子,眼眸清亮凝靜,蘊著盈盈的笑意,只是隨意一站,那淡定儒雅的氣質便吸引了眾人的眸光。
他上前一步,只輕輕地說了五個字:「綺羅,回來了!」聲音帶著磁性,又如悠揚的琴聲般悅耳動聽。
綺羅怔了一下,上前施禮道:「這位公子有禮,呃!那個……你真是我的未婚夫婿?認錯人了吧?」
歐陽誠然見綺羅那陌生的詢問和疏離客氣的笑容,心中湧上一陣苦澀,歎道:「看來,你當真是忘了我了!」溫潤的眸光帶著疑惑轉向齊寒,「這位公子是……」
「哦!是我的朋友,叫……那個!」叫什麼來著?齊寒拳頭都握緊了!你又敢忘了我!「啊!叫齊寒……這回我記住了吧!」她瞇著眼睛,討賞地看向齊寒。
歐陽誠然心中卻是酸澀,淡淡地一笑道:「在下歐陽誠然,齊公子有禮了!」
齊寒也勉強一拱手,算是打過招呼。
歐陽見四周圍觀的眾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把綺羅與齊寒邀進房中,又客氣有禮地趕走那些好奇的鄰居,這才返回屋中,親自沏茶送上,道:「抱歉,侍從奔兒有事離開,這裡只有我一人照顧,怠慢之處還望見諒。」
「歐陽公子氣質高貴,想來出身大戶人家吧,確不像能照顧自己的人。」綺羅笑道。她一直男裝打扮,如今說起話來,也是以男子的語氣與誠然交談。
「哼,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而已!」齊寒譏諷道。
「喂!」綺羅輕輕扯了一下齊寒的袖子,小聲地道:「你在說你自己嗎?」
「你……」氣死我也!
歐陽誠然見兩人的頭親暱地靠在一起,清亮的眸光一閃,打斷二人道:「綺羅,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如何?你比以前瘦了一些,也曬黑了。」雖是打斷,然而聲音清淡,娓娓道來,絲毫不顯突兀。
「呃!是嗎?」綺羅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剛從沙漠繞回來,不黑才怪呢!「那個,歐陽公子……」
「你以前叫我誠然!」誠然微笑著,眼神清亮一直凝視在她身上。
綺羅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臉頰微紅,「歐陽公子,我想有些事情該弄清楚,是……我不記得你了!」
誠然身形一僵,澀然地道:「無妨,我記得你就好!」
「是嗎?」綺羅尷尬地笑了笑,道:「那個……五年前我得了場病,醒來後便忘記了許多事情,以後記性也不大好!所以我想知道,我們何時定過親,可有信物?而且……爹娘的書信中好像並沒提到過你耶!」綺羅雖數年不回家,並不代表與家人斷絕聯繫,他們之間仍是互通書信,「或許……我把信中提到你的事情給忘記了?呵呵!」她又乾笑兩聲,「我看還是等爹娘返回家後再說吧!」哎呀!她一個小女子談論這種事情多難為情啊!
「什麼忘記了!」齊寒突然插話道,「綺羅,他若真是你未婚夫婿,怎會讓你一個單身女子獨自在江湖流浪數年之久,不聞不問!」
「不是流浪,是遊歷。」綺羅更正。
「你住嘴,現在讓我說……歐陽公子,你一堂堂男兒,卻甘願為她等候數年,而不出去尋她回來,這於情於理也說不通吧!」
誠然淡淡地一笑道:「她想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
綺羅瞇眼尋思,他在說廢話!
誠然站起,「天色漸晚,我想你們趕了許久的路,肚子一定餓了,我去準備晚膳,稍候片刻。」
「你會做飯?」綺羅有些驚奇地望向他。他的雙手白皙修長,哪像幹過活的!彈琴才適合。
誠然笑著點頭道:「一個人住久了,這些還難不倒我!」
「確實是有些餓了!」綺羅突然間來了興致,拉了拉旁邊的齊寒,「你去燒火,快啊!別愣著了!我真的餓了……歐陽公子,呃,還是叫你歐陽大哥好了,你快去準備吧!我等著!」
「喂!我不是下人!」齊寒抗議,
「那好,你坐在這等著,我去燒火好了!」
「算了!我去吧!」他才不想給那個歐陽創造單獨跟綺羅在一起的機會呢!
綺羅瞇著眼睛,端坐廳中,悠閒地品著茶,口中不時低喃道:「那般的尊貴高雅!那般的儒雅風流!只知琴棋書畫,只知隨意悠然,以前連廚房都沒進去過吧!他變得還真是多呢!」
吃罷晚飯,歐陽留二人在此住下,因為綺羅家數天無人居住,想來已灰塵滿屋,等明日打掃了才能住人。
「綺羅就睡裡間吧!委屈齊公子就與我共睡一間,沒方法,屋舍狹小,怠慢之處還望齊公子海涵!」
一晚相處下來,不論齊寒怎樣出言譏諷,誠然始終淡笑有禮,從容客氣。弄得齊寒有火無處發,彆扭至極。可他卻也清楚,有這般氣度風雅之人,絕非一般常人,他多次言語相激,人家卻一點兒都不上當,最多只是淡淡地挑下眉,那般的雲淡風輕,可見心機之深。他雖不願與他共睡一間,但他要當君子,自然不能厚臉皮地與綺羅擠一間,這又不是他們路宿破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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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從未逼迫綺羅該記起什麼,只是說:「你想記起的時候,自然會記起!」
他很忙,忙著打理生意,距離此谷最近的平陽縣城,便有他的商號、酒樓和客棧。後來,綺羅才知道,她在平陽縣住了五天的客棧竟然也是他的生意!唉!早知道,她就不付錢了。
據說,是他大哥搬出家裡的銀子讓他在此地經營,只是他經營的地點有點兒怪,竟然都是圍繞谷中方圓百里的範圍。
綺羅也終於知道,她回來時,谷中的鄰居為何有些熱情過度了,原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谷中大大小小三十戶人家,每戶家裡都有人在他的商號裡做事,唉!真是勢利小人。當初,她爹爹找地方安家,只顧著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了,怎麼就忘了人傑地靈這一項了呢!
「喂!你在笑什麼?」齊寒陰沉著一張臉。
「看人啊!」綺羅仍然頭也不回。
「哼!有什麼好看的!」順著綺羅的眸光望去,齊寒的臉色更陰了。大約十丈外的一處幽靜小院中,誠然坐在惟一一張石桌前,埋首批閱著賬冊。
而綺羅此時則是趴在自家的牆頭上窺視。牆角邊有一棵樹,枝葉茂密,正好阻攔了誠然的視線,正是偷窺的最佳地點,在回家後的第二天,綺羅就發現了。
「你懂什麼!」綺羅斜睨了齊寒一眼道,「他在這住了四年呢,而且是為了我,我只知道,癡情女子苦等無情漢,還沒聽說過男人等女人呢!而且這個幸運的女子還是我,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你少做白日夢了,我看他是別有目的,再說了,他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有什麼好!哪有我……」
「噓!小聲點兒,被他聽到就完了!」綺羅急忙摀住他的嘴巴。
「聽不到的,你看他腳步虛浮,一看就是毫無武功之人,哪有那麼靈敏的耳力!」齊寒的嘴巴被摀住,只好用傳音人密解釋。
「那你也給我小聲點兒!」綺羅見齊寒點頭保證後,才鬆了手。
綺羅跳下牆頭,齊寒也跟著躍下,「齊寒,你說我的臉真的很黑嗎?」
「你不是叫我齊兄的嗎?」齊寒不答反問。
「哎呀!你的年紀比我小,當然叫你齊寒啊!」
「你記得我的年齡了?」驚喜!
「我什麼時候忘記過!」
「……」
「喂!別發呆啊!實話告訴我,我真的很黑嗎?」
「反正不白!」齊寒沒好氣地回道。
「很醜是不是?」
「至少不是美女!」
「哦!」綺羅點了點頭,瞇著眼睛垂頭作沉思狀。
「喂!別傷心啊!我亂說的!其實你不醜啊!淡淡的眉眼,很清秀的!」
綺羅抬起頭,「誰說我傷心了!」她丟給他一個白癡的眼神,素手撫上自己尖尖的下巴,「我該配製一些養顏膏才是!」說完,背負著雙手優哉游哉地踱回屋中,研究配方去了。
奇怪……她什麼時候轉了性情?知道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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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綺羅的未婚夫婿?」寂靜的林中,齊寒挑著那雙過於濃密的劍眉,斜倚著一根樹幹。
誠然淡然一笑,「還在懷疑啊!這就是你約我來此的目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誠然輕歎了口氣,「是,五年前我們定了親,互許了終身,本來打算年後成親的,誰知卻出了點兒意外,她走了……事情就是這樣子。」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尋她回來,一分開便是五年之久!她一個單身女子,雖有武功防身,但江湖險惡,你就不擔心她出危險嗎?」
誠然沉默了許久,方歎息般地道:「綺羅表面看似隨意迷糊,實則倔強、義無反顧,她若不想回來,我追上她也是無用的!」
齊寒也是極其聰明之人,略一尋思便道:「這樣說來,綺羅說忘了你也是假裝的了?」
誠然神情落漠,苦澀地一笑,沉默不語。
齊寒轉了一下眼珠子,突然嬉笑道:「你不怕我把綺羅搶走嗎?」
見誠然淡笑不語,氣定神閒,齊寒再接再厲,「喂!我家世不差,武功不差,長得玉樹臨風,儀表不凡……喂!喂!你倒說個話啊!」
誠然有些哭笑不得,「綺羅若真對你有意,就不會相處半年之久,還會時常忘了你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們相處了半年?」齊寒驚愕地問。
誠然朗聲道:「你姓齊,名寒,字向東。江南人氏,令尊大人是江南齊傲山莊的主人,你在家排行第二,也是武林四公子之一。半年前,你去關外遊玩,因愛管閒事,得罪了仇家,不想遭人暗算,奄奄一息地躺在沙漠中,被途經的綺羅所救,你為報救命之恩,想幫綺羅做一件事,這樣也算報了恩,誰知綺羅第二日便將你忘得一乾二淨,你心高氣傲,不服氣,便一直跟在她身邊了。」
「你竟然全知道!」齊寒瞪大眼,他竟然連自己吃鱉的事,都一清二楚。他這輩子最慪的就是被一個相貌一般且還是他大恩人的平凡女子忘記。人家不屑理他!太傷他美男子的自尊了!
「歐陽家雖非首富,但府上最不缺的便是金銀,而有了銀子,別人便可以為你做許多事情,自然包括尋人。我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打探出綺羅的行蹤,接著便搬到了這裡,一邊經商一邊等她回來。」
「哼!你當初一定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所以搬到這裡守株待兔,她總有一天會回家的!可是你想過沒有,她真的想見你嗎?」齊寒決定打擊他,誰讓他把自己的身世調查了個一清二楚來著,枉貴他還自稱老江湖,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
誠然再次沉默,倚望遠處許久,他長歎一口氣,說道:「你知道為什麼綺羅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收到家裡的書信嗎?」
「你跟蹤她啊!」
「不錯,我掌握了她的一切行蹤,所以我永遠知道該把信送到哪裡。」
齊寒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所以,綺羅知道你跟蹤她,她也猜到你住在谷中!」
「綺羅看似迷糊,卻是我見過得最玲瓏透澈聰慧的女子,自然猜得到。五年了,她終於決定回來了。」
齊寒突然覺得心情失落無比,進谷以來,綺羅自第一次見面後好像就沒忘記過歐陽誠然的名字,哪像他啊!必須時常提醒那個總愛跌倒的瞎眼女人,告訴她自己是誰。
「走吧!天快黑了!」許久,沉靜中誠然突然開口道。
齊寒跟著誠然向林外走去,還不時小聲嘀咕道:「真不明白,我齊寒長得英明神武,哪點……啊!小心!」他突然將身側的誠然撲倒在地,一隻袖箭險險地擦過頭頂,射入對面的樹幹上。齊寒眼角餘光瞥到一個黑影向南掠去,他也隨即飛身追出。
不一會兒,他回來後,見誠然蹙眉沉思,便道:「被他跑掉了,喂!你究竟得罪什麼人了?」
誠然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確定剛才那人要殺的是我?」
「難道不是?」
誠然目光投向那把沒入樹幹的袖箭,沉聲不語。齊寒走過去看了看,又回想了一下適才兩人站立的角度,恍然道:「原來真正的目標是我啊!」
「谷中幽靜,別把你的恩怨扯進來,否則我會親自送你出谷。」誠然眸光突然變冷,說完轉身離開。
「喂!你怎麼這般無情啊!」齊寒對著誠然修長的背影大喊道。奇怪,這次又是什麼人想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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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羅,去哪兒?是要出谷嗎?」誠然身形探出車窗,朝站在路旁的綺羅溫聲問道。
「是……是啊!」綺羅本想避開馬車後,再行趕路,不想馬車跑過去後,竟又退了回來。
「上車吧!我正要去平陽縣,順路一起走。」誠然命車伕掀開車簾。
綺羅瞇眼尋思了一會兒,若是自己趕路,恐怕還得在谷中繞上幾圈才能轉出山谷,若跟他同路倒是可以省去不少時間,「好,那麻煩歐陽大哥了!呵呵!」綺羅客氣地笑了兩聲,便躍上馬車。
誠然眸光溫潤如玉,自綺羅坐上馬車後,便再也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分開五年,還是首次與她如此親近,誠然暗自皺了下眉,後悔當初為何要把馬車修得如此寬敞,如今他們一左一右,中間又相隔一張小桌子。
「呃!歐陽大哥!那個……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綺羅被誠然熾熱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
「哦!沒有!」誠然輕笑了一下,不久,又說道:「你以前會羞紅地垂下頭!」
「呵呵!」綺羅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把頭轉向車窗外。許久,好像聽到了誠然的歎息聲,綺羅低垂的眼睛微微地閃了一下,馬車內寂靜無聲,車伕的吆喝趕路聲反倒越加清晰起來。
「綺羅,嘗一嘗這些點心。」沉默中,誠然突然指著小桌上的糕點說道。桌子是固定在車上的,因此不會因馬車的行走而晃動。同樣,鐵製的盤子也被磁鐵做成的桌面緊緊地吸附住,可見設計之精巧。
「好啊!」綺羅轉過身笑應道,打破了兩人間令人窒息的沉寂。
「嗯!真的很好吃呢!」綺羅咬著美味的點心,含糊不清地評價道。
「那就多吃些!是聚寶齋的大師父做的,記得以前在府上,你最愛吃這個,為此還經常與九弟拌嘴呢!你們兩個是一對饞貓。」誠然笑著道,清亮的眼中含著濃濃的寵溺。
「我忘記了!」綺羅放下糕點道。
誠然的笑容僵了一下,「還好,你對食物的喜好沒變……渴了嗎?這壺裡有茶水。」
「沒!」綺羅搖了搖頭。
「既然回谷中了,怎麼還一身男子裝扮?」
綺羅看著自己這一身樸素的青衫,笑著道:「習慣了,女子衣衫太過煩瑣,走路時又不方便,我……我總是摔倒,所以……」
「痛嗎?」
「呃!什麼……痛什麼?」綺羅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莫名其妙,好久,才恍然大悟,道:「也……不是很痛啊!」她想笑,可不知為什麼接觸到誠然深邃傷痛的眸光,她竟然覺得心酸!討厭!她已經許久不曾有過酸澀的感覺了,自從她學會了遺忘以後。
「停,我要在這下車。」綺羅突然叫道。
「在這?」誠然看向車窗外的三叉路口,「你要去哪裡?不是去鎮上嗎?」
「不是,我看到了齊寒留下的標記。」
「齊寒?他不是有事離開了嗎?」
「是啊!他被仇家追上了……我們計劃好了,他做餌,一路留下標記,讓我隨後趕上幫他。」說完,沒等馬車停穩,她便一躍而下。
「等一下。」誠然也隨後下了馬車,「你對他倒是情深意重啊!」他眸光陡然變冷,衝口說道,說完便覺後悔,天!他的淡定自若呢!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衝動了!見綺羅臉色一變,急忙又道:「我是擔心你有危險,那個齊寒真值得你冒險搭救嗎?」
「我與他是姐弟情深啊!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是我知道……」綺羅聲音一頓,抬頭凝視著誠然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從未欺騙過我,尤其是感情!」
誠然身形劇震,臉色驀地變白,陡然間,他雙眸一亮,竟然淡淡地笑了,「你恨我也好,總比忘了我強!」
綺羅突然沒心沒肺地笑了,「什麼恨啊!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要走了,否則一下雨,標記消失就找不到齊寒了!」
「等一下!」誠然攔住她,靜靜地笑著,「坐馬車吧!我送你去,這樣快些……我知道你會輕功,可是你更愛迷路,與其多繞幾圈,還不如坐馬車快呢!」
「可你不會武功,若有危險怎麼辦?」綺羅拒絕上馬車。
誠然竟然輕笑著道:「沒關係,我可以躲得遠些,或者棄你先行逃命!」說完笑著向她眨眨眼睛。
綺羅只覺腦袋轟了一下子,不敢再看誠然,輕身躍上了馬車。她悄悄地捂著轟隆隆跳動的心口,怎麼對他還有感覺啊!早知如此,她就不要回家了。恍恍惚惚中,馬車又行進了兩個多時辰,前方出現了一隊人馬,一頂華麗的軟轎四周,隨行著一群凶神惡煞的侍衛。
轎頂有齊寒留下的標記,綺羅淡眉輕蹙,瞇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在誠然耳邊小聲嘀咕道:「我有辦法了,我去把軟轎裡的人捉住,然後,威脅他說出齊寒的下落。」
誠然神色有些古怪地望著她,「你確定這個辦法可行?」
綺羅自信地點了下頭,「放心吧!別看那些侍衛人高馬大的,他們練的都是外家功夫,我應付得了,而且我有藥。」她由懷中取出配製的獨家迷藥,「你躲得遠些,我怕會傷到你!」
誠然自知能力有限,動起手來,他幫不上她什麼忙,便命車伕將馬車趕得遠些。留下綺羅一個人去實行她的計劃。
綺羅輕功了得,幾個起落,便躍到了那群人馬之中,侍衛一陣躁動,綺羅趁他們混亂之際,一揚手散出手中的藥粉,離得近的,紛紛倒地,沒倒的都提劍上來,綺羅低頭從地上拾起一把劍,與他們纏鬥起來。她判斷得確實不錯,這些人的武功的確不是她的對手,沒過多久,便一個個慘敗倒地。
站在遠處觀望的誠然,終於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心驚,當真看不出,那個平日裡迷糊隨性的丫頭,下起手來竟是這般心狠手辣,出手毫不留情。他若不是中過纏綿之毒,經歷過生死之劫,心態與膽識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只怕此時也無法淡然面對血腥的殺戮場面,饒是如此,他也看得心驚肉跳。他的車伕此時早已渾身顫抖,抱著頭鑽到了車底下了。
誠然感歎,其實早在歐陽府中看她毫不遲疑地殺了那個曾經挾持他們的強盜,並冷靜地毀屍滅跡,就該清楚她的真實性情了。可心還是不可自拔地陷了進去。
見綺羅已經控制住情勢,他便緩步走了過去。綺羅眼睛不好,雖然明知他無事,心卻仍是為他擔心、焦慮。
頃刻之間就只剩下護在轎旁的兩名侍衛,綺羅信心十足地走將過去,豈知那兩人將轎中人拉出來後,不但不跑,反而刀鋒駕在男人頸上,大聲叫道:「不許輕舉妄動,否則宰了他!」
「……」綺羅驀地頓住,瞪大眼,這……這應該是她的台詞吧!她慢慢轉過身看向正走過來的誠然一眼,事出突然,誠然神情也是一愣。
「那個……他……他不是你們的主子?」綺羅仍未從驚訝中恍過神來,此時她才有時間打量那個倒霉男子,他的雙手是被綁的,還有嘴巴裡塞著破布。
「自然不是!憑他!哼!也配?!」倖存的兩人雖心存恐懼,然而,手上抓著這人,諒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惡賊!放了我家相公!」話音未落,就見天空中紅光一閃,刀鋒夾著凌厲之勢疾速襲來,兩名侍衛猝不及防,只聽兩聲慘叫,便去見了閻王。
「相公,你沒事吧?」來人是一紅衣女子,她砍殺了兩人後便解開相公的綁繩,焦急地詢問道。
「沒事,適才多虧這位女俠仗義相救,羅濤沒齒難忘!」羅濤向適才還是女羅剎,現在僵化成石頭的綺羅深施一禮。
綺羅立即變得手足無措起來,轉眼望向誠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誠然走到綺羅身側,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對羅濤說道:「羅公子誤會了。」
羅濤開朗地笑著道:「我知道你們本意並非救助在下,但若沒有二位的從中阻撓,內人也不會將在下及時救出!多謝!」羅濤的夫人也向綺羅表示謝意。
原來,羅濤是附近的鹽商,回家路途被一夥強匪連人帶轎劫持,其夫人得知消息後便帶莊內的壯丁趕來搭救。
羅濤見誠然儀表不凡,想要結交,便邀請他二人到莊內做客。誠然正要推脫之時,綺羅突然驚叫了一聲:「糟了!完了!慘了!」
「綺羅,怎麼了?」誠然還以為她適才打鬥時受了傷呢!神色焦急地詢問。
「是標記!我看錯了!這個標記只是跟齊寒所留的標記相似……我走錯方向了!」綺羅滿臉沮喪地抱住頭,這下齊寒死定了!算了!他死就死吧!反正他的命也是她救回來的,她還讓他多活了半年呢!他若當了鬼,不能怪她,該感激她才是!她胡思亂想著。
誠然見她如此,無奈地搖搖頭,若非場合不對,他會當場笑出聲來!這般糊塗啊!而有時又會變得聰慧絕頂!真不知哪個才是真正的她!而自己好像就是被她謎一樣的性子吸引住了。五年了,對她的感情不但沒有變淡,反而因相思而越發情濃起來。
如此一來,羅濤夫婦見二人確有急事,便不再強留,只得相邀下次必當登門拜訪。
滿地的屍首褲羅濤命下人送到官府去。知府正對這一帶的強匪束手無策,如今見都已經伏法,雖然都是斷氣出,但也算是大功一件。他也想追問殺人者之罪,就算羅濤是本城富商,已使了些銀子,而知府也不會真的得罪財神爺,誰讓他辦案不力,抓了兩年的盜匪都一無所獲,還差點兒讓財神爺被劫跑。於是,這件事便在知府的壓制下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