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帶來了蕭條的氣息,飄落的楓葉散無覓處,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中閃著一點光亮,睦月坐在沒什麼人的晚班火車裡,從口袋裡拿出香煙點起煙,尼古丁的味道總是能讓人飄飄欲仙,忘懷一切煩憂,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抽煙?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抽上癮了?他已記不太得了,也許是為了遺忘那個帶給他傷痛的男人吧。
睦月長長吐出了白色煙霧,當時那段酸澀的初戀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深痕,即是過了這麼多年,想起了男人的名字仍會讓他心痛,他一度以為他已經徹底放開了,決定拋棄不堪的過往去談新戀情,女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總是以不夠愛女友的理由被甩,始終沒有找到願意與他共渡一生的人,現在想想女人是很敏銳的生物,一定是察覺到自己心中有個難忘的人的存在才要離開自己吧。
原來自己還是沒有忘記…….家棋,這個他第一個愛過也被傷過的男人,他閉上眼不知不覺歎了一口氣。
車子在每一站都停車之後,又緩慢地行駛而去,三三兩兩的人群陸陸續續上車又下車,如今整個車廂內只有他和坐在對面喝醉酒打著酒葛的光頭歐吉桑而已,偌大的室內瀰漫著一種冷清的氣氛。睦月一邊望著窗外像跑馬燈般迅速倒退的夜景,一邊憶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連休的假日坐這班電車回來故鄉的原因。
起因是來自於數天前的夜晚母親的一通電話。
「喂!阿月哦,你這囹子哪這久攏沒回來?(中文:你這孩子怎這麼久都沒回來),上次說要幫你介紹那個隔壁鄰居三嬸婆的女兒,就因為你沒來,現在人家被別人追去了,阿母真正虎你氣死啦!(中文:媽真的會被你氣死!)」
聽著母親用台語叨念的聲音,睦月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反正一定是催他什麼時候結婚要不然就是要他去相親,這就是他不喜歡回老家的原因之一。
阿母,我工作忙抽不出空回去。」
「你成天都說工作工作的,難怪你到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母親尖銳的說。「再這樣下去我什米時候才可以抱到孫?」
「阿母,就算沒有我,大哥大嫂已經生了三個,你擱抱不夠?」睦月困擾的揉了揉額頭的太陽穴,目前實在沒有結婚的打算,只要自己心中有那個人的存在,就算勉強娶妻也無法給她幸福,何必擔誤人家的大好未來?
「那不一樣,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母親反駁道。「反正我一定要看到我的囹子攏有自己的家庭才能安心,你知道我的苦心?」
「我知道阿母是為了我好,但結婚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沒有緣份也沒法度。(中文:沒有緣份也沒辦法)」知道母親一旦念起來沒完沒了,睦月趕忙找個理由唐塞。
「什麼叫沒法度?只要你有心找擱怕找無?(中文:有心還怕找不到嗎?)阿玲那囹子當初也喊說不結婚不結婚的,現在已經找到好翁婿(中文:如意郎君),是金龜婿哩,阿玲已經答應伊的求婚,不久後就要嫁進去做少奶奶,三個囹子就只剩下你到現在還沒娶某(中文:娶妻),你是想讓我和你阿爸等到什米時候?」
「咦!小妹快結婚啦?」睦月驚訝的說,印像中那個小他八歲總是紮著馬尾,老愛跟在他後頭喊著哥哥、哥哥的黃毛丫頭小妹睦玲轉眼間竟要嫁人了,可見他有多久沒回去了。
「對啦,我就是打電話來要跟你說這件事,這禮拜六阿玲會帶未來的女婿來拜訪,你記得要回家來哦,知道嗎?你也該回來給我們看一看了!」
「我知道了,我會回去的。」沒有拒絕的理由,妹妹的婚事成了他重返故鄉的催令符。
隨著列車的晃動,沿途經過了好幾個山洞,沒多久抵達了睽違已久的故鄉。
睦月拿著行李走下電車,周圍的景色和記憶中十三年前沒什麼太大的改變,唯一變的是不再年輕的他,屬於少年的纖細與中性的美感早已退化,現在的他不過是個再平凡不過的30歲男人,身高比過去高了10公分,體格也變得魁梧壯碩,像少女的容顏如今已成長成一張屬於男人特有的陽剛的臉型,散發著濃厚的雄性味道,再也不會像高中時常被誤認為女人而遇到色狼騷擾了。
走出車站,睦月招了一輛計程車。
「到xx路!」坐上車,睦月疲累的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車內空調的緣故有種放鬆的感覺。
「客人,看你提著行李是返鄉探親嗎還是來玩的?」運將邊開車邊親切地與他交談。
「我是返鄉,很久沒回來了。」睦月說。
「這樣啊,這裡可變了不少哦,自從那個有名的高氏財團在這附近建設了遊樂園以後,人潮就變得越來越多了,讓這個窮鄉僻壤的小鎮變成了熱鬧的觀光景點。」運將滔滔不絕的說。「拖這個福讓我們開計程車的也多了很多客人。」
「是嗎?」提到高氏財團的名稱,睦月難掩心中的動搖,那個他十二年前愛上的男人正是其總裁的兒子,如今那個男人已經繼承了公司,常常在雜誌上看到了他與多位女明星左擁右抱的緋聞,看他過得挺風流快活的,恐怕是早已忘了自己吧!
閉上眼假眠,心情沉重,或許自己不想回鄉來的原因除了逃避母親催婚外,最主要是他的內心深處還在意著那些前塵往事,只怕一回來會觸景傷情、想起了不該想的回億罷了。
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他就是放不開?都已經過了這麼久的事了,早該忘了啊!
車子在他兀自煩惱的期間開到了家門口。「客人,到了,總共是一百元!」
「好,謝謝你。」睦月將錢付給了運將後下了車,將盤踞腦中的思緒甩開,站在許久未歸的家門前按下電鈴,想到就要見到久違的父母與妹妹了,睦月不禁一陣緊張。
不一會門打開了,來應門卻不是母親,竟是那個他忘也不不了的男人-高家棋。「睦月,好久不見了!」
「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望著那張對著他微笑的俊顏,睦月有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產生了幻覺,只要把眼睛閉上過了一會眼前男人的幻象就會消逝,但是當他將眼睛再度睜開,男人不但沒有不見,還地靠在門邊,用一種灼熱的眼光凝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