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過氣場弱到像隨時要斷氣的倒霉鬼,從呼吸、眉眼看來,無一不沾染上陰寒之氣。
這樣他居然還能活得好好的雖然氣色不佳,但能長至成年已是有幸,應是家有餘福庇蔭了他。
卓巧靈嘖嘖稱奇,不住打量朝她們走近的男人,肌膚白皙的他,恍若一朵初開的芙蓉花,輪廓深邃,五官出色得令人不敢直視太久。
是個美麗,但脾氣明顯不好的花美男,她在心裡下了第一印象的結論。
「是誰用泥巴砸我的車?」
很低、很沉、很冷,像是從深井舀起來的嗓音,寒冷得讓人不由自主打哆嗦,直想溜之大吉。
「她。」罪魁禍首食指一比。
「你丟的?」花美男森冷的目光掃過來。
「我……」卓巧靈睜大眼,一臉無辜。
敢做不敢當的和清就像她在歷史劇中的老祖宗一樣,只敢背地裡使壞、玩玩小動作,真要有事馬上就推得一乾二淨,讓別人當代罪羔羊。
她一瞧見車主開門下車,馬上烏龜似的把脖子一縮,悄悄移到兩位好友背後,推她們當擋箭牌好準備落跑。
人家一追究起「禍首」,她二話不說的陷害,不管和好友的交情多深厚,自保為先,其他容後再議。
「你對我的車子有意見?」一張陰沉的臉白中透青,陰惻惻地瞪視不及下巴高的女學生。
「沒有意見……」跟她沒關係啦!不是她丟的!
不等卓巧靈說完,耐性不足的花美男又口氣森寒地壓低聲線。「你知不知道這輛車的價值,它是二○一一年限量版,全球只生產百輛,而亞洲的配額不到二十輛。」
「哎呀!洗掉不就得了,這種天氣開出門不髒也難。」下雨天耶!隨便跑個幾公里車身就污泥斑斑了,不差那一坨泥巴。
「我出門時是大晴天。」男人的臉色十分難看,似累積了不少怒氣。
「天氣變化無常總不能怪在我身上吧!它說變就變,我可沒控制它的能耐。」說起來,她還滿喜歡細雨綿綿的陰天,充滿蕭瑟感。
「那你在笑什麼,得意你攻擊了我的寶貝車子?」女孩唇畔那抹笑太礙眼、太燦爛,活似在嘲笑他內心的陰暗。
「我哪有笑!這是天生的笑臉,我媽說我是天上的喜神下凡,專門帶給人喜氣和快樂。」卓巧靈大聲喊冤,無可奈何又遭到誤解。
陽年陽月陽日,端午佳節正午出生的她,命格屬於少見的陽女,性格就像太陽一般明亮開朗,笑口常開,滿溢溫暖氣息。
常自稱陽氣足的卓巧靈是真的陽氣旺盛,陽氣是平常人的好幾倍,從小到大運氣特好,常心想事成,活了十七年連一次感冒也沒得過,健康得令人眼紅。
原本家族中有人不樂見立女為嗣,提議從族中選一男丁繼承祖業,認為女孩終究要嫁人,承擔不起一族盛衰這重責大任。
但是一見未長牙的小女娃瞇起眼一笑,那些反對的長輩全軟化了,沉醉在她極具殺傷力的天真笑顏裡,破天荒的同意她成為卓家第二十七代的「除靈師」。
「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反而一肚子火氣,尤其是看到愛車被不懂事的小鬼糟蹋,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不悅。」歐陽命的瞳眸黑得晶亮,冷冷地瞪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什麼叫不懂事的小鬼,你才是幼稚鬼,哪有大人會連用兩個非常來加重語氣,車子髒了,洗乾淨不就得了,何況在這種天氣根本用不著洗,雨水會替你刷洗得乾乾淨淨,不會有半點痕跡存在。」
莫名其妙的傢伙,一點點小事也龜毛到要下車找人理論,他不是吃飽太閒,便是天生難搞,專找碴!
「你是說我該自認倒霉,把你的惡行視為平常,據理力爭反倒是我的過失,不該為一丁點小事追究不休?」他冷著聲,表情慍怒。
「我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認為沒必要小題大做嘛!大不了我把泥巴擦掉。」一個男人這麼小鼻子小眼睛,難怪一臉倒霉相。
他一走近,卓巧靈便感受到他的氣場很弱,陽氣明顯不足,兩眉間烏氣甚濃,小有病容,是容易聚陰的特殊體質。
不過她並未瞧見他身邊有黑霧籠罩,或是跟了什麼髒東西,身上八成配戴了某些避邪物,才能安然無恙地四下走動。
不管怎樣,這嘮嘮叨叨的個性真教人討厭,明明長了張賞心悅目的臉蛋,外表滿分,可是性格是一大缺陷,扣十分。
「這是你道歉的態度?你是哪所學校教出的學生,我要去問問看到底教育出了什麼問題。」沒有人可以得罪他後還能全身而退,即使是個半大不小的臭丫頭。
卓巧靈翻了翻白眼,生氣的在心裡釘草人。「這位『明理』又有『風度』的大叔,請問我該如何賠禮才能令你滿意,要不要下跪磕三個響頭?」
「你叫我大叔?」她瞎了眼嗎?
「我十七歲,大叔貴庚呀?」她只是不喜歡吵架,並不代表她吵不贏人。
「……二十七。」白皙面部微浮青筋。
「對嘛!人家說三歲一小溝,五歲一大溝,你的年紀和我相差快一輪,叫你大叔哪裡不對了,我們家的家教可是很嚴的,對『長輩』要有禮貌。」她刻意多叫了幾聲大叔,存心讓人氣到自爆。
一臉聰明相的卓巧靈在學校的功課不算頂尖,每次月考排名在中段而已,但是她是校內的辯論冠軍,鼓舌如簧、能言善道。
她在這方面的資質教人甘拜下風,因此名列「三最」之一仍能橫行無阻,校方對她的特異行徑也睜只眼、閉只眼—這叫特權。
「你……」
從沒見過這麼伶牙俐齒、把歪理說得振振有詞的女孩,氣得不輕的歐陽命臉色漲紅,竟離譜地看起來妖艷絕美。
這令人看傻了眼,一個男人美成妖精還是男人嗎?
卓巧靈回神,卻是大大吃了一驚,以她的天賦能力,輕易便可看出不尋常,他的陰氣已入了身,難以祛除。
還是說這陰氣是打娘胎帶來,他或許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陰男,天生帶陰煞,與她的天陽正好相反?
「執行長,你的衣服都淋濕了,要不要先進車裡休息一下,由我代你處理?」她明白他最忌髒污,不容許不夠完美。
一名穿著稍嫌花稍的妙齡女子持傘走到歐陽命身邊,語氣輕柔得恍若融化的春水,做作地露出討好嘴臉,有意無意地朝他貼近。
而她一出現,原本要替好友說兩句話的章家蓉就鬼祟地往後退,頭髮輕撩遮住半張臉,一副怕被人認出的模樣。
此時的畫面有點好笑,欺善怕惡的和同學蜷縮在左後方,悶不吭聲地看人幫她打仗;右後方則是不敢見人的章同學,一左一右兩尊沒用的門神躲在花雨傘後,完全沒有幫腔的意願。
「這事你管得了嗎?你以什麼身份插手我的事?」對這種不請自來的人工美女,他壓根生不出一絲好感。
遭到呵斥,面子掛不住的女子尷尬的嬌聲嗲笑。「哎呀!人家也只是想幫你分憂解勞嘛!以你的身份地位,犯得著和幾隻不識相的小蟲鬥氣嘛?你手指頭一捏就足以把她們給掐死了。」
「不要靠我太近,你身上的香水味太嗆,我不喜歡。」他毫不客氣地將自行帖在胸前的女人推開,半點情面也不留。
她笑臉一僵,訕訕然。「這是香奈兒當季香水,芬芳的玫瑰香氣,哪會嗆……呃!不過你若不中意,下一回我換別款香水。」
「不必,我們不會有太多相處的機會。」她的喜好與他無關。
「執行長……」見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視線直接移開,落在手持花雨傘的女學生臉上,她有些不是滋味,惱羞成怒的將女孩當成發洩對象。「你在犯什麼賤,家裡沒大人教啊?連點基本教養都沒有。」
「我犯賤?」哇!好毒的一張嘴巴。
歐陽命也覺得女人的話太超過,正要開口,卻被珠連炮似的尖銳嗓音給阻止。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居然對執行長無理,向天借了狗膽不成?」要不是這丫頭來攪局,今天會是美好的一天,甚至有個旖旎夜晚。
「我是人,不長狗膽,大嬸的妝好像太濃了,你在掉漆耶!」情緒一激動,粉妝紛紛落下,卓巧靈故作誇張的露出驚訝神色反擊。
「什麼大嬸,你這該死的……」雨停了,卓巧靈的傘一收,女子毫無阻礙地瞧見她身後的女孩。「章家蓉,你在這裡幹什麼,你不是該到羽子老師那裡學插花?」
「嗨!堂姐。」章家蓉笑得不自在,勉強地打了聲招呼。
「嗨什麼嗨,別告訴我你和這個沒教養的女生是朋友,你爸媽曉得你和什麼人在一起嗎?」她滿臉鄙夷。
「堂姐,留點口德,不要把你潑辣的本性拿出來見人嘛!你想嚇走你身邊的男人嗎?」嘖!就不能忍一忍嘛?非要原形畢露,讓她覺得有這種親戚好丟臉。「巧靈、和清,這是我堂姐章家舫,就是我常跟你們提起勢利眼又滿腦子豪門夢的親戚,我和她不親。」
「章家蓉——」被自家堂妹說得一無是處,愛慕虛榮的章家舫氣急敗壞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