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憤怒至極的咒罵聲,楊素素心下一驚,知道自己又完蛋了。
縮著脖子,摸摸齊耳的短髮低下頭,她硬生生的吞了口口水,準備接受每天必定會發生的挨罵「儀式」。
不一會兒,一個目炯如鷹、身形挺拔、氣勢凌人的男子捲著怒氣騰騰的狂風而至,大步一跨站到桌前,聲如洪雷的一個勁咆哮:
「什麼玩意兒嘛!你這是什麼意思?前幾天才告訴你不要把徐老闆和許老闆的訂單弄混,結果你自己看!看看這是什麼玩意兒?!」
兩張粉紅色訂貨單被惡狠狠地丟到她面前,她深吸口氣,怯生生的伸出手拿過來一瞧。錯愕了幾秒,低垂的頭幾乎要頂到桌子上。
「對、對不起……」她囁嚅的道歉。
「對不起?你還有多少對不起要說?每次都是這個樣子,害我成天為你出的岔子東奔西跑的,有時還耽誤了送貨的時間你知不知道!?」
「是我不好,真的很抱歉……」她難過、自責的咬住下唇。
「一句抱歉就夠了嗎?你能不能乾脆認命點辭職算了?!要不就別接手處理我的訂單行不行?!」他煩亂的一抓頭髮,嗓門大得嚇人。
「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對方吼聲如雷。
「可是……」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可是除了我……沒有人敢處理你的貨物單啊。」她一副委屈樣。
「他媽的!為什麼沒有人敢處理?!」
「我……我不知道。」其實是她不敢說。
「不知道?」他再罵:「他媽的!老闆老錢請你們上班當花瓶的是不是?!」
「雷紹達……不……不要說粗話好不好?」她小心翼翼的請求他。
「他媽的!我講粗話干你哪門子的事?混蛋!」雷紹達氣沖沖的自她面前拿走訂貨單,立即轉身離去。
待他推開大門走出去後,只見幾名女同事自泡茶的小隔間走出來,拍著胸脯鬆了一口大氣。
「天哪,這傢伙愈來愈恐怖了,也不曉得是吃了幾顆炸藥。」叫羅凱茜的女人首先說道。
「就是說嘛,一天到晚就只曉得炮轟咱們素素,當她好欺負來著。」另一個叫方雨露的女人細著嗓門附和。
「豈止!我看咱們素素每天光被他罵就夠了,擺明當她是出氣筒嘛!」最後一個開口的女人叫莊雪淑。
「素素!」羅凱茜等人已經來到素素的辦公桌前了,一副義正辭嚴、正氣凜然的樣子。「真不是我愛說你耶,你這麼喜歡自討苦吃做什麼?明知道他跟人家簽下的生意最麻煩、最不清楚、又最吃力不討好,你幹嘛還替他處理呢?」
「是啊,而且還愈弄愈糟,碰上別人還不打緊,碰上他,那可真是注定要被他狠狠刮一頓的。」
「對嘛!就跟你說咱們四個人乾脆別去理會他,到時候讓老闆把他fire掉的,結果你看看,都跟你說N遍了你還不聽。」
有時,楊素素覺得自己實在倒楣透頂,一天到晚被雷紹達罵也就算了,這三個見死不救、只會事後故作憤慨的女同事還不忘間接教訓她。也罷,她的個性一向溫馴,不與人計較,所以她一如往常的保持沉默。
「學聰明點,就別去理會他接回來的案子了吧,讓他自個兒去處理,等到處理不完,他就有苦頭吃了。」
「沒錯,對於這種既不溫柔、又不體帖的男人,咱們女人絕對有說不的權利,而且現在男女平等,沒理由老是要你挨罵。」
「對對對!雨露說得對,所以我們再提醒你一次,下次別再自找麻煩接他的案子,就連訂貨單也別幫他處理,懂吧?」
素素仍然連吭都不吭一聲,待她們三個回去自己的辦公桌,她才默默地開始做事。
不經意望了眼牆上的日曆,發現自己來這家貨物轉運公司上班已經三個月了。
除了剛上班的前幾天沒被雷紹達罵過之外,其它凡是有上班的日子,她幾乎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淚眼汪汪的。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其實挺喜歡他的。
沒錯,她確實喜歡這個兇惡粗暴的雷紹達,而且是打見著他的第一眼就對他深深著迷了。
該如何形容那樣的感覺呢?
或許她該這麼說:自從遇上他,她才驚覺到,原來心臟可以跳得那麼快、那麼亂、那麼沒章沒法。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一見鍾情」吧!而她倒也樂於接受這個帶點浪漫氣息的美麗名詞。
當然,她是絕不承認這種浪漫其實很愚蠢。
雖然每天被他罵得灰頭土臉,但她就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說來是有那麼點可笑,她心裡其實明白得很,可是既然喜歡上了,就沒辦法改變了啊!
想到他,她臉上的愁容不由得隱逝,甜的喜悅滲透了整個思緒。
那幾名女同事,一邊看著她怪怪的傻笑臉,一邊小聲議論起來。
「砰」地一聲關上鐵門,雷紹達用腳閤上木板門,把自己扔進了軟綿綿的沙發上。
羅克東,也就是他的室友兼死黨,一聽到聲響,便習慣性的放下手邊的事務,關掉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將手插進褲袋走了出來。
「你在幹嘛呀?這麼大聲是想把老鼠嚇得四處亂竄嗎?」他揚著眉,過於白皙的皮膚與雷紹達的黝黑成了強烈對比。
「那不是正好合了你的胃口?你總是自喻為貓。」他面無表情。
「嘿,看來你的心情奇差無比哦,怎麼?天要塌下來了麼?」
「真塌下來了也好,反正都不干我的事。」
「瞧你那塗滿大便一樣的臉,別再臭下去了行不行?亂討人厭的。」羅克東不以為然的說。
他悶不吭聲。
「怎麼,你和麗莎又是怎麼啦?吵架?冷戰?批鬥?攻擊?」他一屁股坐下。
雷紹達不客氣的賞他一記白眼。「你可不可以閉上你的狗嘴?」
「喲,剛剛說我是貓,怎麼,現在又變成狗啦?」他怪叫。
「識相點的話就別來煩我,我不想講話!」
「都講一堆了還說不想講話?」羅克東哈地笑了聲。「好了,說吧,你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分擔嘛。」
雷紹達斜睨了他一眼,頓了半晌,往後一仰,整個人深陷進沙發中。
「我們分了。」他簡單地道。
「哦?那很好啊!」羅克東竟然歡天喜地的睜大眼睛,捲袖磨掌,一副蓄勢待發、衝鋒陷陣的拚命樣。「這樣子我們又可以回到哥兒兩一塊泡美眉的時代啦!想當年咱們兩可是女孩們的剋星和死神,被你我看上眼的,沒有半個可以逃過我們的辣手,這你還記得吧?」
只見雷紹達有些火大的踹了他一腳。
「喂!你有沒有半點同情心啊?我和她分手,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居然還說那種風涼話!」
「那,搞清楚哦,這可不是風涼話,而是鼓舞你東山再起的興奮劑耶。」
「都幾歲的人了還想要處處留情,真受不了你!」
羅克東戲謔的嘻嘻笑。
「哈哈!我這叫處處播種,厲害吧?」
「無恥!」雷紹達不屑的罵了一句。
「喲!沒想到你的品格竟然變高尚了,怎麼?是那個麗莎馴服你的嗎?」
「這跟她沒有關係。」他臉色難看的很。
「你很愛她?」
「當然不!」這倒是實話,麗莎雖然算是個頂級美女,但,他們之間就是無法產生愛的火花。
「既然答案是不,那就好了呀,我早知道你不難過的嘛!」
「可是,我和她好歹在一起也快一年了。」
「那……上過沒有?」羅克東小心翼翼的轉著眼珠子問。
他沒好氣的低吼:「你這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別鬧了你。」
「是是是!我什麼壺都不開,問題是──你在懊惱什麼?我真搞不懂你的脾氣耶。」
雷紹達大歎口氣,兩手交疊在後腦勺,突然間變得極度落寞起來。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問?」
「喔!我知道了,你這就叫做過渡時期。因為面臨感情空窗期,所以極需有個人來陪你好好談場戀愛,對吧?」他自以為聰明的說。
他擰著眉,像在瞪外太空怪物般的瞪著羅克東。「你倒是很瞭解嘛。」
「那當然嘍,誰叫我是人人敬佩的愛情大師呢?」他吹噓。
「廢話少說,我才不想談戀愛,又不是小女生,沒什麼好想的。」
「既是如此,就振作一點吧,別成天擺著張撲克牌臉,連我都快受不了,實在很難想像你們公司有誰受得了你。」他總算說了句真心話。
「說到這個我才生氣,上班上到快得了神經病!」他咬牙切齒。
「又怎麼啦?」
「幾個月前我們公司新來了一個女同事,一臉白癡,活像個智障,搞得我都快腦溢血了。」
「有這麼嚴重嗎?」他瞇起眼。
「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我實在想揍她幾拳!」
「別這樣,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揍的,你可別一時衝動對人家動粗。」
「放心好了,雖然她讓我討厭,但我還不至於那麼惡劣。」他深吸口氣。
羅克東興味的打量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覺得,雷紹達已經在有意無意間洩漏自己微妙的情緒。
普天之下能惹得雷紹達動怒的女人,好像還沒有幾個。記得當初麗莎的小小出軌,他也沒怎樣生氣,如今卻為了一個小女孩的犯錯如此耿耿於懷,看來,這是值得探討的脈絡哦!
想到此,羅克東露出了莫測的表情。
又來了!已經無法計算這是她第幾次犯同樣的錯誤了。
雷紹達氣沖沖的衝進辦公室,準備找那個總是一臉可憐兮兮的女人算帳。
「他媽的!」似乎,每回這三個字總是比他的人先到,也算是通知素素準備接受他破口大罵的前兆。
停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她吸吸鼻子,縮著肩膀靜靜等待他的到來。
「楊麗花,你是豬嗎你?為什麼連弓長張和立早章都分不清楚?」
楊素素大吃一驚!連忙怯怯的抬起半個頭來糾正他:「我……我不是楊麗花。」
「那你是什麼花?!」他吼。
「我……我不是花。」她難過死了!進公司都三個月了,他卻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她看起來真的那麼沒吸引力嗎?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花!」
「我……我姓楊。」
「既然姓楊,就是楊麗花,你狡辯個什麼屁勁?!」
「不不不!」她慌亂的搖頭。「我不是楊麗花,我……」
「他媽的!那你到底是什麼?!」他真想一把掐死她。
「我……我是楊素素。」她囁嚅地應道。
「楊什麼?」
「楊素素,素……素食的素。」
「楊素素。」他一字一字的唸,接著嗤之以鼻的哼了聲。「這麼俗氣的名字你也敢拿出來用,真是丟臉!」
「怎麼會?」她一急,忙抬起臉解釋:「這個名字很適合我啊,樸素、素淨,一點也不俗氣呀。」
「少扯開話題!」他將兩張訂單砸到她桌上。「為什麼你總是弄不好百家姓氏,還是你故意找我麻煩?!」
她鼓起勇氣:「我……我上次有問你,是弓長張還是立早章啊,是……是你說弓長張的……」她愈說愈小聲。
「他媽的!」他氣得一拍她的桌子,她嚇得險些跳起來。「你這是想把過錯全推到我頭上是不是?!」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要認錯,你這個白癡!」
「是……是……」她梨花帶淚的點頭。
「打個電話去跟章老闆道歉,我現在還得去張老闆那把貨撤回,聽到沒有!?」
「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就馬上打,笨蛋!」說罷,他已經氣呼呼的轉身離去了。
待他一走,三個女人又像往常一般自泡茶小隔間走出來。
「哇塞,太誇張了吧?素素都來了三個月了,還不記得她的名字。」
「就是說嘛,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我看哪,搞不好他在半路上見到我們三個都不認識呢!」她們一邊說一邊坐到位子上,而素素就坐在隔壁。「我說素素呀,你乾脆找個機會跟老闆抱怨如何?他每個禮拜至少會來公司一次,你就對他吐吐苦水,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保證老闆一定會多注意雷紹達的一舉一動的。」離她最近的莊雪淑這麼對她說。
「是啊!你就說一說,也好讓我們的耳朵少承受一點壓力。」羅凱茜附和。
「我……我不做這種小人做的事。」素素深吸口氣,很認真的立即回絕。
「嘿,我們是為你好耶,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坐在她前面的方雨露大感不悅的回過頭來,替莊雪淑抱不平。
素素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歡打小報告罷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很喜歡打小報告嘍?」羅凱茜尖酸刻薄的扭過頭瞪她。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搖頭。心裡懊惱起自己幹嘛回話!
「楊素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是看你可憐才替你拿主意耶,你別太驕傲。」方雨露不屑的撇撇嘴。
唉,比起雷紹達,這幾個女人更教她痛苦。
「是是是!對不起,我很抱歉。」素素壓低身段委屈的說。
「哼!」羅凱茜把臉轉回去,冷哼一聲,其他人也跟著把頭一甩不再理她。
楊素素只好無奈的聳肩,輕輕地咬住下唇,逕自辦公去了。
「姐,吃飯了!」楊嶼南反覆敲了幾下門板,好半晌,見裡頭沒有反應,不禁有些煩躁的將門直接打開。「欸,你很大牌耶,每次吃飯都要三催四請的。」
只見楊素素一臉倦容的趴在化妝台上睡著了,他翻翻白眼走過去搖醒她。
「超級迷你豬,醒醒吧,一桌子好菜等著你掃進肚子裡,而且你就算再累也該先吃晚飯再睡吧?」
和瞌睡蟲糾纏拉扯了幾回合,她嘴裡咕噥一聲,揉著眼睛慢慢坐直身子。
「唔……媽煮好晚餐了啊?」
「是啊,就等你這大小姐去消化!」
素素無奈的摸摸肚皮,整張臉微微一垮。
「唉,實在是吃不太下。」
「幹嘛?實行減肥計劃嗎?」楊嶼南故意斜睨放在牆角邊的一張畫,那是素素親筆畫出來的一張人像素描。「為了上頭那個男人?」
素素聞言,脹紅雙頰,立刻賞他一拳。
「閉嘴,不要你管!」
「我是管不著你們女人家的事啦,瞧你成天像個大花癡似的,真教人擔心到底交不交得到男朋友。」他同情的歎氣。
「什麼意思嘛!把我說得像個老姑婆似的。」
「本來就是,那一把年紀了還沒男人追。唉!完全沒行情可言。」
「誰說我沒人追?」她不服氣的起身。「我只是堅信寧缺勿濫,才不是沒人追!」
「哦?果真如此?」小素素三歲的他,有著一張奇毒無比的嘴吧。「那我怎麼從沒接過男生找你的電話?也沒瞧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過?」
「因為我矜持,不像你,才剛上大學就把換女朋友當換衣服一樣的換,沒品!」她不屑的皺皺鼻子。
「是,你清高、你純潔、你高不可攀。」他不耐的插腰。「喂,我可是快餓翻了,你到底要不要吃飯了啊?」
「好啦好啦,你比媽還要囉嗦那。」她邊咕噥著邊出房門。
「如果你不是我老姐,我才懶得理你這種女人咧。」
她用手掀著鼻孔朝他做了個鬼臉。
「真、是、謝、謝、你、呀!」
「不、客、氣!」他同樣默契十足的回她一個五官扭曲的鬼臉。
姐弟兩笑著下樓去,感情顯然還是好得很。不過被自己弟弟說中心事的素素,內心深處可就不是那麼好受了。
唉,月下老人啊,你何時眷顧我的愛情呢?
「天殺的!」
曾幾何時,雷紹達換掉了那句粗話,用這句還算好聽的話來代替;但是,話裡的怒火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減,他仍像一座蓄勢待發的活火山。
衝到楊素素桌子前,他開始破口大罵:
「塑膠花!為什麼你又把王老闆的訂單當作汪老闆的訂單處理?難不成你是白癡嗎?要我怎麼罵你才聽得懂……!」
「等……等等!」她忙打斷他的話。
「等什麼等?!」他剽悍的瞪向她。「我在罵人還可以等會兒再罵的嗎?」
「我……我不是塑膠花,你又記錯我的名字了。」她委屈的喊。
「媽的!」他控制不住又冒出粗話。「你上回說你叫塑膠花,我又哪裡記錯了?」
「我……我是楊素素,不是塑膠花。」
「楊素素?誰叫你取這麼難聽的名字來著?我寧可你叫塑膠花!」他沒好氣的罵:「你乾脆去戶政事務所改個名字算了,免得我老是記不住你的名字!」
「這是我爸媽取的嘛,二十幾年了都是這個名字。」她有些畏懼的輕聲說,那委屈的模樣真是誰見猶憐。「你以後可以直接喊我素素,這樣或許比較好記。」
但雷紹達卻一臉的酷,絲毫不為所動。
「素素?我看你乾脆去寺廟裡當尼姑吃素算了,不要在這兒礙手礙腳,弄得我整天烏煙瘴氣!」
她咬住下唇,那張難過得快哭的臉就垂得更低了。
「雷紹達,你在做什麼?」
突然之間,一個頗威嚴的聲音,傳進了辦公室。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素素不禁錯愕的呆了呆,抬起頭,看到老闆姜磊正站在大門口,臉上表情十分不悅。
「老……老闆。」素素不安地叫。
這時,雷紹達站在那兒,神情依舊冷淡,但稍稍收斂了適才的怒氣。
「老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隨便喊了句。
「我老早就聽到有人說你時常欺負素素,是不是真有這種事?」
姜磊正年約五十好幾,為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是個光明磊落、正直又不苟言笑的人。
素素驚恐極了。以往姜磊正只在禮拜五來公司,今天是禮拜一,但他居然破例的跑來了!
「我不認為我欺負她,我不過是在糾正她的錯誤罷了。」雷紹達面無表情。
「是這樣嗎?那素素怎麼一臉要哭要哭的樣子?就算是糾正錯誤,有必要罵得她無地自容嗎?」姜磊正大皺其眉。
「我只是希望她下次不要再犯,所以口氣重了些,並沒有要她無地自容的意思。」雷紹達輕描淡寫,眼睛看也不看姜磊正。
「雷紹達,我知道你工作很認真,也很拚命,但不能因為如此就要求別人配合你達到十全十美。素素還年輕,是公司的新人,個性又比較內向文靜,如果你不能做到和平共處、以禮相待,那麼,說實在的,我不能忍受公司裡有這種欺壓新人的事情發生。」顯然姜磊正對他的態度十分不滿。
「等!等等!」驀地,素素鼓起勇氣發出了聲音,站起身子。
「怎麼了?」姜磊正望向她,目光放溫和了些。
「他……他並沒有欺負我,我從來……不覺得他有欺壓過我啊。」忍住喉管深處的顫抖,她穩住了音調。
「什麼?」姜磊正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只是他,其他在場的同事,包括雷紹達自己,都以為這個楊素素瘋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每回他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做不好,還老是犯錯,害他為了我的失誤而疲於奔命,所以他脾氣不好也是在所難免的,我並不怪他,因為始作俑者是我。」素素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說著,那語氣還挺理直氣壯的。
「素素,你是不是怕他以後會再欺負你,所以才這麼說的?不用擔心,我不會眼睜睜任由他欺壓你的,你盡可以把事情真相說出來,用不著隱瞞,也無需替他脫罪。」姜磊正義正辭嚴地道。
「我沒有隱瞞,也沒有替他脫罪。」她認真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姜磊正真搞不懂她是怎麼想的,剛剛他明明看到雷紹達欺壓她的情景啊,她為什麼要替他說話呢?
念頭一轉,他面向雷紹達。
「好,我暫且相信你沒有欺負素素,也希望你以後可以和同事們好好相處,不要再讓我撞見你對誰大吼大叫。」
雷紹達看來仍是無動於衷。
「大家沒事回去工作吧。」姜磊正對著大家說。
素素慢慢坐回位子上,只見雷紹達頭也不回的調轉身子大步離去。
待姜磊正走向自己專屬的辦公室,一句冷不防的話突然從素素座位旁冒出來:
「楊素素,你這也太明顯了吧?」
素素愕然的停住動作,一臉霧水的望向說這句話的人。
「怎麼?不敢承認嗎?明眼人稍微注意一點就可以發現,你呀,暗戀雷紹達這個痞子!」莊雪淑嗤之以鼻的說。
這猛然飛來的一記,令素素震驚的瞠大眼睛,駭然地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像被釘住般的動彈不得。
「是啊,原本我們還在懷疑,那有人會一再犯錯那麼多次的,後來經過仔細觀察,你根本是故意的,因為這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方雨露也跟進的諷刺。
「非但如此,你今天還替他擋罪呢。這麼明顯的舉動,若我們還看不出來,那我們就太低能啦!」羅凱茜理所當然地插上一句。
素素咬住下唇,臉色有些慘白與驚懼。
「素素,你倒是說句話啊。如果我們說的是事實,你就老老實實的承認吧,我們又不會在雷紹達面前揭發你對他的感情。」莊雪淑直接挑明。
素素一臉堅定的搖了搖頭,放棄開口辯駁。
「怎麼?你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們就不會逼問你了?」羅凱茜老大不爽的說。
「別這樣,我們又沒有惡意,做什麼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我們跟那雷紹達一樣喜歡欺負你。」
本來就是!素素在心裡咕噥道。
「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對我們說實話了是不是?」方雨露擰眉插腰地瞪著她。
素素不看任何人,慢條斯理的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哼,原本我們想和你維持好同事關係,現在你既然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那我們也用不著理你了。以後雷紹達要是繼續欺負你,我們也不會再替你說話了!」莊雪淑生氣的說。
「是啊,你以為你是誰?竟然敢不理我們!別忘了你進公司才三個多月,我們三個可是公司的元老!」羅凱茜也火大了。
「算了算了,大家別和她嘔氣了,」方雨露出面排解。「既然她不想講,我們乾脆就不要理她了,讓她自生自滅,看最後待不下去的人會是誰。」
「哼,真是氣死人了!虧我們平日待她不薄,她竟然卯起勁來和咱們對抗,實在可惡極了!」莊雪淑大聲的說。
「噓,你想讓老闆再衝出來訓我們一頓嗎?趕快做事吧。」方雨露又說。
楊素素始終默默的做事,把她們的一字一句聽進耳裡,放進心底。
無所謂,她早就知道她們是怎樣的人,以後保持距離也好,她才不想和她們做好朋友。
無言的在心裡歎口氣,她懊惱著被她們三個發現她暗戀雷紹達一事。
幸好她們討厭她,應該不會向他說才是,不然她可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