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她震驚、錯愕又憤怒,完全無法置信。「怎麼會是這樣?這太離譜了,我……」突然,她猛地抬眼望向他。
他看了告示,這就是他要找她談一談的事剎那他信了嗎?
等等,他剛剛是叫她「尹姑娘」吧?而且好像不只一次……江芷涵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點,內心心七上八下。
他的表情一派從容,她實在看不出來他怎麼想的,可這是官府的懸賞告示,一般人不可能不當一回事吧。
「這不是真的,他們並不是她……不是我殺的,真的,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她急切的解釋,因激動而語無倫次。
「我知道。」」軒轅意輕聲的說。
江芷涵一愣。他「又」知道了?
等一下,他是說……他相信她?
「你相信我?」她詫異的問。
「這很意外嗎?」軒轅意拿回懸賞告示,揉成一團捏在掌中,一會兒張開拳頭只剩一陣粉塵隨風飄散。
哇!江芷涵在心裡驚歎。蓮真公子果然像言丹說的武功高強。
軒轅意收回手拍了拍,拍去殘留的粉塵,然後才慢慢的望著她。
看她紅唇微啟、一臉欽佩讚歎的樣子,他眼底閃過一抹莞爾,他承認,他是故意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武功,但卻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她安心。
他不想再看見她因為擔心他而流淚的模樣了。
「所以我稱你尹姑娘,沒叫錯,是吧?」他面容依舊平靜的說。
江芷涵有些尷尬的撓撓耳後,點點頭。「抱歉,我只是……」不喜歡「春風」這個名字。
「無所謂,我能理解,這種情況下隱姓埋名是必須的,再說,尹姑娘與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隱瞞身份實屬正常。」
她聽了不禁臉色糾結。雖然她隱姓埋名的理山和他說的不一樣,但他既然說是必須、是正常,那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語氣
啊?
軒轅意似乎他感覺到自己的口吻有點像怨婦,不自在的撇開臉後,再度轉移話題。
「這些日子,我發現尹姑娘似乎深受夢魔困擾,方才睡夢中喃喃喊著「翠筠姐」三個字……」這不是他第一次發現她做惡夢,只是之前不想多問。「其中一名死者施翠筠,就是你在夢裡喊的「翠筠姐」,是吧?」
「是。」,江芷涵曲起腿,用雙手抱住,下巴擱在。膝蓋一上,回想著案發當時的一幕幕。
上輩子做警官,她什麼命案屍體沒看過?比蕭施兩人死狀淒慘的屍體多得很。
夢境中那種深深的恐懼是屬於尹春風的,而在夢裡她會感同身受,跟著尹春風的情緒起伏,不過清醒時,她就能理智的回想每一個細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你打算和我一談的事,是嗎?」
「沒錯,只是說來話長,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江芷涵輕歎。
「無妨,我們有根多時間,就從頭慢慢的說吧。」軒轅意建議道。
於是,她在腦中組織好畫面,慢慢地道出一切。
此時的她,與其說是個驚恐的目擊者,倒不如說是個條理清楚的旁觀者更為恰當,直到說到了施翠綺為救尹春風而以身擋刀,她才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兩行珠淚。
人在危急時刻的行為最能代表深層的本性,而施翠綺在尹春風的記憶裡,是個清雅冷淡的女子,沒想到競然會為護她而犧牲自己……
一方摺疊整齊的自色巾帕遞到眼前,她微微一怔,仰起頭望向他,一會兒才接過,輕聲的道了聲謝。
「所以,你是親眼目睹了那樁血案。」軒轅意聽完了她的敘述,緩緩的開口,「為何沒有立即報官?」
「因為那個人追著我,打算殺我滅口,我只能找一個地方暫時先躲起來。」
「那後來呢?」
「我躲了很久,至少有兩個時辰,直到確定那個人已經不在附近,才敢離開藏身的地方。本來打算去報官,可我才到街上,就發現有人盯上我,我被他們慢慢逼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從他們的言談中,得知他們是奉命來滅口的。」那時的尹春風就是在這種邊躲邊逃的情況下,打開了那個隨身的錦囊,卻在後來逃命時弄丟了。
「後來我被砍了一刀,拚死逃出城,然後便讓你給救了。」
說到這裡,江芷涵不禁雙手緊扣。那一刀當場就讓尹春風香消玉殯了,才導致後來她的穿越附身。
軒轅意點頭。理解了前因後果後,華原城縣令有問題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我不懂,為什麼我會變成兇手,成了官府懸賞捉拿的對象?」江芷涵皺眉。
古代的官府辦事是這種流程嗎?沒有審問就定罪,不僅宣佈通緝還死活不論,這算什麼啊?
「因為凶刀是在你床下找到的,又有證人證實案發前幾日你和蕭公子大吵了一架,而你的逃逸,就成了你有罪最有力的證據。」
「凶刀……為什麼會在我床底下?」她一開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擺明是栽贓嫁禍,不過,這又延伸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還用問嗎?如果你真的不是兇手,那就是栽贓嫁禍了。」言丹說。
「嗯。」江芷涵點頭沉吟,不自覺露出上輩子分析案情時的神氣。「現在問題是,兇手殺害蕭廷瑞和施翠筠的動機是什麼?他是如何知道目擊者的身份、住處,甚至是睡在哪間房?」
言丹古怪的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瞥了一眼他家公子,最後還是閉上,低頭繼續烤肉。
軒轅意則若有所思,望著她的眼神也有一絲訝異。
「這的確值得深思。」他不動聲色,順著她的話分析案情,「尹姑娘,你受傷那日,身上是做男裝打扮,而且很自然,所以初時我才誤以為你是個少年。」他突然說。
江芷涵有絲困惑,不解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你的打扮,是後來為了逃命躲藏才變裝的,還是……」
「不,其實我平常偶爾就會做男裝打扮,那天正好穿著男裝。」她搖頭,知道尹春風因為一直跟著父母在市井營生,經常是做男裝打扮。
「所以案發當時,你就是那樣打扮的?」
「對,之後逃離就躲起來了,根本沒有可能換衣裳。」
「尹姑娘,你可有看見兇手的樣貌?」
江芷涵點頭,想起對方那冰冷帶點嗜血的瘋狂眼神,彷彿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帶著血的味道,噴在她臉上。
「你可認識?」
「不認識。」她搖頭。「我從小就跟著爹娘在城裡擺攤賣字畫,雖然不敢說認得城裡的每個人,但至少能混個眼熟,可那人很眼生,我猜是個外地人,或是剛到城裡不久,有不錯的家世。前面是屬於尹春風的記憶,後面的就是她的推理了。
「這就奇怪了,如果是剛到城裡不久的外地人,又怎麼會知道你是誰?「喜丹基本上一點也不相信她的推斷。「你看看,這懸賞告示上可是你女裝的模樣,既是外地人,怎麼會對你這麼瞭解?光看一眼你的少年就知道你是個姑娘,連姓啥名誰、家住哪、睡哪間房都知道,先是把凶刀藏在你床下,又將你的長相報給官府。」
軒轅意沉吟了。這的確不單純。
「關於家世這個推論,可有依據?」他問。
「對方衣著華麗,而且短時間就能召集那麼多人來追殺我,這些錢都不是普通人家花得起的啊。」要是在現代,得是有錢又有權的人才能做到,她想在這個古代應該也是差不多。
「或許兇手在城裡有親人或朋友,透過親友幫忙才會這麼清楚你的事。」軒轅意推論。而且真兇的朋友或親人還得有權有勢,這樣才說得通。
江芷涵蹙眉,表情凝重。「問題是官府怎麼可以這麼草率就定了我的罪?還發出死活不論的懸賞告示,這不是存心逼死人嗎?」
軒轅意微微瞇起眼。或許官府就是存心的,而這也衍生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
是縣令大人想盡速結案,好顯示自己卓越的辦案能力?還是本就昏庸無能,無法明察秋、勿枉勿縱?抑或者……另有隱情?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又道:「如果要你指認,你還認得出來嗎?」
「當然認得出來。若有筆墨紙硯,我還能畫出來。」
「你會丹青?」
「會,我爹從小便教導我,直到他去世。」不止尹春風,她也是從小學畫的。
「與你爹相比,功力如何?」軒轅意驀地想起當年她爹為她畫的,那幅栩栩如生的袖珍圖畫像。
「爹說我青出於藍。」江芷涵老實道。記憶中,尹家爹爹是真的有這麼說過,況且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
不過……蓮真公子知道尹家爹爹丹青功力如何嗎?
「那好。」軒轅意點頭。「到府城的時候,找家客棧住宿,你來繪出兇手的畫像。」
「府城?」江芷涵疑惑。不是京城嗎?
「信陽府。」
搜尋了下大腦的記憶,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信陽府的地理位置。
「可我們不是往北朝京城去的嗎?」信陽府在西邊,若要到京城,繞道信陽府是多走了一大圈啊!
「一開始是往北沒錯,不過明日一早,要開始往西,先到府城。」
「蓮真公子有事要辦?」
「是。」軒轅意緩緩地露出一抹淺笑。「我們要攔轎申冤。」
「飯桶!」沉沉怒吼翻天響起,華麗廳堂裡,郭嘉忠憤怒的抓起凳子朝跪在堂一下的男子丟去。
砰的一聲,凳子結結實實打中堂下男子的肩膀,可男子卻連眼都沒眨一下,還是一動也不動。
「連個女人也抓不到,你還有臉回來稟報?應該直接抹脖子算了!」郭嘉忠生氣的說,暴躁的來回走著,有時氣極,便抬腳踢翻最近的凳子。
該死!那個女人絕對不能留。
「報——」堂外,一名侍衛匆匆來至。
「進來!」郭嘉忠招手,侍衛立即快步走進。「有什麼消息?」
「回大人話,有人看見那輛馬車裡的人確實是尹春風沒錯。」侍衛報告。
「查到那個,男人的身份了嗎?」他問。
根據屬下的回報,那男子雖然只帶著一名隨身侍從,不過氣勢非凡,想必不是普通人,而這正是他最擔心的。
前兒日才聽聞皇上在年初時,派遣了欽差查訪民間,雖然消息無法證實真假,但「寧可信其有,以保萬年安」向來是他處事原則,這段時間就是安分守己些,該做的事勤快些做,不該做的事也暫時別做就成了。
偏偏……偏偏那個畜生在這時候給他出了這麼個大批漏,如果不快點補救,不要說那個畜生,連他的烏紗帽都會被摘掉!
「尚未查到。不過根據屬下探查,那馬車是從南方來,往北而去。」
從南方來剎那麼就不是京城派來的人,也許只是路過此地罷了。
郭嘉忠放下心來,暫且不再管那男人的來歷。
「往北逃,她是想逃去哪裡?」
「大人。」跪著的男子啟唇道:「尹春風有個未婚夫婿,據說是京城人士,有沒有可能她是往京城去了?」
「往京城?」郭嘉忠皺眉。「知道她未婚夫婿的身份嗎?」
「不知。」
可惡!不能讓她逃到京城去,那裡是天子腳下,他人的地盤,到時候恐怕會節外生枝。
「再多帶一些人手,快馬加鞭追上去。」郭嘉忠立即吩咐侍衛,「那個女人手段殘忍的殺害了兩個人,如今罪證確鑿,決不能讓她逍遙法外。如果遇到抵抗,或有旁人阻撓……」眼底閃過一抹狠戾,他沉聲下令,「皆視為共犯,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