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毫無目的的奔馳著,但不管到哪兒,只要日月在她身邊就夠了。她在心裡這麼想,胸口也蕩漾著甜蜜的滿足感——把日月擁在懷裡的感覺真好。
如果能這樣延續一生一世,那該多好?
她輕輕摩靠著他的臉頰,粉做得如豆腐般細緻;又撫過他的下巴,又順勢滑移到他的喉頭,一個小小的硬塊宣告著他的性別,但看起來卻不明顯,除非有誰斗膽伸手去摸。
不過,她會先砍掉那狂徒的手。
他是她的,除了她,誰都不好碰!
「喂?你在做什麼?手腳放乾淨一點!」馬車上的窗帷被拉開,張勁很不以為然的瞪著她。
張勁果真有兩把刷子,馬車跑得那麼快,他竟然能控制馬匹跟馬車並行,還有空閒教訓她。
遠揚愈想愈不爽,故意挑釁的將紅唇印上日月的頰,然後得意地炫耀,「他是我的。」
張勁很不以為然地白她一眼,「你少在那裡一廂情願了。」她哼了一聲,把日月樓得更緊,「錯了,是兩情相悅。你趕緊一邊涼快去,別來妨礙我們!「
這時,日月突然坐了起來,用力掙開她的手,眼睛望向車窗外。
遠揚自知有點理虧,所以暫時按下不快的心情。帶罪的陪著笑,「你醒了。」她已經作好心理準備,等著接罵。
但日月沒有理她,眼睛也沒看她,雙頰卻突然紅了起來。
「日月,你竟然也會……」張勁沒有將「身體有反應」說出口,只是一臉笑謔地看著日月。
但遠揚卻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你笑什麼?當心我把你的嘴巴撕爛!」
「我要出去。」日月突然這麼說,身子也馬上到馬車門口,而張勁也十分有默契的準備接應。
她著急的拉住日月,「不行啊!馬車沒停,很危險的。」
可日月已經一腳踢開了車門,大力地把她往後一推,然後無懼於迅速向後掠過的風景,雙腳一點,身子凌空飛起。
「不!」遠揚驚喊,怕他一不小心跌倒受了傷,更怕他就此一去不回。
但他像只色彩斑斕的蝴蝶般,輕盈的越過馬車與張勁之間距離,然後安然降落在疾馳的馬背上——張勁的背後。
遠揚好嫉護他們之間的默契,更氣憤張勁憑什麼有這樣的福氣?
「為什麼我就不行?」她激動的囑道,但日月跟張勁並沒有回頭,反面轉了個方向,試圖遠離馬車。
遠揚不顧可能會跌斷脖子的危險,勉強的爬到馬車頭,奪下車伕手中的韁繩。
「給我!」她大力揮動韁繩,讓馬車發狂似的前進。她要追上他們,追上心愛的他,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她沒回頭,也沒時間回頭,只是煩躁的罵道:「沒用的東西!」隨即心急的朝他們的背影喊,「停下來,你們兩個給我停下來!」
他們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但張勁回頭望了一下,「那瘋子緊追著不放,不停下會鬧出人命的。」
日月咬唇,默然不語。
「既然你的身體對她有反應,就代表你也是正常的男人,我看你乾脆就『嫁』給她算了。」
「不,我是你的『妻子』,除非你休了我,否則我沒打算『改嫁』。」
「我怎麼會休了你呢?就算我再娶,也是娶妾,你安心當我的『大老婆』吧!不過現在,我可不想陪你們玩命。」他緊急地勒停了韁繩。
但遠揚沒來得及勒住馬車,讓馬車往前衝了八尺多,還沒完至煞停,她就跳了下來往回跑。
「你這個王八羔子!」她想吼,所有的怒氣都指向張勁,撲過去就要給他一拳,「連我的人都敢惹。」
張勁輕易的閃過她的攻擊,不可思議的搖頭,「有沒有搞錯?他是我老婆耶!」
「胡說八道。」遠揚絕對不承認這種說法,衝過去又要打。
雷風堡的人馬隨後趕上,一個個下馬圍觀,議論紛紛的耳語著。
「又打了起來,這風遠揚幹嘛老想搶別人的老婆?」
「張大爺也真是的,這種小人還跟他客氣什麼?」
「也難怪啦!張夫人生得這麼漂亮,誰看了都會心癢。」
「真是傷風敗俗喔!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打架搶女人。」
日月再也聽不下去了,跳上了最近的一匹馬。「駕!」嬌斥一聲,絕塵而去。
遠揚馬上敏感察覺,「日月?」驚愕的呼喊過後,也跳上馬急迫而去。「日月,等等我,別丟下我,日月……」
張勁瞪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背影,受不了的搖頭,「冤家就是冤家,兩個都是大傻瓜。」他喃喃自語,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塵。
「張大爺,你不追過去嗎?」
他搖頭。他仍要糾纏到什麼地步與他無關,反正日月又不是他真的「老婆。」
「你不擔心你家夫人的安全?」
他露齒一笑,「我相信我的夫人,他不會背叛我的,而且你們新主還沒有那個能耐打得過他,別提心。好了,我們也該繼續上路,去找你們舊堡主一家子。
初春山谷裡是一片新綠的碧翠,萬物正待繁榮,但寧靜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以及響亮的……「
「日月,停下來,求求你!」遠揚的吼聲化為一波波的回音,在山谷裡迴盪。
可日月不但沒停,反而一直往河邊的方向騎去,看得她膽戰心驚,暗想,日月該不會是想不開,要投河自盡吧?
「日月,停下來!前面是河,危險啊!」
他突然調轉馬頭,沿著河岸奔馳了起來。
她懸在半空中的心暫時效了下來,可定眼一看,她嘴巴不由得張大。
前頭不遠處,有根粗大的樹技垂了下來,日月如果不停下來的話,他美麗的臉可是會直直地撞上去。她沒辦法忍受他受傷呀!
「日月,停下來!前面有樹擋著,會碰到頭的!」她更大聲的嘶吼,但來不及了,眼看日月就要撞上……
「日月,不要啊!」
千鈞一髮之際,日月抓住那樹枝往上一躍,跳離了馬背,穩穩的站在樹上;他那敏捷優雅的動作,讓遠揚不禁看傻了。
她急忙在樹下停住,狂跳的心還沒緩和下來,「日月,你要把我嚇死嗎?」她撫著心口,驚魂甫定的道。
但日月卻沒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河上的流冰緩慢的移動,還因碰撞面發出咯吱的聲音,醜陋得和這兒的山谷不相稱。
「我不喜歡。」日月突然這樣說。
她直覺的想到他是在說不喜歡她。「什麼?」她故童裝蒜,然後快手快腳地下了馬,試圖爬上樹,好跟他並肩面立,但這樹滑溜得很,根本沒個著力的點,讓她怎麼也爬不上去。
日月指著面前的流冰,「你就像那些流冰,破碎了,全身都是醜陋的稜角。」
她停下爬樹的動作,仰頭望著他,暗自佩服他說話的優雅,不愧是「大家閨秀」。而她,大概是粗魯慣了,連神經都粗大了不少,所以聽不大明白他在講什麼。流涼丑?那關她什麼事,她比那些流冰漂亮多了呀!
「我怎麼可能像流冰?流冰有我這麼俊俏的五官嗎?」
日月低下頭,目光冷冷的,「那些流冰扎手,誰靠近就傷誰,不管是非黑白。」
她兩手一攤,有點明白又不太明白,她決定裝笨。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那麼親切,大家都喜歡我呀!」打從她離家出走到現在,每到一個地方,就連陌生人也會熱心的幫助她,而她也很能踉大家打成一片,正所謂「四海之內皆朋友」嘛!
「是嗎?」日月冷笑,「是誰在眾目睽睽之下,大盲不慚地說要定了人家的妻子?」
「那又怎麼樣?我就是喜歡你,我要你當我的妻子。」想當初遇到日月跟張勁時,很理所當然的就帶他們回雷風堡作客,席間,那嚴堡主竟要日月跟張勁睡同一張床,那她反對有什麼不對?更何況,她只是老實的說出她的心聲罷了。「我說錯了嗎?我這輩子的確只要你呀!」
日月氣得發抖,「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被人誤會我跟你有私情,還說我是『紅杏出牆』。我是個『有夫之婦』你這樣做,讓我顏面何在?」
「什麼紅杏出牆、有夫之婦!你是我的未婚夫,我來要回我的未婚夫,有什麼不對?」何必管那些旁人怎麼說,最重要的是當事人心裡的感覺呀!
「兩不是你未婚夫。」他冷冷的撇過頭,「我已經同你退婚了。」
為了擺脫她,他竟連這種謊話也敢說出口!遠揚簡直氣死了。
「你胡說!你什麼時候來我家退過婚?就算真退了,我也不會承認,我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就只要你。」她的手指著日月的鼻子,信誓旦旦地道。
日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軟語調,「張大哥是我的恩人、我的好友,也是我尊敬的兄長,你卻一再地對他無禮,你讓我有何面目對他?」
又是張勁,他腦子裡想的就只有張勁嗎?遠揚打翻了醋罈子,氣得在樹下直跳腳。
「誰教你要用他做『夫妻』?誰教他老是跟你那般親熱?你是我的,只要你跟他分開,和我在一起,我自然會對他好一點。」
「所以我說你像流冰,傷了別人也無所謂,」他從樹上躍下,「總之,我不許你再對張大哥無禮,否則我會……我會教訓你。」
教訓她?為了張勁那個臭男人?
遠揚眼睛冒火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又吼了起來,「蔣明,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張勁重要,還是我這個從小同你玩到大的未婚妻重要?」
日月沒有回答,繼續朝正在河岸悠閒吃草的馬兒前進。
「你給我站住!」遠揚氣炸了。
他沒站住,仍—這地往前走。
「你這個沒心沒肝的東西!」她追了過去,擋在地面前,「我這樣苦苦地追你,難道你都不動心?」
他沒反應,氣得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老實告訴我,分開的這些年來,你可曾想過我?可曾想過我的孤單寂寞?」
他沉默不語,只是用一雙澄澈的眼看她,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你真的會孤單寂寞嗎?當你吃霸王飯,沒錢付帳,自在客棧做活抵債時,不是交了許多朋友嗎?」
他記得她跟他說過,店小二教會她如何與人斡旋叫罵,掌櫃的也教她細數銀兩嫌錢,就連燒菜的廚子都教了她幾招絕活。
「可我還是常想起你,尤其是在夜裡。」
但他搖頭,滿腔的不相信,「是嗎?你的人緣這麼好,就連遇到強盜都可以安然無差,還成了朋友。你有時間想到我嗎?」
「那是因為他們山上鬧瘧疾,需要大夫啊!」她急叫,不明白日月為何特別提起這件事,當初講給他聽的時候,他也是突然臉色一變,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你的運氣很好,每次都能化驗為夷、化災為客,天下人皆是傷的朋友,哪裡會寂寞呢廣一他的聲音聽起來酸酸的,好識是在嫉妒,一可是他在族護什麼?嫉妒她朋友多?嫉妒她運氣好?
面對來說,一旦被他嫌棄,再好的運氣又有什麼用?
「可是我只要你一個呀!」她堅決地跟在他屁股後面,再三強調。
「我不要你,這一生都不要!」
「你說謊!」她向他衝去,直接把他撲倒在地,將他壓在身體下。
「我不信,我不會放開你的!」她陰狠的宣佈,同時臉孔有魄力的朝他逼近,「這一生一世都不放開你!」
「你真以為自己能捉得住我嗎?」他竟然激笑,「只要我想走,隨進都能走,無論你願不願意。」
她臉色一變,這正是她最害怕的事——他的離開。
「你真狠心。」她的玉手緩緩移動,留住他的頸項慢慢收攏,「如果你一定要離開我,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把你勒死。」
她期待他的反抗、他的保證,好稍稍安撫一下她不安心,坦他只是閉上眼睛。
「如果你想,就動手吧!」
好狠心的人,竟然要她下殺手!遠揚覺得心好痛。
但與其要眼掙睜地看他離開,不如現在就殺了他,讓他一輩子都離開不了她的身邊,讓她永遠的擁有他,就算是屍體、骨灰……也好。
她的臉痛苦的翅曲著,手也用了勁要掐緊。
可他的面孔是這樣的安詳……她的手猛烈的發抖,淚水紛紛的墜落,落在他臉上……
「遠揚,不要哭,別忘了,是我讓你痛苦的,你要恨就恨我吧!」
她下不了手啊!她心更沒有半點對他的恨,只有滿腔的愛啊!她鬆開手,絕望的俯下臉,冰冷的嘴唇與他的互相貼攏,試圖汲取一點愛情的溫暖,而他的眼則震驚的張大。
「吻我,日月。」她要求,眼眶裡水波閃亮,「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吻過,我要你做第一個吻我的人,了結我多年的心願。」他僵硬地別開臉。
「你就這麼狠心,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成全我嗎?」她又俯下臉龐,「吻我,日月,稍微解除一下我的痛苦,好不好?」
終於,他正眼看向她了,雙手壓在她腦後,把她壓向他,朱唇激烈的向她索求。
哦!感謝老天,他終於有點回應了,他男性的味道縈繞在鼻尖,溫熱的體溫也熾熱的傳過來,溫暖她的心。讓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舒暢起來……好想跟他這樣永遠在一起喔!
記得那位從一介無名的村女,攀為尚書夫人的周姑娘曾經對她說過——不想與心上入分離,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與他產生不可拋卻的關係;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跟他上床。
反正地也想跟日月有更進一步發展跟接觸,所以不如就這麼順勢下令——誘惑他。
想到這兒,她的膽子更大了,不安分的小手開始沿著他的背脊往下移動,來到他腰間的繫帶,笨拙的摸索……
「日月,我想成為你的,隨你要對我做什麼都沒關係。」這番話夠鼓勵的吧!
但他卻好像突然被水澆醒般,猛然把她推開,再慌張的站起,退隔了好幾步,好像剛剛碰的是個吃人的女魔頭似的。
失望沮喪衝擊著遠揚,她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不顧半露香肩,以及凌亂的髮髻,邁步就往他逼進。
「日月,為什麼不繼續?剛剛不是挺好的嗎?」
他更往後退去,一邊快速地整理頭髮,重新插好有些歪斜的金釵。
「遠揚,你要記住,你是女人,女人是不該主動向男人要求這的。」他的聲調慢慢變得正常,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哼了一聲,「那是對普通男女面有,對我們來說……不適用。」
「不管怎麼說,剛剛發生的事是錯誤的。」
「錯誤?」她失聲嚷了起來,不敢相信他竟這麼糟蹋兩人之間的熱情,「你竟敢這麼說?這件事哪裡有錯?簡直是他媽的對極了!」他皺眉,「你不該……」
「去他的不該!」她暴吼地打斷,飛撲過去抓住他的衣襟,氣勢洶的逼近他的臉龐,「反正你已經『欺負』過我了,我的名節已經波你毀了,所以你要『嫁」給我,以示負責。「如果要賴可以成功,她當然要試一試。
他皺眉,「嚴格說來,你尚是完壁之身,名節不算毀了。」他伸手想要收攏她洩漏春光的衣襟,這般養眼的「景致」看得太久會傷身。
「毀了就是毀了。」她激動的堅持。
他緩緩地搖頭,「適才發生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不說,你不……」
「我要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用力地搖撼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想推卸得一乾二淨;偷吃擦嘴也就算了,還要裝作沒吃過,簡直不可原諒!
他歎氣,「遠揚,我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跟我成親。」她咬牙地道:「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這樣的我不適合你。」他再次重申,並用力地把她推開,「你到底懂不懂?」
沒料到他有這招,遠揚踉蹌地後退,不小心踢到一顆石頭,狼狽的向後栽倒!正巧,她的身後是一道斜坡,而斜坡剛好通往河裡。
「危險!」他驚呼,伸手要拉她,卻只來得及抓住一截衣角,然後,在「嘶!」的衣帛斷裂聲後,眼睜睜的看著她往斜坡下滾去。
「啊!」她放聲大叫,伸手試圖抓住東西穩住身體,但什麼也沒抓到。哦!真衰,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倒楣了。
「撲通!」一聲,她的腦袋瓜子整個裁進河裡,凍得她嘴皮發紫,她馬上抬頭很衷心的宣佈,「好冷!冷死人了。」
隨後趕來的日月,擔心的趨前探視,「你有沒有怎麼樣?」
她將濕漉漉的頭顱轉向他,可憐兮兮的抱怨,「快被你害死了。」
「或許是。」他輕語,在瞧清了她沒有嚴重的外傷後,便開始後退,「我的確是個不祥的人,又有異於常人的嗜好,你不該跟我走得太近,你在這裡好好冷靜一下腦袋,想想吧!」然後,他就這麼轉身走了。
這次她沒有急著追上去,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凍僵的腦袋緩慢的思考他那一句話——我的確是個不祥的人。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想,不過,她的腦袋確實夠冷的,冷到——「我的頭……我的頭……好……好痛啊!」她大聲地呻吟,呻吟得好可憐、好淒厲,聽起來就像真的快死了。
果然,日月還是停下了腳步,然後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唉!真是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