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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薰人醉 第一章 作者:岑揚
    「嗯……」孔令看著門房送來的托單,沉思低吟老半天。

    「老爺,咱們鏢局裡的鏢師現下都派出去押鏢了,這單咱們接不了。」帳房張老五老實開口,語氣有點捨不得。

    「是啊……」唉,局裡只剩他當家,做當家的怎麼走?「唉……一萬兩的生意哪……」得押上三四趟鏢才能賺這麼多耶。

    「可仔細想想,這單生意不是押鏢,是護人。」可憐的老爺,堆到眼前的銀子又得把它往外推出去。「要是把人給護得缺只胳臂斷條腿的,咱們可賠不起啊!雖然咱們有時也接護衛的差事,可這回要保護的人來頭不小哩。」

    「是『聚酒莊』的展當家呢--」孔令愈聽愈覺得有道理。「來頭是不小。」

    「所以說,咱們把這托單退了,就說鏢局裡沒人可接單就是。」

    「說得也是,不過--」孔令語帶猶豫。

    「老爺,您在擔心什麼?」

    「這展家老爺生前和我是好友;再說兩代下來,運酒的鏢也全交給咱們押,先不談交情,單論這生意上給咱們的照顧,要是推了這托單好像也說不過去。」

    「話是沒錯,可總也不能隨便找個阿貓阿狗的去啊。」張老五說了:「眼下咱們的確派不出人,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老爺您真的打算接下這樁生意,派……派--」

    「你倒是有話直說啊。」

    「就是」老五上前附耳道。

    「不成!不成!」孔令頭搖得像搏浪鼓。「那樣我孔家鏢局的招牌一定留不住。老五,你都在這干幾年活了,竟然提得出這餿主意!」

    「是是,老爺……這主意的確餿。」他也老實承認。

    可放眼現下的確又沒人,這對常常關照孔家鏢局的聚酒莊實在過意不去。

    想了老半天,孔令只差沒拔光自己頭髮。「該怎麼辦才好……」兩難啊,要派人去又找不到人,唉……

    還是--

    「老五。」

    「老爺有何吩咐?」

    「把瓊玖叫來。」孔令以歎息擔憂的口氣吩咐。

    「啊?老爺!您真要采小老兒的餿主意派瓊玖去?」不會吧?

    「總不能落人口實啊!依咱們跟聚酒莊的交情,不派人說不過去,更何況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不答應不成,可要是派去的人也犯上跟瓊玖一樣的毛病怎辦?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去。」

    「可也不能給人麻煩啊。」張老五緊張了,原以為這餿主意只是隨口說說,怎知主子會用。啊啊--現下他後悔極了。「您真要叫瓊玖?」

    「決定了,去找她來。」

    「是……」

    唉,早知道就別提了,他們這塊「孔家鏢局」的招牌恐怕是拆定了,唉……

    ※※※

    「嗝!孔爹爹,聽、聽說您找我……嗝!」成瓊玖顛著步伐,晃晃悠悠走進大廳。「嘿嘿……您還是一樣晃來晃去地猛轉,一刻也--嗝!停不下來。」何必成天這麼瞎忙呢?真是辛苦。

    「晃來晃去猛轉的人是你。」唉……怎麼安心讓她去辦事?他問自己,卻是明知不妥也得做,「坐下,大白天的醉成這副德性,還記不記得自個兒是女孩子家啊,真是!」

    「嘿嘿……」成瓊玖傻笑以對,乖乖坐著。「您別晃了--嗝!我頭昏……」

    「你在哪找到她的?」坐在東座動也不動的孔令按著額角,以夾帶歎息的口氣詢問跟在後頭進來的張老五。

    「在『天天來酒樓』……」回答主子的話同樣也是無可奈何。

    「唉……這教我怎麼安心派她到聚酒莊……」這副德性到那不成了笑話嗎?一天到晚就是上酒樓,唉……怎麼這麼愛喝酒?

    那年冬天真不該為了替她取暖灌她酒,現下可好了!好好一個標緻的大姑娘就因為他的桂花釀開了酒脾胃,打小就愛喝酒,他窖裡藏的陳年老酒全教她在十五歲及笈前給喝個精光,想到就心疼哪!

    聚酒莊?耳尖的她可沒因酒醉漏聽消息。

    「孔爹爹--嗝!您、您說的可是特製白玉仙露又叫仙翁飲的聚酒莊?那個釀製御酒的聚酒莊?那個在徐州擁有天下美酒通貨的聚酒莊?」醉眼燃起興奮,巴巴望著孔令,活像醒了神。

    「正是那個聚酒莊。」果然,視酒如命的她對聚酒莊瞭解甚多。

    「我要去!」成瓊玖大叫。「碰」地跳起身,落在孔令身邊,摟著他肩撒嬌。

    「人家要去--嗝!讓我去讓我去……」

    「不是要你去玩的。」孔令拉開她,心下還是猶豫。

    這丫頭也是忒怪,沉迷酒鄉的人身上難免帶有難聞的酒臭味,但這丫頭就是與眾不同,非但沒有酒臭味,反而有股酒醇香,當日喝什麼酒身上就帶什麼酒香,要是一天喝上八九十種酒,那更是像置身百花山谷間,淨是香氣。

    「你今兒個喝了花彫?」

    「嘿嘿……孔爹爹的鼻子挺好。」成瓊玖嘿嘿點頭。「天天來也只剩花彫能喝,其它的啊--嗝!七分酒裡摻三分水,難--嗝!難喝。」

    「要你到聚酒莊不是去喝酒……」他說的她聽進去沒?

    「知道--嗝,不就是要辦差事。我又沒醉,怎不知孔爹爹找我是為啥事?」

    「我懷疑你沒醉。」

    「人家是沒醉啊。」怕天大好的差事教別人搶了去,成瓊玖趕緊在廳裡打拳。「您瞧,我還能打拳呢,才沒醉。」孔令扯扯唇角,笑不出來。

    這丫頭練的是醉拳、耍的是醉劍,不醉還打個鬼!

    就因為她成天醉醺醺的才不得不把這套教給她,怎麼知道--唉,武功是練出名堂來了,人卻成天都醉憨憨的。

    唉……

    「孔爹爹……」她不死心地求道,完全不知老人家心裡掙扎得緊。

    「唉……現下也找不到人,這趟差事就讓你去;但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都應您,您說了算!」

    「要是被趕回來,不要因為聚酒莊的酒賴著不走,我可不想落人口實說我孔家鏢局辦事不力還死皮賴臉。」孔令板起臉,難得嚴肅。

    「我怎麼會賴著不走呢?」

    孔令一雙白眉懷疑地抬了抬。

    「我愛酒可也重面子,怎可能為幾罈酒砸了咱們招牌是不?」

    白眉依然帶著懷疑,未因她的話減過絲毫。

    「您就信我吧!除了我,您還能信誰?」

    「你可知這趟差事是保護聚酒莊的展當家?這不是普通的押鏢。」

    「那就更要派我了--嗝!」這等重要大事不找她找誰?

    「呵?」他倒要聽聽她這是什麼說法。

    成瓊玖用力點頭,證明自己所言再正確也不過。「沒有展當家就沒有聚酒莊,沒有聚酒莊就沒有仙翁飲,沒有仙翁飲--嗝,人家還沒喝過仙翁飲呢,當然是拼了命也要護那個姓展的周全!沒有他,這聚酒莊運不了酒不要緊,可產不出仙翁飲多可惜,至少--嗝,在我還沒喝之前,拼了命也要護他。」

    說到底,還是為了酒,唉……

    或許這也算是能讓她盡心辦好差事的理由吧。孔令告訴自己。

    說正格的,他並不怕她出事,他心裡很清楚,這丫頭雖呆又憨,這武功造詣並不差,只是學的武功淨是機巧的旁門左道,怪了點。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差事就交給你。喏,這是托單,打理好行囊就到老五帳房拿點盤纏,還有咱們孔家鏢局的名帖。到了聚酒莊別忘記把托單和名帖一併奉上,證明你是孔家鏢局的人。」

    「好的,孔爹爹--嗝!這事兒交給我一定妥當。」成瓊玖打了個大酒嗝。

    「但願。」他是真的沒門兒了。

    只希望展當家在她捅出大樓子前把她趕回來,這樣子他也算接了單、派了人去,沒有冷眼旁觀故人之子的危急,總算盡了道義。

    「到了聚酒莊可得緊緊跟展當家,好好當個護衛,千萬不能讓他受傷,一根寒毛都不准傷,要記得!」說到底他還是希望這丫頭能把差使辦妥。

    「是的,孔爹--嗝!爹--我一定巴著他,不讓他傷一根頭髮!」不就是當個護衛嘛!有什麼難。

    「唉……」是是是,但願她能巴緊點。孔令十分無奈。

    「那我去打理包袱--嗝。」一如來時晃晃悠悠,成瓊玖百思不解地邊走邊咕噥:「忒怪了,怎麼這地老轉個不停……」

    耳力如鷹的孔令只能搖搖頭,但願傻人有傻福。

    ※※※

    夜半自是人初靜、萬物俱寂之時。

    展厲言收拾好帳本細目,捻熄燭火才走出書樓。

    等著樓外小徑上掌燈帶路的下人展武一見主子出來,趕忙提燈上前,好讓主子在門上落大鎖。

    「爺,近來夜賊偷兒增多,只落一個鎖夠麼?」

    「有心要偷,落一千個鎖也沒用。」展厲言盯著門上大鎖好一會,才轉身走出書樓的小徑,走進庭園曲廊。

    途中,掌燈的展武支吾了一會。

    「有事?」

    「是有事。」囁嚅了一會,展武才開口:「小的有事要稟告爺。」

    「什麼事?」

    「二爺一父代,要小的轉告爺,以後別忙得這麼晚--」

    「事多自然要多一化點工夫,你去告訴他,要是看不過去就到書樓幫忙,別老是耍嘴皮卻動也不動,淨看我一人忙。」

    「這……」

    「就說是我要你轉告的。」燈火明滅昏暗中,展厲言的唇角揚起一抹淺笑。

    聽見主子一絲絲笑聲,展武鬆了口氣。幸好主子沒發火。

    也因為如此,他才敢抖著膽子上諫:「說真格的,爺,這陣子連走在院子裡都要當心啊,還記不記得前回!就半月前,有人潛進咱們展府想偷襲你呢!要是偷個金銀珠寶就算了,竟然是想殺你哪!」

    「你還在擔心這事?」

    「當然擔心。」

    「我不是已經應了你二爺的要求,命帳房下托單到孔家鏢局去要個護衛?」

    「可現下咱們就是沒有護衛啊,萬一等孔家鏢局差人來的這段日子又有人要爺的命--」展武打了個哆嗦。「小的不過會些普通的拳腳功夫,比不上那些個飛高伏低的高手,早知如此,當初應該求老爺去學些武藝就不會--」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

    展厲言沒有為這等忠心言詞做出任何反應,或者該說因為無奸不成商,連帶弄得下人個個耳濡目染後也學會商場的心機阿諛,淨想為自己從主子身上得到好處,男僕女婢,比比皆是,他早習以為常。

    嘴巴上說要賣命誰都會,又有誰能真正做到?

    嚴峻的五官上冷淡的表情因夜色暗黑讓掌燈的展武看不見,自然更是放大膽子說些忠心不二的華麗言語,殊不知主子只當他的話是夜風吹過耳,半點不入心。

    「所以說,還是要小心點好,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聚酒莊不能少了爺您啊。」

    「你就這麼擔心我遭人毒手?」說那麼多話不覺累?到半夜三更了還有這麼多話要說?

    「當然!我對爺是忠心不二的!」

    「就算是死?」

    「當然!」展武拍拍胸脯。「為了爺,不管是要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展武萬死不辭,絕對站第一個!」

    冷硬的表情只是淺淺勾起一抹笑,搖頭走向前。

    ※※※※※

    聚酒莊,顧名思義,自然是以酒營生。

    各種濃烈淺淡、叫得出名堂的酒,甚或是酒樽、酒壺、酒皿、酒盤、酒注子等等酒具,亦是應有盡有、花樣新穎。

    咱們大唐對酒並不嚴禁,相反地,宮內釀製的官酒也時常流入市面販售,與民間私酒互通有無。

    在此其中,以聚酒莊名聲最響亮,不單做互通官私名酒、販售酒器,更有自家祖傳的釀酒秘方,就連朝廷光祿寺良醞署內的酒匠也無法窺之一二的釀酒秘方,一代傳一代,從不透露與外人知。

    聚酒莊不但賣的酒好,自製秘釀的酒更是堪稱一絕,其中以白玉仙露最佳,年年送入朝廷的御用酒庫珍藏,更是皇宴上的佳釀、聖上賜賞大臣的好禮,據說喝一口就會沉醉於其香醇甘美的滋味,覺得自己彷彿已登天成仙、飛到蓬萊仙島,耳聽曼妙仙樂,流連忘返--故而又稱仙翁飲。

    人常言:富過三代,不衰也敗。意思是說富人子弟一代傳過一代,久而久之會忘了先祖是怎麼胼手胝足建立家業,因為奢縱過度而傾產敗家。

    這聚酒莊轉眼就傳了三代,落到第四代新當家手上,這生意非但不差,相反地,還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不單挑的酒、一買的酒更為實在,就連酒器製造也更為精細秀致,所釀的酒比過往更是甘醇美味,莫怪民間百姓即使喝不到仙翁飲,只能買其它酒類喂喂腹中酒蟲也心甘情願。

    只要是聚酒莊賣出的酒,無論轉售或自釀,一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同樣地,只要是被聚酒莊拒絕買入的酒必定是劣等貨的想法也如磐石般穩固在百姓心中。

    這聚酒莊生意之好,又與朝廷掌管供酒的良醞署令關係極好,自然惹得其他同行眼紅。其中啊,要以「何家酒坊」為最。

    何家酒坊與聚酒莊同在徐州,自然而然互為生意上的敵手,實力也僅在伯仲之間,只可惜老輸在自家秘釀的酒,怎麼釀就是比不上聚酒莊的甘美濃醇、入喉回香。

    每三年一度的「瓊飲會」上總是見何家酒坊敗在自釀佳醅上,將先皇所題「天下第一醇」的御賜牌匾拱手送給聚酒莊,屈居下位。

    所以說,聚酒莊與何家酒坊向來王不見王,各佔鱉頭,誰也不服誰。

    只是近年來,由於聚酒莊新當家做生意的手腕高超,非何家酒坊老當家所能及,於是何家酒坊已顯頹勢,再加上何家少東家--唉,不提也罷,那人空有妄想卻沒經商本事,只能看著聚酒莊生意一日好過一日,畢竟這經商還是得有些許天分才成啊……

    「--嗝,這麼說,這何家公子很氣聚酒莊的新當家了?」成瓊玖替同坐一桌的老叟添加新酒。初來徐州,一進城就見到這「日日醉酒樓」,直行的腳步自然而然轉了個彎,坐上桌叫了幾壺酒。

    正好,同樣貪好杯中物的老叟送上門來,幾杯酒就問盡聚酒莊在徐州的事兒。

    「氣?呵呵,說恨死了才對。」老叟咕嚕啜口杯中物。「好喝,不愧是江南邵家的三日醉。」

    成瓊玖毫不在乎地再添新酒,細眉挑起疑惑,咕嚕飲酒的同時模糊問:「為什麼?」

    老叟左張右望,這才靠近贈他酒餵酒蟲的姑娘,細聲道:「這何家公子不單單只有做生意的手腕輸給聚酒莊展當家,連--嗝!連咱們徐州美人,也就是刺史的千金--都聽說要許配給展大爺;這在徐州,誰都知道何家公子有意娶刺史千金進門,可惜啊……經商比不過,連想娶進門的妻也都快要變成展家的人,女俠,你說他恨是不恨?」

    微醉的眼憨憨望向老叟。「我--嗝,不是什麼女俠。」

    「別蒙我了,瞧你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鐵定是俠女。老頭兒的眼是絕對不會看錯人的。」

    「呵呵。」成瓊玖回他傻笑。「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它日空樽對明月。」

    「說的好!」老叟「咻」地一大口乾盡。「女俠,看在你的分上,老頭兒再偷偷告訴你一個消息。」

    「哦?」醉眼緩緩移向白髮老翁。「什麼消息?」

    「這消息目前還被壓在徐州府裡,鮮少人知。」

    「喔?」那他怎麼知道?

    「別不相信,我知道這事是因為老頭兒的侄子在衙門當差,當捕快的,呵呵,這消息是他告訴我的。」

    「喔。」她湊上前。「說來聽聽。」

    「約莫是一兩個月前的事了,展府鬧了好一陣子的夜賊,可是一直捉不到,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夜賊啊……」唔……有點醉,這三日醉真夠味。「然後呢……」她呢噥問,醉眼微合。

    老叟不以為意,繼續道:「還有另一件事更奇了,大概半月前這展當家半夜在自己府裡的院子遇襲,女俠,你說奇不奇怪?在自家宅子裡還不安全哩--」

    「哦?」夜盜外還有夜襲?「這姓展的是得罪了多少人?」

    「誰知道呢?不過呀--人真的錢財不需多,夠用就成,免得遭人妒忌惹禍上身是真的。」

    「說得--嗝,說得好,幸好我、我錢一向不多。」成瓊玖點點頭,拎了包袱只手撐起身。「多--嗝,多謝老伯,告辭了。」

    話完,她留了酒錢,跟踉蹌蹌扶著欄杆離去。

    ※※※※※

    那麼--

    擺明了的,這近月來專挑聚酒莊找麻煩的怪事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何家酒坊嘍?

    成瓊玖敲敲額角,低吟:「唔……有點昏……」

    左搖右晃走到大街,日正當中的炙陽曬得她眼一化,連忙就近靠上牆,稍作歇息。

    「哎!」忽然一個路人不知怎地撞上她。

    「對不住、對不住!」撞上她的男子急忙道歉。「真是對不住上--」

    「沒關係--嗝,我沒事。」成瓊玖晃晃腦袋瓜。「只是有點暈。」

    「那、那我就先走了,真是對不住啊。」

    「我說了沒關係。」成瓊玖揮揮手。

    男子向她頷首,立刻繼續往前走。

    不過走沒兩步,肩上一痛,扣住他步伐。「哎呀呀呀--疼啊!」

    接著是一陣酒香撲鼻,扭頭看清身後人,訝然張口:「姑、姑娘……」

    「撞了我--嗝,沒關係,但是--」成瓊玖朝他伸手。「銀子--嗝,還我。」

    「什、什麼銀子?」

    「你從我身上--嗝,摸去的銀子。」她朝他攤攤掌心。「還我。」

    「你、你少誣賴人!誰摸走你的銀子啊!」

    「你,偷走我的--嗝,銀子。」還不認帳嗎?「被逮最好承認,免得我--嗝,對你不客氣。」

    一個酒醉的姑娘家能對他怎樣?憑著這點,偷兒壯著膽,振臂欲揮開肩上箝制。

    可任憑他怎麼扯,肩上細長的五爪就是扣著他不放。

    怎麼會掙不開?「我沒有偷你的銀子!不要誣賴我!」

    「我說你有--嗝,你就有。」死不承認--麻煩。

    「我沒啊」肩膀吃上一道如電般疾快的劇痛,男子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躺平在地上,胸口壓著不過他手般大的腳,驚愕地看見上頭一雙醉眼垂視自已。「你、你……」

    成瓊玖蹲下身,雙手往他腰巾摸去,果然摸到自己的錢囊。「你還說沒--嗝,偷?」

    「那、那是我的!」

    「你叫成瓊玖?」她指著錢囊上白線繡出的名字。

    「你你你……你不是喝醉了?」就是看她醉茫茫的才下手,怎麼知道--

    「醉?」成瓊玖呵呵直笑。「醉的是你,我--嗝,很清醒。」

    被逮著的小賊張大了眼,滿臉不信。

    「下回要偷先找對對象。」她點住自己鼻尖。「我,不好下手,知道嗎?」

    「知、知道了……」太詭異了,明明醉得跟什麼似的,怎麼會--

    「好了,我放過你。」她收腳,讓小賊起身。

    「多謝--呃,醉女俠。」

    醉女俠?「我不姓醉,我姓成。」

    「成女俠--」喊起來也挺怪。

    「不要說謝了,要我放過你--嗝,有條件。」

    「條件?」

    她勾勾手指,要他上前。

    男子怯怯移了幾步,送上耳朵,表情淨是怕被她咬的恐懼。

    「告訴我聚酒莊怎麼走?」唔……有點累,三日醉的勁道比起花彫、女兒紅果然高一等。

    「聚酒莊就在--」

    「算了。」她改變主意,拉著正要指路的偷兒。「把我送到聚酒莊,要不,我把你送到官府去。」

    「我、我立刻送你過去!」

    「很好。」她點頭,閉眼倒向他。

    是真醉還是假醉?男子疑惑,怕又是假的,想騙自己上當上話不說扛起成瓊玖當街跑了起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可不想被送官嚴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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