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律師,你好。」
「你好。」
早晨已經開始忙碌的同事們,碰到他都笑著打個招呼。
白天朗在事務所是很得人心的,主要因為他為人寬厚,對待下屬更是好得沒話說,大家都樂意替他賣命,所以事務所的工作氛圍一直很好。
「簡小姐來了沒有?」他問助理小許。
「來了,簡小姐手上纏著繃帶。」小許神色問有些擔憂。
白天朗笑了一笑。「小許,要是想向佳人獻慇勤,得先過我這關喔!」
小許被他的玩笑弄得臉色一紅。事務所裡都知道白天朗和簡潔關係非比尋常,但又不像男女朋友。
而漂亮開朗的她也很得人緣,傾慕她的單身小伙子還不少。
白天朗隔著透明玻璃看到她正在閱讀文件,含笑敲了敲門,簡潔聞聲抬頭。
「受傷還來上班,你真是勤奮,我是不是得頒個最佳員工獎給你啊?」
簡潔瞪了他一眼。「我上輩子肯定是欠了你什麼,到這裡替你賣命,還得受你嘲笑。」
白天朗笑得益發開懷,酒窩讓人心生暖意。
她故意咳嗽了一聲,很正經的叫他,「白大哥。」
「什麼?」他微微一怔。
「你啊,少這樣笑,免得引人邐想。」她俏皮的眨眨眼。
「小丫頭!」白天朗微微紅了臉,正想敲她額頭。
她卻望著他身後說:「蘇律師,你回來啦!」
他趕忙回頭,一看,正是蘇羽。蘇羽這次去日本出差,替事務所處理一件很要緊的糾紛,如今他微笑站在自己面前,想是已經完美解決。
「蘇羽,回來了。」白天朗微微一笑,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蘇羽比白天朗小三歲,也是畢業於白天朗就讀的大學法律系,所以也可算是他的學弟。
雖然年輕,辦事卻很幹練,在業界是小有名氣的年輕新銳,兩年前白天朗把他挖角過來,如今已是事務所下可或缺的一員,他視他為左右臂。
「是,學長,事情都辦完了。」蘇羽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柔和的笑,他是很溫柔的男人,有著俊逸的外表、文雅的談吐,個子雖然不高,但和他的氣質正相配。
白天朗點點頭,他一向很信任蘇羽的能力。
「蘇蘇,有沒有買什麼禮物啊?」簡潔打斷蘇羽專注看著白天朗的目光,忍不住笑起來。
拜託,就算很喜歡也掩藏一下好不好?這樣看人家,連她這個過路人都覺得不好意思,只有白天朗那呆子,還認為蘇羽只拿他當學長看而已。
「有。」蘇羽微微一笑,從手上拎的袋子裡取出禮物,「大家都有。」
這下,四散的同事都紛紛圍上來,拆分禮物。
白天朗看他們笑鬧成一團,其中又以簡潔那個丫頭最為起勁,笑著搖搖頭,退身出去。
「學長。」走沒多久便聽到身後蘇羽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蘇羽離開那群笑鬧的同事,走到他身邊,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擺在他面前。
白天朗微怔。「這什麼?」
「禮物。」他笑得赧然,「我不是說每個人都有嗎?這是專門為學長買的。」
他接過,發現那是一盒巧克力,又怔了一下,抬頭看他。
「學長好像特別喜歡收集巧克力,以前我們外出辦事的時候,學長不都會買巧克力嗎?這是橫濱當地坊間手工製作的,雖然不是很有名,但味道挺特別的,學長可以嘗嘗。」
白天朗無言的望著巧克力,半晌才扯起一抹笑容。「謝了。」
收下禮物,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忙碌時間便過去了。
午後的陽光射進室內,暖洋洋的放鬆人心。
「在看什麼呢?」簡潔推門而入,就看到白天朗盯著面前的精緻紙盒。
「巧克力?」她瞥了一眼,展唇而笑,「喂,我說人家連這個都送了,還不算表白心意啊?」
白天朗看了她一眼。「別胡說,蘇羽只是隨便買的。」
「隨便買?你不知道巧克力不能亂送的嗎?而且你又不喜歡吃巧克力!」簡潔笑得像只小狐狸。
「可是我喜歡看啊。」
「你這是怪癖!戀物癖!不喜歡還收藏什麼呀?如果照心理學上的解釋……」她嘿嘿一笑,「這必然和你喜歡的某件人事物有緊密連繫哦。」
「你很閒嗎,還不快出去?」她無心的話讓白天朗有些心煩,揮手趕人。
「別急,我馬上就走,只是過來提醒你,趕快把手上那樁Case結了,晚上約了客戶吃飯。」
「我知道了。」他揮揮手,示意她快走。
◆◇◆
應酬是白天朗很厭惡的事,簡潔卻和他相反,她以看各式各樣的人為樂。
不過今天這頓晚飯對她而言吃得特別有意思,原因是某個小插曲。
在她和白天朗到達指定包廂的時候,在門口處遇見了一個人。
「白檢察官。」是那人先叫住他們的。會這樣叫白天朗,應該是舊識了。
白天朗回頭時,簡潔察覺他看到那人似乎怔了一下。
那是一個中等個頭的年輕男人,長相很可愛,他笑著走過來。「抱歉,現在應該叫白律師了,我還是改不了口。」
「小蔡……」她聽到白天朗訕訕的聲音。
「白律師還記得我?」小蔡憨厚的笑著,「好久不見了。」
「是啊……很久……」他的聲音簡直是低喃,似乎自言自語。
簡潔覺得很有意思,微微一笑,看著小蔡。
小蔡這才注意到她。「啊,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他似乎有些驚訝。
「不是!」白天朗幾乎馬上否認。
簡潔好笑的看他。幹麼一副被捉姦的模樣,難不成……
她打量著來人,怎麼想也覺得白天朗的品味應該不是這樣,面前這男人雖然長得還過得去,但也未免太平凡了些。
「哦。」小蔡尷尬的應了聲,看看白天朗又看看簡潔,神情似乎有些躊躇,不知該講什麼。
白天朗卻像要避開什麼,趕在他之前開口,「抱歉,我們現在要去見客戶。」
小蔡立即會意,「啊,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去吧。」說罷,他遞上一張名片,「這是我現在工作的事務所,以後有空一起喝杯茶吧。」純屬禮貌。
未了小蔡便先走了,只是白天朗剛才急著趕人,現在倒對著人家的背影發起呆來。
「走吧!」簡潔若有所思的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他回神,笑得甚是勉強。「我們進去吧。」
◆◇◆
夜幕繽紛。
告辭了客戶,白天朗走得跌跌撞撞,簡潔又傷了一條胳膊,只能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去拽著這個偉岸的大男人,兩個走得東倒西歪的人,在霓光異彩的街上如醉酒般晃來晃去。
「喂!白天朗,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簡潔被他晃的幾乎跌倒,忍不住大聲問。這傢伙方才和客戶談得興起,一時間喝了很多酒。她覺得他今晚的情緒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興奮。
「喝醉?」白天朗一笑,低頭瞟了她一眼,「我哪是那麼容易醉的?你不知道白大哥我是千杯不醉的嗎?」他豪爽的笑起來,笑聲之大震耳欲聾,經過的路人都回頭看他們。
簡潔皺了皺眉。明明有心事才喝了那麼多酒,現在拖得她跟著受罪。她想著,忍不住哼了一聲,對他這樣很看不順眼。
正想著要怎麼把這傢伙弄回去,卻忽然被人用力一甩。
「你神經啊!」用力之大,幾乎把她給摔出去,她好不容易站穩,驚魂未定的罵他。
才抬頭,就看白天朗呆呆望著一個地方,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這時睜得幾乎瞪出來,嘴唇似乎也在顫抖。
他幹麼啊?
簡潔很不解的站穩身子,朝他靠近,就聽到他喃喃自言,「昀……昀……」
雲?哪裡有雲?拜託,現在天色漆黑,除了閃爍在身邊五光十色的燈光,哪看得到天上的雲?
這傢伙果然喝醉了。
「白天朗,你醉得神智不清了,跟我回家。」她臉孔一板,伸手去拽他,準備用盡全力把他拖回家。
但這時的白天朗全然不合作,又一次使力把她給推開,這次果真把她狠狠甩在地上。
她摔得疼痛,漲紅了臉正想爬起來大罵他一頓,那男人居然已經失魂般的定定朝著一個方向走。
簡潔奇怪極了,只得忍痛跟在他身後。
白天朗猶如著魔,看著那個地方。
他沒有喝醉,也不是在作夢!就在剛剛,他是那麼清晰的看到那個人。
那人有著他夢裡見過無數次的面容,眉宇烙刻在他的靈魂,那麼深的印象,微微的冷、微微的傲……彼有君子,清雅如蘭……是他,是他!
「澤昀!」他忽然張口放聲大喊,在那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最後一刻。
身後的簡潔被他嚇了一大跳。
他瘋了嗎?
緊張的四處張望,除了對他們投以好奇眼光的路人,沒有人回應。
而白天朗已經衝動的要邁進那間看起來金碧輝煌的酒吧。
「喂!喂!」她急得變了臉色。他到底要幹麼啊?
不安的跟白天朗進了酒吧,看他四處張望,然後又逕自走向吧檯,簡潔也只得跟著。這一路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所以沒發覺周圍的異樣。
白天朗在吧檯前坐了下來,神色忽然頹然呆滯,又四處張望了一番之後,他趴伏在吧檯上,猶如受了什麼重大打擊。
簡潔正想上前拉他,就看到一個穿黑色緊身衣的男人走到她身邊。「小姐,請你出去,這裡不歡迎女人進來。」
「什麼?」她聽得火大。這是什麼話,為什麼女人不能進來?!
剛想開口理論,一瞥周圍,她就緊張得紅了臉。天哪!這……這裡……
「我不知道你怎麼進來的,也許是警衛的疏失,但還是請你快離開,這裡不適合女客人。」黑衣男人繃著一張臉,冷冰冰的說。
簡潔簡直想摀住自己的眼睛。媽呀,她居然跟著這個白天朗好死不死的來到Gay吧!
近處正有一對貌似情侶的男人熱情擁吻,而那邊另一對男人則在彼此身上動手動腳。
她的臉越來越紅,簡直快要爆炸,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深受刺激。
「白、天、朗!」她大吼他的名字。這個混蛋,居然把她引到這裡,還不快清醒和她離開?
「小姐,請你馬上出去!」對方已經動手拉人。
「我馬上走,你幫我把他拉起來,我拉不動!」簡潔紅著一張臉,也快受不了這個地方,昏黃的燈光與煽情的音樂,充滿若有似無的曖昧和誘惑。天哪,哪個女孩子會跑來這裡?
「抱歉,這位男士是客人,我們從來不趕客人,但你必須馬上離開!」黑衣人一雙鐵手已經像拎小雞似的準備把她拎出去。
「喂!這樣不行!他必須和我一起走……」話還沒說完,才發覺自己已經被拎起來往外走了。
「白天朗,你這個瘋子!真的睡死了嗎?快醒一醒啊!」她發出生平最大的聲響,朝伏在吧檯上一動也不動的呆子喊。
音量驚動了下少男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
她簡直想挖個地洞鑽下去,老天爺,快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夢吧。
黑衣人嚴厲的盯她,示意她閉嘴。
正在她悲慘的以為自己會被扔出去的時候,忽然一個溫柔而清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左,放下她吧,她自己會走。」
叫左的黑衣人聽到這個聲音,瞬間就放開了她。
簡潔吃驚的回頭,看到這聲音的主人。
他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精緻的面容如畫中人,臉色白皙,卻是一種不太健康的白,修長的身材挺拔而纖瘦,身上帶點清冷與淡泊的混合,湛黑的眼裡微微的冷,微薄的嘴唇也沒什麼血色,如染在白上的淡淡霞暈,及肩的微鬈黑髮柔和的披著,看來非常柔軟而有光澤。
他穿著一件很隨意的白襯衫,因為人纖瘦,所以顯得寬大,黑色的長褲將他兩條腿襯得更為修長。天,這兩條腿太漂亮了!那種線條讓人想到舞者。
視線又落到男人勻稱的腰間,看上去柔韌而纖細。
簡潔已經完全鎮定下來,所有的心思都轉在這男人身上,品評帥哥一向是她的嗜好,況且又是這樣的極品。
「你一個人走吧,不用擔心他。」他淡淡的聲音帶著讓人安定的氣息。
她嚥了口口水,看看趴在那裡完全沒有動靜的白天朗,又看看面前的男人。
「你能照顧他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了這麼莫名的一句。
男人看她一眼,微冷的眼裡似乎閃過一絲情緒,但很快隱沒,只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
簡潔忽然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如果他清醒了,麻煩替他叫輛車,送他到這個地址。」她遞給他一張名片。
男人的手指修長,略有些粗糙,卻好看得過分。簡潔總覺得那粗糙裡有些遺憾,如果他的手光潔無瑕會更漂亮吧。
看到黑衣人又要趕人的模樣,只得抓住機會望了那個陌生的漂亮男人最後一眼,才轉身離開。
簡潔走後,澤昀的目光落到白天朗身上。
「要叫醒他嗎?」左問他。
澤昀微搖頭。「讓他睡。」清冷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起伏。
左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目光若有所思。
白天朗趴了半晌才搖搖晃晃的起身,迷惘的目光在四處看了看,臉上露出苦笑。怎麼?剛才只是他的錯覺嗎?他明明那麼清楚的看到那個人,一直追到了這裡,卻一無所獲。
一股苦澀又頹廢的情緒揪住了他,他強打起精神,向酒保要酒。
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腸,是嗎?
看著身邊遠遠近近的男性情侶,心中莫名的翻滾更凶,幾乎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媽的,怎麼正好跑到這地方來呢?
舞檯燈光忽然變換,強烈的節奏裡,身材無比魅惑的男人,穿著近乎透明的緊身衣開始在台上起舞。
那種舞蹈的誘惑不言而喻,白天朗卻視而不見。沒有了那個身影,看什麼都是徒然,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只想要那個人。
「澤昀……澤昀……」他不禁反覆念著那個名字。
不知恍惚的喝了多少酒,又在吧檯上醒醒醉醉趴了多少回,感覺有人扶起了他,帶著他一路走出去。
白天朗神智已不太清楚,只是把重量放在那人身上,無助的走著。
感覺那人很吃力的負著他,走得頗為跌撞,然後他被安置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白天朗乾澀的喉嚨輕輕咕噥了一聲,藉著那人的身體想翻個身,躺得更舒服些,卻一使力將人一起翻倒在床上,並把他壓在身畔。
澤昀的手臂被他壓痛,低咒一聲。
剛想使勁推開,他卻毫無預警的匍匐過來,強悍的手臂很自然的箍緊他的身體,把他帶到懷裡。
「該死的,白天朗,你給我醒醒!」他的手臂還被他壓在身下,現下又被這樣緊箍在懷裡,扯得他生疼。
他不禁有些薄怒,使力踢開那具堅硬的身軀,才得以抽回自己的胳膊,剛微微喘了口氣,那人又似有意識般的貼近,張開的手臂再度環在他身畔。
朦朧間,白天朗似乎又聞到那種熟悉而微冷的香,如夢裡繚繞的那般。他下意識的抱緊那個柔韌的身軀,貪婪的嗅著,一個名字從他的嘴裡呢喃而出。
澤昀深邃的眼落到那個抱著自己的男人身上,這次任他抱著,沒有抗拒。
這麼近的再看到他的眉眼,一點一滴,熟悉而又陌生,心底忽然酸澀氾濫。
他忍不住伸出手,慢慢勾勒那人的眉宇。三年……本以為不再相見的人……
卻發現那人忽然睜開黑亮的眼,盯著自己,眼底那熟悉的火焰他不會不知道,那是深沉的慾望。
他心底微顫,想要抽身,白天朗卻先一步擁住他,雙手捧住他臉頰,熱切的眼神緊緊盯著他,粗糙的手指摩挲在他光滑的臉頰,一點一滴,似在追憶又似在感受。
「澤昀……澤昀……」他沙啞的聲音一遍遍的叫著他的名,不知是醉還是醒。
這般的呼喚,讓他心神俱顫,只是默默看著身前的人。
白天朗忽然壓過來,熱燙的唇緊緊覆住他的,狂熱的、失魂的、熱切的吻他。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也失控得太快,在那人抱著自己親密癲狂的時候,澤昀心底有一分陌生與惘然,雙眼迷離的看著他,在那撕裂般的痛楚淹沒一切神智之前,三年多未曾有人侵入的幽穴,在被他乍然戳刺貫穿的那刻,湧起強烈的痛楚,就如同他們第一次融為一體的時候。
但疼痛之餘,也感受他的炙熱在自己體內,他們又這般親密的交纏在一起,灼熱滾燙的慾望甚至燙了心,感覺那人的租喘和熟悉的氣息都繚繞在週身。
他睜著眼睛,想要更清楚的看清白天朗,承受著他給予的疼痛與激情,冰涼已久的心有隱隱的溫暖流過,裹在滄桑的創痛裡……
◆◇◆
清晨的第一縷霞光照進屋子的時候,澤昀醒了過來,忍著身上的不適輕輕翻個身,那人鐵鉗般的雙臂終於鬆開,他才得以起身。
在朦朧晨光裡看著面前熟睡的男人,分離三年,他的面容並無太大的改變,依舊粗獷的眉、挺俊的鼻、性感的嘴唇,長長的睫毛此刻柔順的覆在眼瞼,讓他看起來沒有平日的英氣逼人,而是柔和了下少。
澤昀心底泛過一絲莫名的傷感,參雜著微微的暖,傾身在他面頰上輕輕一吻,隨即收起了所有情緒,起身離開。
白天朗頭痛得快要爆炸,睜開眼,神智還有些混沌不清,但落入眼簾的陌生佈置讓他瞬間恢復了警覺。他迷濛的坐起身,打量四周,看樣子這裡是酒吧的套房。
床上凌亂的痕跡,不必他細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低咒一聲,暗罵自己糊塗,怎麼……靈光在腦海中一閃,瞬間,他想起自己昨夜彷彿看到了澤昀!是的,澤昀!他記憶裡抱著的人是澤昀,纏綿的也是他……
他目光如炬,忍著快要炸開的頭站起身,四處打量著。
這時,房門被推開,他急忙睜大眼睛看過去,身子也隨即僵在那裡。在他面前的,不是澤昀是誰?
他甚至不敢眨眼,害怕只是幻覺,就這樣僵直的站著,癡癡呆呆的看他。
澤昀套著寬大的襯衫,姿態隨意的站在那裡,手裡拿了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
「你醒了。」他神情淡然的瞥了白天朗一眼。
「澤昀……」白天朗只覺喉嚨無比乾澀,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真的是他嗎?強烈的狂喜瞬間湧入,在驚訝過後,他開始有真實感。
忽然的闖入者無疑是這靜默的破壞者——
「嗨!阿昀,這就是你的男人?」有個吹著口哨,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英俊男人忽然從門外探入了頭,用很曖昧的眼神看了看白天朗。
他很不喜歡這人看自己的眼神,彷彿把自己的肌肉秤斤論兩的拿去販賣,再看那英俊男人的裝束,他是……這裡是……
他愕然的看向澤昀,重逢的狂喜瞬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可抑止的憤怒!
探頭進來的男人似乎感覺到莫名的壓抑,很識相的走人。
澤昀走了進來,將茶杯放在桌上。白天朗有宿醉頭痛的毛病,這茶能醒酒。
他還沒說什麼,白天朗先一步吼了出來。
「澤昀!你現在在做什麼?!」他簡直不敢置信,這人,這一向清冷高傲的人,現在居然在……在做牛郎?
「我怎麼了?」澤昀臉色微變,站在那裡,語氣裡帶了一絲冷意。
「你怎麼可以做這個?就算被吊銷了執照,就算有案底找不到工作,你也不可以做這個啊!」白天朗激動的上前,抓著他的手臂放聲大吼。
天,他快要瘋了,他心裡想著的人居然……
澤昀冰冷的心裡又泛起疼痛,有種嘲笑的衝動,卻絲毫也笑不出來,清澈的眼冷冷看著面前這個漲紅了臉質問自己的男人。他還能說什麼?
在白天朗的腦海裡,他就是會不堪到這種地步、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嗎?好可憐,連他自己都對自己憐憫起來,為什麼會喜歡這個男人,喜歡這個對自己一無所知、連一絲信任都談不上的男人?
白天朗熾熱的眼盯著他,無法接受的情緒快要把他逼瘋了!不是沒想過他的情形,但千萬種可能裡絕沒有這種!他不能接受他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天,他真想扭斷澤昀的脖子,他怎麼可以?!
澤昀的臉在晨光裡顯得蒼白而透明,他漠然的眼看著白天朗,半晌,嘴角微揚。「你,白天朗,沒有任何資格質問我。」
白天朗快要氣瘋了,揚起手就想一巴掌打下去,但伸開的手在觸見他幽深的眼時,忽然凝滯在那裡。
我要做什麼?又要打他嗎?他說得對,我現在還有什麼資格管他呢?
澤昀冷笑。「怎麼,不打了?不打就快滾!」他甩掉他揪著自己的手。
白天朗的任何忍耐力與鎮定遇到澤昀就全然不剩了,熾熱的怒火讓他口不擇言,「怎麼,服務結束就急著趕客人走?」
話一說出口,連他都鄙視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澤昀幽冷的目光有些閃爍,末了慢慢的坐下,沒有表情的臉上一片木然,眼光也落在很遠的地方,像是忽然看不見眼前這個人,也當他不再存在了。
白天朗知道他們已無話可說,他的心像被擰著,無法呼吸。
澤昀,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為什麼?!
他默默穿上自己的衣服,在離開前一刻,像是想起了什麼,從錢包裡掏出所有的現金放在澤昀面前的桌上,同時放了一張自己的名片。
「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吧,不要再這樣了。」他還是忍不住要說,這樣的日子的確不適合澤昀,如果他願意,他很想幫忙,真的很想。
這話說得有些黯然,也無法面對澤昀的臉。
沉靜了片刻,只聽到深深的呼吸,白天朗連忙抬頭,以為澤昀要說話。
澤昀臉色蒼白,飄忽的笑了,冰冷的聲音卻說:「你、還、不、快、滾?!」
待對方臉色灰敗的走後,屋子裡一片死寂。
澤昀白了臉,手慢慢揪上心口。這裡很痛很痛,是病痛不是心痛,他這樣告訴自己。
伸手去掏口袋裡隨身攜帶的藥,就著已經冰冷的茶水服了下去,苦澀的茶味瀰漫在口中,如同他心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