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父子兩個都很冷漠,所以平時也鮮少有機會接觸,就算見面,也總是冷冷淡淡,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因此,刁念曉可以說有些畏懼他爹,他遲疑了好久,還是裹足不前。
「不,我想、我想你自己……」
「我們說好要一起去,你怎麼能臨陣退縮?」段芊漫不懂這是怎麼樣的一對父子?至少她和她爹從小就親,根本沒有這種問題。「走吧,你爹不會吃了你,別害怕。」
「我……我才不怕呢!」刁念曉嘴硬地道。
兩人雙雙踏進賬房。
所有人都瞪大眼稀奇地看這一幕,連刁胤夜都不免側目。
這個女人真是有一套!
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冷笑,讓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你們都下去吧!」他沉聲吩咐。
所有幫刁家管事的人相繼地離開,現場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和幾名僕役,包括重點人物成康。
「什麼事」他隨意地問,邊翻著手上的賬冊。
刁念曉看他爹後,立刻成了啞巴,整張臉緊繃,不似剛才天真。
段芊漫早習慣了,根本不在意。「我是來提親的。」她沒頭沒腦地丟下這句話。
「提親?」刁胤夜總算放下手邊的工作,饒富興味地抬頭看她,「說清楚。」
「我想成康年紀也不小了,喜兒也是,所以……」段芊漫故意留個話尾,暖昧地看了成康一眼。
成康不好意思的低著頭,狂跳的心臟幾乎快蹦出口了。
天啊!沒想到新主母竟然會這麼直接,喜兒一定不知道吧?·若是知道了,肯定暴跳如雷。一想起她那活力十足的罵人聲,他不禁莞爾。
刁胤夜瞄了他們一眼,立刻猜出個中道理。
「他人在這裡,你直接問他就行了。」他收拾好東西,轉身就走。
「等等。你不留下來商量一下嗎?成康……他是你的人。」段芊漫希望借此喜事讓一家三口的感情融洽些,沒想到他仍是一徑地不在乎。
「這種事讓你作主就行了。」他給她權力,她總該滿足了吧!
望著他離去的高大背影,段芊漫覺得有些心寒。
當然啦!刁胤夜不像刁念曉這麼貪玩,生性又冷淡,怕只怕將來就算他兒子要娶親,他也是這種態度吧!
刁念曉有點同情地看著段芊漫。
他爹的樣子真讓人害怕,虧她竟然敢與他常常相處,甚至不顧反對地夜夜跟他待在書房裡。
想著,他對這個娘又更好奇了些。
「少夫人,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成康沒去注意他們夫妻間的狀況,整個腦袋還是停留在方纔她提起的事情上頭。
「是啊!」段芊漫回過神來,強顏歡笑,「喜兒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就像我的妹妹一樣,你會好好對待她吧!」
「當然,當然!」成康用力地點頭。
「哼,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只怕凶巴巴的喜兒會欺負成康!」刁念曉人小鬼大地插話,「成康,你別怕,如果喜兒欺負你,只管來跟我說,我會幫你的。」「哈哈哈……」成康忍不住大笑。小少爺怎麼會懂?如果喜兒肯嫁給他,就算天天讓她欺負,他也甘之如飴。看到成康幸福的笑容,段芊漫心裡有點難受。
要到何時她才會這麼快樂?什麼時候刁胤夜才會接受她?
她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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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是你慫恿小姐的,一定是你!」
當喜兒知道這樁婚事後,立刻發飆,頭一個就是找刁念曉算賬。
「哼!本少爺才懶得管你這死丫頭嫁不嫁,而且看看你這凶婆娘的樣子,他敢娶你算他膽子大,你還敢嫌棄!」刁念曉道,活像讓她佔了多大的便宜。
「我、我才不要嫁,我要照顧我家小姐,我要——」
「喜兒,別再鬧了,聽活。」段芊漫勸道。
「小姐,你是不是嫌棄喜兒礙手礙腳的,不喜歡喜兒了,所以要將喜兒嫁掉?嗚嗚……」喜兒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傻丫頭。」段芊漫淺笑一聲,「我就是太喜歡你,發現成康這麼好的人選,才會替你趕緊將他訂下來。」
「小姐,你真討厭!」喜兒嬌嗔道,其實她心裡對成康也有意思。
「但是我嫁了你怎麼辦?」
「哈!笑死人了,我們刁家還怕少個丫鬟嗎?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傲氣地諷刺道。
「喂!你幹嘛?」嚇死人了,這個凶婆娘一天到晚跟他作對,朝他大叫。他早就習慣,誰知道她竟然會有這種令人意外的舉動,怎不教刁念曉心生懷疑?
「喜兒,你這是在做什麼?」段芊漫也不明日,趕緊想要將她扶起。
「不,我有事求小少爺。」喜兒睜著一雙企盼的眼,認真地道:「小少爺,我知道你嘴硬心軟,我不在,小姐……我家小姐就麻煩你照顧了,喜兒在這裡給你磕頭。」
誰嘴硬心軟?誰又要照顧她家小姐?奇怪!刁念曉有點不知所措。
「別磕了,我不會答應的,我、我又不喜歡她當我娘,我要將她趕走,永遠都要討厭她,哼!」此地不宜久留!落下狠話後,他立刻跑開。
「你……臭小鬼,老是言不由衷」喜兒站了起來拍拍自己的膝蓋,「小姐,你放心,那小鬼其實是喜歡你的。」
段芊漫臉上露出一抹淡笑,沒多說什麼,她的注意力還是放在這好姐妹的幸福上。
如果自己不夠幸福,就讓她來彌補吧;她相信成康會好好對待她。
「那你可以放心出嫁了吧!」
「小姐!」喜兒酡紅了一張臉嬌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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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和成康雖然只是下人,但是一個是女主人最鍾愛的丫鬟,一個是男主人信任的隨從,婚事當然不會太馬虎。
不過刁胤夜仍舊忙碌,段芊漫只好將所有事情攬在身上,忙進忙出的,好不容易將情同姐妹的丫環嫁出去,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只是多日的操勞,加上沒有吃好睡好,縱使是健康的身體,還是會受不了。
「你看你臉色蒼白得像鬼,你是不是捨不得喜兒嫁出去,那就叫她回來,別嫁了!」刁念曉孩子氣地建議。或許因為這樁婚事是他和段芊漫促成的,也因為好玩,所以他跟著團團轉忙了好多日子。
「我是捨不得她,但是她能夠嫁得好夫婿,我很高興。」段芊漫覺得很欣慰。
反正成康住處就在隔兩條街上,其實不算太遠。
「哼!是嗎?」不懷好意地瞄了她一眼,突然想起兩人對立的立場,「因為爹不理你,所以你才會找有趣的事來玩,對不對?哈!那下一回要將誰嫁出去?是你的新丫環雲兒吧?」
相處久了,段芊漫也知道他是有口無心,故意刺激她的,並不以為意。
「不,我下個要操心的人不是雲兒,是你」她故意露出後母的邪惡笑容看著他,「你這麼愛跟我作對,看來我非找個像喜兒一樣凶的丫頭來整治你不可。」
可惜聲音有氣無力,否則更具震撼性。
「你……哼,你沒資格。」刁念曉不小心中計,「你又不是我親娘,本少爺的親事才不用你管,你沒資格管,你沒資格!」
他突然將她用力一推,然後往外跑出去。
「哎喲!」連著好長時間沒好好休息,段芊漫一時沒防備,被他這和一推就往後跌去,撞上桌角,整個人暈了過去。
「喂!你……喂、喂……」刁念曉聽見她的叫聲回過頭,被這情況嚇壞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喊她才對。
完了!他雖然用力一推,但是不至於推死人吧?
「別鬧了,快醒醒,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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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胤夜在聽到兒子闖禍後,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趕回來,想要一探究竟。他不相信兒子是那麼輕浮的人,他不應該會犯這種錯的。
刁念曉一見到父親嚴肅的神色,忍不住躲到奶奶背後。
「做錯事,還不快出來勇於承認。」刁老夫人一向寵愛這唯一的孫子,但是卻不溺愛,尤其這件事,她更不想包容。
「我……」刁念曉低著頭,硬著頭皮慢慢走到父親面前,「爹,對、對不起。」
「別跟我道歉。」刁胤夜的聲音中沒有太大的起伏,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我、我是不小心的。」他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他這個兒子向來少年老成,怎會不小心?
「哼!我看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刁老夫人冷諷道:「你這個做爹的不將自己的妻子看在眼裡,他這個兒子當然也用鼻孔瞪人。今天只是小小的意外,漫兒跌破頭,要是哪天她被你的寶貝兒子不小心給弄死……反正你有錢,再買個新娘就行了。」
實段芊漫只是太久沒休息,昏睡過去,並沒有跌破頭那麼嚴重。
過好不容易捉到機會,刁老夫人自然不會放過修理兒子和孫子的機會,誰教他們對父子都鮮少犯錯,讓人抓不到小辮子修理?
活該他們要倒大霉了!
刁胤夜被娘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確是故意忽略段芊漫,刻意讓她知難而退,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擾。
但他絕對沒有想致她於死或傷害她的意思,當然也不想為她花那種心思——她不值得的。沒想到兒子竟然會出這種錯,實在教他難以相信。
「曉兒,現在回去將書房內的書全部抄一次,十天後我要驗收。」刁胤夜沉聲地處罰。
「什麼?爹,我——」將書房內的書全抄一次?!天知道書房裡的書有多少,還十天後要驗收,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還有話說?」刁胤夜冷眼一瞪。
刁念曉眼看奶奶這方求助無效,求他爹……就更不用說了,只好含著英雄淚,默默地轉身走向書房。
「好了,兒子也懲罰了,現在該做點表示吧!」刁老夫人問道。
「娘,你希望我怎麼做?」刁胤夜瞭解娘一定有腹案。
「唉!我怎麼知道?犯錯的又不是我兒子。」刁老夫人裝無辜。
「不過如果是我兒子打傷了人,就算對方並不是我老婆,而是個陌生人,我也會親自去看看她的傷勢,送上歉意,你說是不是?」她狀似提議,不過卻是命令的語氣多些。刁胤夜沉吟了一會兒,不作聲。
刁老夫人卻是沉不住氣的質問:「怎麼?連去看看漫兒都這麼困難?」她有些生氣。「不」刁胤夜頷首,「去看她是應該的。」
段芊漫怎麼也沒想到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丈夫的臉,雖然他臉上沒有太多情緒,不過她已經覺得受寵若驚。
「你、你怎麼會來?不是說很忙嗎?」她驚喜得幾乎快說不出話來。
「抱歉,曉兒頑劣了。」他的語氣完全像個孩子闖禍的父親,一副跟陌生的受害者道歉的模樣。
「沒關係,我又沒事,我和曉兒只是鬧著玩的。」段芊漫真摯地道。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額頭上好像纏了不少布,只是……有這麼嚴重嗎?連她自己都懷疑。「你沒事就好。」刁胤夜點點頭,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他這麼快就要走了?可是她還沒看夠他。段芊漫頓覺失落。
「相公。」她急急地喊住他。
「有事?」刁胤夜回過頭問。
「我……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多陪我一會兒?」段芊漫央求道。
那雙骨碌碌的水眸含帶希冀的緊緊望看他,那嬌弱的模樣,讓刁胤夜一時失了神。
曉婉就是這樣,時常臥病在床,柔弱不已!
他沉默著,一句話也沒多說。
段芊漫的心沉了下去。人家是縱橫商場的首富,怎麼會有空陪她?
「沒關係,你忙你的!」她收回視線,露出一抹不怎麼有說服力的笑。
看到她失落的眼神,他的心也跟著收緊,似乎……有些心疼。
不、不可能,是錯覺,他的心早就隨著楚曉婉埋葬,怎會再有心。
他只是同情她,只是在彌補,畢竟犯錯的是他兒子,不是嗎?刁胤夜邊說服自己,邊默默地走到她身邊,找了張椅子坐下。
看著他的舉動,段芊漫心裡充滿狂喜,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
他終於看到她、注意到她了嗎?
狂烈的愛意,因為他的舉動傾瀉而出,她用最熾熱的目光緊緊瞅著他,心跳得十分厲害。
融化他的心,是有希望的。
段芊漫真心地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一直守在門外的刁老夫人等了許久還是小見兒子的蹤影,唇邊不禁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希望一切都能否極泰來。
桃花堡能像它的名字一樣,成為浪漫又美麗的地方。
那一天,刁胤夜和段芊漫夫妻倆就這麼沉默著,直到深夜。
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刁胤夜不知道該說什麼,眼前的女人說是陌生人卻又親近;說是親人卻又那麼的陌生,對不擅經營人際關係的他而言,他選擇沉默以對。
段芊漫則是破壞兩人間好不容易和緩的氣氛,他願意留下,她已經太心滿意足了,不敢再奢求什麼。
就這麼的看著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偉岸身影……
一抹滿足的俏笑掛在她臉上,始終沒有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