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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覺曉 第五章 「背夫」角色 作者:叢闕
    在眾人的尾隨下,予樵和小女孩一起去當鋪當了那顆大珠子。夥計根本不敢交易這麼大的買賣,就請二人進了內堂。掌櫃和另一名中年人拿著珠子看來看去,最後決定出一千兩的價錢把它買下。兩個小孩哪裡會講什麼價,自然是點頭應承下來。小女孩更是驚歎不已:「這麼多錢啊!」大額銀票使用不便,掌櫃貼心地將其中一部分,換成了一堆小額票面以及碎銀。

    予樵從掌櫃手中接過沉甸甸的紙鈔和銀子,對著銀票翻來覆去看,「不會有假?」

    「小哥你這說的什麼話?」掌櫃像是受了什麼侮辱,「這是天祿錢莊的銀票,也加蓋了我們當鋪的印信,如果兌不出錢來,你儘管到各地的崇文堂砸場子便是。」

    予樵吃了一驚,「崇文堂的當鋪?」

    「自然是了。」掌櫃滿臉自豪,「這下你不會有疑慮了吧?」

    予樵不斷盤算在這裡留下行跡會不會被家裡發現,轉念一想來都來了,要是有探子報去畏武山莊,不管在不在這裡當東西換錢都一樣,於是坦然點頭,把銀票收進懷裡,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出當鋪。

    門外雇工和其他看熱鬧的人見掌櫃自己送他們出來,就知道交易已成,更是對這個矮不隆咚的小女孩刮目相看。把她送到這裡黃石老頭搶上前去,道:「好了,我已經帶你找到接手的人,這趟買賣算是成了,你以後自己小心吧!」

    小女孩點頭,甜甜地笑道:「嗯!謝謝爺爺。」

    「嘖,你怎麼就不挑個年輕力壯的?要真遇上什麼強盜,這小子恐怕都自身難保。」那老頭對予樵頗不滿意,看來她雖然嘴上嫌小女孩麻煩,這幾日相處,還是有一些關心在的。

    小女孩沒有回應她的抱怨,只是向予樵要了五兩銀子,要交給老人,「謝謝爺爺一路照顧我。」

    老人堅持說他已經收過辛苦錢不能拿兩次,再次囑咐二人路上小心,把小包袱和線板糖往予樵掌中一按,就甩手回家去了。

    看熱鬧的人群隨即散了,小女孩提議現在趕路,予樵卻領著她往宋家走去。

    予樵寡言,不習慣作說明,小女孩也不出聲詢問,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這天是臘八,宋大叔上午出工,吃了午飯就回到家裡,予樵二人前腳進屋,他後腳也到了。小女孩和宋家的幾個小孩年紀相仿,見了面就自來熟,一夥人很快活地在家門口玩泥巴。予樵把事情經過對宋氏夫婦說了,兩人聽說她一個小孩子出手如此闊綽,不禁感到憂慮。

    「別是誰指使這孩子來騙你的?」

    「對啊,你家不是大戶嗎?會不會是什麼仇家設計賺你?」

    畏武山莊無孔不入地探查消息,要說從沒有惹到誰實在不太可能,但真敢犯上門來的,這一百年還沒見過,因此予樵只是搖了搖頭。

    「不過我看那孩子聰明伶俐,不像有什麼壞心眼,也沒有受誰逼迫的樣子,唉,要真是像她說的那樣,還真是可憐。」宋大嬸一連生了三個兒子,見到可愛的女孩兒總是多一分心軟。

    「予樵,你想去就去吧,想太多沒用,遇到事情再看著辦不遲。反正你也要到河南去,就當順便送她,又不用再擔心路上的盤纏,也是個好事。」宋大叔以為一個河南、一個河北應當很近,其實從嵩山少林寺到河北宣化的路程,比從這個鎮上到少林寺,還要遠上好一段,也就是說一來一回,予樵的行程變成了原來的三倍。

    這一節予樵是知道的,不過這些日子下來,他對於去少林寺學藝已經沒有像之前那麼迫切了,倒是深感自己以往在畏武山莊內眼界太過狹窄,很想到處看看各地風土人情以及別人是怎樣生活。也是因為這樣的衝動,他才會站出來表示願意護送小女孩去北方。

    次日,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帶著宋家夫婦硬塞的滿滿一大袋乾糧上了路,擔任「背夫」角色的,當然是被雇來的予樵。

    小女孩十分好動,就連看到一隻大白鵝在田塍間走,都非要上去摸它幾下才肯離開。而且又聒噪,一路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除了互通姓名以外,予樵沒有聽到任何有意義的話,初時還會應付她幾聲,後來便懶得理了。

    古時候官道極少,自南到北的陸路崎嶇阻隔,相反倒是水路比較發達,他們雇了一條船北上,打算到了河南境內再棄舟登岸。

    一晚上靠岸夜泊的時候,曾春曉跟予樵、舟子一起去岸上吃了飯,回來的時候突然說:「殷哥哥,我給你雕個小白兔好嗎?」

    予樵不置可否。那中年船家卻不知道被她灌了什麼迷魂湯,一路上可這勁兒宣揚「做哥哥要對妹妹好」,這會子也不例外,予樵沒說話,他卻很積極地道:「小春要是真能雕出個白兔模樣兒,你哥哥當然高興得很!」

    曾春曉一聽自然來了勁,跑向岸邊的一棵樹下,吭哧吭哧挖到一段爛木頭,在江水裡認真地清洗起來。

    船家雙眼含笑,關注她行動,嘴上對予樵道:「小哥,這小姑娘不是你親妹妹吧?」

    予樵不語。他們從湖北的小鎮出發到現在,住過客店,兌過銀錢,也坐過馬車牛車,這個把月更是將身家性命全交託在一個素不相識的船夫身上,對兩個小孩子來說應該算是了不得的複雜經歷,但整個過程卻順利得簡直令人害怕,他猜想是不是畏武山莊的人暗中在保護他們,又覺得父親頂多放任不管,叫他在外頭吃了苦頭自己回家,也決不可能做到這一步。他一開始離家那幾天諸事不順,和曾春曉一起的旅程就格外小心,沒出過一點事反而讓他心中更加不安起來。兩人在渡口偷偷觀察了三天,才選定這個雖然收費不便宜、做事卻很穩當的船家,一般而言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他還是覺得該多留一個心眼,盡量少被他套出二人的諸般情況為好。

    說起來那個聒噪的小女孩也真是奇特,看起來大大咧咧天真可愛,嘴也甜,其實心思卻轉得很快,兩人確定走水路後,是她提出要先挑挑舟子再決定。而之前在鎮上兌換的珠子,她絲毫沒有講價,在集市上買小東西,卻每每不殺掉小販一半的價不罷休,問她為什麼,她說:「爺爺說在外面行走不能露富,如果不得不露富,至少要裝得不太懂事一點,好降低人家戒心。」

    前些天在客棧裡,兩個小孩子也說不上什麼男女之別,他們就要了一間房,沐浴之時,她脫下貼身棉襖就往放浴盆的隔間躥,那棉襖有幾腳針線脫落,被她一甩,竟然掉出好幾片金葉子以及兩顆大珠,這兩粒大珠明顯比當日她聲稱是「最後家當」的那顆還要珍貴上很多,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竟然會給小孩子這種價值連城的東西。她洗澡出來臉色如常,請予樵幫忙去跟店夥計要了針線,把東西重新匝進棉襖裡。她的小胖手用來拈繡花針笨拙得要死,予樵看了半天還是覺得無法忍受,就接了過去替她縫好。

    眼見曾春曉一臉無防備地注視著自己一針一線縫過去,予樵終於忍不住問:「你不怕我搶走東西扔下你?」

    曾春曉眨眨眼,用詢問的語氣道:「你不會吧?」

    「你說呢?」他得承認剛才乍見這許多財物的時候,心裡也是一陣亂跳,如果是身處急需錢財的境地,自己未必就不會打強搶的歪主意。

    「殷哥哥有點覺得自己了不起的樣子,爺爺說像這種人不會欺負小孩子,也不會貪別人的東西。」

    予樵無語。這算是稱讚還是貶損?

    「你當時為什麼挑我?」其他肯護送他的幾個雇工,他也有些瞭解,其中兩人是比較愛貪小便宜,但還有三個卻也是正直的人。

    「爺爺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殷哥哥你看起來最需要這份工作。」

    「為什麼?」

    「因為你最矮,可見吃不飽。」

    予樵一頭黑線之餘心中稍安——看來他不用太驚訝於這丫頭片子聰慧過人,她只不過有個會教人的好爺爺,離「活學活用」四個字還差得遠呢。

    予樵轉移話題,道出另一個疑問:「那個是騙人的吧。」

    「什麼?」曾春曉一臉茫然。

    「你說被家人丟掉的事。都被拋下了,怎麼會知道姐姐怎麼對父母說?」

    「呃,我偷聽到的不成嗎?」曾春曉抓了抓下巴,一臉被戳穿的尷尬。

    「胡謅。」

    她以為大人真的那麼好騙?像他是要想一陣才能明白,見慣人情世故的雇工們可不必。現在想想,若非那番說辭漏洞不少,哪會只有區區五個人站出來?為了價值不菲的南海大珠,別說長城以內,就算冒險去趟西域,又算得了什麼。

    曾春曉嘿嘿地笑著朝他懷裡靠過去——這丫頭十分膩人,據說在家裡的時候都是和母親一床睡,自己一個人的房裡則有一個相當大的枕頭,不抱著她就睡不著。因為予樵阻止了她在集市上買一個超大軟墊的傻瓜行為,她就非黏著他要一塊兒睡不可。

    予樵很小的時候就主動提出要分房獨眠,當時還讓殷氏失落了很久,現在已經是個半大人,睡覺時卻被個牛皮糖似的傢伙巴著,頓覺不習慣,一連失眠了五個晚上,才算稍微有點適應。

    他的苦難並不只在夜裡。早上起來,曾春曉就要披頭散髮地衝出門吃早飯——明明每晚上都吃得很飽,她卻總表現出已經被餓了好幾個月的樣子。予樵實在看不下去一個小孩子這麼邋遢,就另外付錢,請客棧的老闆娘給她梳辮子。誰知道這孩子事兒真多,一會兒嫌人家下手重了,一會兒嫌人家頭路挑歪了。小孩子經不起累,所以走得很慢,兩人路上宿了不下幾十間客棧,沒有一次春曉乖乖任人折騰的。不過也確實有些老闆娘手藝糟糕,因此到了渡河前的清晨,予樵黑著臉拿過老闆娘手中的梳子,把被挽成兩朵雞冠花形狀的頭髻放下來重新打理,誰知道這一上手,梳子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予樵身邊。

    接下來還有什麼剪指甲修頭飾,漿衣服洗鞋子,鋪床疊被,烤地瓜烤麻雀,等等。總之一句話,他把這小祖宗照顧到就差給她餵奶了。

    分明是雇來的「保鏢」,保護僱主安全的事情一次沒做,倒是老媽子的工作件件拿得起來,予樵作為一個從小安然享受下人服侍的富家少爺,每天被「牛皮糖」的胖手指掐得中斷午夜夢迴時,總是將滿腔心酸,盡數付諸一聲長歎以及報復性地猛捏「牛皮糖」的臉蛋。

    這小牛皮糖被養得水嫩嫩,臉頰捏起來又軟又有彈性,很是舒服,予樵幾乎愛上了這份觸感,每次被她煩得不知道該怎麼排遣的時候,說不得便動手整治,看她被捏得紅撲撲的小臉蛋和委屈的神情,心裡就爽快得很。船家有時候看著心疼,會出言阻止,可予樵誰理他啊!而且又沒有真的捏疼小牛皮糖,若他手指使上些勁,小牛皮糖皮膚再水靈也早給捏成爛柿子了。予樵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這個習慣很不好,甚至有點毛病兮兮,但既然忍不住,就也不去給它特意忍耐了,大不了就當作他盡心伺候這傢伙的額外報酬。

    最後一點點罪惡感也在這樣的開解中消失殆盡,到後來予樵根本是照三餐在捏她的小臉,春曉委屈扁嘴、眼裡含著一泡淚水的樣子,簡直比他家後山的松鼠還像松鼠,予樵雖然仍維持著面無表情,對春曉的態度亦沒有變得和藹,心裡卻開心自己培養出了有趣的愛好。

    予樵默默看著小牛皮糖握住小刀認真削木頭的側臉,捏她的衝動又一次主宰了他的腦子。

    春曉發現他靠近,開心地抬頭道:「殷哥哥,你看我要把這塊——唔唔。」

    雙頰又一次成為玩具,一泡眼淚迅速佔據春曉的眼睛,予樵臉如寒霜,心裡卻發出惡鬼般的恐怖笑聲。

    在船舷上玩了一陣,予樵將滿身泥巴和木屑的春曉抓到船尾洗漱,完了之後踢她進船艙睡覺。在毫無催眠效果的兇惡瞪視下,春曉又一次奇跡般地香甜睡去。予樵出艙,坐在船尾,默默想著護院教過的武功招式和粗淺的內息運行之法。船家拎著一壺酒坐到他身邊,問:「要來點嗎?」

    予樵搖頭。一來他不會喝酒,二來江湖險惡,他也盡量注意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船家聳聳肩,給自己倒了一杯,看樣子頗有意繼續方才未竟的話題,「春曉說,你們是去南陽投親?」

    予樵點頭。

    「我看你年紀不大,而且腳步虛浮,不像是練家子,小姑娘的家人,怎麼放心你與她單獨結伴同行呢?」他這回是直接認定了兩人並非兄妹關係。

    予樵不答。

    船家又倒了一杯酒飲盡,道:「不過你也算是沉得住氣,被人一路跟蹤到這裡,竟然沒有半點慌張。」

    予樵心中打了個突,臉上卻依然不露聲色——天知道他不是沉得住氣,而是根本沒發現被人跟蹤。

    只聽那船家提高聲音道:「岸上柳樹背後的朋友,出來一起喝杯酒怎麼樣?」

    話音剛落,但見銀光一閃,響亮的破空之聲緊隨其後,直向二人所在處襲來。

    船家「嘿」一聲,抬手一招,銀光就在他的酒杯裡打轉,不斷發出清脆的摩擦聲,不多時便停了下來,予樵一看,杯中是三根鋼針,全身鍍了銀,針頭卻泛著熒熒的藍光,顯然淬過毒。

    船家打了個酒嗝,大舌頭地喊道:「喲,這不是藍尾松針嗎?唐門什麼時候多了兄台這號人物,在下倒是真要請教。」

    柳樹上沒有任何動靜,予樵全神貫注防範對方,卻突然被那船家抓住後背,往後躍了一大步,船家本來就是個粗壯漢子,提著另外一人向後猛然跳躍,船身卻紋絲不動,予樵暗暗心驚。隨即他便發現剛才坐的船舷上,密密麻麻插著牛毛般的細針,黑黝黝全無一絲光彩,他知道只消稍晚一步,自己全身恐怕就成了馬蜂窩,忍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來而不往非禮也!」船家高喊一聲,將手裡的酒壺扔了出去,柳樹方向又飛過來一枚蒺藜般的暗器,打破了酒壺。壺中酒並未飲盡,壺破之後,裡面的液體飛濺而出,卻並未循著常理往下墜,而是平平地向柳樹飛去,水滴速度極快,在空中飛行的樣子更是詭異。予樵還沒回過神來,只聽一聲悶哼,柳樹後一條黑衣人影直直摔倒在地。

    予樵遲疑地問:「他……死了?」

    「怎麼會?」船家使勁瞪大他的瞇瞇眼,扼腕道,「想不到這位刺客兄如此不勝酒力,真是平白糟蹋我的美酒。」

    予樵看了他無辜的臉色半天,決定相信此人並不是一言不合就動手殺人的魔頭類人物,於是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船家以「真是麻煩」為主旨咕噥了半晌,才說:「要不你去背他過來好了。」

    予樵對這位深藏不露的船家生出許多敬佩之情,因此聽話地跳上岸,吭哧吭哧將身材矮小的刺客背了回來。

    船家踢了刺客的背心一腳,刺客哼唧著醒過來,予樵出於好奇將他蒙面黑巾揭下,一張馬臉赫然出現。

    船家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道:「這位兄台,你夤夜來訪,不知有什麼要事?」

    刺客哼了一聲不答。

    「藍尾松針,是唐門去年才創製成功的新暗器吧?」

    刺客生成倒八字的雙眼微微瞪大,依然不語。

    「牛毛針是老暗器,可你用來連發牛毛針的這個,」船家在刺客懷中一掏,一個手掌大小的輕巧小盒便到了手中,他無視刺客的驚惶眼神,興味盎然地把玩著小盒,不經意地道:「這東西以前並未見使用,恐怕是比藍尾松針更新的玩意兒。江山代有才人出,唐門這一輩的暗器高手,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聽他如此讚許,刺客眼中顯出一些傲慢的神色,開口道:「既知唐門厲害,你還不快放了爺爺!爺爺功夫是不如你,可唐門可不是好欺負的!」言下之意就是船家只要傷到他,就得做好與整個唐門結仇的準備。唐門武功低微那是整個江湖都知道的事情,之所以能夠風風光光混到現在,就是仗的誰都沒有自信躲過的暗器和毒藥,若真惹惱了唐門,別說對付一兩個高手,就算讓哪個門派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

    船家絲毫不為所動,嗤笑道:「三年前訂立的公約言猶在耳,你還敢在江北用這種暗器,唐門再厲害,出了你這種不肖子弟又還有什麼指望?還有,」船家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上下齒列摩擦,發出恐怖的聲音,「我爺爺二十年前就遭萬箭穿心死透了,你既自稱我爺爺,要不要也試一試那滋味?」

    那人聽到「公約」二字,臉色就頓時一變,以至於船家進行後來的威脅,他根本處於恍惚狀態。

    予樵知道,船家所謂的「公約」,是指三年前武林中大小門派訂立的所謂《限制暗器劇毒擴散武當山公約》,公約是為因應當時各派隨便製造劇毒暗器傷人性命而出台,主要內容是各個門派每年創製的暗器和劇毒,都必須報畏武山莊備案,畏武山莊下屬的「毒素檢定司」以及「暗器測評署」,將對這些劇毒、暗器的殺傷力加以鑒別、分級,並且規定出對應級別暗器劇毒的使用情形和範圍,如果該門派違反畏武山莊的規定,在沒有呈報的情況下擅自開發和使用新式暗器劇毒,被整個武林唾棄不說,崇文堂將會切斷其一切生活必需品來源,畏武山莊還將視情節的嚴重性,公佈該門派的從初段的「甲子」級別到絕密的「癸亥」級別各種不宣之秘,後果之嚴重,絕不是任何門派承受得起。

    不過為了尊重各派的自主創新,畏武山莊有義務對於他們的秘密武器之成分、性質加以保密,並且維護各派合理使用劇毒與暗器的權力。所謂「合理」的範疇是十分廣泛的,比如說被評定為「天罡級」歪門邪道的修羅教,殺掉一百人以內都算合理,相對的,正道人士清理掉魔教教眾一百個人以內,也算合理。由此可見畏武山莊和崇文堂的存在,並非熱血沸騰地想伸張正義,而只是在一定限度內維護武林秩序而已。對於這一點,予樵是不太能夠接受的。在他看來,明明有能力阻止惡人作惡卻不出手,本身就是一種惡,所以就算他爹允許他學武,父子倆依然還會談不攏。

    順便說一下,《限制暗器劇毒擴散武當山公約》這個笑死人的名字,是予樵爹仲孫海克的傑作,與之類似的名字還有《倡導男女平等峨眉山公約》、《招福鏢局推進黑白道關係正常化五點共識》、《臥龍等十八派集團保護野生滾滾條約框架》、《瀚海沙漠對西域關係聯席會議紀要》等等,因此予樵常常疑惑,為什麼爹表面上看起來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腦子裡卻能編造出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名稱?更可怕的是他娘竟然對這些「創意」崇拜得不得了,每次說起來總要反覆強調予樵他外公當年就是看重他的這種「才能」,才把掌上明珠下嫁給一個再婚男人,最後總是以一句甜蜜的「海哥就是油菜花」作為結束語,每每令年幼的予樵絞盡腦汁思考,他爹和田里黃黃的那一大片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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