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來還我大哥身份證的?」豐左虓匪夷所思的盯著她。他還是不相信眼前這個漂亮的美女,竟然不是來找他的!
嵇苡嫚坐在他的辦公室內,一顆心老懸著。「嗯。我……我可以見他嗎?」
「當然可以!」豐左虓搓著下巴。「不過,為什麼我大哥的身份證,會在你那裡?」
心虛的垂下眼,躲避那審問的眼光。「我……因為他把身份證,遺留在飯店的房間內,我是飯店的服務生,我……我撿到他的身份證,正……正好我休假,所以,我就拿來還他!」
「你是飯店的服務生?你不會是從加拿大特地坐飛機回來的吧?」
有這麼盡責的服務生,下回他去加拿大,一定特地去住他們的飯店!
嵇苡嫚搖搖頭。「不是的,我們的飯店在桃園,豐先生他沒有去加拿大。」
說得太順口,把他刻意隱瞞的事給抖了出來,她驚地摀住嘴。
「我大哥沒有去加拿大?」他就說嘛,去加拿大,哪會那麼快就回來!「你知道原因?」
嵇苡嫚否認的搖頭。
糟糕了!豐右龕會不會怪她多嘴?
她坐立難安。「我……我可以現在就去見他嗎?」
再說下去,她怕該隱瞞的秘密,全會從她的嘴裡溜出來。
「喔,好啊,我帶你去!」他也不想逼她說,總之,大哥回來了就好。
*****
豐左虓帶著嵇苡嫚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前,正要推門進入時,弘匡立刻阻擋他們。
「二公子,有事嗎?」弘匡恭敬的向豐左虓點頭致意,銳利的眼神,卻投向站在後面的嵇苡嫚。
看到她來,弘匡心中起了預警。總經理沒去加拿大的事,不會已經讓她說出了吧!
「這位美麗的小姐要找總經理。」
「我……我來還身份證的。」
「交給我吧!總經理現在很忙。」弘匡面無表情。
「弘匡,人家大老遠從『桃園』來,至少也要讓總經理當面向她道謝才對!」
豐左虓加重「桃園」兩個字的音調,擺明他已經知道秘密了。
弘匡冷厲的眸光射向嵇苡嫚,似在責怪她的多嘴。
嵇苡嫚尷尬的別開臉。自己來這一趟,是對、是錯,她已不知了。
「來,我帶你進去!」
豐左虓拉著她的手,企圖再度闖關,人高馬大的弘匡,謹守本分,怎麼也不讓過。
「弘匡,你這樣子,是不給我面子?」豐左虓的食指,戳上弘匡的鼻子,兩眼怒瞪著他。
眼看就要上演一場爭執,嵇苡嫚突然卻步了。
「我……既然總經理忙,那我就不打擾他了。」她把身份證拿出來。「麻煩你們轉交,我……我走了!」
「喂,你……你別走!」豐左虓拉住了她。
要走?這麼可以!
以他這個情場老手觀看,這美女可不是只來送身份證這麼簡單而已。
再說,他大哥連原本的行程都告訴她,可見她在大哥心中,是有那麼點重量的!
如果這麼漂亮的美女,肯來當他的大嫂,要他每天叫一萬遍的大嫂,他都甘願!
「走開!」豐左虓一把推開擋在門前的弘匡。嗟!非得逼他用副總的氣勢壓他,他才高興!
推開門,他在門板上敲了兩下。「大哥,有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要找你!」
「我很忙,別吵我!」豐右龕連頭都沒抬,聲音冷冰冰的。
豐左虓回頭過,比了手勢,示意她說話。
嵇苡嫚的視線,停駐在埋首於文件中的男子。他那往後梳的油亮黑髮,讓她不太確定,他是不是住在飯店那個頹喪憂鬱的男人。
「豐先生,你好,我是拿身份證來還你的。」深吸了一口氣,她以飯店服務生的職業口吻,親切的語調中,含帶著甜淨的笑音。
熟悉的聲音,陡地竄入耳膜,豐右龕僵住批示的動作,怔仲了一秒,他緩緩地抬起頭--
灼灼目光對上的,是一個能和他心頭倩影重迭的美人兒。
*****
任務完成後,豐左虓主動退場,順便把弘匡給揪了出去。
偌大的辦公室,獨剩兩人對望。
嵇苡嫚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西裝筆挺,渾身上下散發著自信的男人,和那個需要抱著她才能入眠,甚至還拿身份證做擔保的男人是同一個人!
那梳得整齊的黑髮,燙金邊的眼鏡、刀鐫般的五官,乾乾淨淨的下顎……
渾然天成的威赫氣勢,令她堅信,他絕對是叱吒商場的風雲人物!
在前來的途中,她還擔心他,不知道他晚上睡得是否安穩……現在想來,只覺得好笑。
他比她想像中,還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你的身份證。」
她把他的身份證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她甚至自我膨脹的想著,或許他會需要她的安撫;還煩惱的想著,如果他用憂鬱的眼眸央求她留下,萬一自己心軟答應他,那飯店的工作怎麼辦?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又蠢又可笑!
說不定,他告訴她的那些,全都是謊言!
以他卓爾不凡的外表,和顯赫的家世,女孩子根本是巴不得死纏住他,怎麼可能還會有什麼另嫁他人的故事!
「我不是來纏你的,你大可放心!」
他一聲不吭的離開,大概真的是怕她會纏他!
愈想愈氣,她看起來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嗎?
「你看起來很好嘛!」她忍不住嘲諷著他。「喔,對了,剛才我不小心說溜嘴,我和你弟弟說你沒去加拿大--就只說你沒去加拿大,其他的我沒說!」
「無所謂。」他淡淡的說,兩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她來,拂開罩在他心頭的雲層。
她帶給他強烈的悸動,彷彿他的生命中,只有她這個美麗天使存在。
「我……我不打擾你了,再……再見!」氣歸氣,離開的腳步,卻一步也踏不出!
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反射的抽回,她的Bloom戒指,就這麼落在他的掌心中。
「把我的戒指還給我!」
她伸手想要回戒指,他卻反拉她的手,將她的身子拉入懷中,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的環住她的纖腰。
他灼熱的凝視,令她迷眩,噴拂在她臉上的氣息,令她心跳加速。
他俯首,吻著她的紅唇,狂野的激吻。
被吻的喘不過氣來,在她以為,她可能會死在他懷中,他突然停下致命的吻。
如獲重生一般的猛吸著氣,氣息尚未調勻,他又進出一句,足以令她窒息身亡的話--
「嫁給我!」
*****
不,一定是她聽錯了!
怎麼可能呢?
他怎麼可能說出那種話!
嵇苡嫚雙眸呆滯的凝望他。「你……」
「嫁給我,明天我們就結婚!」他一臉正色,不像是在開玩笑。
「明……明天?」
他應該不是在耍弄她吧?嵇苡嫚看他臉上的表情,嚴肅的像一顆千年化石,她在等,等這顆千年化石,會不會突然開口笑了起來--
一秒、二秒、三秒、六十秒過去了,他還是維持那正經的模樣。
看來,他是認真的!
「你願意嫁給我嗎?」他低沉著聲問。
「明天太快了,至少也要等半年--」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呃,不是的,我不是說我要嫁給你,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要和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女孩子結婚,兩人至少再相處半年,看看彼此個性能不能合得來,還有,籌備婚事,至少也要兩、三個月吧?」
她退出他的懷抱,羞窘之餘,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只是想解釋她那沒經過大腦檢視的話!
真羞呀,她說那種話,不擺明了自己真的很想嫁給他?
就算自己真想嫁他,也不用答得那麼快!
「三天!」他做了退步。
「啊?」她自動理解了。「三天?還是太快了點吧!」
怎麼她覺得好像在服飾店,為想要買的衣服,殺價一般!
豐右龕盯著她看了許久,她的到來,讓他無心工作。
「跟我來!」他看她一眼,逕自走出。
*****
「我們要去哪裡?」
坐在他的車上,她納悶的問。
他沒有回答,雙眼專注前方,專心開著車。
「如果你要去拜訪客戶,那我先下車好了。」她不是他的秘書,跟著去,似乎不妥。
「我不是要去拜訪客戶。」
「喔。」
說得也是,如果他要去拜訪客戶,怎麼會是他自己開車呢?
車子在街道上,繞了又繞,最後,駛進一條偏僻的窄巷。
窄巷內,有幾家小吃店,她看他的視線射向其中一家賣牛肉麵的小店。
「你常來這裡吃牛肉麵嗎?」她好奇的問。
「沒有!」他冰冷的回答。
她驚訝的發覺,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出奇的用力,憤怒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內迴盪。
「你……」她真怕他一用力,會把方向盤連根拔起。
不知道他會不會組裝?如果不會的話,等一會兒,可能就要搭計程車回去了!
豐右龕整個人像僵住了一般,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小吃店內的一對夫妻,深沉的黑眸燃著憤怒的火焰。
嵇苡嫚也察覺到他的異樣。「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嗎?」難道他和她說的那個「故事」,都是真的?
他沒有答話,被背叛的感覺在體內翻騰著。
「他們看起來很恩愛。」
她不是要刺激他,她只是說出實情。
意料之中,她得到他一個凶狠的瞪視。
她無懼的迎視他。「恕我直言,她看起來,真的很快樂。你看,她的老公很體貼,雖然生意很好,兩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但他一直幫她擦汗……」她露出羨慕的神情。「多恩愛的一對夫妻呀!」
「夠了!不要再說了!」他咆哮著。
她低下頭,用勸慰的軟調說道:「男女朋友分分合合,這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說她嫁給別人,就是背叛你,好像太嚴重!在沒結婚之前,她有權利選擇她要嫁給誰。」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也許我知道的不多,可是,這已經是事實,傷心或許難免,但你要學著釋懷呀!」嵇苡嫚嘟嚷著。「好歹你也是堂堂一家公司的總經理,為了女朋友嫁給別人而記恨,人家會笑你心胸不夠寬闊。」
「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咬牙切齒,他的憤怒未消減一分。
「小吃店的老闆,不過,我怎麼看他,都覺得他應該是掌管某公司的那種人,是不是經濟不景氣,公司倒了,才來經營小吃店?」
「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好兄弟,也是唯一知道我要娶亞芸的人。」
聽了他的話,她的額上頓時冒出三條黑線。
原來,他真的是被背叛了。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不知道能不能收得回來?
*****
無論她如何追問,他都不願意說他們三人之間的事,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決定泯滅天良……拿刀威脅他?
不,就算捅他一千刀、一萬刀,他也不會透露一個字,而且她還要背負殺人的罪名,多划不來!
到了他的別墅,她猛灌他喝酒,把他酒櫃裡收藏的酒,喝掉一大半,他便滔滔不絕的說出那段傷心事--
原來,那個小吃店老闆,叫做孫世傑,也是常去她飯店帝王館住宿的孫董的孫子。
豐右龕和孫世傑是商場上合作的夥伴,兩人像親兄弟一般。有一回孫世傑過生日,豐右龕破例的帶女友前往,孫世傑和豐右龕的女友連亞芸,就是在生日派對上認識的。
嵇苡嫚雙手抱膝坐在地上,回頭看著醉死在沙發上的豐右龕。
他的確被背叛了,尤其那個背叛者,還是他的好兄弟。
在他父母面前,他都沒提連亞芸的事,但他卻告訴了孫世傑……可見,他多重視孫世傑這個好兄弟、好哥兒們!
他的人生,都在他的規畫中。
他預計三十歲結婚,認定連亞芸會乖乖的和他一同步上紅毯那端……但一切都變了!
一個人遭逢這種打擊,心態上,或多或少會有改變,但從原先對愛情採取放牛吃草的態度,大逆轉變成喜歡一個人,就要馬上結婚,這……
他真的喜歡她嗎?
會不會她充其量只是連亞芸的代替品?
望著他沉睡的面容,她的心頭沉甸甸的。
她該躲開這個和她無關的世界,回到飯店,去做專職的服務生工作。
但是,她無法丟下他不管。她擔心他被惡夢糾纏,擔心他活在被背叛的陰影中,從此,看不到愛情還是有甜蜜的一面……
她回過身,俯首在他的寬唇上,印下一個吻。
他沉睡的模樣,一樣具有男性魅力,她如何能離開他身邊呢?
把西裝外套蓋在他身上,她倚在沙發旁,靜靜的看著他,美麗的唇角揚著……
*****
脖子上被粘稠的液體不斷清洗,令他不得不睜開沉重的眼皮,一探究竟。
緩緩睜開雙眼,頭疼欲裂,令他的眉心緊皺起。
迷離的目光,依稀看到有個人趴在他的身上,他張大眼,看到她,他緩緩想起昨天她來找他的事。
他伸手想叫醒她,但看她睡得那麼熟,他倏地抽回手。
闔上眼,他想再多睡一會兒,但縱使他覺得頭沉甸甸,全身疲憊不堪,卻已睡不著。
張開眼,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著她細嫩的臉頰。
再次見到她,她帶給他的悸動,比在桃園兩人相擁而眠的那一夜還強烈。
他的指尖,在她挺直的蔥管鼻上滑動。
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擁有一個女人,即使是連亞芸也沒有讓他有過這種強烈的感覺。
但,他不會再蹈常襲故,再縱容、信任女人。
唯有馬上結婚,才不會再有變卦、再有背叛!
一陣電話鈴倏地響起,攪亂他指尖的享受。
聽到電話鈴聲,還在睡夢中的嵇苡嫚伸手亂抓,卻怎麼也構不到那發出吵人聲響的電話。
奇怪!平常她手一伸,就能抓到話筒的啊,怎麼今天抓了老半天還抓不到?
不過,她倒覺得好像抓到一個……一個好像人的臉的東西。
她的房裡,什麼時候擺了面具了?
張開眼一看,那張「面具」還頗面善的!
定睛一望,發現那是活生生的面具,她嚇得彈起身。
「對不起,對不起!」天哪!她還趴在他身上睡。
聽到電話還在響,她本能的伸手要去接。但看到陌生的電話,她這才想起,這裡是他的別墅。
「呃,對不起,你接!」她縮回手,尷尬的笑著。
豐右龕坐直了身子,看了她一眼,緩緩的接起電話。
「喂,嗯。」他一臉陰鬱。「等一下--」
把話筒暫擱下,他啞著聲問她:「昨天我問你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哪件事?」她一臉茫然。
「馬上嫁給我!」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嵇苡嫚張大著嘴,繼而偏頭苦笑。「我不是說了,兩個人要結婚,必須要……」
還沒聽她說完,他馬上接起話筒。「好,我去,中午?什麼地方?」
記下了電話彼端那人告知的地點,豐右龕掛上了電話。
「有什麼事嗎?」她好奇的問,並直覺那是和他結婚有關的事。
「我要去相親。」他筆直的站起身,隨口回應她。
「相親?」嵇苡嫚拔高音量。
「沒錯!」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而且,我決定,這次不管相親的對象是誰,我會答應娶她!」
聞言,她瞪大了眼,驚愕的倒抽了口氣。
「你……你這個人怎麼會這樣?前一分鐘還在和我求婚,下一分鐘就說你要去相親!你……你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
兩手扠在腰際,她氣呼呼的指責他。
「我很有誠意的!」他俊俏的面容,直逼她眼前,以低沉的嗓音反控。「是你不領情!」
「不是我不領情,只是.....」幹嘛靠她這近,害她心跳加速。「只是……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嘛!」
「你並不愛我?」他突然問。
「我……」看著他的眼,她紅唇微顫,雙頰緋紅。「我是愛你,可是……」
「既然愛,為何不答應?」他咄咄逼她。「你沒辦法答應馬上和我結婚,就代表你不夠愛我!」
「哪有人用這種方式來衡量愛情的!」她算是開了眼界了。
「我就是!」他挑著眉。「而且,我也不排除先結婚再談情!」
他不要自己一直被那個惡夢所干擾,也不想憶及被背叛的往事,而情緒失控。
他想過,只要馬上結婚,這些令他心煩的事,便會自動消失的,而且結了婚後,他更能全心專注於事業上,不會再有雜事令他分心!
「喔,我真不敢相信,你怎麼會有這種愚蠢的想法?」嵇苡嫚驚呼著。「如果婚後兩人不合,不只你苦,你的妻子也會很痛苦的!」
「能嫁進豐家,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他用一句話反駁她的言論。
「你的意思是說,有沒有愛情都不重要了?」她傻了眼。
「愛情?」他嗤聲笑道。「你真的懂什麼叫愛情嗎?那不過是人掛在嘴上的高調!不是也有這麼一句--日久生情,陌生的兩個人,一旦結合,久了,自然就會有感情!」
豐右龕說完,打開音響後,便朝樓上走去。
天哪、天哪--
嵇苡嫚無力的抱著,那流洩出悠揚樂曲的歐式柱型立體音效喇叭,她的手無意識的撫著那平滑的珍珠烤漆……
這個男人肯定是瘋了!
「相親的對象都還沒看到,就已經準備要和人家結婚--呵,真是勇氣可嘉哦!」她酸溜溜的說道:「最好老天爺賞賜給你一個八十歲的歐巴桑,當你的相親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