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西卡努力找話和他談,想轉移他的注意力,逗他高興一點,全無濟於事。她講她的,尼可意興闌珊,還常常懶得搭腔,連莉絲都為湯西卡感到悲哀。
有這種男朋友不見得是福氣,他根本都不想掩飾自己心情不好。
莉絲自己的心情也一樣糟,心口的痛比身體的痛更難痊癒。昨晚她輾轉反惻,直到天快克了才終於成眠。入睡後卻又連續作夢,先是甜夢,他吻她、撫她、和她纏綿不已,按著變成噩夢,他訕笑她、侮辱她,罵她原來也是個隨便的女人,還敢大言不慚地批評他。那些全都是她睡著之前思潮洶湧的翻版。
幸好今天早上他沒有提及昨夜的點滴,也許對他來說那根本沒什麼,她卻懊悔不已,無法解釋當時為何那般放蕩,如果她沒有及時覺醒,那後果真不堪設想。
她又逮到他從後視鏡裹看她,忍不住說:「你不必一直查看我是不是還在這裡,放心,我不想自殺,車子在路上跑時。我不會貿然跳下車。」
「謝謝你的保證,你不知道我聽了有多放心。」
坐在他身邊的湯西卡警覺地瞟他。「還有多遠?」
莉絲看到湯西卡把手放到尼可的大腿上,要不是她在後座,湯西卡可能不只撫摸他的大腿而已。
「謝謝天,再半個鐘頭就到了。」尼可說。他好像沒感覺到腿上有只玉手。
「甜心,你一定開得煩死了吧!等我們到了,我會幫你消除疲勞、放鬆筋骨。」湯西卡發出曖昧的笑聲,再以勝利的眼光睨莉絲。
莉絲假裝沒聽到,打個大呵欠。
過了約廿分鐘,車子離開高速公路,轉進鄉間的道路。
看到久違了的鄉村景象,莉絲不由得精神一振。她已經漸漸習慣倫敦的交通和嘈雜,但是一回到鄉下,還是覺得鄉下好,沒有擁擠的人群,沒有噪音和空氣污染,視野開闊、綠意盎然。令人神清氣爽。
穿著運動衫和短褲的吉瑞站在別墅門口歡迎他們。湯西卡第一個走向他,滔滔不絕地大聲向他抱怨交通阻塞開了好久的車,她尖拔的聲音破壞了鄉野的寧靜。「可憐的尼可一定累壞了……」
莉絲和尼可跟在西卡後面走向別墅的大門。莉絲學西卡的語氣低聲說:「可憐的尼可累壞了嗎?」
他莞爾,看著她似有深意地說:「還好,只是昨晚沒睡好精神不夠。你累嗎?」
「剛才有點累,下車呼吸新鮮空氣就不覺得了。」
「可是這裡的空氣遠比不上約克郡新鮮?」
「那當然,約克郡的空氣乾淨又新鮮,哪裡都比不上。」
「也許我該提早退休回去約克郡養老。」
莉絲還沒回答,湯西卡就轉過頭來狐疑地看他們。等到他們走到和她平行,她勾住尼可的手臂表示他是她的。「尼可,我們住綠色的房間。」
莉絲強迫自己表現得若無其事,接受吉瑞親吻她臉頰。她想像尼可和湯西卡在綠色房間的床上翻滾。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吉瑞吻上她的唇,她本能地想推他,可是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脖子,不讓她逃。她意識到尼可就站在背後,索性大方地讓他看吉瑞吻她,而吉瑞也很快就放開她。
現在他知道了吧!她有種報復的快意,他電尼可無法控制她的行動,她想跟誰親吻就可以跟誰親吻,他管不著。
「吉瑞,」她嬌笑道:「你對每個女客都以這麼熱情的方式表示歡迎嗎?」
吉瑞輕笑。「只有對像你這麼特殊的客人,我才會忍不住熱情奔放。」
「你的特殊客人列出來至少也有一打吧!」尼可說。
「從我認識莉絲後,我的熱情就全保留給她了。」吉瑞牽起莉絲的手進屋。
這間鄉下別墅非同小可,氣派遠勝於尼可家。屋內陳設的品味也非常高明,處處顯
示了主人的藝術修養。他們好像進入一間珍藏藝術品的博物館,腳步聲和語聲自動降低。
有朝一日將繼承這一切的吉瑞卻穿著短褲,輕鬆自在地談笑,好像把那些藝術珍藏全當作是玩具。
莉絲一轉眼就沒看到尼可和西卡,他們想必已對這裡相當熟悉,逕自去他們的綠色房間。西卡急著要幫他消除疲勞吧!她用的方式必定得關起房門來做。
她跟著吉瑞上樓,努力集中注意力和吉瑞閒談,欣賞牆上的油畫,聽他講這些藝術品都是世代累積的寶物。
「將來這些全是我的。」吉瑞驕傲地說。
「我如果是你的話,我會煩惱如何維持整棟巨宅的清潔,這裡至少有一千個房間吧!」
「那是管家的事,用不著我傷腦筋。」吉瑞摟她的腰,熱情地凝視著她:「你想做這裡的女主人嗎?」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已經低下頭來吻她。她努力去感覺他的吻,克制自己想逃的意念,但就是興奮不起來,吻她的人換成是尼可的話,她一定早已熱烈回吻了。
吉瑞是個她樂於接近的朋友,他還保持著一顆都市人不易見到的童心,說話坦率真誠可惜不能吸引她。
他的手從她的腰上游移到她胸前,她楞了一下才推開他。「吉瑞……」她發現上面有個黑影,抬頭望見尼可站在上面一層樓的樓梯上,一手插在褲袋裹冷眼看他們,好像在靜靜地看戲。她的臉頰瞬間發燒,他則幽靈般地悄悄走開。
「你不必說什麼。」吉瑞尷尬地說。
「不,我要跟你說,」她輕握他手臂,「但不是在這裹。」
吉端的眼睛往上瞄。「你怕我們又被別人看到?尼可不像是個喜歡偷窺別人的人,不過他剛才的眼神好像是只凶狠的老鷹。」
莉絲淺笑,她頗欣賞吉瑞不論何時何地何事何物都能拿來開玩笑的輕鬆態度,那可能與他在沒有壓力的環境下成長有關。「我們能夠找個地方談談嗎?」
「我的肩間?我保證不碰你。」他舉手行童軍禮,「我以童子軍的榮譽保證。」
他果然信守諾言,在他的房間耐心地聽她繞著圈子講了十分鐘。
「我終於愛上一個女孩,她卻連我的錢也不要,只要我的友誼?」他沮喪地說。
莉絲微笑,很高興吉瑞能接受她不變他的事實。
「你不要我跟尼可有關嗎?」
「你怎麼會以為跟尼可有關?他只是我的老闆……」
「你們住在一起……」
「吉瑞,瞧你講得多難聽,我只是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西卡的佔有慾很強,她擋掉尼可接觸別的女人的所有機會。」
「他們形同訂婚,她當然不希望他被別人搶去。」
「你嫉妒她嗎?」
「嫉妒?開玩笑,我幹嘛嫉妒她?」她走向門口。避開吉端的目光,「謝謝你能瞭解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吉瑞歎道:「我瞭解的比我該瞭解的還多。」
莉絲假裝聽不懂,她握著門把要開門出去的時候,聽到他說:「小心尼可,我不想見到像你這麼清純的女孩受傷。」
她直直看著門,沒有回頭去看他,被他的話震得心顫不已。「別為我擔心,我對他沒感情,不可能會受傷。」說完她走出吉端的房間,心情沈重。
中午他們吃過簡餐後在吉瑞家的莊園裡散步,她一直高聲和吉瑞談笑,落在他們後面的另一對尼可和西十則顯得沈默多了。她也一直意識到西卡的手掛在尼可身上,如同他身上的附件。尼可則板著一張冷面孔,好像責怪上帝對不起他。
晚上,莉絲拿本書上床,可是無法集中精神,發呆的時候比閱讀的時候多。歎口氣放下書看看表,沒想到已經是凌晨雨點。她平常很少失眠,今夜卻失眠了。屋子裡安靜無聲,大家都睡了吧!如果她再像這樣無法將尼可趕出腦海,很快就會變得神經衰弱。
她歎口氣,躡手躡腳地下樓,盡量不發出聲音,以免驚擾別人的好夢。
她走進廚房給自己倒杯牛奶,希望能幫自己入睡。不去想尼可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怎麼會做不到?偏偏她就像中了蠱似的,前一刻才將他排出腦海,下一瞬間腦子裡想的又都是他,她已經快被他的陰魂不敬給逼瘋了。
她準備回房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莫非才想到鬼魂,鬼魂就來了?這棟頗有歷史的巨宅,數百年來應該出過不少鬼魂吧!那個聲音雖然不大,已足以使莉絲毛骨煉然。
一定是窗戶沒關好,被風吹動吧!或是一隻頑皮的野狐狸來敲門。
她的腳不由自主地往發出聲音的東廂走去。世界上哪有鬼?現代的科學這麼進步,如果有鬼的話,早就被人抓進動物園裡展示了。可是誰又能保證沒有鬼?那些冤魂不散……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想探險了,就要轉身時,眼角瞥見一線光從一道門縫下透出來。
她呼了一口氣。聽說鬼是畏光的,必定是吉瑞還沒睡吧!吉瑞說過他是個夜貓子,通常早上才是他的睡眠時間。
她不假思索開門走進去,沒想到在房裡的人不是吉瑞,她愕然望著尼可,他也和她一樣驚訝。
當他臉上的線條鬆開,嘴角漸漸向上彎時,她警覺地拉攏睡袍的前襟,咒罵自己剛才怎沒多考慮就穿迷你睡衣和睡袍下樓,可是她又怎麼能預料半夜還會撞上她不想撞上的人?冤家路窄便是此刻最好的寫照吧!
「你要在門口站到天亮嗎?」半夜了,他的眼睛仍然晶亮。
「我……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她們呆立在原地,「我是下來喝杯牛奶,就要上樓時看到這裡有燈……」
「如果你知道是我在這裡,你就不會開門了,是不是?進來吧!我不會吃掉你,這輩子我還不曾謀殺過任何生物。」
「不,我想回……」
他已經不由分說地拉她進去。關上門。
聽到關門聲,莉絲才發現她已經被關進書房,和他面對面。這個書房本來可能不小。
但是歷經數代主人累積的藏書太多,有較大空間的地面全都排著書架,因此書房就顯得小了。
尼可坐回他剛才坐的大躺椅上,雙手枕在腦後,眼睛盯著她。他那副傭懶模樣另有一股瀟灑迷人的魅力。她的頭又開始發昏了,全身的血液迅速在血管裹奔流。
她假裝忘記他的存在,走到書架前去看書,大部份的書都很舊了,有些可能有上百年的歷史。快三點了吧!他不去床上睡覺,半躺在那裡看她幹嘛?偏偏他又衣著整齊,穿著襯衫、長褲,她卻只穿迷你睡衣和睡袍。讓她感覺處於弱勢,還未開戰氣勢便輸了一截。
「你說你半夜下來做什麼?」
「喝牛奶。」
「對了,你剛剛說過。還有呢?」
「沒有了,我口渴下來喝牛奶,不行嗎?你呢?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睡不著,乾脆放棄逼自己入睡,下來看書。」他起身走向書架。
「那你看吧!我不打擾你了。」她喃喃道。她估計走快一點的話,可以奪門而逃。
「如果我嫌你打擾就不會要你進來了,半夜睡不著能找到一個同病相憐的是個驚喜。」
「即使這個人是我?湯西卡呢?她怎麼沒陪你?」
「我不知道她睡了沒,我也不想知道。」他自書架抽出一本書,坐回躺椅,用手指揉兩眼之間的鼻骨。
看到他疲倦的樣子,她的心不禁軟下來。很想過去為他按摩,讓他舒服些。想到這裡,她急忙轉開眼睛,雙手插進睡袍口袋裹握拳。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睡不著嗎?」
「你跟湯西卡吵架了?」
「與她無關,與你有關。」
「與我……」
「你不問為什麼嗎?」他起身,走向她。
「我……」她又喝了,比剛才渴得更厲害「我要上去睡覺了,你明天再告訴我為麼。」她急急往門口走去。
她就要碰到門的時候,他的手早她一秒先壓在門上,他的身體擠進她和門之間,手臂則圈住她。「我現在就想告訴你為什麼。我一直在想我們那天沒做完的事。」
「什麼事?」她直覺地問,頭昏得很。
他收緊雙臂夾抱她,嗄啞地說:「我們現在就可以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