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早早回來了,白晚照卻沒在院子裡。他一向為了繞近路,直接從侯府的後門回來。屋子裡既然沒人,就到前院去找白晚照。才出了白晚照的院子不久,就遇到了跟著白晚照的童子。那童子攔住他道:「唐公子,侯爺和夫人在接旨,一會就回來了。」
唐春色道:「接旨?」立刻回想起那個可惡的李惜遠,磨了磨牙齒。
白晚照的小童子看他一向和顏悅色的臉上露出來的怒氣,不知道接旨兩個字有什麼特別的,能讓萬事不愁的唐春色動容。
唐春色遠遠的看了眼院子裡一長排的馬車,轉頭回去了。左等右等白晚照也不回來,唐春色躺在床上漸漸睡了過去。他在夢裡夢到蜀中的父母,兩個弟弟,自己養的一對小貓,不知不覺眼淚流了出來。十七歲的唐春色,還是一個戀家的孩子。
白晚照回來時看見他在夢裡哭,輕輕的親吻他。等唐春色的神情安穩下來,抱住唐春色的腰躺在他的身邊。白晚照覺得似乎過去了很長時間,窗外已經是月亮了。又似乎只是一瞬,因為自己明明摟住唐春色片刻。他側身望著唐春色,看著唐春色漸漸的睫毛顫了起來,看著唐春色睜開眼睛。
唐春色伸了個懶腰,舒服的在床上左右扭扭。白晚照翻身壓住他,狠狠的吻下去。唐春色咿唔了一聲,就回吻過去。卻覺得白晚照有點怪,比平時用的力氣大了幾倍。衣帶被解開來,身體被牢牢壓住。
唐春色困惑的皺眉,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被白晚照貫穿了。唐春色叫了一聲,狠狠道:「疼啊。」白晚照吻住他的唇,放輕柔些動作,唐春色抱住他的腰,笑著貼他的臉。白晚照做到一半,把他翻了過去,唐春色趴在枕上,還是覺得有些疼。白晚照一次次深入他,低聲道:「春色,春色。」
唐春色歡快的答應,抬起腰方便他索取。白晚照抱住他,摩挲他的皮膚,在他的背上親吻,帶著唐春色和他一起得到極樂。然後牢牢的契合在一起,一動不動,也不像平常那樣立刻去清洗。
唐春色伸手抓著枕頭的兩邊,大腿內側的肌膚一陣陣的顫抖,發洩慾望總讓人覺得有些困頓。他合上眼睛,感受身體裡快感的餘韻。白晚照一點點吻他的背,然後離開他,去取了水和絲巾,耐心的給他擦拭。
唐春色像一隻慵懶的貓,只差沒有在周到的侍候中像貓咪那樣打呼嚕。白晚照收拾好了歡愛的痕跡,貼在他身邊問他:「春色,你是不是想家了?」
唐春色誠實的點了點頭,如果一直在忙還好,閒下來就會思念父母和兄弟了。
白晚照柔聲道:「那你回去看看爹娘吧,重陽節也該在父母身邊。」
唐春色笑道:「不如請你娘也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白晚照搖頭:「我娘是有誥命在身的侯府夫人,不能輕易離開。」
唐春色撓了撓頭,拽被子上來:「那明天早上再說。」
他疲倦的合上眼睛,想起一件事,迷糊道:「那個混蛋傳旨給你幹什麼?」
白晚照道:「是每年的祭祀,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前去,我雖然是個虛銜,也是四品以上。」
唐春色噘嘴道:「去哪裡?」
白晚照道:「去京城。」
唐春色頓時清醒了幾分:「那麼遠,我和你一起去。」
白晚照壓住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反對:「少來,你再不回家,伯父伯母不知道會不會怪罪我一點禮數都不懂,拐了別人的兒子不還。你別給我臉上抹黑了。」
唐春色咯咯的笑,在白晚照的肩上咬了一下,又磨了磨牙齒:「我爹娘才不會隨便怪罪誰。」
白晚照道:「好了好了睡覺吧。」
唐春色翻了個身,在白晚照寬大的床上把身體隨意的展開,枕著白晚照柔軟的肚子,高高興興的哼了一首歌,才真的睡覺了。
白晚照聽他歌聲小了,一顆淚悄悄的沿著眼角流入鬢角的頭髮中去,消失的像是根本沒存在過。
***
唐春色清早起來,和白夫人白晚照一起吃飯,想起昨天晚上說的事情,理所當然的問他:「晚照,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白夫人微微皺眉道:「重陽節快到了,怎麼可以不在父母兄弟身邊。晚照貪了你一個中秋,再佔著重陽也不放,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爹娘交待,也顯得教子無方了。」
唐春色不敢在白夫人面前皺眉,他對長輩一向是極恭敬的,只是憂愁:「晚照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回來?」
白晚照道:「三日後便出發了,這次是大祭,之前要沐浴吃素兩旬,加上路途的時間,要兩個月才能回來。」
唐春色道:「既然你要去這麼久,不如……」
白晚照沒等他說出來,就道:「我娘不能擅裡封地的,要稟明了皇上才可以。」
唐春色歎氣道:「和朝廷沾了關係,事情就是多。」
白晚照打了他一巴掌:「你跑來摸我的時候怎麼不怕麻煩多,還說要和我成親。」
唐春色還沒有當著長輩和他鬧過,看了一眼白夫人,倏地臉色就紅了,在桌子下面狠狠的掐了白晚照一把。
白晚照吐了一下舌頭,白夫人笑了笑,側過頭去站了起來:「我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早上起來吹了風,你們兩個慢慢吃吧。」
唐春色道:「我……」
白晚照一把抱住他,咬了咬他的耳朵:「又顯擺,你會給人看病也不用天天拿出來炫耀啊。」
唐春色惱怒道:「你幹什麼?!處處壓我。」
白晚照親吻他的脖子,貼著他道:「我只在床上壓過你。」
唐春色哼哼了兩聲,不屑道:「我是不稀罕壓你,想壓不是隨時可以壓。」
白晚照道:「那你要不要壓?」
唐春色拒絕:「才起床,不要。等你要走的時候我再壓,讓你一路疼上京城,走到哪裡都記得我。」
白晚照笑了笑,把他抱在懷裡,兩個人慢慢的吃東西。唐春色的確是想家了,惦記著早點和父母團聚,因為不能現在就帶白夫人一起回去,未免對白晚照侯爵身份帶來的麻煩有點懊惱。白晚照和他打趣,他也就忘記了這一點點的不快。
唐春色走時,白晚照一路送他,直送到城門外,仍舊不捨得鬆手。他和唐春色自從見面後,只分別過一次,還是在彼此心意未明,都存著試探之意的時候。之後的苗疆京城,無論奔波在哪裡,也沒有一天分開過。
唐春色一樣捨不得離開他,在馬車上親親密密的吻他,最後還皺了皺鼻子。白晚照笑了下,把披風的帶子給他繫好。唐春色看著他邁步下車,從窗子裡抓住他的手:「晚照,我陪你一起去吧。」
白晚照搖頭:「我已經派人送信給伯父伯母說你要回家了。」
唐春色歎氣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記得和你姐夫說搬家到蜀中的事情。」
白晚照點了點頭,傾身去吻他,唐春色立刻湊上來,雙手抱住白晚照的肩,重重在白晚照的唇上親下去。
白晚照吸吮他的舌尖,撫摸他的頭髮,然後緩緩離開他,把馬車的車簾給唐春色放下,對趕車的人點了點頭。馬車揚起些微的沙塵,唐春色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對他揮動手臂。白晚照望著馬車漸漸遠走,黯然的轉身。
不知道走了幾步,眼睛被一雙熟悉的手蒙上:「晚照!」
白晚照渾身一震,顫聲道:「春色。」
唐春色拿開手,嘲笑他:「這就嚇著你了?嘖嘖,幹什麼神思恍惚的,追上來你都聽不到。」
白晚照轉回頭把他抱在懷裡,唐春色從身上解下來一塊玉珮,輕輕一分,就分成了兩半。他把其中一塊塞給白晚照:「這個給你,不用擔心蚊蟲,我娘給你的寶貝只能防毒,蚊子是不怕的。」
白晚照把那玉珮貼心口收了,柔聲道:「都快入秋了,哪裡有蚊蟲。」
唐春色臉色微紅,在他的臉上貼了貼,施展輕功,飛快的掠回馬車去了。
這一次等他的馬車徹底消失在遠方,白晚照才轉頭向回去的方向走,兩耳裡全是蕭瑟的秋風在吹拂樹葉,心中的酸楚恨不得能大哭一場來發洩。他心裡這樣想,眼淚當真一行行落了下來,冬天像是直接越過了秋季就降臨了。白晚照覺得自己要被凍僵了,唯有胸口還有些熱氣,他摸了摸春色留的玉珮,勉強打起精神往杭州城內走去。
***
唐春色回蜀中去,路上自然是思念白晚照,但漸行漸遠,和家人團聚的喜悅衝散了離情。這一日傍晚回到了蜀中糖門。家門前早早有人迎出來,看見他的人,下人歡呼著往府裡跑,不一會就有一對英俊的少年迎出來。
這兩個少年抓住他道:「哥哥,哥哥。」正是唐春色的雙胞胎弟弟唐春雷和唐春雨。唐春色愛憐的在一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兄弟三個簇擁在一起湧進院子裡去。
唐風雨夫婦正在院子裡聊天,看見寶貝兒子回來,全都笑著站了起來。唐春色撲到父親懷裡,先和父親貼了貼臉,然後規規矩矩的跪下給父母問安。唐風雨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柔聲道:「花心兒子知道回家,真不容易。」
唐春色臉有些微微的紅,兩個弟弟一起哄笑。唐春色懊惱的轉頭去瞪了他們一眼,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起露出你羞不羞的樣子笑話兄長。
素蘭道:「晚照怎麼沒跟你回來?」
唐春雷笑道:「娘別晚照晚照的叫,白晚照是小侯爺,官大著呢。」
唐春雨附合:「是呀,哥哥過節都不回家,侯爺當然不能隨便走動。」
他們兩個還沒有見到白晚照,對把哥哥拐的中秋都不回家的人,難免有點不明顯的敵意。在孿生弟弟的心目中,哥哥的年紀還很小,和誰去雙宿雙飛固然是不可想像,最喜歡的人不是自己了也不可想像。對白晚照存在著天然的妒忌。
唐春色懊惱道:「等我晚上的,哼。」
唐春雷和唐春雨齊聲道:「哥哥生氣了,喔喔。」
唐風雨笑道:「別起哄,你哥哥才回來就鬧,等他真不理你們了,看你們哭不哭。」
唐春雷道:「爹偏心,哥哥不理人,我們就去把白晚照抓回來不就得了。」
唐春雨點頭,表示對這個方法完全認可。
唐春色吐了吐舌頭表示他的不屑:「你們兩個野蠻人。」
許久沒見,一家五口聊到夜深了才散開來。
唐春雷和唐春雨跑去哥哥的房間和哥哥擠在一起睡覺。唐春雷把唐春色抱在懷裡,不懷好意的問:「白晚照也和你住在一起麼?」
唐春色實在是臉紅,踢了他一腳:「小孩子哪裡來的那麼多問題。」
唐春雨嬉笑著拉唐春色的一隻手臂抱在懷裡:「一定不只是住在一起,也許還做了什麼別的。」
唐春色咬牙道:「再說我生氣了,你們兩個往邊上點,靠這麼近幹什麼。」
唐春雨委屈道:「哥哥對我不好了,嗚嗚,我要和爹爹說。」
唐春雷配合默契的語音哽咽:「從前多親近也沒有用,喜歡了外人就連自己兄弟也不認識了。」
唐春色噘嘴,拿被子把自己腦袋蒙起來。
唐春雷看被子微微顫動,反省自己的指責是不是太過頭了,柔聲道:「和你開玩笑的,幹嘛這麼容易就上當,你認識了白晚照,人都變得笨了。」
唐春雨隔著被子摸了摸哥哥的頭:「是你中秋節先不回家的,我們都沒有怪你。」
被子繼續顫動,孿生兄弟彼此望了一眼,猛的把被子掀開,唐春色哪裡在哭,調皮的衝他們眨眼睛。
兩兄弟按住哥哥,一點不客氣的把唐春色堵在被子裡打。從小時候開始他們就屢屢因為不捨得欺負唐春色而上他的當,這麼多年還是沒有進步。
他們的父母那邊卻沒有這麼愜意。
素蘭憂愁道:「京城的消息這一兩天就該到了,九成如你我所猜測那般。」
唐風雨沉吟道:「也許會絕處逢生,照顧一班老臣子的心。無論怎樣,晚照是個好孩子。」
素蘭點了點頭:「晚照那孩子怕牽連我們呢。」
唐風雨笑道:「是怕牽連春色這小白癡吧,春色是吃虧也不長記性的笨蛋。」
素蘭一手支頜:「晚照把春色制住了呢,他敢把春色騙回來,就不怕春色生氣。」
唐風雨笑道:「你還在意這個,孩子有孩子的相處之道。」
素蘭莞爾:「好不容易把兒子養這麼大,總是希望他了不起一些。」
唐風雨躺在床上:「他們自己開心就好,春色被養的太嬌慣了,受點挫折反而好。一帆風順的日子過多了,再聰明的孩子也會變笨。」
素蘭坐在他身邊:「不知道事情發作了,晚照會怎麼和春色解釋。」
唐春雨笑道:「晚照是個有趣的孩子,不按常理出牌的,我們等著看就好。」
素蘭想起白晚照跑到蜀中來找唐春色表癡心,的確是個行為自由奔放,不落窠臼的人。難得的是同樣嬌生慣養,卻能和唐春色彼此包容。
臨睡前,素蘭猶自惦念:「送去雪山的信幾天能有回復呢?」
唐風雨把她摟在懷裡:「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做了母親,沒有從前一半逍遙。回復也好,不回復也罷。晚照做不做那侯爺,難道我們還在意麼。依我看,不做倒還好些。」
唐風雨的口氣永遠這樣風輕雲淡,素蘭笑了笑,安心的躺在他身邊。唐春色是他們第一個孩子,當年幾乎在腹中夭折,難免處處小心,無微不至。
***
唐春色過了重陽節,開始思念白晚照。盤算他說的兩個月時間,還剩下多少日子。弟弟們每天以欺負兄長為樂,看他露出思念的表情就衝上去疊羅漢的把他壓在最下面。這種遊戲他們從小玩到大,最終的勝利者永遠是唐春色養的小貓們。
等到十月中旬,天氣已經開始涼了起來,唐春色漸漸煩悶起來。他總是趴在床上,把一隻手伸出去給他的貓舔舔。這天唐春雷和唐春雨把他拎出去曬太陽,他也沒精打采的。天將傍晚,唐春色並不覺得餓,也懶得去吃晚飯。淺灰色的衣袍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唐春色抬起頭低聲道:「爹爹。」
唐風雨坐在他身邊,把兒子抱起來,柔聲道:「春色,怎麼了?」
唐春色把頭擱在父親肩上,不好意思跟他說自己為什麼煩惱。
唐風雨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像哄慰一個孩子一樣,唐春色果真覺得心裡平靜多了,噘嘴道:「混蛋白晚照,人不回來信也沒有。」
唐風雨把袖子裡的信給他,笑道:「誰說沒有,這不是麼。」
唐春色眼睛倏地亮了起來,連忙把信展開。唐風雨笑著看他臉上的表情,先是歡喜,繼而凝重,到後來已經頗為氣憤。春色從一個小寶寶長到這麼大了,無論什麼表情都讓父母喜歡。唐春色恨恨的想扔了那封信,想了想又收了起來。
唐春雨笑道:「晚照信裡寫了什麼?」
唐春色磨了磨牙齒:「他說他伯父在朝廷裡勾結官員,自成團體派系。為諫官彈劾,列出了二十條的罪狀,祭天之後皇帝就將白家一一降罪。他暫時回不來,讓我在蜀中等他。」
唐風雨在心裡暗笑,白晚照好本領,瞞就不瞞,不瞞是瞞。
唐春色咬牙道:「我不信他是才知道他伯父有問題的,等我去京城收拾他。」
唐風雨繼續在心裡暗笑:「我兒子也不是好騙的。」
唐春色趴在父親懷裡,把下巴墊在父親肩上,開始琢磨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唐風雨微笑著輕撫他的背,很得意自己把兒子養的遇到事情一點也不發愁。世人常說困苦才出英才,唐風雨卻自小就嬌慣唐春色。他覺得唯有見的多,才會眼界開闊。唯有一帆風順,才敢勇往直前,無所顧忌。自己小時候諸多刻苦,對兒子卻鬆了七分。
果真唐春色也十分不負所望,在想了一會之後露出笑容道:「白晚照這個混蛋,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
唐風雨大笑道:「還在想著怎麼收拾晚照?那可憐孩子不知道現在多麼發愁呢。」
唐春色道:「愁什麼,不做侯爺就可以自由自在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
唐風雨道:「他們家那麼多親戚,總是血濃於水,雖然咎由自取,晚照難免要惦記。何況他姐姐還在宮裡。」
唐春色輕輕晃頭,像是想起什麼,對父親笑道:「爹爹,你放心好了,我會把晚照好好帶回來家的。」
唐風雨取笑他:「把晚照帶回來,晚照是你什麼人,就帶回咱們家來。」
唐春色在父親臉上親親,終於害羞臉紅道:「知道還問我。」
唐風雨搖頭:「我可不知道。」
唐春色噘了噘嘴,低聲道:「心照不宣,是吧,爹爹。」
唐風雨伸手壓住他的肩,柔聲道:「是的。」
眼神充滿對兒子的愛憐與關切。
唐春色抱住父親:「為什麼我感覺你不很開心。」
唐風雨歎息道:「因為兒子又要走了,一年都沒見到幾天。」
唐春色在父親的額頭上親了親,和他許諾:「我再回來一定在家裡老老實實待一年,哪裡都不去。」
唐風雨點了點頭,沒有露出傷感的神色。他是豁達逍遙的人,可唐春色是他最寶的兒子,長久不見,心中的思念實在是無以派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