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冬少望著那殘破不堪的身體,眉頭整個皺下,他低頭對小魚說道:「你別看,繞到她後面拍她的頭頂就成了。」
「好。」她顫抖著說。
見那女子只剩最後一口氣,戚冬少領著小魚走到她身後,拉起小魚的手拍拍她的頭頂,不到幾秒,女子的魂魄慢慢游離而出。鞭子還繼續響著,戚冬少冷冷地瞪了一眼,鞭子立即折斷,揮打的壯漢訝異地看著手上斷落的鞭子。
原本想教訓漢子一頓的戚冬少,最後壓下了這股衝動。人間雖有不平事,但他一向少管,戰亂饑荒的慘狀他也看過許多,但他不似仙界悲憫世人,他自小的家教便是莫管人間事,各界有各界的造化,顧好自己便是。
小魚領著還有點茫然的女魂離開大牢,她瞧瞧自己半透明的身子又瞧瞧小魚與戚冬少,問道:「我死了?」
「是。」小魚回道。
接下來的發展,讓小魚接連幾日惡夢連連。女子聽完小魚答話後,突然變成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的厲鬼,指甲長出一尺有餘,雙眼赤紅,舌頭半露。
女鬼怨氣太重,一下變成厲鬼,小魚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叫,早已忘了自己是鬼差。
站在一旁的戚冬少挑了下眉,泰然地看著那厲鬼。橫行人界一千年,他也見過幾個厲鬼,但頭一次這麼近地觀賞。
見那厲鬼悲憤地仰天長嘯,左右張望似不知要去哪兒,他難得大方地為她指條明路。「要報仇往右邊。」
厲鬼咻一下地不見了,小魚仍驚魂未定地尖叫著。
「已經走了。」戚冬少說道。
小魚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仍是驚恐不已,戚冬少抬手覆上她的額頭,念了安神咒,她的尖叫這才轉小。
戚冬少揮了下手,將她帶回宅子。她已經安靜下來,但臉色十分蒼白,而且表情呆然。
見狀,戚冬少刻意在她額上重拍,她隨即打了個顫,這才回過神來。
「真嚇呆了?這麼膽小還做什麼鬼差。」
想到那厲鬼,小魚害怕道:「是真的好恐怖,不……不是我膽小……」
「別做鬼差了,跟在我身邊修行也是一樣的。」
「你讓我再想想。」話雖這麼說,但她表情已露動搖之色。
戚冬少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方纔他刻意不將安神咒使全,就是讓她留點懼怕之意,她才會知道鬼差不好當,還是跟在他身邊修行的好。
「師……師父……」雖三個月了,但叫他師父還是彆扭,一開始她都叫戚冬少,後來被他打頭就改叫戚公子,可還是被打,最後索性就盡量不喊,只有求他的時候才會叫師父。
「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變成小白,抱小白我比較不會那麼怕。」
他其實不怎麼喜歡變回原形,但想到自己故意不把安神咒念全,她才會這麼害怕,便道:「好吧。」
一眨眼,他就變回狐狸模樣。小魚泛著淚光,激動地撲到他身上。「小白、小白……」
一把臉埋進毛茸茸的脖子裡,她頓時安心許多,以前害怕時,只要抱著小白就會感到安心,久而久之小白便成了她的安慰。
看到她熱情激動的模樣,戚冬少突然感到一陣糾結,雖然小白也是他,但心裡就是不爽。這傻妞……第一次看到有人喜歡他的原形甚過人形。
小魚巴在他身上,傻笑地磨蹭他的脖子,好舒服。「小白。」她順手梳理他的長毛。
轉移了心思後,小魚便忘了厲鬼一事,變出梳子專心給他梳毛,戚冬少不自覺地拍動尾巴,慵懶地眨了下眼,忽然想起她以前似乎也很喜歡給他梳毛,有一次還想帶他去溪裡洗澡,結果讓他尾巴一掃,就掉進溪裡去了。
回去後,她就生了病,住持還說了他一頓,要他不可再欺負小花……戚冬少眼睛一亮,坐正身子。想起來了,她以前叫小花——
「怎麼了,小白?」小魚不解地看著他坐正身子。
「沒什麼,繼續梳。」戚冬少趴回地上。
小魚慢慢梳到他尾巴上,他動了下,尾巴掃過她的臉,她笑出聲。「好癢,乖乖地別動。」
她想抓住他的尾巴,他卻一直晃來晃去的,小魚有感而發。「小白都沒變,還是不喜歡人家碰尾巴。」
戚冬少怔了下,沒說什麼,並非他討厭人家碰他的尾巴,而是狐狸都不喜歡讓人碰尾巴。
梳完他全身的毛後,兩人都懶懶地不想動,小魚順勢躺在他身上,把臉埋在他胸口上睡著了。戚冬少低頭凝視她,腦子裡又憶起她以前稚氣的模樣。
他變回人形,抬手將她散在頰邊的髮絲勾至耳後,即使察覺到有人進入他的屋子,他也沒變換姿勢,繼續撫摸她柔軟的髮絲。
刑夫人一現身,見他拿著梳子幫小魚梳發,雙眼閃過一絲妒意,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你何時轉性了,對女人這麼溫柔?」
這樣就算溫柔嗎?戚冬少揚了下嘴角,沒回答她的問題,只道:「什麼事?」
「三日後便是狐王大壽,你可要回去?」
「我不是說了不回去?」
她沉住氣,說道:「你徒兒根基不好,狐王那兒有許多寶物,或許能助她一臂之力。」
「你何時關心起我徒兒了?」他頓了下,說道:「是阿姨找你當說客?」
「你在這兒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她簡短地說。
他轉了下心思,才道:「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見他有軟化的跡象,她也不再繞著這話題,免得惹惱他,他又改變主意。臨走前,她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看上她那一點?」
他睨她一眼,淡然道:「這不關你的事。」
她冷哼一聲,氣沖沖地走了。
他抓起發尾,輕掃過小魚的鼻子,見她不高興地揮手想趕走那惱人的東西,他忍不住微笑,沒再捉弄她,讓她安生地睡個好覺。
這時,離開的刑夫人與要進來的七雲撞上。
「哪個不長眼的混蛋?」刑夫人怒罵,一見是七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七雲笑道:「怎麼,在戚少那兒受氣了?」
「關你屁事。」她不客氣地說。
七雲仍是笑笑的。「自然不關我的事,不過你也別把氣發在我身上,冤有頭債有主。」
刑夫人沒與他廢話,逕自走開。
原本要進去找戚冬少的七雲,卻跟了上來。「戚少也是圖個新鮮,小魚就是個傻姑娘,哪有你這等風情,遷怒撒潑可不像你。」
刑夫人瞄他一眼,隨即轉為笑臉。「怎麼,你何時也關心起我來了?」她勾上他的脖子。
七雲也笑。「說關心那是虛偽,不管是狐狸還是人,得不到的永遠最好,同是一族,我勸你還是早點看開得好,得不到的東西就是個虛幻,哪天戚少真對你神魂顛倒,包不准你立刻就厭了。」
「我只是不懂那傻丫頭哪裡好……」
「不如你漂亮、不如你有風情,怎麼戚少就對她好?」七雲接著她的話說。「偷偷告訴你,戚少是在報恩。」
「報恩?」她揚起眉頭。
「這事戚少不想讓人知道,你可別在他面前提,陷我於不義……」
「我知道,快說什麼報恩。」
七雲簡短地說了五百年前小魚與戚冬少的因緣,刑夫人面露詫異,專心聆聽,最後,七雲說道:「經過就是這樣,所以你也別在意,雖然我也不懂戚少幹麼這麼認真。」
對他們來說,報恩這種事可大可小,送一箱白銀給恩人就不錯了,不懂戚少為何如此放不下,雖說小魚現在已是鬼差,白銀對她來說沒什麼用,但他可以教她幾招法術就是,沒想到他卻慎重地收她為徒,把她帶在身邊照顧,想想也是反常。
聽完這話,刑夫人若有所思地走了,七雲識趣地沒再追上。
屋裡,戚冬少搖著扇子給小魚扇涼,七雲進來瞧見了,忍不住打趣:「你這是在作戲,還是真對小魚上心了?」
戚冬少揚了下眉。「我還沒對哪個女人上心過,這樣便是上心嗎?不過是扇涼罷了。」
七雲見他不似在說假話,試探地問:「這幾百年,你就沒個喜歡的姑娘?」
他想了下。「是有幾個還不錯,不過吸完氣我就走了。」一開始修行的時候,他需要人類的陽氣進行修煉,雖說妖物修行並不一定要吸人氣,但吸人氣速度會快些,所以妖類大都採用這種方式。
吸人氣有幾種方式,一種是在人類口鼻下直接吸取,一種便是以交合的方式取得,吸得人氣後,那人並不會死亡,只是會疲倦一些罷了,把人的陽氣吸盡那是不上道的低級妖物才會做的事。
七雲看看小魚又看看戚冬少,小聲說了句:「唉……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你說什麼?」戚冬少皺眉。
「沒,沒說什麼。」他心眼一轉,故意道:「是說這傻丫頭越看越可愛,讓她跟我幾天行嗎?」
一道凌厲的目光掃來,七雲打了個冷顫,但仍硬著頭皮說:「你別誤會,她現在是鬼,我也不能吸她的氣,只是見她可愛,想說教她幾個防身的法術,聽說她剛剛被厲鬼嚇得都癡呆了。」
「她的法術自有我教,你湊什麼熱鬧?」戚冬少冷怒道。
「不就無聊嗎?」七雲聳肩。
「你無聊與我何干?」戚冬少冷哼一聲。
「算了,不借就不借。」七雲在心裡發笑,可給他逮著戚冬少的弱處了。「你要我說的話,我剛剛已經轉達給她了,我走了。」
戚冬少點點頭,甩了下手,示意七雲可以走了。他以法術讓扇子繼續搖動,躺下來摟著小魚午睡。她的身體涼涼的,抱著還挺舒服的,見她似乎睡得不安穩,他抬手碰了下她的眉心,讓她安穩地睡個好覺。
不期然地,他想到七雲方纔的話,他似乎還真有點在意這傻丫頭,雖說要報恩,但原以為自己可能撐不過幾天就會把她趕走,沒想到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他還將她留在身邊。
想到方纔她害羞的模樣,他忽地心情大好。不管他在意她多少,既然上心了,她也得在乎他才行。
點了下她圓潤的鼻頭,戚冬少微笑地閉上雙眼。既然媚術對她無效,那他便不用法術了,調情這種小事還難得倒他嗎?不下點猛藥,這木頭怎會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