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刑夫人忽然出現在屋內,當她瞧見戚冬少伏坐床上,而床上躺著一個小姑娘時,不由得愣了幾秒。
戚冬少瞄她一眼,重新躺下,低頭親了親小魚的嘴。「你打擾到我了。」
刑夫人扯了下嘴角。「你什麼時候對這種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有興趣了?」
「不關你的事,你走吧!」他以指撥弄小魚額前的劉海,見她又眨了下眼,但眼神迷濛,仍處在幻術中。
刑夫人臉色十分難看,正想要走,忽然想到七雲說的話。等等……這小丫頭該不會是……她定眼一瞧,果然沒錯,這小姑娘身上沒有人氣。
「她是新來的鬼差?」她走上前。
戚冬少轉頭瞪她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七雲那張大嘴巴說的。
「你做什麼找她麻煩?沒必要跟冥府的人作對。」她提醒一句。
「這是我的事。」他的語氣透著不耐煩。
「媚術不是對她起不了作用嗎?」
戚冬少正要發火趕人,小魚突然咳了一聲,他的手在她眉心抹了下,順勢抹去她的記憶,一邊說道:「我現在沒什麼耐性,你再不走我要轟人了。」
聽見這話,刑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哼一聲,身形一轉,隨即消失無影。
小魚揉著眼睛醒來,戚冬少扶起她,問道:「你還好吧?」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回到小木屋,而且還躺在床上。「我怎麼了?為什麼躺在這裡?」
戚冬少瞄她一眼。「我還想問你呢,無緣無故昏倒是什麼意思?想阻止我去偷蟠桃嗎?」
小魚撓撓耳朵,蹙眉回想,他好像有提到要去偷蟠桃給她,可是接下來她就沒印象了……
「我怎麼會昏倒?」她一臉疑惑。
「怎麼,你不是故意的嗎?」他反問。
她搖頭。
「大概是被小蘿傷了吧。」他隨口說道。
想到先前小蘿咬了自己的肩,小魚也不疑有他,算是接受他的說法。
「你不要去偷蟠桃。」她勸道。「聰不聰明我不是很在意。」
他懶得跟她在這件事上打轉,隨口換了話題。「你說你睡了五百年?」
「對。」她下床。
他將她帶到小桌旁,給她倒了杯水,還變出幾盤點心。「坐下,我有話問你。」
她摸摸肚子,倒有些餓了,於是拿了桂花糕就口。為了讓她更融入人群生活,閻帥大人給她的身體與一般人類無異,能吃能睡。
「你說你跟小白相處兩年,為什麼只有兩年?」
她喝口茶,自然地說:「因為我死了。」
「怎麼死的?」這才是他要問的重點。「生病?」
她搖頭。「掉到井裡淹死的,我笨手笨腳地踢到石頭就跌進去了。」
他白她一眼。「這麼笨的死法倒也挺適合你的。」
她生氣地瞪他一眼。「你為什麼說話總要這樣?」
他揚眉。「不是你自己先說笨手笨腳的嗎?」
她呆了幾秒。「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這是你自己記得的,還是閻帥告訴你的?」摔入井裡而死不可能魂飛魄散,這整件事還是不對勁。
他的問題讓她疑惑。「是……」她努力回想,最後放棄。「我也不記得了……」
他瞪她,本來想發火,但想到自己也忘了這事,也無法理直氣壯地罵人。他換個問法:「小白怎麼沒救你?」如果當時小白在附近,把她救上來是絕無問題。
小魚又困惑了。「小白怎麼救我?它是狗耶,跳到井裡也會淹死吧!」
「什麼狗!」他大喝一聲,倏地站起來,椅子都讓他弄倒了。
她讓他嚇了一大跳。「你——」
「小白是狗?」他怒問。
她有些害怕地看著他。「你——」
「回答我的問題!」他生氣地拍了下桌子。
「對……對啊。」她見他眼皮抽得厲害,趕忙問道:「怎麼了……你不是也認識小白嗎?」
「你這個蠢豬!」他咆哮一聲,握緊拳頭免得自己掐死她。竟然說他是狗——他變出一把扇子,火大地敲她的頭。「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
「好痛!啊——」小魚驚叫地閃躲。「你做什麼!我生氣嘍——」
「你氣啊,我怕你嗎?」他繼續攻擊,打得她滿屋子跑。
小魚大聲念著咒語想逃走,無奈就是跑不出去,才想到要呼喚方姊,他突然歇手了,把她抓到身前。
「過來,變小白樣子給我瞧瞧。」他厲聲道。
「我不要……」
「你還想我繼續打你是不是?!」他怒喝一聲。
她害怕地撫著頭。「你為什麼要這樣,難道我說錯了,小白不是狗?」
「你再講一次狗,我就——」
「那你說它是什麼?」她氣問。
「他是——」戚冬少收住口,壓下怒火。「你先變給我看。」
她抗拒地搖頭。「我幻化的法術不好,再說……我用說的你就這麼生氣,如果真的在你面前變成一隻狗,你不是更生氣嗎?」
他深吸口氣。「我不會生氣。」
她不信地睨他一眼。
「我說了不氣就不氣,你再拖拖拉拉才會把我惹火。」他放開她,將扇子丟掉,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我只是想看看你記憶中小白的樣子,我發現我們兩個記得的有出入,如果能確定我們兩個認識的小白不一樣,那我就不用向你報恩了。」
聽見這話,她一陣欣喜。「真的嗎?不用報恩了。」
「先變給我看。」他面無表情地說。
「好。」她先在原地想了想,雙手結印,念了幾聲咒語,就見她全身發出白色光芒,咻地一聲,整個人縮小。
戚冬少視線往下,隨即驚訝地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一團毛球。「你搞什麼!變兔子幹麼?!」他要瘋了!
「不是,我要變狗。」她動動耳朵,一臉困惑。
他火道:「那你為什麼變成兔子?」
小兔子抬起前掌摸摸臉。「我變成兔子嗎?我是要變狗。」
他氣到整張臉都要抽搐了。「那就變狗啊你!真的會被你氣死。」
毛茸茸的小兔子坐下來,前掌合在一起,連兩個長耳朵也跟著合起來拜拜,他又生氣又想笑,差點沒內傷。
喃念幾聲咒語,小兔子脹大了一倍,臉還是兔子,四肢卻是狗腳。
戚冬少閉上眼,咬緊牙關。要冷靜……他猛地張開眼,吼道:「臉還是兔子!」
「我說了我不太會變這個,你就要我變……」她再次坐下,狗掌合在一起,長耳朵依舊不忘相貼拜拜,手勢都做好後才又開始唸咒語。
戚冬少轉開臉,忍不住笑了聲。這丫頭,哪天真的會被她搞瘋。
就這樣變了兩、三次後,終於弄出一點狗樣,全身白長毛,尾巴也是長長的,末端有三圈紅毛,身形還挺大只的。狗臉她已經不大有印象,所以變了哈士奇的模樣。
「臉的樣子我已經忘了。」她以前掌摸摸耳朵。「小白全身都白白的,只有尾巴有紅色的毛。」
仰著一張狗臉,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戚冬少發現自己無法對眼前的這隻狗發火。雖然被比作狗實在難消他的怒火,不過看她這樣眨著無辜大眼,他實在很難發作。
他摸摸她的頭,說道:「你喜歡狗?」
「喜歡。」她晃動尾巴。
瞧著尾巴上的三圈紅毛,他歎口氣。「好了,變回來吧。」五百年前她比現在還蠢,會認錯也無可厚非,這樣一想,也不覺得那麼受辱了。
為了避免她變回來時弄個狗臉人身,活活把他氣死,他彈了下手指,助她回復人形。
她擦擦臉上的汗。「好累喔!」變來變去的耗掉她好多氣力。
聽見這話,他眼皮又抽了下。「這樣就累,你真是……」他抹了下臉,突然覺得連罵她的力氣都沒了。
「跟你看到的小白一樣嗎?」她又加了句。「你也變小白給我看好不好?」
「我為什麼要變給你看?」他冷哼一聲。
「不是要比較我們認識的小白是不是同一個嗎?而且我剛剛也變給你看了……」她不高興地蹙下眉頭。
原本是不想變給她看的,他已經幾百年不曾現原形了,但想到她死前不知經歷什麼以致魂飛魄散,他難得軟下心。「我就破例一次。」
「真的嗎?」
她綻出笑靨,那傻氣的模樣讓他心頭一顫,腦中掠過另一張同樣稚氣的笑臉,他突然若有所悟。雖然已不大記得當時與她之間的事,但他相信自己當初沒離開,大抵就是放不下她這傻乎乎的模樣吧……
彈了下手,他現出原形,小魚瞠大雙眼,盯著眼前這只白茸茸的大狗。小白比她記憶中的還大,幾乎與她同高,臉型也比記憶中的狹長,雙眼深邃有神,尾巴長長的,尾端有三圈紅色的毛髮。
她再也忍不住地撲上去抱住他,將臉埋在毛茸茸的頸邊。「小白……小白……」她笑得好開心,臉頰不住地磨蹭著。「我好想你……」
心隱約被扯了下,卻不知為什麼。戚冬少在她一句句的叫喊聲中,思緒恍惚地被帶到了五百年前的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