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要回去。」幫忙上了藥,鐵薰嵐就想走,片刻都不想停留。
「既然都來了,留下來晚餐吧。」雖然才剛用完午餐,不過李叔說了,要她留下來晚餐,所以她就在這待到那時吧!
這不像邀約,反倒像命令,所以鐵薰嵐聽得很不爽。
「不要。」冷哼了聲,她驕傲揚首,「我家又不是沒飯吃,幹嘛要留在你家啊?」
她是咬傷了他,也的確有絲愧疚,可主要還是錯在他啊,要是他別那麼欺負人,她也不會這樣失控。
總之,都是他錯,是他不好,是他招惹了她,是他讓她生氣,是他讓她難過……呃?等等,等一下!她氣就氣,幹嘛要難過啊?
杵在當場,單手擦腰,只手搔額,鐵薰嵐納悶透了,不懂自已是怎麼了。
「留下。李叔剛說了,會多準備飯菜。」所以,她不能走。
還在想著,可沒想通透,就又教他給氣了。
「那又怎樣?干我什麼事?飯菜多了,可以餵狗喂貓啊!」他那什麼留人法?一點誠意也沒,聽了就不爽!
「你說那什麼話?」聽見她的任性話語,應衡忍不住皺了眉,「李叔是好心留你,你別辜負他心意。」
「你!」他說李叔好心留她?所以,根本不是他要留她?「應衡,你好樣的!」
真是氣壞了,狠狠一個跺腳,恨恨瞪他一記後,她旋風般往大門口跑去。
「你做什麼?」大步追上前,應衡攔住了她。
「回、家!」推開他,她又跑。
「說了要你留,你怎麼就不聽?」這回,索性扣住她。
「放手——」肩被扣住,她動不得,只能瞪他?
「留下。」他很堅持。
「我叫你放開!」最後一次警告了,他要是再不聽,別怪她小客氣!
「你留下。」其實,他知道的,知道這堅持很莫名,表面上是用「李叔說」,可實際上……他也希望她留,真的。
對牛彈琴——她不說了!兩手倏地往上伸直再一扳,她成功格開他扣住她肩膀的手,然後狠狠一腳往他腰側踢出,再快速的揮出了拳……可惜,只成功了前半。
「就看你多能擋!」拳腳齊來,鐵薰嵐抓狂了。
「夠了。」會中她一腳,是因為沒提防,也是因為詫異,但不代表她多行。至少,不會比他行。
「沒打到你,我就不爽!」只踢到那一腳,他根本不痛不癢,她看了就覺得火大。
「我說夠了。」她是在浪費氣力。
的確,她身手不錯;的確,她拳腳也紮實;的確,她是學有門路。可,那只能勝一般男人,勝不過同樣有底子的他。
很小時候,他被綁架過一回,自那回之後,父親便要他習武防身。
而,子淵也是在那時被要求的。只是,子淵練得比他更苦就是,因為他從那時便擔起保鑣之責。
「不夠!不夠不夠不夠!」拳出更快,腳踢更猛,連番攻擊著,鐵薰嵐真是殺紅了眼,「我就不信打不到你——」
「好了!」不想再這樣下去,應衡決定困住她。
她右腿踢來,他左手扣住;她左拳揮來,他右手包覆住。而後,制住她一手一腳後,他幾個大步往前跨進,將她整個壓制上了沙發。
所以,現在兩人姿勢曖昧,可他們卻沒注意到。而,有注意到的,是那被這突如其來的武打場面給噗住的人。
「起來!你給我滾開!」卑鄙——壓著她,讓她動彈不得,他以為他就勝了嗎?哼,門都沒有,她死都不認輸。
「你到底氣什麼?」他知道她是氣他,可究竟是為什麼?
之前幾次,是氣他不肯解除婚約,可現在呢?今天,她還沒提及婚約,而他也尚未拒絕,她卻更為氣憤,甚至還動起了手來,這……到底為什麼?
他不懂她,真的,很難懂。
對她,他懂的不多,但清楚的是,她既剛也烈,宛如一團野火,燃燒得十分狂妄。所以,正好,火與冰,熱與冷,他們是絕配。
也所以,他想懂她。這念頭是難得的,是有生以來頭一回,他真的想懂一個人……
白癡!這問題還用問嗎?除了氣他之外,她還能氣什麼?狠狠瞪他,鐵薰嵐不屑回答,只想掙脫他的箝制。
「說。告訴我,你究竟氣什麼?」她愈掙扎,他愈不放鬆。
「你啦!就氣你啦!」
可惡!他到底哪來的神力啊,怎能這樣牢牢制住她?
掙不開,逃脫不了,她只能放棄,只能生著悶氣,只能惡狠狠瞪他。
「我知道.」她總是在氣他,他怎會不清楚。
「知道還問?」賞他一記白眼,她更凶狠瞪人。
「我問的,是你究竟氣哪樁?」知道哪讓她不滿意後,他會讓子淵下次改進,別再安排那些行程就是。
「氣!都氣啦——從頭到腳、全身上下,你都讓我很生氣!」其實,她最氣的是……哎呀,她不會說啦,反正她就氣他!
「你……」想再追問清楚,可——
「你們倆誰要說明一下,現在是什麼情形?」很不巧的,應風雲卻出場了。
過了一個悠閒上午,與老友們打打太極後,便又閒聊飲茶下棋去,後來也一同用了午膳,接著便各自散了場,因為大家都有午休習慣。
所以,應風雲是回來午睡的,可現在……睡不著了,不,是不用睡了。
「子淵。」看著沙發上糾纏的人影,應風雲雖仍面無表情,可其實他真的不高興。
「在。」
「你說。」
「這?」李子淵卻說不出所以然。
「這什麼?還不說——」老眼橫去,應風雲追問。
「不是不說,是我也不知該怎麼說。」
「那就照實說。」
「哦。」照實說哦?那,好吧,就說了。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突然就打了起來。」
「打?你是說,他們倆打架?」冷臉鬆動了,應風雲很錯愕。
「是、是啊。」不知該笑還不笑,李子淵好為難,表情很僵硬。
聽見李子淵的肯定回覆,應風雲真是難以責信。
他兒子會跟女人打架?而,那小姐分明是鐵家千金,又怎麼會跟兒子打起來?
明明,他看過了資料,上頭清楚記著——鐵家小姐溫柔婉約,是真真正正大家閨秀,但……他看到的,怎麼好似大有出入?
不過,算了,現在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為了什麼事?」
「不清楚。我們當時沒人在場,所以也不知道原因.」是真的,等他們看到時,早已經是激戰了,外人根本很難介入。
「你……好,算了,我問他們去。」擺手,應風雲不為難他了,決定自己去問個清楚。
「你們倆誰要說明一下,現在是什麼情形?」拍拍兒子的肩,應風雲對著他背身說話。
「爸?」聽見父親聲音,應衡有絲驚詫,旋即又回復過來。
「還不放開人家?」這樣壓著人家女孩兒,實在難看——
「哦。」不疾不徐的,他放開鐵薰嵐,緩緩站直了身,轉而面向父親。
看了下兒子,再看向鐵薰嵐,應風雲扶她起來,「沒事吧?」
「沒……呃,沒事。」
天啦,好丟臉!原因惱怒而紅的顏,此時更是多紅了幾分,因為實在太羞愧了。
「伯、應伯父您好。」
方纔,她聽見應衡喚他「爸」,所以……嗚,怎麼辦?給老人家瞧見這樣,她拿什麼顏面見人啊?
而且,萬一他老跑去跟爸媽說……天啦,那她肯定完蛋!
「嗯……你、你們怎麼回事?」來回看著兩小,應風雲直接問了。
「我、我們……我們」……」看看老人,再看看身旁人,鐵薰嵐真是尷尬。
「沒事,我們沒事。」見她吞吐許久,就是說不出半句,應衡只好幫忙說了。而且,自然而然的,他擋到了她身前,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沒事?」應風雲壓根不信,「要沒事,你怎麼壓著人家?」他老是老了,可不至於老眼昏花。
「我們……嗯,在溝通。」應該能這麼說吧?只是,方式激烈了些。
「溝通?有這種溝通法?」斜睨著兒子,應風雲冷看他。
那說詞不只牽強,還非常的離譜。當然,不只應風雲一人這麼想,而是後頭看戲的也都這麼想。
「有。」應衡堅持.
「活了這麼一把年紀,我還沒見過這樣溝通的,你……」
「現在不看到了?」打斷了父親,應衡直接說。
「你!」
「好了,你是回來午休的吧?」他看到時間了,午後三點多,「去吧,好好休息。」
「你……」應風雲不想退場。
「李叔,子淵,過來扶老爺回房。」
「哦,是。」聽見召喚,李家兩父子趕緊跑來。
「讓開。」推開兩人的手,應風雲不肯走,「我要知道真實情況。」
「會的,會讓你知道,但一一」將父親轉過身,輕輕往前推,「不是現在。」
「那,什麼時候?」
「等我跟她「溝通」完。」現在,他想先處理她的事。
「好,那就等你跟她……呃?人呢?」轉頭,想再打聲招呼的,豈料卻已不見人影。
原不懂父親在問什麼人,可當他順著父親視線看去,這才發覺身後已沒她蹤影。
「子淵?」霍地,他連忙回頭,直看向李子淵。
「我……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方才注意力全在老少主子身上,他不知道鐵小姐什麼時候跑的。
「李叔?」應衡換看向李叔。
「我、我也沒注意.」他眼兒子一樣,全心全意在兩個主子上啊!
可惡!
「有誰注意到的?」看向其餘人,應衡直問。
「我。」終於,有人舉手了,「方纔,您專心在跟老爺說話,小姐就、就偷偷溜了。」
「怎麼不攔她?」應衡冷問。
「不是我不攔……」突然,那人苦了一張臉,可憐兮兮的接著說:「是我根本攔不住。」
嗚嗚,他就是有看到她跑,所以才追上去攔的,結果追出大門再追到前院,他終於追上了那位小姐,然後他想也沒想的伸手就攔人,然後……然後就被撂到了。
「好,算了。」看他那樣,恐怕是吃了苦頭,應衡也不想再追究了,不過——
「子淵,車鑰匙給我。」
他不打算讓她就這樣溜走!
「啊?」從沒有接收過的命令,讓李子淵聽得很茫然。
「快!」現在追去,或許來得及?
「哦。」從沒被這樣喝令過,李子淵有點受到驚嚇,下意識的連忙掏著口袋,後來才發現——
「鑰匙在車上。」
應家保全很森嚴,不怕遇上夜盜,所以他沒有拿下鑰匙。當然,如果是在外頭,那就不能這麼做了。
「好。」聽見答案了,應衡滿意點頭,旋即邁開了步伐,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而,那讓所有人都覺得驚訝。
沒人見他這樣失常過.
應家少爺總是冷冷淡淡、從容不迫……反正不管怎樣,他們就是沒見過他這樣!
天啦,真是太神奇了!呵呵,鐵小姐真不簡單,他們支持她啦!
「你們想,我是不是挑對了媳婦?」忍不住,應風雲竟笑了,笑意軟化臉龐,讓他看來好慈祥,再也不嚴肅難親近。
「是的。」眾人齊看向他,也全都笑了開來,「您挑得太對了!」
能讓少爺這樣的人,世間恐怕就鐵小姐一個了吧!」
哈哈,哈哈哈,多好吶,等應少奶奶一上任,他們應家保證熱鬧無比,再也不會有冬天的寒冷了,喔耶!
而,應風雲怎麼想?
他怎麼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怎麼想。
所以,鐵家千金真性子如何,是不是真有大家閨秀風範,他不在意,也不想去深究,只要她能帶給兒子幸福快樂,他這做父親的只會有滿滿感激及感動。
只是——調過眼,看著兒子消失方向,應風雲若有所思。
這兩個小的,能順利成事嗎?
要換作是公事,他肯定相信兒子,可這事……
兒子啊,你可得好好加油,爸希望你能馬到成功,讓鐵家小姐甘心嫁進咱們應家。
衝動?是的,他承認,出來追她,真的是衝動。
可,有什麼辦法呢?他就是忍不住要衝動,不管這是不是不像自己,不管運行徑有多麼失常,他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追上她。
然後,車子開出了車庫,開出自宅大柵門外,油門一路狠踩到底,他很快便追上了她。
「上車。」鬆了油門,他跟在她身邊。
「不要。」橫他一記,她才又說:「我叫了車,不用你雞婆。」
「我說上車。」她不肯聽話,他只好又再說。
「我說不要!」他聽不懂人話,她也只好再說一次。
「你……」好,講不聽,那他就——
咻地往前加速一小段,再狠轉著方向盤,然後緊急煞住車,應衡直接擋住她去路。
「你!你土匪啊你?」被那緊急煞車聲給嚇得起雞皮疙瘩,鐵薰嵐一邊罵人,一邊搓揉自己手臂。
「不這樣,攔得住你?」打開車門.應衡下了車,來到她身前。
「你……哼!想攔我?你作夢!」往左橫出一大步,鐵薰嵐想繞過他而行。
「是嗎?攔不住嗎?」應衡沒有移步,只將右手揚起、打平,輕易便擋下了她的去路。
他想留她,她就走不成.這是應衡傳達出的訊息,鐵薰嵐接收的非常完整,所以,她更氣了。
「應衡!」真是欺人太甚!伸長手,由下往上打,她想打開他手,剷除討厭障礙物。
「你到底氣我什麼?」他縮回手,轉而握住她。
「全部!都說了是從頭到腳、全身上下了,你是聽不懂人話的豬頭啊!」想撒手,偏教他緊握,鐵薰嵐惱極了。」放手啦——你快點給我放手!」
「不放。」
除非讓他懂她想什麼、氣什麼,否則他不會輕易放她走。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弄懂了,也還是不想放手。問為什麼,他也沒有答案,總之,不想就是不想。
「啊——我會被你氣死!」一個狠狠跺腳,鐵薰嵐真氣壞了。
「你跟我有仇是不是?你就這麼想氣死我是不是?可
惡!你真是太可惡了!」
「嗯哼?」聽她一股作氣罵著,連喘口氣都不需要,應衡對她還真有些佩服。
又哼?杏眸圓瞠著,惡狠狠瞪住他,鐵薰嵐怒火沖天。
「哼什麼哼?有什麼好哼的?我罵了那麼多、那麼長,你就不能給點回應嗎?」
「那……」他是想問,他該給什麼回應,可問句才起了個頭,卻又教她給硬生生截斷。
「氣死了,真不知倒了什麼楣,怎麼會跟你這種人有糾纏?說啊,你說啊!我是哪欠你了,還是哪對不起你了,你非要這麼機車又難纏?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討人厭?性格死板板又冷冰冰的,講起話來也沒個高低起伏,跟你在一塊像是待在北極,聽你說話就像是天降冰雹,你……」
「你真這麼討厭我?」不想再聽她說更多了,因為她說的已夠明白,而且,也夠直接、夠傷人了。
「對,我就是討厭你!」
其實,是不是真有那麼討厭,她也沒有那麼肯定,可一對上他那沒表情的臉,一股氣就從心口直衝了上來,所以,她就這麼說了。
沒辦法啊,他一直都是那臉,感覺好像不管她怎麼說,他都可以不在乎也無所謂,那她……她就氣啊!
「是嗎?真這麼討厭?」冷冷的,他看她,黑瞳裡漸漸閃現火光,那是從沒有過的惱怒。
「對對對——全世界我最討厭的就是你!」
可惡!他真可惡!一般人被說討厭還能這樣沒反應的嗎?他到底是哪根神經受損,怎麼會這樣沒知沒覺?
早料到她答案是肯定,也早知道她會這麼回應,所以他以為自己會毫不在意,可……他錯了。
當她用著堅定眼神看著他時,當她用著篤定語氣告訴他時,一顆心就像被狠狠揪住掐住般,擰著疼著痛著難受著,然後,無法抑制的,憤怒衝破冰層,燒燙了他的竹,燒燬了所有理智……
「那,你儘管討厭吧。但,不管你怎麼討厭,不管你多不情願,你鐵薰嵐——」
倏地,俯下身,貼近了她,黑瞳鎖住她,應衡輕輕揚唇,冷冷笑著說:「注定嫁給我!」
「我才沒那麼倒楣!」他那笑還真可怕,冷得凍人也駭人,可鐵薰嵐就不肯服輸,所以就算有些被嚇著,她還是很逞強的回了嘴。
「是嗎?」黑瞳裡,光點益加明顯,那是憤怒之火。
「對!我嫁豬嫁狗嫁小貓,都不嫁你!」看見他眸裡的怒焰了,可愈是看得清楚明白,她愈是不甘示弱的反擊。
她啊,就是不要認輸!就算他氣勢再強,就算他現在看來很可怕,她就是死都不要屈服!
不過,奇了,他不是都冷冰冰、不是啥都無所謂的嗎?那現在……他終於懂得要有點正常人反應了,是嗎?
忍不住地,心裡有股小小得意跟驕傲,為自己能讓他如此而開心……
呃,等等,她有病是不是?他被意火了,他不再冷冰冰,他終於有反應,他……咦,不管他怎樣都跟她沒關係啊!
那,她到底開心什麼?又得意驕傲什麼?啊——不對不對,她到底在幹嘛啊?擰緊眉,捧著頭,鐵薰嵐在想,好認真的想著,可……
「好,我們就看看。」霍地,他鬆了手,不再跟她爭了。反身走回了車旁,然後,坐上車。
來不及想出個所以然,他卻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登時教人傻愣在當場。
「看什麼?」這人怎麼回事?都還沒吵完吶,他怎麼就要走了?「看看,是你勝還我贏。」
放下手煞車,打了倒退檔,倒好了車後:又打下前進檔,接著便朝她撂話,然後,狠踩下油門,車身疾駛而出,將她拋到了身後。
他不想再跟她吵了,反正,多說無益,他會用行動證明的,證明她鐵薰嵐對上他應衡——必輸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