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秒,他好像終於看懂了鬧鐘上的時間,雙眼倏忽大張,大叫一聲從床上彈跳起,抓起鬧鐘再度看個仔細。
「啊──已經這麼晚了!慘了,慘了,一定會被店長罵死。爛鬧鐘,怎麼沒叫──」
他隨手將鬧鐘丟到床上,三兩步衝進浴室,匆匆忙忙盥洗之後奔到衣櫥前面,抓起黃色T恤套上、換上洗白牛仔褲,旋個身,邁開大步,一手撐住沙發的椅背敏捷地躍過,順勢滑坐,從一堆靠枕中翻出亂扔的斜背包,火速準備妥當的他就要上班去了。
走沒兩步,快步疾行的長腳突然定在大門前,整個人像消了氣的皮球疲軟下來,垂著頭走回沙發坐下。
他一時忘了,昨天他被開除了……
昨天傍晚,他工作的髮廊來了一對婆媳客人,在燙頭髮的過程中那個婆婆像旋轉馬車一樣,週而復始地念著幾件事情,瑣碎的程度另人抓狂,坐在旁邊的小媳婦難堪地低頭不語。
路見不平,氣死路人,簡瑞安忍不住開口請老人家別再碎碎念了,搞得大家連上個美容院的興致都沒了,那老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燈,怒罵他多管閒事,還大聲嚷嚷地叫來了店長。
客人永遠都是對的!店長只好低聲下氣地向老人家道歉,好不容易安撫了客人不滿的情緒,隨即面色沉重地帶著簡瑞安到後面的辦公室。
「小簡,你自己說,這是第幾次了?」店長的手撐著痛得快炸了的頭。
簡瑞安剪頭髮的手藝很不錯,在客人間有著很好的風評,個性開朗又熱心,髮廊上下也都喜歡他,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早就開除這個三不五時給他惹麻煩的傢伙了。
「不知道,我沒刻意記這種事。」他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超過十次了──」店長氣得從口中直接吐出火舌。「要我告訴你幾次,我們是服務業,提供服務、收取代價,這樣就夠了,別管客人之間的閒事,別管客人說什麼鬼話,那不關你的事!你為什麼就是學不會?為什麼就是要惹我生氣?」
「我沒有要惹店長生氣的意思,是那個老太婆不講理……」
「夠了!」店長打斷他的辯白,雖然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但是站在管理者的立場,他不得不狠下心腸做個了斷。「我向客人低頭道歉沒什麼,問題是客人會生氣,要是店裡其它人也學你這麼性格,把客人得罪光光,請問我們店裡靠什麼支撐下去?既然我怎麼說你都改不了這種好管閒事的毛病,那我也只好請你走路了,明天你不用來了。」
「哇靠,沒這麼嚴重吧?!」簡瑞安瞠目結舌地看著頭頂冒著濃濃大煙的店長,他平常人很好,今天怎麼這麼狠?
「就是這麼嚴重!等你轉性了,再來找我,再見!」店長轉身離開小房間,留下愕然的簡瑞安……
「唉,早知道就多睡一會兒。」簡瑞安整個人軟軟地滑下,癱躺在沙發上面。
瞥見牆上的月曆,八月八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竟在生日當天失業,好個令人難忘的生日禮物。
說起來有些諷刺,父親節出生的他,全天下最不對盤的人就是他老頭了。
父親想法古板守舊又重男輕女,母親一連生了六個女兒,生到老七,也就是他,才生到兒子,差點就湊足了七仙女。
也許七仙女還比較好,因為父親對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管教之嚴,比斯巴達的鐵血教育還要嚴,期望之高,比天下第一高峰聖母峰還要高。他呀,從小到大不知道和父親槓過幾百回。
當兵退伍之後,父親急著幫他安排工作,當他拒絕安排,表明要當髮型設計師的時候,不可避免的父子大戰終於發生了,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他離家獨立生活,拜師學習美發,到現在已經兩年了,他已經如願地成為髮型設計師了,可是父子倆到現在還在冷戰之中。
「真是的,沒事想那個臭老頭做什麼。」他像要把那惱人的念頭拍掉似的用力拍打額頭。
醒都醒了,乾脆就到全世界最好的咖啡館吃早午餐,順便慶祝二十六歲生日,以及──失業。
簡瑞安出門,慢慢地往傻樂為咖啡館晃去,越過馬路來到三角公園。
這個三角公園和城市隨處可見的小公園差不多,然而在附近居民的有心照顧下別具風味,高高的大花紫薇樹上垂掛著一串串數也數不清的粉紫花串,比人還高的木槿開滿了白中帶紅的粉嫩花朵,草木扶疏,花朵繽紛,像一座漂亮的花園。
簡瑞安深深吸一口氣,平常這個時間他早就在店裡忙進忙出了,哪有閒情逸致賞花,果然有一失便有一得。
看得開心,玩心一起,他不走蜿蜒的石板步道,故意穿進枝葉茂盛灌木叢間,想要完全直線地前進。
木搭涼亭被高矮不同的林木所包圍,清幽的亭中坐著一位年方二十的年輕女子,低頭沉思的她聽見奇怪的聲響訝然抬頭,只見繁花盛開的花叢中突然冒出來一位年輕男子,燦爛的笑容和蓬勃的朝氣,有如太陽神阿波羅一樣亮眼。
簡瑞安怔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長得纖巧嬌柔,一頭直長髮輕柔飄逸,人淡如菊,卻有著如蘭花般的靜謐香氣,一時之間他有個錯覺,像在花叢中誤打誤撞撞見了花仙子。
「對不起,嚇到妳了,我沒注意到這裡有人……」
「沒關係。」女子粉頰微微發紅,站起身就要離開。
一雙泛紅的大眼睛微微一眨,兩顆晶瑩的淚珠從飽含淚水的眼眶中溢出,沿著粉頰無聲滑落,簡瑞安感到一陣微妙的波動,彷彿那珍珠般的淚珠直直滴落他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數也數不清的漣漪。
「不、不、不,妳別走,我只是經過而已,妳請繼續坐。」他連忙拉住少女,如玉皓臂不滿一握,入手滑膩柔若無骨,八月的盛暑下依然清涼無汗,一頭絲緞般的長髮隨著她受驚急轉過來的動作而翻飛飄揚。
好可愛!他出神地看著光霧萬重中微驚微羞的小白兔。
她回頭愣視陌生男子,他五官俊朗,雙目清亮,給人一種舒暢的感覺,舒暢到幾乎忘了自己的手臂還握在他的手中,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意識到肢體的接觸,頓時面紅耳臊。「放手……」
「對不起。」他慌張地放手,再度為自己的魯莽道歉,隨即轉身離開。「我這就走,妳慢慢坐,不打擾了。」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之後,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感到一股淡淡的失落,好像雨後初晴的溫暖陽光又躲回雲後的感覺。
簡瑞安繼續往前走,腳步愈走愈慢,最後完全定住了。
她攏攏頭髮重新坐下,猶豫著該回家,還是該把事情想清楚再回家,苦惱不已的她忍不住長歎一聲。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低醇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她嚇得猛然站起,剛才那個男子去而復返,正笑咪咪地趴在欄杆上看她。
「別怕,我不是壞人,只是不放心妳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哭,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手一撐,他輕鬆地躍過欄杆,精神飽滿地站在她面前。
「沒事……」雖然很想找人商量,可是這種事誰也幫不上忙。
「真的不用客氣,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儘管說。」
「謝謝,真的不用了。」雖然覺得這個人看起來挺好的,可是她實在不敢隨便和陌生人多說切身的事情。
簡瑞安笑笑,也難怪她會不放心了,因為她還不認識他嘛。他從斜背包中掏出名片遞給她,自我介紹起來。
「我叫簡瑞安,是個髮型設計師,這是我的名片……」他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指著名片上印著的店名說:「昨天以前都在這裡工作,不過昨天晚上被店長開除了,所以……嘿嘿。」
「為什麼會被開除?」他開朗的態度在不知不覺中融化了她的矜持,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反問。
「其實這也不能怪店長啦,誰叫我老是忍不住多管客人的閒事,他受不了就叫我走路了。」生意不成,情義在,工作再找就有了,犯不著怨天怨地。
沒見過丟了工作還這麼開朗的,她不禁莞爾,笑問:「那你還學不乖,現在還在管別人的閒事。」
「說的也是。」她這麼一笑,原本稍嫌隔閡的感覺頓時消失無蹤,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就是這個性,沒救了。對了,妳叫什麼名字?」
「王曼沁。」她靦腆一笑。
「不但人柔美,連名字也柔美。」
「謝謝。」生活單純的她很少被男人這樣誇獎,害羞得臉都熱了起來。
「那家咖啡館的咖啡超好喝的,喝了心情就會變好,走,我請妳。」簡瑞安遙指公園另一頭的傻樂為咖啡館。
「不用了……」這個建議實在滿吸引人的,可是她從沒如此冒昧地接受陌生男子的款待,覺得有點怕怕的。
「不用客氣。」他拉著她往前走。
雖然有點怕,可是她並不想掙脫他的手,就這樣跟著他走。
半垂的眸子看著緊握的大手,一種篤定的溫暖從手掌傳至心口,這種可靠的感覺好像哥哥一樣,一想起哥哥,原本止住的淚水又湧了上來。
感覺到掌中的小手反過來握住他,他回頭看她,一看到眼淚,他就慌了,連忙放開手解釋。
「怎麼哭了?不想喝咖啡?如果真的不想就算了,我沒有強迫妳的意思。妳不要誤會了,我不是那種隨便向漂亮妹妹搭訕的無聊男子,真的!」
她邊擦眼淚邊搖頭,他不懂她的意思,手足無措地在一旁乾著急。
此時一輛重型機車咻的一聲從對面車道飛快地切了過來,像特技表演似的拉高車頭躍上人行道,直直飆進小公園,漂亮地甩尾,車輪在草地上畫出一個半圓,橫停在兩人前面。
「上來──」
機車騎士一把拉住王曼沁的手,要她上後座,她嘴一扁,搖頭表示不要,機車騎士懊惱地低吼一聲。
簡瑞安被突然衝到眼前的重型機車給嚇了一跳,機車騎士地痞流氓似的抓人,她不聽話就大聲罵人,真是太過份了!既然被他撞見了,說什麼也不能讓曼沁被這種欺壓良家婦女的大壞蛋給抓走。
「你凶什麼凶?沒看見她不要跟你走嗎?」簡瑞安義憤填膺地打掉機車騎士的粗手,將柔弱的她護在身後。
「你是誰?我家的事不要你管。」機車騎士很不爽地踢下腳架停好機車,跨下車,用力拿下安全帽,露出他那張長得還算正,可是卻充滿怒氣與倦容的國字臉,很沒耐性地瞪著眼前強出頭的傢伙。
「我偏要管!識相的就快滾,不然我就不客氣了。」簡瑞安把斜背包甩到後面,雙手舉拳一副要一決高下的樣子。
「該滾的是你!你這個拐騙純潔少女的色狼!」
機車騎士用安全帽頂撞簡瑞安的胸口,簡瑞安火大地將之拍飛,安全帽滾得老遠,這下真點爆了機車騎士的怒火,他怒喝一聲便揮拳過去,簡瑞安也出拳相向,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
「別打了──」王曼沁嚇得臉色慘白,纖纖十指輕捂發顫的粉唇,微弱的阻止聲傳不進打得正火熱的兩人耳中。
三角公園的另一頭,傻樂為咖啡館,方修月悠哉游哉地擦著玻璃,遠遠瞧見公園的綠地上有人打架,再看個仔細,其中一人不就是簡瑞安嗎?!他轉頭對在廚房做三明治的平心大叫──
「心姊,小簡在公園和人打架,我去看看。」
方修月立刻丟下抹布,快步跑過去,雖然不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先幫朋友搞定對手再說,於是他二話不說就加入戰局。
有了朋友助陣,三兩下就制伏了在體型上明顯佔上風的機車騎士,簡瑞安和方修月一人一手把對手壓在地上吃草。
「別打我哥──」王曼沁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大叫。
「哥?他是妳哥?」簡瑞安驚訝地反問。
「對,我就是她哥哥,你有什麼意見?」原來那機車騎士是王曼沁的哥哥王兼禾,他生氣地用力掙扎。
簡瑞安和方修月互看一眼,聳聳肩,隨即起身放手。王兼禾站起來,怒氣未消地瞪著以多欺少的兩人。
「意見是沒有啦,只是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哥哥魁梧粗獷,妹妹嬌柔纖巧,感覺差好多。
王兼禾氣得抓狂,破口大罵,「你眼睛壞掉了!我們像極了,吃同一鍋飯二十年,做兄妹這麼多年,不像也像了。」
「哥……」王曼沁感動地拉著激動的哥哥。
回頭看著疼愛的妹妹,他殺人般的表情瞬間變得溫柔,連講話的口氣也和緩很多。「妳沒事就好,我們回家吧。」
「我……還不想回去,讓我再想想……等我想清楚再回去。」她倔強地抿著嘴,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哎呀,還有什麼好想的!」王兼禾抓著一顆快爆了的頭,本來就不夠機靈的腦袋徹夜未眠之後更是跟漿糊一樣,他重重的腳步在原地來回踩踏,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用力抱胸,一副捨命陪君子的發狠表情。「好,我等,等妳想好,等妳要跟我回家為止。」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原來只是誤會一場。」
平心微笑地看著眼前熱熱鬧鬧圍坐一桌子的人。可愛的小女生止住淚水了,三個打得灰頭土臉的男人也差不多清洗好了,男人吃幾個拳頭,一點皮外傷沒什麼大礙,話說開了之後,也就沒什麼好生氣的了。
「對了,你今天怎麼沒上班?輪休嗎?」方修月問。
「昨天被店長開除了,在找到新工作之前都休息。」工作丟了再找,天塌下來就當棉被蓋,簡瑞安樂天依舊。
聽到他被開除的原因,平心和方修月大笑不停,他就是這種路見不平氣死閒人的個性,對管理者來說的確有點麻煩,但是對朋友來說,這就是他最可愛的地方。
「今天我請客。」平心爽快地說。
「那就來杯摩卡,外加一份總匯三明治,要超大份的,我餓死了。」簡瑞安欣然接受朋友的好意。
夥伴這麼阿莎力,方修月早就見怪不怪,轉頭問王家兄妹。「你們要什麼?」
王兼禾目不轉睛地看著明顯有著外國人特徵的方修月,一臉敬佩地說:「你是外國人嗎?你的國語說得真好。」
「除了母親是英國人之外,我和大家一樣,在這邊出生、長大,國語說得比英語好。」方修月不喜歡別人說他是外國人,但他看得出王兼禾只是有話直說,沒有惡意,他也就不計較了。
「原來是混血兒,難怪長得這麼漂亮。」
簡瑞安興高采烈地擠過去插嘴。「就算是混血兒也不是每個都這麼俊,是這個傢伙不正常,有的時候連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我長怎樣要你管,看不下去就不要看呀!」方修月一記飛掌打飛那顆靠過來廢話的頭。
平心噴笑出來,他呀,就是臉皮薄。
王兼禾丟開菜單,土性十足地說:「這個我看不懂,隨便來一杯最提神的咖啡好了。」
「王小姐呢?」
曼沁今年暑假才剛畢業,到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家裡的開銷全靠哥哥一個人在機車行工作的收入,生活簡樸的她面對一整排看都沒看過的花式咖啡顯得有些無措,看了簡瑞安一眼,決定點和他一樣。「我也喝摩卡好了。」
「小簡喜歡的摩卡,芳香微苦,酸味強、有勁道,如果妳平常不喝咖啡的話,建議從口味比較溫和的開始,拿鐵跳舞咖啡是個不錯的選擇。」平心似乎看出她的窘境,體貼地說明並且建議。
「咖啡還會跳舞?」王家兄妹驚訝地睜大眼睛,他們家了不起就是沖泡式咖啡,還真不知道咖啡的花樣這麼多。
「會。」方修月爽朗一笑,回到櫃檯忙了起來,沒多久咖啡就送上來了。
一個玻璃有手把的愛爾蘭咖啡杯中呈現白,黑、白三層顏色,位於中段的咖啡在底層牛奶和上層奶泡中間微微地上下波動,看起來就好像在跳舞一樣,所以叫跳舞咖啡。
「真的耶!」曼沁驚奇地輕呼一聲,但隨即不好意思地捂著嘴唇,覺得自己好像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簡瑞安笑笑,指著跳舞咖啡說:「哪,妳看,人生就像這杯咖啡,雖然中間的咖啡有點苦,但是上下都夾著甜甜的牛奶,攪一攪就會很好喝,一點都不會苦,所以,不管妳是因為什麼事躲在公園裡偷哭,別往牛角尖裡頭鑽,只要和其它快樂的事情攪一攪,就不覺得太難過了。」
「一杯咖啡也能掰出這麼一番人生大道理,佩服、佩服。要不要我幫你介紹給我的編輯,讓你寫本『人生就像是一杯咖啡』什麼的,說不定還會大賣呢。」方修月半開玩笑地說。
「ㄟ,這個主意不錯,反正我失業,玩玩也不錯。不過我動刀慣了,早就忘了怎麼動筆,前輩,教教我吧。」
「算我沒講,你還是去剪頭髮吧。」他白天要顧咖啡館,晚上要寫趕稿,哪有空收什麼徒弟。
雖然才剛認識簡瑞安,但是他爽朗的笑容、親切的關懷讓曼沁深受感動,輕啜一口別具意義的拿鐵跳舞咖啡,真的,一喝心情就變好了。
王兼禾伸手拍拍簡瑞安的肩膀,像是無言的感謝,隨手拿起小玻璃杯,咕嚕一口就把黑得發亮的咖啡喝光,濃稠的苦汁害他五官全皺在一起。
「幫幫忙大哥,你把咖啡當酒喝,一口就乎干啦。」簡瑞安看傻眼了。
「這種高濃度、高份量的超濃咖啡本來就是這樣喝。」咖啡館館主平心說話了。
誤打誤撞的王兼禾得意地咧嘴一笑。
簡瑞安邊啃三明治邊口齒含糊地問:「我看你們兄妹倆感情不錯,到底發生什麼事會鬧到妳不想回家?」
曼沁噘起嘴巴,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王兼禾則是氣憤地說起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