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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不利 第十章 作者:晨潔
    本年度似乎是世界上所有皇室的「黃道吉年」,由丹麥王儲開始,各國皇室的結婚大行動也轟轟烈烈地陸續展開了。

    任天涯即將繼承王位,不過他決定先舉行婚禮,然後再登基。

    由各國派出的幾百家電視台,都紛紛雲集雷斯潘,準備報導這一盛事。

    因為蓓蓓不喜歡曝光,所以任天涯讓她一直隱居在宮中,只有偶爾安排的一兩家新聞媒體,可以近距離接觸未來的王后。

    據這些媒體的消息說,這位出身平民,來歷有些神秘的准王后,和王儲的感情非常好,兩人經常一起出外旅遊、騎馬、射擊、釣魚,儼然是最甜蜜的戀人。

    「昨天我在網絡上看到,有人評價你是最完美的王子。」蓓蓓低聲耳語,「聽到這個評價時,有沒有覺得很得意?」

    任天涯說:「從小到大,這種評價我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

    「臭美!」蓓蓓笑著罵他。「對了,我那天好像聽到你在和鴻飛說什麼日期延後,你要延後什麼?」

    任天涯沉默一瞬,握住她的手,「蓓蓓,如果我延後婚期,妳會不會怪我?」

    「不會,但我要問明理由。」她看著他,「又出了什麼事嗎?當初那具骸骨的身份已經查明了?」

    任天涯點點頭,「所以再來我們也許會遇到比之前更凶險的事情,我想先把妳送回國,然後……」

    「然後你自己留下來面對?」蓓蓓咬咬嘴唇,「我在你眼裡真的這麼沒用嗎?」

    「不是的!」任天涯忙反駁,「只不過我不想再讓妳遇到危險了!妳在我身邊的危險係數比以前要大上許多,妳知道妳對我有多重要……」

    「既然你承認我重要,就更不能讓我離開。」蓓蓓急急地說,「以前我不認識你,我都願意為你擋子彈,現在我都快要嫁給你了,我怎麼還能在危險的時候棄你而去?天涯,我……」她的眼中流露出些許羞澀,但立刻又轉為堅持,「請你和我結婚。」

    任天涯不由得呆住。「妳在向我求婚?」

    「是啊!」蓓蓓嬌羞地笑著,「你對我求婚一次,我向你求一次,我們扯平了。上次我答應了你,這次你也不許拒絕我!」

    任天涯看了她許久,然後伸出雙手將她抱住,「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像妳這樣愛我了。」

    蓓蓓靠在他胸前,可以聽到他激烈的心跳,而她的心也以同樣的速度跳躍著、歡騰著。

    不久之後,兩人離開馬場,這時有名記者上前來採訪任天涯,「您現在已經擁有財富、容貌、愛情和地位,還有什麼是你所不能擁有的嗎?」

    任天涯認真地想了想,一笑道:「還不確定,不過一個星期之後你再來問我,也許我會知道答案。」

    記者抓抓頭走了,蓓蓓代記者問:「為什麼是一個星期後?」

    「一個星期之後,所有的謎題都應該解開了吧。」他低低解釋。「今天晚上有個晚宴,是感謝駐雷斯潘的商界這一年對雷斯潘的支援,妳要是不想參加就不用出席了。」

    「沒關係,我陪你。」蓓蓓這幾天開始學西班牙語,在任天涯的指導下信心增長不少,心裡有些躍躍欲試。

    任天涯笑著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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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的宴會仍然是一貫的豪華盛大,國王安德雷·班德拉斯因為身體欠佳而沒有出席,而任天涯則依舊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待到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因為要放煙火,所有的嘉賓都跑到陽台和廣場上去看。任天涯也和蓓蓓相攜要走出大廳,這時候有人送來一份公文。

    「殿下,這是美國銀行送來的緊急文件,需要您立刻處理。」

    任天涯歉意地衝著蓓蓓笑笑,「等我回來。」然後他便和那人快速離開。

    蓓蓓獨自走上陽台時,聽到司儀官在下面問展鴻飛:「殿下和陛下都不在,點火儀式誰來主持?」

    展鴻飛抬頭看了眼陽台上的人,「施小姐不是在上面嗎?」

    司儀官猶豫著,也揚起臉尋找施蓓蓓的身影。

    蓓蓓已隱約聽到他們的談話,不過她的西班牙語還太弱,聽得不是很懂,只知道他們在談自己。

    「需要我做什麼?」她大聲問。

    「能下來主持點火儀式嗎?」展鴻飛問出司儀官不好意思問的話。

    「當然可以。」蓓蓓欣然同意地走下樓。「我要怎麼做?」

    司儀官引導著:「只要您親手點燃第一枚煙火彈就好了。」

    「好。」蓓蓓按照司儀官的指導,點燃了煙火。

    一枚煙火帶著響箭飛上夜空,煙花炸開,夜空被映照得五彩繽紛。緊接著,無數的煙火也隨之升空。

    來賓們的視線都被美麗的煙火吸引,蓓蓓也退到一旁,仰頭欣賞煙火。

    這時候,從暗處有人悄悄靠近她身後。掌風響起,卻消失在隆隆煙火聲中,這一掌重重地落在蓓蓓的脖頸上。

    蓓蓓靜靜倒下,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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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小姐失蹤了!」展鴻飛向來沉靜,這一次也忍不住變了臉色。「放煙火的時候,誰也沒注意她是怎麼離開的。」

    「陛下在哪裡?」任天涯忽然幽幽地問。

    展鴻飛一怔,「陛下?在宮裡啊!」

    任天涯漠然地按響了桌上的一個暗鈴。很快地,旁邊一扇門打開了,兩個士兵押著一名軍官走進來。

    那個軍官展鴻飛認識,那是陛下的近身侍衛。

    「陛下在哪裡?」任天涯依舊幽幽地發問。

    那名軍官回答:「陛下、陛下出宮去了。」

    「去哪裡了?」任天涯的神情很奇怪,連語氣都是極為冷漠的。

    軍官咬緊嘴巴,不肯再吐露一個字。

    「不願意說是嗎?」低低的聲音帶著一股極強的壓迫力重重的壓下。

    當這個軍官還在沉默著的時候,太陽穴上忽然被一支冰冷的槍管抵住。

    「你知道我不喜歡殺人,但是我的槍法是雷斯潘最好的。」任天涯依然冷冷地說,「距離這麼近,我更不可能失手。」

    「殿下為什麼要殺我?」

    「你自己心裡明白。我給你三個機會。」任天涯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一!」扳機一響,屋裡的人都是一顫。但這一槍是空槍,

    任天涯面無表情地繼續念道:

    「二!」扳機再「喀啦」響了一聲。

    這種氣氛簡直令人窒息,連展鴻飛都寒毛倒豎起來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任天涯像今天這樣充滿威懾的殺氣。

    那個溫文爾雅,偶爾還會有幾分頑皮的王子,突然變得冷漠肅殺,在他的眼裡,找不到半點溫情,只有恨一般的殺氣。

    恨?

    他在恨誰?

    難道……展鴻飛幾乎不敢想下去,而任天涯已經念到「三」了。

    「三!」隨之而起的是貨真價實的槍聲,但不是射到人的體內,而是旁邊的牆壁上。

    那名軍官在極度的驚恐之下心理崩潰,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還需要我喊四嗎?」任天涯還是用那種冷淡的語調發問。

    「在、在菲斯山上!」敵人終於在較量中敗下陣來。

    任天涯沒有再多問一句,轉身走向大門。

    展鴻飛追上來,急道:「您認為這一切都和陛下有關?」展鴻飛像是聽到了全天下最難以置信的事情一般,「您該不會是想把當年您父母的死,都怪罪到他的頭上吧?這、這太可笑了。」

    「不是太可笑,而是太可怕了。」任天涯流露出痛苦的悲傷,「他讓我失去了所有愛我的人,我的父母、我的下屬,還有……」蓓蓓的臉在他眼前浮動,他重重地搖搖頭,「不,這一次他不會再得逞了,絕不會!」

    展鴻飛激動地說:「但是他是您的爺爺,是您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沒有道理這麼做,他已經說了要把王位讓給您……」

    任天涯一抬手,擋在他的臉前,「如果,他不是我的爺爺呢?」

    「什麼?」展鴻飛沒反應過來。「不是您的爺爺?您是說你們的血統可能有問題?」

    「也對,也不完全對。」任天涯神秘地揚起嘴角,「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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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蓓蓓醒來的時候,傳入耳朵中的是震耳欲聾的海浪聲。

    剛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在作夢,直到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輛轎車中,而車子正在山坡上下滑,即將跌下懸崖,她才知道一切是真的。

    她渾身毛骨悚然,一下子驚醒過來,於是她拚命撞擊車門,終於在最後一刻將車門撞開,跌滾出車外。也就是這千鈞一髮,使得她沒有連同車子一起滾下懸崖。

    她癱倒在懸崖邊,拚命地喘氣,仍舊驚魂未定。

    忽然,旁邊的小山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不想死就爬上來。」

    她抬起頭,看不清上面的人是誰,但依稀可以看到一排黑漆漆的槍口正對著她。

    「要是你想讓我死,為什麼不現在殺了我?」蓓蓓大聲地喊。

    「因為我不想讓妳死得太快。」那人的聲音在半空中飄蕩。

    蓓蓓咬咬牙,起身踉嗆地一步步走回山頂處。

    十幾名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圍在山頂上,有位面色蒼白的老人直視著她。

    「妳還挺命大的,居然沒摔死,這倒有意思了。」

    那個老人的眼睛像是凶殘的惡狼,只和他對視一眼,蓓蓓就渾身寒毛直豎。

    「二十年前我殺了兩個人,一槍一個命中要害,為此我後悔了二十年。」他盯著她,「知道我後悔什麼嗎?」

    蓓蓓問:「後悔你殺了人?」

    老人發出一陣淒厲的爆笑,「哈哈哈哈,妳可真是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天真得很可愛。可惜,妳猜錯了。」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我是後悔啊,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留著他們的命,一點一點慢慢將他們折磨死?」

    蓓蓓覺得後頸冷颼颼的,她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遇到了一個惡魔。

    「我得罪你了嗎?你為什麼要殺我?」她忽然想到:「是你?就是你!是你派人去殺天涯的,對不對?」

    「天涯?妳是說瑞奇?是的,是我派人去殺他的。如果不是有妳搗亂,他早就死了。」老人說到這件事時一臉的不在意,彷彿在說一個遊戲。「雖然瑞奇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讓他死我很捨不得,但是……有句話叫無毒不丈夫,對不對?」

    「你、你說是你撫養他長大?」這句話真滑稽。「難道你是王宮的管家?」

    老人蔑笑著看著她。「可憐的孩子,妳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的。」他打了個手勢,叫過一個槍手,一邊打量著蓓蓓,一邊提問:「先從哪裡下手好呢?她的胳膊還是她的腿?或是她這張小臉?」

    蓓蓓眼看慢慢逼近的槍手,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她握緊雙拳,閉上眼,喃喃低語:「天涯,來世再見吧。」

    「麥克·道格拉斯先生,你該收手了!」

    不知道何時,任天涯一個人悄悄走上山頂,站在不遠處,正視著那個被他叫作「麥克·道格拉斯」的老人。

    老人額頭青筋直跳,瞪著任天涯。

    任天涯的眼睛始終盯著他。

    「麥克·道格拉斯先生,我沒有叫錯你的名字吧?多年不見,你讓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去了天堂,沒想到你卻將自己變成一個魔鬼。」

    老人和他對視很久,忽然無聲地笑了,「瑞奇,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而我卻太低估你的智力了。」

    「但我卻很佩服你,畢竟你欺騙了我二十年,欺騙了整個世界二十年。」他靜靜地說:「你殺害了我的父母和爺爺,假扮國王篡位奪權二十年,不知道當年你在策畫這一切的時候,可曾想過你今日的下場會是多麼地淒慘。」

    「你說我假扮國王?你糊塗了吧?」老人嘿嘿冷笑,「一個人憑什麼可以假冒另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

    「因為你之前一直負責雷斯潘和野川家族的秘密聯絡,與野川明子的父親十分交好,從他那裡,你學會了易容的方法,由此才可以實施你的計劃。」

    任天涯悠然的一語道破這看似玄妙的機關,使得麥克·道格拉斯原本就蒼白老邁的臉,此時看上去臉色更加難看。

    「你為了達成你的計劃,聯絡了當年一起從中東來到雷斯潘的霍格一家。霍格的父親當年欠你不少人情,所以雖然他死了,霍格卻依然背負著這份歉疚聽命於你。

    但是你的兒子唐納德卻是一個正直的人,他深陷在對國家的忠誠和對你的孝心之中無法自拔。他的日記你一定沒看過,如果你看過了,會知道他曾經多麼痛苦,也許你就不會再做出這麼多可怕的事情。」

    「唐納德那個傻孩子,」麥克·道格拉斯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他有多愚蠢,當他準備向陛下揭發我時,我就知道我將失去他了。」

    「所以?」任天涯盯著他的眼睛。

    老人的瞳眸發出死亡般灰暗的顏色,「所以,我只有殺了你們一家,再將罪推給他。」

    任天涯深吸一口氣,「你為了你的自私和貪婪,不惜傷害你的親生兒子?」

    「真主說過、,真的勇士是為了一切可以犧牲自己的。我們是阿拉伯最古老的一支民族,當年被迫遷徙家園到雷斯潘的時候,你的爺爺曾經說過要將偉大的阿拉伯教義,推廣到歐洲和世界。但是後來他變了,他居然被那些愚蠢的歐洲人蒙蔽,放棄了我們的信仰,改信了基督教。」

    「這就是你要殺害他和我們全家的理由?」任天涯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

    「是的,當他背叛了他最初的承諾和信仰時,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生存的價值和意義。」麥克·道格拉斯說得很理直氣壯,彷彿他是那個替天行道的主。

    任天涯努力撫平自己狂躁的心緒,冷笑道:「也許你以為你是真主轉世,可以代上天行使一切法令,包括任意殺人。」他一甩頭,「那你當初為什麼不連我也一起殺了?為什麼還要留我這個活口?」

    老人露出細白的牙齒,「因為如果你也死了,很有可能其它王族會推舉一些年輕有為的王儲候選人,而他們顯然不如那時候的你好控制。」

    任天涯冷冷地說:「你已經承認了一切罪行了,是嗎?」

    「我只是承認了我所做的事,而不是所有罪行。」

    老人看著任天涯,忽然像是有些走神。

    「其實後來我就發現,你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有自己的主張,我放縱你出國留學,是我後來做的一件錯事。那讓你認識到更多的惡人,讓你完全泯滅了那顆純潔的心靈。」

    任天涯聽到這些話,唇角蔑視的笑意更加深了。

    「如果你把戴維那些和我生死相交的朋友稱作惡人的話,我寧願這一輩子都只認識這些惡人。如果你把接受西方文明的熏陶和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當作是玷污我的心靈的事,那我寧願我的心靈從未像你所期待的那樣『乾淨』過!」

    「是的,當我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看著自己一天天衰老,我就知道,我再也無法掌控你了。」老人倒像是有些黯然神傷。

    「所以你隨便找個借口把我騙出國,想在國外以意外的名義殺死我。」任天涯的臉上又浮現蓓蓓曾經見過的那種哀傷,「我畢竟叫了你二十年的『爺爺』不管是真是假,你曾經給予我很多長輩的關愛,我不理解,為什麼你可以對任何一個愛你的人輕易下毒手。難道你不曾愛過什麼人嗎?」

    老人渾身一震,像是被觸動了什麼。

    「愛?」他喃喃念著這個字,「是的,我愛過一個人,我強烈地愛著她,但她沒有給我任何回報。所以從她對我說『不』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再愛任何人了。」

    看著任天涯,陷在回憶中的他又在瞬間有些失神,「你很像她。」

    「像誰?」

    「你的祖母,我唯一愛過的那個女人。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句實話,其實當年我本來想連你一起殺掉的,但是看到你的微笑,我卻怎麼都扣不下扳機,只因為你的笑很像她。」

    這是麥克·道格拉斯唯一顯露出人性的剎那。任天涯聽到這裡時,/心頭不禁隱隱抖了一下。原來他也曾經有過情的,只是這情和人的貪慾相比,又是何其的渺小啊!

    蓓蓓始終聽不懂他們在用西班牙語說什麼,但她知道現在的情勢非常危險,她悄悄環顧四周,尋找可以躲避的機會,尤其是任天涯,她想對他說,要他盡快離開,不要為了自己冒險,但是又怕她一旦說出口,任天涯會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

    所以她緊張得一動都不敢動,只是凝視著任天涯的一舉一動和每個表情。

    而任天涯彷彿沒有看到她一樣,從上山到現在,沒有給她任何的眼神交流。於是她更加緊張,她知道只有在面對危險的敵人,需要全神貫注時,任天涯才會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你的確是個沒有愛的人,為了隱藏你的秘密,時隔二十年,你不惜殺害了那個其實根本不知情的小兒子。那麼現在你可否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殺了霍格?他不是忠心耿耿地在為你服務嗎?」

    「霍格從來不算忠心。」老人哼了一聲,「他和唐納德一樣的愚蠢。愚蠢得活在罪惡感中,愚蠢到總是想勸我將真相說出來,愚蠢到錯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你的眼中只有自己,從來沒有別人。」任天涯用最冷酷的語氣說出這段話:「你心中的神其實就是你自己的慾望,並不是什麼真主讓你去做這些事,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偉大的神祇,會教導信徒為了自身的利益,而不惜去殺害別人的性命。

    人命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也不是任何金錢可以買到的。

    你的心已經被魔鬼佔據了,所以別再拿你的真主當借口,真主如果在,祂也一定會唾棄您的!」

    老人雙眼噴火,忽然從旁邊一個人的身上抽出把手槍,抵在蓓蓓的額頭上。

    「瑞奇,我們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現在你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看到旁邊那輛車了嗎?開著它,衝到懸崖下面去。你死了,就什麼事情都結束了。這個女孩我也會放了她的。」

    任天涯忽然笑了,「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我死了,你還會讓她活著?」他第一次把視線轉到蓓蓓的身上,用非常溫柔的聲音問:「蓓蓓,這位老人要讓我開著車去死,妳說我該怎麼辦?」

    「我陪你!」蓓蓓大聲地說。

    「好。」任天涯同意得很痛快,「怎麼樣?道格拉斯先生,我們兩個人誰也不願意獨活,要是想永遠封住我們的口,就讓我們一起去死。」

    「你別想耍什麼把戲,你想趁機開車逃跑嗎?」老人的灰眸裡淨是狡猾的光芒。「我可以告訴你,從我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路上的情景,我身邊所有的狙擊手,都可以輕易地用他們手中的武器打穿你的車子。」

    「既然你知道我逃不掉,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任天涯轉向蓓蓓,伸出手,「我帶妳一起去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好嗎?」

    蓓蓓和他的眼睛對視時,心頭微微顫動了一下,倒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在他這句聽起來悲壯的話語背後,在他那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眼睛裡,她沒有看到任何的絕望和痛苦,

    他是自信的、堅強和快樂的。他不是要帶著她一起求死,不是,絕不是!於是她無視麥克·道格拉斯手中的槍,勇敢地向前邁了幾步。

    而道格拉斯似乎也在考驗任天涯話裡的真假,而沒有阻止她。

    一步、兩步……十步……二十步!終於走到他面前,她的手剛剛伸出,就被他緊緊握在掌心中,再不肯放開。

    攬住她的肩膀,他將她帶上那輛車。在麥克·道格拉斯的注視下,他從容不迫地發動車子,從容不迫地倒車,從容不迫地將車頭掉轉,加速,衝下山路。

    蓓蓓緊張得握緊他的手,冷汗涔涔從掌心滲出。要死了嗎?這一次和他一起去死?

    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樣一起飛向天堂其實也挺美的。」

    如此緊張的氣氛下,他忽然噗哧笑出聲,「妳想去天堂嗎?」

    「只要不下地獄,去哪裡都好。」她說,努力調適自己的心情,和他開最後的玩笑。

    「但是我不想去天堂,也不想去地獄,怎麼辦?」

    透過駕駛座前的後視鏡,蓓蓓看到他盈滿笑意的眼。

    「怎麼?」她疑惑地側過臉來看向他,只見他嘴角挑起的是自信傲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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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頂上的麥克·道格拉斯看著這輛車漸漸駛進了最佳射擊距離,一絲獰笑浮現眼底,抬起手,他喝道:「射擊!」

    掌勢落下--卻沒有響起他意料中的槍聲,

    平靜,一切都平靜如死。

    他震怒地抓過身邊的槍手,大喊:「我叫你開槍!聽到沒有?」

    「聽到了。」始終如泥塑一樣站在旁邊的槍手懶洋洋地回答,接著,十幾把步槍同時指向了麥克·道格拉斯的頭顱。

    「你們?你們要造反嗎?!」道格拉斯震驚又震怒地吼道。

    那名說話的槍手緩緩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臉邊,用力一撕,竟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面具下那張臉嬌媚如花--

    是野川明子。

    「很意外吧?道格拉斯先生。」野川明子笑著,「你用了二十年計劃的事情,我們老闆不到二十天就發現了你的秘密,看來這就是你那位真主給你安排的命運。」

    麥克·道格拉斯的眼中迸發著狂怒的凶光,「宙斯那個混蛋!」

    「請你說話客氣點,我老闆最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而我也同樣不喜歡別人侮辱我的老闆。」

    野川明子不想再與他廢話,纖巧的手指輕輕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槍響,麥克。

    道格拉斯已經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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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還在車中的蓓蓓隱約聽到了槍聲,她緊張地拽住任天涯的手,「是槍聲?有人被殺了嗎?」

    「放心,再也不會有人死於這場陰謀中了。」任天涯瞥了一眼車窗外的風景,「現在這個時候,明子應該制伏道格拉斯那個老頭了。」

    「道格拉斯?你是說他是唐納德·道格拉斯的家人?」蓓蓓第一次聽到整個事情的真相。

    「是的,麥克·道格拉斯,唐納德的父親,整個陰謀的策畫人。妳之前曾經見過他的,但他那時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出現在妳的面前。」

    「另一個人?」蓓蓓皺皺眉,「是誰?」

    「國王陛下,我的爺爺。」

    話一出,任天涯眉宇間的憂傷濃郁了許多,而蓓蓓則沉浸在無限的震驚中。

    「你爺爺?你是說……他假冒你的爺爺?!」

    「是的,他曾是爺爺的近身大臣,為雷斯潘效力幾十年,對爺爺更是非常熟悉。加之有野川家高超的易容術和霍格一家的幫忙掩護,他得以順利欺騙了我們所有人二十年。」

    「可是、可是你的爺爺呢?那位真正的國王陛下去哪裡了?」

    任天涯輕輕歎口氣,「還記得鐘樓上的那具骸骨嗎?那就是我的爺爺。二十年前被麥克·道格拉斯殺害在那裡。我已將他的屍骨拿去做DNA鑒定,證實了他的身份。」

    蓓蓓被這個離奇的故事震撼,她的手輕輕蓋在任天涯的手背上,「你一定很悲傷,是嗎?」

    「是的,不過……」他淡淡地苦笑,「其實從很久之前我就有過懷疑了。還記得我和妳說過的話嗎?我說爺爺以前對我並不是很親近,但是在我父母去世之後,他對我的態度突然有了變化。

    雖然我那時候年紀小,但我已能感覺到爺爺似乎在某些地方有細微的變化。畢竟我是爺爺最親的親人,我會有所感覺。所以認識戴維之後,我一直請戴維幫我查證我的困惑。但因為證據和線索很少,這件事一直沒有查清,直到這一次,真相終於大白……」

    他回過臉,深情地凝視著她,「一定是爺爺和我的父母在天堂守護著我,才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逃過他的陰謀,也一定是因為有他們的祝福,我才可以認識妳,懂得愛人的幸福。」

    捧起她的臉,絕繕纏綿的細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當一切結束時,他的心底還是揚起一股悲傷。到底在這場陰謀中,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呢?他和麥克·道格拉斯,同樣失去了很多。

    所幸,他最終得到了值得一生珍愛的人。

    而過去的一切,但願它們都可以化作煙雲,不再重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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