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爭先恐後,志願隊成員是寫好遺書、選定墓地才來這個國家。他們慢慢地挪動,接近避難艙入口樓梯時,有軍官上了他們的船艇。
「你們全是醫事人員?」那軍官高聲問著。
爆炸聲漸趨緩小、零星。原本蹲伏著移行的志願隊人員一個一個站起,由資格深的那個回話。
「運梯大多是醫事人員--」
「是醫事人員馬上跟我走,動作快!」軍事化的命令不容人違抗。「動作快!不要拖拖拉拉!」隨手一抓,拖人就走。
「住手!」蘇燁摘除防護用具,一手打掉捉扯田安蜜的軍官大掌。
那軍官轉過頭來,凌厲眼神一瞟掠,抽出配槍對住蘇燁額心。
「少校請冷靜。」
軍官目光微挪,冷瞅靠近中的志願隊成員。
「艾隆·揚·伊戈--」資深者舉高雙手,報出姓名和來歷。
「國際救援志願隊編號ll22任務領袖。」緩緩降低一隻手,指著胸前的名牌。
年輕少校軍官認得艾隆·揚·伊戈--這名中年男人遊走在各個醫療團體人道組織之間,來來去去,去年還在解救戰爭孤兒組織,今年到了國際救援志願隊,又換了一個身份。他不看那張多餘的名牌,只說:「伊戈,你確定這個男人是你們的成員?」槍口抵著蘇燁。
「他是新人。」艾隆·揚·伊戈謹慎表明。「這次來的有九成是新人,第一次出征上陣,所以少校沒見過--」
「我見過他。」少校軍官打斷艾隆,揚…伊戈的嗓音,拇指喀答地按下槍把擊縋。「你確定他是你們的人--」
「開什麼玩笑!」蘇燁揮開槍把。
砰地一聲,子彈朝下射出,擦過蘇燁小腿。
「啊!」幾名女性成員齊聲叫出。
「軍人就可以恣意對一般人開槍!」蘇燁吼道,身形微頓,血滲染他的淺灰褲料。
「你受傷了!阿燁!」田安蜜扯掉面罩,欲蹲身檢視他的傷口。
「統統不要動。」艾隆·揚·伊戈上前隔開蘇燁,直視少校軍官。「你們的醫療艙被炸掉了,需要我們的醫事人員協助。」
艾隆·揚·伊戈不愧是出入戰地的老資格,一眼看透他們的窘境。
那少校軍官收了槍,旋即下舷梯,冷聲命令:「馬上跟我走。」
艾隆·揚·伊戈明快指示成員們跟上少校軍官腳步,自己殿後,拉住蘇燁與田安蜜。
「你的傷口得包紮一下。」他對蘇燁說,眼睛看向田安蜜。
田安蜜立即打開隨身醫藥包,取剪刀剪開蘇燁的褲管。蘇燁就地落坐,讓她消毒包紮。
「還好只是擦傷……」田安蜜說著。「剛剛好危險。」
好幾架戰鬥機斜飛過他們頭上的天空,往鄰近號次軍用碼頭去。灑水降溫的飛機也來了,滿空爆炸後的灰煙末散盡,警報鳴笛亦無停止。
艾隆·揚·伊戈蹲低身,吩咐田安蜜。「先簡單處理,補上針劑,避免發炎感染。」
「嗯。」田安蜜點頭。
「記住,在這個國家千萬不要跟任何軍人正面衝突。」他眸光沉澱澱,緊盯蘇燁。「尤其是你--」
「什麼意思?我身上沒有任何武器。」蘇燁皺眉。「你應該看得出來,是那個軍人故意找碴。」
「他想的話,的確可以打爆你的頭--」
「他擊縋按下了,就是想打爆我的頭,這是謀殺!軍人謀殺百姓!」
「好了,少說幾句。」艾隆·揚·伊戈大掌搔搔蘇燁的頭,像在摸一個小孩。
「聽我的,否則隨時取消你的通行證。」他站起身,往舷梯下走。
蘇燁喊道:「伊戈--」
田安蜜扶起他,跟在艾隆·揚·伊戈背後。
「把口罩戴上。」艾隆·揚·伊戈頭沒回,道:「我猜有不少士兵死傷,得把這邊收拾收拾,才能前進內陸。
田安蜜將口罩遞給蘇燁,戴上後,他們不再說話。
第9章(1)
踏上碼頭車道,水泥地面有股熱燙蒸騰之氣,不知是爆炸的關係,還是陽光輻射?田安蜜仰起頭,這兒的天是一樣的碧藍,飛滿戰鬥機,這兒的海是一樣的碧藍,停滿軍艦,風裡沒有花香,即便戴著口罩掩唇遮鼻,她也知道這兒聞不到花香……
至少、至少,不用擔心過敏打噴嚏的問題。田安蜜幽幽低下頭,瞅著行走的腳邊流過閃刺的光--那是彈殼碎片,地上的殺戮星星。
望著空中著火的旗幟,艾隆·揚·伊戈揭開防護面罩,再看清楚些。
「羅布爾瑞斯的醫療主艇成了靶心……」嗓音喃喃低傳。這個港口是國際聯合軍團駐地,那些恐怖份子炸彈亂槍打鳥,一國是一國。
「羅布爾瑞斯--」田安蜜拿掉口罩,往前伸手,拉住艾隆·揚·伊戈。他轉過頭來,她說:「伊戈先生剛剛說了羅布爾瑞斯--」
天空地面很吵雜,他們其實聽不太清楚彼此的聲音,但她就是聽見了羅布爾瑞斯,心頭猛撞一下,彷彿被開過眼前的坦克車轍過。
「怎麼了?」蘇燁拉下口罩。
田安蜜抬起臉龐,戴上口罩,搖搖頭。
「趕快走吧。」艾隆·揚·伊戈加快邁步,稍微昂高音量道:「那邊可能真的死傷慘重,沒有醫護人員了……」他帶領他們下了船,又上了危機處理軍團的船艦。
羅布爾瑞斯醫療主艇破了一個大洞,火焰熊熊燒竄,岸邊封鎖線已經拉起,防爆軍車開出開進,載著傷者,活的、死的一個一個被抬到危機處理軍團的船艦甲板。
這些人跟他們一樣,是醫事人員,只是身負軍職。事發當時,大部分的人在研究艙做實驗,有些藥劑使得爆炸加成,艙頂甲板飛街上天,重落下來壓死好些個人。
蓋白布的人形停放哀嚎傷者旁。田安蜜滿頭冷汗,跟著同團人員處理傷者、檢視死者,尚有一口氣在的,處理好傷勢,由士兵搬進船艙,死的就地裝進屍袋,需要動大手術便送至兩個碼頭號次外的航空母艦。
狀況很混亂。田安蜜來到這個國家的第一天,時間在血腥味中淌過。深夜降臨,整座軍港籠罩著肅殺氣氛,各國指揮宮偕同危機處理軍團召開緊急會議,商討捉拿策動爆炸案的元兇。
國際救援志願隊忙碌一天,沒受到感謝,還遭扣留盤查,拖了大半夜,才被允許離開。
接駁他們的志願隊車輛因為爆炸案關係,無法進入軍港碼頭,一支中隊像押解犯人般地監視他們搭乘戰俘車,前往定點,與接駁車會合。
回到濱海的非政府組織總部,已屆拂曉。
宮殿建築在天光微熹中閃著河水流動般的柔色,這大概是一天中最和諧的時刻。所有將總部設在這幢古老旅店裡的非政府組織均把值夜燈熄了,安歇著,等待另一個旭日昇起。
淡淡橘暈夾在海天交縫,田安蜜走上退潮的沙灘,蘇燁循著腳印找到她。
「安蜜,你在幹什麼?怎麼不休息?」
田安蜜駐足轉身,瞅著蘇燁接近。「我睡不著。」她說:「阿燁,你腳傷沒問題吧?」
「擦傷而已,沒什麼事。」蘇燁的恢復力極好,健步如飛來到她面前。
「怎麼睡不著?想兒子嗎?」眼睛瞥瞅她抓摩垂在胸前的墜鏈,他知道那象牙雕飾的迷你扁盒子裡,有一張她兒子的相片。
「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
「放心好了。」蘇燁打斷她的慈母憂愁。「小孩子是丟著也會自己長大的生物。」淡撇唇角,五官深邃的俊顏閃過輕蔑。
田安蜜歪頭,美顏寧靜。「阿燁--」嗓音同表情一樣。「沒有一個母親會不把孩子放在心上的。」這話充滿寬容,卻像在責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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