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蜜喝完自己的咖啡,美眸凝眄桌上那杯完全沒動的咖啡,端起它,她離座走近窗邊,斜倚窗柱,望著醫院大門入口廣場上的悍馬車,沒一會兒,男人出現在廣場--她的視野裡。他回首,似乎朝這邊看了一下。
她悠然一笑,知道他不是在看這邊,只是扣在肩上的貝雷帽不小心掉落地。她想起他之前在加汀島時,點到極品島產咖啡,一滴不分她,這次大方留了一整杯冷咖啡。她喝了一口,瞅著他撿起帽子,上車駛離廣場,出了木柵大門。
「嗯……」她輕喃:「還是加汀島咖啡好喝--」
「安蜜,要不要吃點麵包?」蘇燁推門走進來,往窗邊站在她身邊。「那個司機做的,想不到他還負責醫院廚房。」他拿一塊麵包給她,有些惋惜地說:「可能不像加汀島的好吃,而且沒有提味果醬--」
「阿燁,這裡是戰地,已經很好了。」她撕著麵包,說:「肉桂的味道很香。」但她沒吃,把麵包還給蘇燁。
蘇燁是有點飢餓,兩、三口塞完,咀嚼吞下。「我剛剛問過司機了,這附近有一個市場,物資不齊,勉強可以買到簡單民生品。」他說。
那位女醫師被安秦拉著問東問西,簡直成了無國界渾蛋的專屬秘書,他想瞭解醫院附近一帶的情勢,只得和司機套交情,那司機倒是對他畢恭畢敬,有問必答。
「司機說這一帶有三個難民營,比較遠的一個最近有小孩集體感染水痘、麻疹……我們過去看看--」
「嗯。」田安蜜應聲。「帶些針藥過去。」
於是,蘇燁著手安排,請醫院司機載他們前往難民營,他們與司機約好五個鐘頭結束出診任務,屆時再請司機過來載他們,不能離開醫院太久的司機也就原車折返教士醫院待命。
一個半小時過後,安秦帶了兩名學生各開一輛車,進入教士醫院。他的學生齊勒一下車,就說:「安秦老師,你確定要接管這醫院?」
「安秦老師,之樣老師昨晚有來訊息,要我們避免過橋,軍政府內部認定爆炸案主謀是叛軍首領戈特…凱撒,克爾克霍溫將軍,政府軍近日恐怕會在這一帶有行動。」另一名學生--古斯也說著。
「笨鵝、殺手,你們聽好--」安秦走向醫院大廳出入口,一面交代著。「時時刻刻謹慎留意,隨機應變,若真有什麼事,一定要把這邊的病患接運到OL醫療所。」
兩名學生跟在身邊,他繼續道:「這邊沒有護理人員,事情比較多,你們快把患者資料分類整理出來,記得盤點所有針藥建檔,每兩個小時巡視一次病房。」
齊勒和古斯點頭應是,沒再多說什麼。反正他倆是無國界的殺手與笨鵝,沒在怕的。
走進教士醫院,兩名學生自動解散去執行師長吩咐的工作。
安秦又巡了一趟病房,和妲希雅說了一下話,妲希雅感謝他多帶了兩名幫手,說好久以前將軍成立這家醫院就是想找無國界慈善組織的醫師來管,安秦沒對此表示什麼,直接回醫師休息室。
休息室裡,不見田安蜜與蘇燁,安秦心有異樣,旋即離開,去問妲希雅。妲希雅在餐廳外的小庭園曬著太陽,吃兩個小時前就該吃的早餐,她臉上有著呆滯,對他的問話沒反應,他拿起要加進咖啡的糖漿給她,一隻鳥兒在這時飛降,跳到她的餐盤,啄食麵包屑。
他盯著鳥兒,慢慢放下糖漿罐,鳥兒咚地軟倒在桌面。沒有死,只是昏厥,飛不起來。他拉起妲希雅,帶進室內,往急診大廳,呼喊學生做緊急處理,那個腳踝受傷的小男孩也在大廳,再度徘徊門邊等母親,一見他走來就告訴他凱撒將軍讓司機伯伯載出去。
安秦根據小男孩指的方向,開快車追尋。過了市場,路只有一條,要找沒那麼難,就怕人已被帶走。
正當他這麼想,路邊木蘭樹蔭閃過一抹行人影,他踩煞車,打開車門,喊道--「安蜜!」
田安蜜緩行的腳步停定,茫然回首。安秦跳下車,跑過來抱住她。她一時間沒反應,久久,才抬起手環著他。
「安秦、安秦……你有沒有聞到--」她嗓音輕徐、飛顫地傳出。
「木蘭香……木蘭好香呀--我媽媽說蛇都喜歡樹上的花香……我不該……不該走在這些路樹下--」
「安蜜?」他俯首,托起她的臉。她頰畔紅腫,唇角有血,頭髮凌亂。一股氣,衝破他心口。「狗娘養的!」他握拳,肌肉硬得像武器。
感受到他從末有過的暴戾之氣,田安蜜回神,擁住他,說:「我沒事、我沒事,是阿燁……那些軍人拖走阿燁,我想阻止……」
司機將他們載到難民營的紅色大門口,他們走進門後滿是灌木叢的廣場,走沒多遠,有棚屋和一排一排的帳棚出現,阿燁像是暈車一樣渾身發軟,他在地上蹲了半晌,棚屋裡走出人來,是帶槍的軍人,他們一隊四人,拉走阿燁,阿燁幾乎無法反抗,她喊叫著上前,其中一個軍人用槍托打她,她昏了過去,醒來已在木蘭樹蔭下。她想起母親講的花香與蛇,莫名感到傷心,哭了起來。
「別怕,安蜜。」安秦聽見她的哭聲,將她抱得牢緊。
「阿燁他……」她搖著頭。「我不知道他消失到哪……」
「我會處理。」安秦抱起她,走回車邊,將她放進前座,他撫撫她的臉,抹拭她嘴角的血跡,順順她的發,摘下貝雷帽往她頭上戴,吻住她,輕輕地舔吮,直到她不再淚流,他關上車門,繞往車頭另一側上駕駛座。
他一面開車,一面拿出口琴吹,車子脫離木蘭樹道路,她在他的口琴聲中睡著了。
張眸瞬間,蘇燁以為自己夢未醒。這世界真是什麼鳥事都有,都發生在他身上,連夢都不放過他。他記得自己像鳥一樣被捕捉,真該死,他向小姨丈羅森學來的拳腳功夫在夢中沒能用上,那些捕捉他的人,抓著他的頭髮,提起他垂得猶若吊死的頭,左右晃著審視他的臉。有人說傳聞很久,沒能證實,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這次奇跡天降,百分百不會錯,就拿來作餌,放出消息,不信他不現身……
現身?是啊,一個很威的男人現身,真的只有身,他看不見他頸部以上,不過,此男講話很威--威脅,一向是如此,很敢講的人都沒臉,他僅僅聽見那嗓音說什麼如果是誰的兒子,那個誰何必在他登陸當天派汽車炸彈……所有懷疑不合理,正規軍綁架外國人難道要內戰演變成世界大戰……到時輿論會說誰是正義……國際聯合軍團會如何選邊……
很混亂的對話,連世界大戰都出來了,這還不夠威?哼……夢境一般就是這樣,一個部分是一根羽毛,全部羽毛加在一起,變成令人想不通的鳥事。
慶幸他醒來了,雖然他頭痛得快死。「渾蛋--」
「醒了?」一個冷沉沉的嗓音像手術刀切開他。
蘇燁坐起身,看見安秦坐在床邊,忽然頭痛加烈,痛得欲嘔。他恨所有無國界事物,這支該死組織毀壞他的人生太多!「渾蛋傢伙,別坐在那兒讓我礙眼。」
安秦站起。蘇燁以為這無國界渾蛋聽話要走了,結果,安秦抓起蘇燁衣襟,像他曾經對他做過的那樣,只是更徹底--一個過肩摔,磅地一聲,蘇燁腿掛牆頭朝床,姿勢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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