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裡的慕芹才正要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朝陽已經搶先一步走了進來。
「慕芹?」她顯得有點吃驚的看著佇立在眼前的人兒。
慕芹的訝異不下於她,見著是她,很快提步走到她面前,「朝陽,是你?!」
「就是我!你二阿哥呢?叫他給我滾出來!我今天特地跑這一趟,就是要找他理論的,叫他給我滾出來!」朝陽臉上泛著怒不可抑的神情,對鳳青直言不諱的叫罵著。
慕芹見狀連聲制止了她,「你別嚷嚷了,二阿哥現在人不在府第,你喊破嗓子也沒用。」對於她的來意,慕芹已經猜到八成了。
經她這一說,朝陽立即停止吼聲。看了她一眼後,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連忙掩飾性的輕咳了兩聲,「早說嘛,害我白喊了那麼多聲。」朝陽裝模作樣的抱怨著。
慕芹對朝陽微微一笑,友善的道:「二阿哥隨家父進宮去了,不過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願意等他嗎?」她一邊說一邊命人端上了茶點。
朝陽皺皺小鼻子,沒花太多時間考慮便答應了下來,「好,就等他,反正這件事情我也急著今天解決。」語畢,她便大搖大擺坐上太師椅,老大不客氣的品起茶、吃起糕餅。
一刻鐘後,肚子裡塞滿了桂花糕及烏龍茶的朝陽,煩悶的移了移坐姿,「怎麼還不回來呀?我的屁股都坐疼了。」她咕噥著,全身上下開始像蟲一樣扭來扭去。
「不如我陪你到後花園走一走吧!」慕芹體恤的提議著,自己也正好有些事情想私下與她談一談。
「好啊!」朝陽一聽立刻從太師椅上跳下來。雖然她不是個懂得賞花玩鳥的優稚人士,但總比呆坐在這裡吃糕餅、喝烏龍茶好吧!「帶我到處逛逛吧!」
慕芹點點頭,支開了其他人單獨領著她與宛兒往後花園走去。
到了花園裡的涼亭,慕芹心存感激的道:「昨天謝謝你。」
「謝我?」朝陽愣了一下,旋而反應過來,她豪爽的笑道:「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嘛,何足掛齒?再說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遇上我二阿哥,更不會莫名其妙被訂了婚。」慕芹深感內疚的說:「今天來訪是為了這件事吧?與其說『謝謝你』,倒不如說『對你很抱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開始對朝陽行禮道歉。
朝陽吶吶的點點頭,「就是為了這件事,你還真厲害,一猜就中!一見慕芹還在行禮道歉,自己從容的扶住了她,「甭說了,與你無關。昨天我一整天的運氣都不好,那最多也只能算是個『開端』,所以,別掛在心上了,我不會怪你的。」朝陽滿不在乎的揮揮手笑道。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件事情解決,而不是追究誰對誰錯,不是嗎?」
「話是沒錯,不過……」慕芹還是安不下心。
朝陽包容的按下她因不安而擰動的雙手,甜笑著說:「沒錯不就得了,對了,你倒是說說看,你二阿哥是怎樣的一個人?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多說一點他的事讓我知道,我就多一點把握讓他悔婚。」
「雖然我不想潑你冷水,不過我還是要說那是不可能的。二阿哥心意既定,就不可能輕意改變,再說這件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慕芹千頭萬緒的看著她,想把事情說清楚卻又無從說起。
朝陽挑起眉頭,「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這種事還能更複雜嗎?」不就是男女嫁娶之事嘛,能複雜到什麼地步?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芹道。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她突然覺得自己愈問愈不懂。
慕芹望了她一眼,見她滿面的問號姑且換一種方式解釋說道:「你可知道我二阿哥為什麼要娶你嗎?為什麼在昨日與你初次見面後,一刻也不能等,就急著於昨日上你家去提親呢?」
朝陽轉轉眼珠子,揮了揮手中的羽扇,半刻後她亂認真的回道:「我想可能是對我一見鍾情吧!畢竟我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哪個男人見著我,不是對我垂涎三尺的?」
後面幾句是她自己說的,還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對她垂涎三尺過,退避三舍還差不多咧,宛兒暗想,至少碩王府的家丁都是如此。
慕芹搖搖頭,「恐怕……我得告訴你原因並非如此,而是因為你跟一個人長得很像,所以二阿哥急著想娶你。」
「我跟一個人很像?誰?」
「慶親王府的凡芷格格,也就是二阿哥的未婚妻……」
「什麼?」朝陽頓時激動得打斷慕芹的話,搶白尖叫著,「他已經有未婚妻了?那我豈不成了小的?他存心耍我是不是?」雖然不準備嫁給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計較起名分。
「不,你又誤會了。二阿哥的未婚妻在兩年前已經辭世了,可是二阿哥對她用情很深,至今仍對她念念不忘,所以在知道你是女兒身的那一刻起,便決定娶你。」歎了口氣,慕芹婉言又道:「雖然這麼說很殘忍,可是講明了,二阿哥娶你只是想把你當成凡芷的替身罷了。」
這個原因的確讓人火冒三丈,可是回頭一想,朝陽喜孜孜的笑了,「我想……如果阿瑪知道這件事,這婚事『可就』有得談了,太好了,我這就回去告訴我阿瑪!」依言轉身欲離開,豈知這一轉,神都還沒晃回來,她迎頭便撞上一面人牆,「哎呀,好痛!哪個冒失鬼啊?哪裡不站,站我後面!」
鳳青看了胸前捂著額頭髮嗔的朝陽一眼,平淡的道:「原來是你,我還以為家丁說的是誰。」他自然而然伸手探視她的傷勢。
朝陽乍聽他聲音,全身為之一震,旋而瞟見他的手正在自己的額頭亂摸一通,她不掩其厭惡,立即揮開他的手,「別碰我!」
鳳青收回自己的手,一雙深沉、內斂的眼睛,整整鎖住了她兩秒鐘,頓時教朝陽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慕芹你先回房。」他對一旁的慕芹道。
「我——」慕芹聞言,抬頭看了朝陽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我……這就回房。」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說,拎著裙角服從的退了下去,徒留朝陽有點恐懼的面對這個道貌岸然的「未婚夫」。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那雙令人發毛的眼睛又盯上她了。
朝陽裝腔作勢的挺起胸膛,不許自己在他面前表露一絲一毫的怯懦,她道:「不幹什麼,找你理論來的!」她挑戰性的迎向他的目光。嚇我?我是被人嚇大的嗎?
「理論?」他交疊著雙手,傾著身倚在亭柱上打量著她。
「對,就是找你理論!」她的胸挺得更高了,「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我方纔已經掌握了你的把柄,只要我把這件事告訴阿瑪,我敢說阿瑪一定會急著跟你解除婚約,所以我也不用再跟你說什麼、理論什麼了,再見!」她依言領著宛兒欲離開涼亭。
鳳青冷眼看著她的舉動,勾著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他道:「如果你口中所說的把柄是指凡芷這件事情,那麼我勸你別白費時間了,你阿瑪不可能因此而改變初衷,我這個女婿他中意得不得了!」顯然他已經聽到她們的對話。
「你胡說!」她停下腳步,怒目睨著他,「女兒跟女婿,當然是女兒重要,儘管再怎麼中意你,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阿瑪還是會毫不考慮把你踹得老遠。」她對自己的阿瑪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
「是嗎?我很懷疑。」鳳青泛起邪邪的笑,眼中的自負與輕慢,令朝陽為之氣結,狠狠瞪了他一眼後,掉頭離去。
*****
「阿瑪,你說這樣的男人我能嫁嗎?嫁給他無疑是斷送自己大好的人生啊,阿瑪。」朝陽橫豎著眉毛,據理力爭。
碩王爺不堪其煩的瞥開視線,自顧自的端起熱茶喝了幾口,「別小孩子脾氣了,阿瑪的眼光不可能錯的。明天就是你二阿哥的大喜之日,全王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你別妨礙我做事了,下去吧!」
朝陽頓時心涼了半截,說了半天,阿瑪根本沒聽進去,還急著打發她走,真是個失職的父親!她在心裡暗罵了他幾句,「阿瑪,二阿哥的事情固然重要,可是我的事情也很重要啊,再說這件事也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只要你的一句話,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人與人之間,講的就是一個『信』字,怎麼可以因為你幾句話就失信變掛?」碩王爺嚴然駁回。
「信用跟女兒哪一個重要?我是你的寶貝女兒、掌上明珠耶,你總不能因為講信用,就執意把女兒推向深淵吧?阿瑪,鳳青真的不是一個好東西,嫁給他我會一生完蛋啊……」她的音調軟化了下來,兩隻水汪汪的眼睛,閃爍著楚楚可憐的光芒,這招「動之以情」如果再不行,她就真的沒轍了。
碩王爺被她煩透了,她那顆腦袋在想什麼把戲,他清楚得很。他道:「你的三位姊姊已經出嫁多時,什麼時候見著她們回來抱怨不幸福呀?哪個不是榮華富貴、穿金帶銀的?你以為是誰替她們鋪路的?不就是你阿瑪我嗎?你與鳳青的婚事,我堅信不會看錯,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許再提!」
「阿瑪,可是……」
「下去!」碩王爺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粗聲威嚴的命令她退下。
不得已,朝陽只能垮著臉乖乖的離開。
*****
回到房裡,朝陽悶聲不響的趴在桌上,臉色之陰霾,彷彿罩了一層厚厚的黑紗一般。
「唉……」她破天荒的唉聲歎氣。
「怎麼樣?說服不了王爺嗎?」宛兒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邊的工作問。
朝陽抿著唇亂無意識的玩弄著桌上的茶杯,「說服不了,阿瑪那顆臭石頭又臭又硬,說什麼也不肯退婚。」她又歎了口消沉的氣,「說起來實在悲哀,比起女婿及信用,我竟是如此微不足道,阿瑪可以為了他們,而捨棄我這個女兒不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如此的悲哀。」
「沒有的事,格格太誇大其辭了。」宛兒安慰著道,「全王府的人都知道碩王爺最疼的就是你了,怎麼可能捨棄你呢?至於訂婚這件事嘛……我想可能你表達的方式不對吧!」
朝陽一聽,立刻板起臉孔抗議,「還不對啊?我好說、歹說,他就是聽不進去,軟硬方法都用盡了,總不能教我把心掏出來給他看,他才願意聽我說?」
「格格,你對我發火沒用啊,惹你的人又不是我。」宛兒一副老油條的說,見她精神恢復了,又開始工作,這兒擦擦那兒抹抹。
朝陽眼睛隨著她的動作轉啊轉的,原先的怒氣沒了,倒是打起宛兒的歪腦筋來了。她道:「宛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嫁人了,不如……你替我嫁給鳳青吧,如此一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立刻伴隨而至。」
宛兒翻了下白眼,有點受不了她,「你也太異想天開了,鳳青貝勒又不是低能兒,你以為說嫁就嫁啊?真受不了!」
「要不然你說怎麼辦嘛?等二阿哥的婚事一忙完,接下來遭殃的一定是我,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給那個拿我當替身的男人。」朝陽懊惱得嘟起嘴唇,可憐兮兮的看著宛兒,「宛兒……你替我想想辦法,我真的已經梧鼠技窮了。」
宛兒停下工作,站直身子望著朝陽,「其實仔細想想,你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當替身就當替身嘛,你豈不落得輕鬆,用不著當他的感情俘虜。」她認真的道。
「你怎麼這麼說?」朝陽瞅著她問。
「既然逃不了,就認命點嘍。」她沒想太多,直接把心裡的想法說出。
「宛兒——」朝陽再也忍不住,憤怒的大叫,「我是你的主子耶!你不幫我就算了,還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不是我這邊的人?是不是連你也要逼我?」
宛兒被這突發的怒吼給震住了,半晌弄不明白朝陽為何突然生氣,她不過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罷了,格格為何反應這麼大?又沒叫格格一定要跟著做。「格格,我沒有啊!」宛兒的眼睛睜得碩大。
「還說沒有?!難不成我聽錯了?」朝陽愈講愈覺得悲哀,鼻子一酸,竟然哭了起來,她吞噬著淚罵道:「我好可憐哦,連丫鬟都背叛我。好,我順你們的意,我自動消失,我離家、我出走,等你們想起我,偏又找不到我的時候,看你們怎樣,你們這些沒心肝的人!」語畢,她跑到衣櫃抓了兩件衣服,轉身就要離開。
「格格,不要啊!」宛兒連忙衝過去拉住她,「算我說錯話好了,你別衝動,我替你想辦法就是了。」
「真的?」朝陽止住了眼淚。
宛兒認命的點點頭,「真的,誰叫你是我主子呢?」總覺得這輩子她是吃定自己了,唉……
*****
「王爺不好了,格格不見了!」宛兒慌慌張張衝進正堂。
正堂裡正在與鳳青議事的碩王爺,應時著急從椅子站了起來,「格格?格格怎麼會不見?」
「奴婢不清楚,只是在桌上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說格格要離家出走,我一看見字條,便立刻趕來通報王爺,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宛兒說著說著,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她的心跳得好快啊,總覺得隨時會被識破一樣,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字條呢?」碩王爺問。
「在這裡。」她很快的把握在手中的字條遞給碩王爺,額頭上的汗滴已經淋漓不已。看在別人的眼裡,或許會認為那是出於「著急」,但誰又知道那根本是嚇出來的。
碩王爺快速把字條看了一遍,屆時只見他臉色沉怒,綠黑了大半,旋而迸喉而出的是當場破口大罵,「氣死我了,竟敢威脅我,她有沒有把我這個做阿瑪的放在眼裡?」
宛兒心跳不知已經漏了幾拍,整個人因這出乎預料的怒吼,給嚇得縮成一根「人柱」了。
不至於吧?自己念給格格寫的,明明是足以賺人熱淚、感人肺腑的淒絕詞句,怎麼王爺看了非但沒有感動,反而像是山洪爆發一樣,氣得快抓狂?她……到底有沒有照我的話寫呀?宛兒不由得懷疑。
鳳青走到碩王爺的身邊問:「王爺,怎麼回事?」他的現身頓時讓宛兒瞪大了眼睛。
天啊!他怎麼在這裡?宛兒到現在才發現他的存在,這份後知後覺,讓她的計畫又添了一個未知的變數。雖然她很不願觸自己的楣頭,可是她有預感這個計畫——必敗!
「這個逆女竟敢威脅我,如果不解除婚約就再也不回碩王府,要我當沒生過她這個女兒,真……真是氣死我了!」
「什麼?格格她這樣寫?」宛兒下巴都快掉了,一張嘴張得奇大無比,自己沒有叫她這樣寫呀!
她的反應看在鳳青的眼裡不由得一陣質疑,他不動聲色的道:「王爺,不如這件事交由我處理吧?」他請示於碩王爺,似乎有把握解決此事。
碩王爺思索了片刻,繼而點頭同意。
鳳青對他微微示澧,遂轉身面對宛兒,「我們見過幾次面,你是朝陽的貼身丫鬟對不?」他直勾勾看著她。
「是……是的。」她結結巴巴的回答,他的眼神教她害怕,好像就要被他看透了一樣。
「你應該不識字吧?」
「是……是的,奴婢不識字。」宛兒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一問,倒也誠實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鳳青的眼瞇了起來,醞釀著不可知的危險,「你是怎麼發現格格離家出走的?如果我沒記錯,你說你是因為發現了字條,所以知道格格離家出走,既然你不識字,為什麼知道那是張告別的字條?」他一針見血的道出宛兒語句的矛盾,聲音在瞬間變得冷硬。
宛兒頓時睜大眼睛,驚悸了起來,「我……」完了,當初計畫沒想到這點,現在她該如何自圓其說?「我……我猜的。」她惟一想到這個藉口。
「是嗎?如果我說我不相信呢?」
宛兒為之一震,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結。
「從實招來,朝陽在哪裡?」鳳青寒著聲音命令她,篤定她說的話是謊言,直截了當逼問著朝陽的下落。
「我……我不知道!」宛兒還在搏,她不能就這樣出賣了格格。
鳳青瞪視著她,見她依然不肯透露,雙目一瞟,門外兩名侍衛立刻街進來押住她。
「你們想幹什麼?放開我!」宛兒驚惶失色的看著他們,本能的想抽回被壓制的雙手,卻怎麼也沒辦法。
鳳青再一不意,侍衛倏然抽出配劍,一時間刀光劍影。
宛兒直覺脖子一陣冰,驚鴻一瞥,才赫然發現雙劍已經密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此時只要他們輕輕一割,她必會血流如注,當場身亡,「不、不要……」
「說!」
*****
「老伯,你確定要將這步棋下在這裡嗎?」朝陽緩緩的以扇子扇著風,上揚的嘴角掛著一絲得意。
「這個……這個……」對坐在她面前的老翁,手中著一隻黑棋,臉上呈現難以抉擇的猶豫表情,「我想想……」
「老伯,甭想了,你的棋已經是一著死棋,願睹服輸,照規矩來!」她笑嘻嘻的說,自動自發為自己斟了一杯水酒,在老翁還沒來得及阻止前一飲而盡。
她的動作看在老翁的眼裡,簡直像掉了一塊肉似的心疼。真是陰溝裡翻船,原本想在他面前現一下自認精湛的棋技,顯顯威風,沒想到五盤棋下來,自己非但輸得七零八落,就連賭注也快被他喝得精光,不行,得阻止他,否則就剩渣了,「貝勒爺,時間不早了,不如咱們到此為止吧?」那老翁盯著自己的酒。
朝陽鬼靈精的看出他的意圖,一把搶過酒瓶道:「不行,大丈夫一言九鼎!咱們說好對弈對到酒喝光為止,現在酒還沒喝光呢,怎麼可以收棋?再下一盤!」依言,她開始收回白棋與黑棋,準備重開棋局。
「不要啦,我甘拜下風,行了吧?」老翁著急的看著她,左手來右手去,急著想從朝陽的手裡搶回自己的寶貝。
朝陽存心逗他,頻頻躲過他的手,就是不讓他拿回去,「好吧,我勉為其難答應你。不過這酒嘛……對你老人家的身體不太好,晚輩自願替你冒這危險,把它喝光!你說怎麼樣?」
「使不得、使不得、千萬使不得!」老翁慌張的叫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我早巳經看淡了這一切,我自己來就行了。」真是有夠苦命,還得咒自己死。
「你確定嗎?我很好心的。」朝陽一副質疑的看著他,狀似再給他一次反悔的機會。
「對、我確定、我十分的確定。」老翁一面點著頭,一面加重語氣的說。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還給你!」朝陽立即疑眉開展,勾勒出一個大大的笑靨,和善的態度表露無遺。
老翁聞言,喜孜孜的接過酒瓶,二話不說,立刻喝它個兩口,「啊,真是人間極品、人間極品啊!」他笑哈哈的讚美著。
朝陽像是感染到他的愉悅似的,提議道:「老伯,明天你再到這避暑山莊來,咱們不對弈,純喝酒,我請你喝碩王府久藏於此的竹葉青,包你走遍天下再也喝不到這樣的美酒。如何?」
老翁一聽,雙眼為之一亮,「好、好、好,我明天一定準時來。」瞥了一下西落的太陽,他接著說:「貝勒爺,時間真的不早了,我看我得回去了,否則我那兒媳,又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找我了。」他站了起來。
朝陽爽快的點點頭,「好,我送你。」
「不用了,我認得路,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他笑容可掬的說,拎著酒瓶離開涼亭,開始往出山莊的路走去。
朝陽目送著他的背影,揚揚眉,隨口呢喃道:「還真的認得呢!」語畢,對他的背影嬌然一笑。
這種日子過得真愜意,「日出而吃、日落而睡」,興致來的時候就到處溜躂溜躂,尋訪名勝古跡。沒了阿瑪的看管,也沒有額娘的耳提面命,更沒鳳青那樁可笑的婚事纏身,這種日子真是快樂啊!
當然,這一切還是要拜宛兒所賜,如果不是宛兒,她還真忘了阿瑪在鍾山有這樣一座金碧輝煌的避暑山莊,不僅供她避暑、還讓她避難,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要賊笑起來。
笑盈盈的,她從石椅上站起來,對自己喃言道:「出去走走吧!」才方一轉身,即被「聳」立在涼亭入口處的高大身影嚇了一大跳,這一嚇,非但嚇凸了她的眼睛、更嚇掉了她的下巴,「你……你……你怎麼在這裡?」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鳳青,臉色剛遇一陣慘白。
鳳青向她走近了數步,身上散發著一股掩不住的霸氣,他沉著聲音道:「你以為我為什麼在這裡?跟我回京,我沒時間陪你耗。」
朝陽光聽他的口氣就一肚子火,他當她是什麼啊?以為憑他幾句話,就想牽著她的鼻子走?作他的春秋大夢!「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本格格要聽你的話?告訴你,要我回京條件永遠只有一個,就是你識相的給我滾遠一點!」儘管她的語氣十分強悍,腳步卻仍懦弱的退了幾步。
鳳青沒對她的話做出任何評語,只是冷著表情,不疾不徐的道:「昨天是你二阿哥的大喜之日,所有的人皆在歡喜氣氛中度過,惟獨宛兒例外,你想知道她是怎麼過的嗎?」他胸前架起了雙手,冷傲的睨著她。
朝陽一聽,渾身豎起了寒毛,在那一刻她驚愣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對宛兒做了什麼?」她情緒猝變,惶恐的追問。
「想知道就回碩王府,我不會告訴你。」他依然不可一世。
朝陽腦裡只有一個想法——他一定傷害了宛兒!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忿恨斥罵道:「你卑鄙、你無恥、下流!竟然對一個弱女子下毒手,現在還敢義正辭嚴拿這個來威脅我,你……你禽獸不如!」她義憤填膺,字句充滿了對他的鄙棄。
「而現在這個禽獸不如的人,就要成為你的丈夫。」他平穩的說,一句話堵住了她將繼續下去的謾罵。
朝陽應時啞口無言,最後不得不氣沖沖的改吼道:「丈夫、丈夫、丈夫!我現在就出去找男人,殘花敗柳,看你還要不要?」她真是被他激到腦筋都打結了,連不懂的事都拿出來講。什麼叫殘花敗柳?她哪裡知道,只是偶然聽丫鬟們東家長西家短時聽來的,最多也只是知道這對一個做丈夫的打擊非常大。
「你敢?!」鳳青聲音霎時變得陰寒,一把抓住她的手強扳起來,冷冽的視線一瞬也不瞬的瞪向她。
哈,果然!剛才還一副「我是天」的死人樣,現在可氣綠了臉吧?活該!她傲慢得意的甩開他的手,繼續誇口道:「笑話!為什麼不敢?衝著你,我就一個接一個的找……有時候還好多個一起來,怎麼樣?」她突發奇想的自我補充,存心想氣死他。
基本上,男人在這時候如果還不發威的話,他可能就不是男人了,鳳青鐵青著臉,一雙眸子因怒火燒得紅燙,猝不及防,他突然一把抱起朝陽,大力一拋,毫不憐香惜玉把她扛在肩上。
這突來的動作令朝陽一陣昏眩,胃部更因猛力的頂撞,而引起一陣噁心。「放我下來,你混帳!你想幹什麼?」她反應過來,立刻對身下的鳳青拳打腳踢。
鳳青絲毫不理會她,握住她亂踢的雙腳,大步一邁,直挺挺的往最近的一間廂房走去。
*****
一到房間,鳳青立刻粗魯的把朝陽甩在床上,力道之強,直令朝陽眼冒金星。
「好痛!」她掙扎的從床上坐起,目露凶光,「你把我帶到這裡幹什麼?告訴你,就算你想在這裡動用私刑,我也不會改變心意,我會找盡天下的男人氣環你!」
鳳青瞇起眼,半啟的目縫中,射出煞冷的視線掃向她。凝視她一眼後,抿著唇逕自開始寬衣解帶,隨著一件件落下的衣件,他堅實卻又出奇優美的體魄,漸漸在她面前展露出來。
朝陽羞紅的盯著他的身體,想把眼睛移開,可眼睛卻像被上了膠一樣,動也不動,教她只能愣坐在床上猛嚥口水!「你……你脫衣服做什麼?」
鳳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隻大手突然箝住她的腳踝,猛一拉她整個人被拖到他的身軀前,還來不及開口,他已經倏地壓上去,並且開始粗野的脫她的衣服。
朝陽頓時花容失色、毛骨悚然,兩手兩腳開始同時動作,又推、又踢、又打,使盡吃奶的力氣想掙脫他,「啊,不要脫,救命啊!放……」
她的聲音瞬間被掩沒在他的唇邊,鳳青溫潤的舌尖探人她的口中,他帶著懾人的男性氣息,一陣一陣的拂過她的臉龐,結實的擁抱以及唇與唇之間摩挲鮮明的觸感,正漸漸消蝕她所有反抗的力量。
她只覺得自己愈來愈虛弱,彷彿化成一片又一片的白雪,輕飄飄的飄浮在空氣中,而體內有種陌生且危險的感覺,正急速的蔓延燃燒,令她渾身燥熱。天啊!她是怎麼了?她應該抵抗的,可是這種奇美的感覺,好舒服……
鳳青吻上了朝陽的粉頸,雙手細細撫摸她裸露的寸寸玉膚,當他一手罩住她的胸部時,朝陽不由得嬌吟出聲,一陣意亂情迷。
突然間,他兩手貼床撐起身子,由上而下的俯視雙臂間的朝陽,他道:「清楚了沒?你的身體為我燃燒,我更是渴望得到你,一旦你正式成為我的妻子,我就不可能讓別的男人碰你,否則就算殺盡天下的男人,我也在所不惜!」
朝陽頓時清醒,瞥見自己不知何時被剝得精光的身體,差點沒羞死過去,七手八腳連忙抓起零落的衣衫遮住自己,「你……你……脫我衣服做什麼?」基本上她還搞不懂狀況,更不知道如果鳳青沒停手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鳳青意外察覺到她的單純,看來她根本不知道「找」男人的含意,為此他嘴角閃過些笑意,「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能在下個月的十五前,找回你遺失在碧水湖畔的玉珮,那麼這樁婚事就取消,但是如果你沒能在期限之內找到它……那麼你就得心甘情願嫁進睿王府。」
他以為,這是目前惟一綁住她的辦法,現在他正為朝事纏身,沒時間對付她,為了防止她再逃婚,就暫且找點事讓她忙吧!等自己事情一忙完,再全心全意會會這個頑劣未婚妻。
「它在你那裡?」
「正是,」鳳青道,「所以你必須從睿王府中找出它。」
有這麼好的事?先前還一副非我不娶的強硬態度,怎麼現在退讓了?有鬼吧?朝陽眉毛豎得老高,一點也不相信他,「你在耍什麼詭計?我沒那麼好騙的。」
他反諷的撇了撇高深的嘴角,「我沒你那麼小人。」
她立刻繃起臉,氣惱的道:「你才小人!聽著,這個條件我接受!」
果然沉不住氣,才略施激將法,她便急著送自己上,鳳青奸邪的笑了笑,「是嗎?你確定?也許這是個圈套!」他在吊她胃口,沒幾根神經的朝陽,讓他原先的怒氣消了不少,重新壓回她身上親吻她。
雖然他的吻僅限於肩部以上,卻仍然讓朝陽閃神不已,「我……我說了,我不會那麼好受騙……」
「那好,睿王府的大門從此為你敞開,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絕不會有人干預你尋找玉珮的舉動。」鳳青道。
朝陽被他吻得全身燥熱,亂羞惱的推開他,「既然咱們條件都談定了,你快點告訴我宛兒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她仍為宛兒掛心不已。
鳳青倏然起身傲視著她,如果她沒看錯,她相信自己在他嘴角看到一絲戲謔。他道:「事實上,我什麼也沒做,宛兒過得跟平常一樣『平安快樂』。」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