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范季澤才剛離開公司,加班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可是加班的這段時間,他一直處於沉思狀態,心情也不太好。
從昨天和李薇希的婚姻正式劃下句點開始,他就一直開心不起來,所以即使明天就要送走她,他還是不太想回家面對她。
而這樣的情緒影響了他的行動,雖然從公司回到家,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鐘,但他卻下意識走得非常緩慢。
他和李薇希結婚七年了,這些年來,他對她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但卻始終沒有辦法好好面對她,每次看到她坐在輪椅上,他就有很深的愧疚感。
范季澤總覺得,她的腿之所以不良於行,都是他的錯,當年她若非搭他的車,應該能有更美好的幸福未來,所以他始終覺得自己有責任和義務要照顧她。
現在,李薇希有希望可以重新站起來,能夠去追逐屬於她的幸福,他理當替她感到高興的,可是他的心卻完全輕鬆不起來。
尤其想到她要離開的理由,他的心情更是沉重無比。
她說,她的前男友吳中翔來找她認錯了,她想給他們一個機會,無論這次的手術之後她能不能站起來,她都要離婚去追逐她想要的幸福未來。
他沒有理由阻止她去逐夢,便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可是他卻沒有料到,這樣的決定會讓他的心變得如此沉重。
今晚他刻意繞道,想讓秋天涼爽的微風,吹散滿心的鬱悶,走著走著,突然間,一間手工藝品小店櫥窗裡的飾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據他所知,那是北美印第安蘇族的護身符,它有個挺特別的名稱叫做捕夢網,捕夢網有祈求平安帶來好運、捕捉好夢、去除惡夢的意義,所以印第安人會在小孩的床前掛一個捕夢網,讓小孩能夠好眠,不被惡夢所擾。
看到捕夢網,他想起了李薇希,自從車禍之後,她常常會在夢中驚醒過來,或許捕夢網也能為她帶來好夢,去除惡夢。
當下,他便決定買個捕夢網送給她,當做是離別的禮物。
但回到家裡,范季澤卻發現李微希已經睡了,所以他沒打擾她,而是照往常習慣,走回客房。
他拿著捕夢網把玩了一下,就順手把它掛在床旁,想等明天醒來再送給李薇希。
這些年,他都睡客房,因為心裡一直很懊悔當年沒能閃過那場車禍,才會害得同車的李薇希得一直依靠輪椅過日子,所以七年來,他始終沒辦法面對李薇希,也過不了心裡的道德門檻。
他深信,如果當時他閃過了那場車禍,情況絕對會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深陷在緊緊糾纏著自己的懊悔情緒中,他連衣服也沒換、澡也沒洗,就這麼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1章(1)
永盛集團總裁辦公室裡,范季澤一如往常的忙碌著,但他的視線偶爾會忍不住飄到桌旁一張文宣海報上頭。
海報上印著一名長髮美女,那個人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李薇希。
這是她第十次的個人大型演奏會,但是,他卻一次都沒有參與過。
幾年來,她努力鑽研琴技,如今彈得一手好琴,人人對她的琴藝讚不絕口,總說她很有才氣,是天才型的鋼琴家。
但他就是沒辦法靜靜的聽她演奏,因為他看過她更專注的模樣,但那時的專注,並不是在於琴技,而是球技。
她以前是男籃校隊的經理,有時也會和女籃校隊的隊員一起打球,個性活潑開朗,打得一手好球,人又長得漂亮,擁有很高的人氣。
他看過她在球場上奔騰飛揚的模樣,很耀眼,比起優雅的坐在鋼琴前的樣子,更吸引人。
如果那一年,她不那麼倒楣地搭上他的車,她便不需要放棄成為運動家的夢想,而只能無奈的坐在鋼琴前敲敲鍵盤,也不會和她的男朋友分手,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所以,每次看到她彈鋼琴,他總會自責地避開,不忍去看她那落寞的神情,也不忍去聽透過樂音傳遞出來的無奈。
但他總會不自主的關注,怕票賣得不好會讓她失去鬥志,他會讓助理隨時幫忙注意,若有必要,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把剩下的門票都買下來,免費請人去聽。
不過,李薇希從沒讓他失望過,每次文宣海報一出來,票就被搶購一空了。
然而,他知道,成功的人,會招來更多的關注,果然,她的名氣一大,就開始有狗仔記者想挖掘她的八卦。
開始有人捕風捉影,關於他次次缺席的原因。
這天一早,助理就撥打內線提醒他,「總裁,您該去聆聽夫人的演奏了,聽一次絕對不會後悔的,真的很棒。」
「你覺得我有那種時間?」范季澤依然以忙碌為借口迴避,隨即切斷通話,但下一秒他的心卻沒來由的替她擔憂,怕自己的缺席會害她遭受議論,於是又按下內線,詢問助理,「花送過去了嗎?」
「送了,而且卡片上的字體我挑了最醒目的。」
「嗯,送了就好。」
這時助理反問:「總裁不去聽夫人的演奏嗎?」
「不了,替我端杯咖啡進來,你就可以下班了。」
交代助理後,他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心又開始飄浮起來。
他下意識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算一算,演奏會已經進行到後半段,他忍不住猜想,會有多少記者在會場外頭等著要採訪她。
一想到她被記者圍堵得不得動彈,他的心倏地一沉,連忙抓起桌上的鑰匙和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快步走出辦公室。
無數的花籃擺放在走道的兩側,上頭署名各個大有來頭,這當然也是因為正要舉行演奏會的人身份比較特別。
李薇希,二十九歲的殘障鋼琴家,這兩年,她的知名度越來越高,粉絲也越來越多,每一場演奏會都座無虛席。
不過她除了是個音樂家,還有個很特別的身份,那就是永盛集團的總裁夫人,也因為這樣,每次她舉行演奏會,總會特別受到媒體的關注。
今天也有許多媒體到場,等著要採訪她。
不過媒體炒新聞,最喜歡的話題並非和她的專業有關,多半還是繞著她的婚姻生活打轉。
提到她的婚姻,就免不了要扯上范季澤,每次她舉辦演奏會,他從來沒有忘記要送花給她,可是他的人,卻不曾出席過,正好給了這些媒體捕風捉影的最佳題材。
「范總裁好像沒有來?他不打算出席少夫人的演奏會嗎?」
「范總裁為何總是缺席?難道兩位的婚姻出了什麼問題嗎?」
記者們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還要犀利,不瞭解內情的人,只想挖掘別人的隱私大肆炒作,永遠不曾將心比心的想過,他們這麼做是否會傷害到當事人。
只不過李薇希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場面,她勾起微笑回道:「我們很恩愛,他雖然沒空出席我的演奏會,可是他的花可從來沒有缺席過。」
「話是那麼說沒錯,可是……」
「你們沒看到昨天的日日刊嗎?我們昨天還一起出席了永盛基金會的骨董義賣活動。」
她選擇說謊,除了是為了應付難纏的媒體,也是為范季澤著想,這些年雖然他們貌合神離,可是她也知道,他對她確實已經仁至義盡了。
他盡可能的讓她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他甚至從來沒放棄過要治療好她的雙腿,除了他對她冷淡了些,其他方面他真的沒什麼可以挑剔的。
她很清楚,是她綁住了他,他會娶她,非關情愛,只是覺得是他害她的雙腿受傷,他會照顧她,只是出於責任感,所以她不能再替他製造任何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