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琬琬和小如輪流去陪她,她非常感激,不管人生中遇到多少磨難,至少她還有兩個最好的朋友陪伴。
不過,她還是有一絲遺憾。那日阿光說常文瑞聽見她住院便急匆匆往外跑,她還以為他應該是來看她,但她等了又等,還是失望了。
她不應該抱持希望的,對不對?畢竟,她的運氣一向很差,又怎能奢望這段暗戀能夠順利?
可她又忍不住想他。一個人怎麼會如此思念另一個人?明明他們相識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對他的思念卻深入骨髓。
她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有忘記他的一刻?不需要太久,一秒鐘也行,只要他的身影能從她的腦海裡消失就好……
原來愛一個人是如此地辛苦和痛苦,尤其是注定了沒有結果的暗戀。
她眨眨眼,鼻子又開始酸了。
她努力不讓淚水再度落下,但她無法阻止水霧充滿眼眸。這時,琬琬和小如辦好出院手續,過來接她離開醫院。
兩人見許欣那副愛哭不哭的模樣,長長地歎口氣,小如摟過她的肩。「好啦,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住院這些日子,常文瑞也沒去上班,聽說他病了,還病得不輕,所以他沒來看你不是他薄情寡義,恐怕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琬琬又補了一句。「其實他不是沒來……大概是兩、三天前,我在餐飲部看見他。他臉色不太好,一直徘徊不定的,我猜他是想來看欣欣,但後來他又走了。我認為你並不是單戀,他對你也是有感覺的。」
許欣聽見她們的話,雙眼迸出比國慶煙火還要燦爛的火花。
常文瑞對她有感覺?!她不是一廂情願,他也是喜歡她的,只是……也許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他沒來探她的病。
但是……她深吸口氣,眼淚就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流了下來。
「喂喂喂……」琬琬和小如被她弄得手忙腳亂。「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再讓醫生看一下,不然我們去叫護士……」
「我沒事。」許欣趕緊阻止她們。「我只是太高興了。」
「高興?」那現在是怎樣?琬琬和小如面面相覷,她們不該安慰她嗎?不然她怎麼傷心也哭、高興也哭?
許欣拚命點頭,但眼淚也落得更多。誰懂得暗戀的苦,即使日思夜想、腦海充滿他的身影,卻得克制自己不能接近他,因為他有女朋友了。
可現在,他跟蕭雅君分手了,而且隱隱注意到她了。
雖然他一直沒表現出來,也未曾說出或做出任何言語和行動,但沒關係,山不來就我,由我去就山,她追他也是一樣的。
她要告訴他,她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她想成為他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是可以牽手到老的伴侶。
她迫不及待去提行李,就要出院去找他。聽說他生病了,已經向公司請假好幾天,不曉得要不要緊?她很擔心。
因為動作過大,拉扯到手術傷口,她眉頭一皺,倒吸了口氣。
「喂!」琬琬趕緊扶她在病床上坐下。「你不會現在就想去看他吧?」
許欣傻傻地點頭。「不行嗎?」
小如搶過行李,怒瞪她。「當然不行,在你的身體完全康復前,不准過度勞累。」
「我只是去看看他,怎麼會累?」許欣道。
「你去探他的病,能忍住不照顧他、煮東西給他補一補嗎?」琬琬說。
「這……」許欣無話可說,因為她若看見常文瑞生病,一定想照顧他。
琬琬附議。「至少在你完全康復前,不准你隨便糟蹋自己的身體。」
「那他怎麼辦?」許欣一臉憂慮。
「他都幾歲了?難道還會照顧不了自己?」小如說。
琬琬勸她。「等你好一點再去看他,到時候你有能力、有精神照顧他,不是更好?」
「可是……」
「沒有可是。」小如和琬琬一起下令。「你如果敢偷偷跑去看他,哼哼,別怪以後我們當電燈泡,讓你們就算想單獨相處也不可能。」
「你們……」許欣沒轍,只得照辦,但是心焦如焚。不知道常文瑞怎麼樣了?老天一定要保佑他趕快好起來才行……
但她忘了,她的祈求從未靈驗,甚至常常相反。所以本來只是胃痛在家休養的常文瑞,一個不小心就感冒了,兩病齊發,真是鐵人也要倒下。
因此他現在的情況……確實有點糟糕。
別人休養是越休養身體越好,面色紅潤、神清氣爽,但許欣不過在家窩了兩天,便眼眶泛黑、雙頰凹陷,要死不活的。撐到第四天,琬琬和小如終於受不了她這副樣子,只好答應讓她去探望常文瑞。
她立刻開心地跳起來,興高采烈地回房,一邊哼著歌,直到她終於準備完畢,揮手道別好友,一臉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地探望心上人去也。
琬琬和小如對看半天,最後,琬琬無力地歎口氣。「算啦,就當愛情是一種絕症,走進婚姻,自然步入死亡,現在她喜歡怎樣就怎樣吧!」她沉默了會兒,才輕輕說道:「怕只怕常文瑞不適合她。」
「你是不是又聽到了什麼消息?」
「欣欣喜歡上他之後,我請朋友將他調查了一番。原來常文瑞不只是超級業務員,每年收入超過七位數,還是'良心生機飲食'的小開——」
「良心?那不就是我們要開店時,你每天去糾纏八個小時,讓他們將賣相不那麼漂亮的產品低價賣給我們的農場?」
「是啊,不過人家現在已經是企業化經營,聽說快上市上櫃了。」
想不到許欣居然遇見良心的小開,還喜歡上人家?但這個有錢的富家公子,好好的家業不繼承,幹嘛跑出來賣房子?
而且,那麼有錢的公子哥能真心喜歡許欣嗎?如此大戶人家,可以接受一個無父、無母、出身平凡的媳婦?
萬一對方父母反對……琬琬實在不看好這樣地位、身份相差懸殊的兩個人。
小如也想不到,這種宛如小說、電視的情節會出現在她們身邊。她想來想去也沒有答案,最後只能道:「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也許欣欣之前吃那麼多苦,就是為了日後做個好命的少奶奶也說不定。我們畢竟只是朋友,難道還能左右她的一生?總之,祝福她吧!」
許欣並不知道常文瑞住哪兒,所以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從他公司打聽到地址。
聽說他情況不太好,因為他很少請這麼久的假,這還是頭一回,很多人想去探病——尤其是想乘機示好的女同事。
可常文瑞連大門都不讓她們進去。她去打聽他的住址時,那些人雖然沒為難她,但看她的眼神讓她一想起來臉就熱了。他們大概以為她也是去倒貼的吧?而且注定要失敗。
不過,即便知道九成九要吃閉門羹,她還是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提著大包小包、各式食材和補品來到他住處大樓門口,但警衛不讓她進去、說要常文瑞同意。
可惜警衛通知常文瑞,他的答案令人沮喪。他說要養病,誰也不見,請來客走人,然後任警衛怎麼喊,對講機的另一端始終沒有回應。
警衛對她做了個愛慕能助的表情,勸她離開,但許欣不死心,一直拜託警衛幫忙,警衛拗不過她,看她嬌嬌小小、柔柔弱弱的,也不是會撒潑鬧事的人,就讓她在警衛室等,還倒了杯茶給她,請她慢坐,他去巡邏大樓。
到了中午,許欣仍在警衛室傻傻等著,肚子餓了,就到隔壁的超商買個麵包充飢。警衛進進出出好幾次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
「這位……」
「我姓許,許欣。」許欣臉上帶著疲累的笑容,但眼神依然明亮乾淨,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咪。警衛心裡小小愧疚了下。
「那……許小姐,我想說……這個……我是說……那個……」他講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還是許欣體貼,自己站起來。「是不是我在這裡打擾了你的工作?那我出去外面等。」說完,她便走出警衛室。
警衛有些不忍,看著她乖巧地等在大樓門口,盡量不影響到其它住戶出入,也不妨礙他工作。終於,巡邏了大樓四趟之後,警衛走到許欣面前,蹲下來。「小姐,你在這裡等也是沒用的,常先生不喜歡陌生人。我在這裡幹這麼久,見過常先生招待客人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為人不錯,但其實不愛與人交際,所以不管你等再久,他也不會見你的。而且天色就快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去很危險,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謝謝你,等太陽下山我就立刻回去,明天早上再來,我不會妨礙你,也會照顧自己的安全,請別為我擔心。」她感激警衛的好意,但她寧可在這裡等待,也不想只能待在家裡思念他。她已經花了太多時間想他,如果可以,她想早點見到他。
一見太陽下山,許欣立刻站起來,向警衛鞠躬。「不好意思,今天給你添麻煩了,我先回去了,再見。」
警衛很想告訴她,他們最好別再見了,但他的手卻忍不住舉起來對她揮了揮,心疼這個看似平凡、卻十足堅強的女孩。
目前許欣離開之後,他轉身走進電梯,直接上了七樓,按下常家的對講機,將一個女孩等了他一天的事告知常文瑞。
在外頭等了好久,他才聽到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喔!」然後,又是無聲無息。
警衛歎口氣。他破例了,也盡力了,可惜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但願那位小姐早日想開。
過了十分鐘,終於有個形容憔悴得不像樣的男人,拖著沉重的腳步打開大門——正是常文瑞。
他病得昏昏沉沉,感冒藥又讓他嗜睡,所以他的反應很遲鈍,拖這麼久才來開門。
只是他開門後,外頭哪裡還有人?
「不是說已經等了一天,再多等一下不行嗎?」他以為警衛受不了糾纏,將訪客帶上來了。
他想,這麼癡纏的人,八成給警衛造成困擾,才從臥室搖搖晃晃地走出來,路上還摔倒兩次,撞到茶几,打翻了茶几上的擺飾、水杯、吃了一半的泡麵……他將客廳搞得一片狼藉,卻沒時間收拾,千辛萬苦走出來開門,只想幫警衛解決麻煩。
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也因此,他與她,又一次陰錯陽差地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