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後,佃農耕紜將要收成,柳琝風便負起巡視柳家佃農收成是否良好,及上山觀看藥農採藥狀況的責任。
「少爺,您是來查帳的嗎?」
老者一見柳琝風走進,立即放下手邊工作,邁開有點緩慢的步伐,滿臉笑意的走向他。
「是啊!王伯,麻煩你將半年來的帳冊拿給我看。」看著眼前灰白髮色交錯的老人,柳琝風嘴角微微上揚。在他年紀尚小時,王伯已在柳家工作,因此柳琝風對他有種親切感。
從王伯手上接過帳簿,柳琝風低頭凝看,一頁翻過一頁,帳簿中記錄今年佃農的收成不甚理想,思量之後,他緩緩開口:
「今年改為三七分帳,佃農七,我們三。」柳琝風合上帳簿,抬頭對王伯說。
「少爺,這樣好嗎?」王伯伸出佈滿皺紋的手,將柳琝風手上的帳簿收回。
「沒關係,既然收成不好,佃農生活也比較困苦,少收點稅租也是應該的。」
「是的,少爺。」王伯屢屢點頭,遵循柳琝風之意。
「王伯,我現在要上山去,老爺若問起,就請你轉告一下。」柳琝風對王伯交代了幾句,即移步走出府外。
睜著已略微模糊的雙眼,凝視柳琝風出府,王伯的內心滿是感動。少爺從小心腸就好,長大後也不改初衷體諒農民之苦,真是個好孩於,老爺夫人有了少爺真是好福氣。
柳琝風離開後,就一人獨自往山上前進,經過一下午費心查探後,藥農採藥情況算是良好,而後因為距離天色昏暗還有一段時間,於是柳琝風就沿途欣賞風景、觀看山上的怡然景色。
忽然,一處隱密的洞穴引起柳琝風的注意,他自幼經常來此遊玩,卻未曾發現;而今赫然發覺,驚訝不已,於是便一步步靠近洞口。
此洞不大,只能容一人通行,洞內漆黑深暗,難以明辨,只能憑著洞外微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衍了一段不短的路,他看到前方越漸明亮,耀眼的光芒刺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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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幅畫般,清澈見底的河流緩緩流動,河內可見自在優遊的小魚;岸邊青翠油綠的草地,讓人忍不住想躺臥其上,仰望藍色的晴空、欣賞緩緩飄動的雲朵。
閉上雙眼,凝神細聽,聽取林間動物發出的窸窣聲,以及呼吸自然清新的芳草氣息。
柳琝風心神舒緩,沉靜於此,渾然不知有人已悄然步向自己。
是他!月昱晟驚喜不已。
凝脂如霜的肌膚,在日光照射下更顯露出如雲似雪般的透明感,而瘦長單薄的身影在微風輕撫下,更顯得如幻如夢,令人目眩神迷,不知不覺往前而去。
陷入自我思緒中的柳琝風,絲毫未注意到來人,直至黑色的身影忽地臨至,讓他猛然一驚,身子一時不穩,赫然落水。
沒想到情勢直轉而下,月昱晟尚未來得及伸出援手,柳琝風已然落水。月昱晟本想拉起落水的柳琝風,卻反而被這落水仙子給吸引,頓時停了手。
「謝……」奇怪!這人不是要拉我起來嗎?怎麼停手了?
柳琝風搧動羽睫,抬頭一看,隨即一驚,扭動雙手欲掙脫月昱晟那雙大手。
「你全身都濕了,罪魁禍首是我,所以就到我家換件干的衣裳吧!」不容他拒絕,月昱晟一手拉起他,順勢一抱,纖盈軀體便入懷。
「不……用了!」怎會如此?沒料到會與這名男子再次相遇,尤其是在此情況下,柳琝風頓時焦躁難安、語出懼意。
正當他暗自哀愁時,月昱晟毅然邁開大步往前走,不消片刻,兩人已立於一間草屋前,月昱晟用腳踢開門房,步入內室,先將柳琝風輕放床沿,再從木櫃中拿出一件乾淨的衣裳給他,卻見柳琝風呆愣住了,便順手……
「你……你在幹什麼?做什麼脫我的衣服?」柳琝風左手緊抓自身濕透的衣服,右手不停推拒月昱晟忡來的雙手。
「這件衣服是我最喜歡的一件,對你而言或許有些過大,不過你就將就點吧!」
應該不是這個問題吧!柳琝風不停在心中吶喊。你沒聽見我口出拒意,沒看見我面露驚恐、樣似厭惡嗎?
月昱晟絲毫沒有反應,依舊我行我素,右手用力一撕,柳琝風淺藍色的上衣應聲破裂,露出衣內潔白無瑕的雪膚。
「你放手啊,你……哇!救命啊!」柳琝風雖習得一身武術,此時腦中卻空無半招,只能任人擺佈、任其凌辱。
說巧不巧,一道人影忽然現身於房外,對著門內大吼:
「臭小子,你在幹什麼?這麼吵!這樣我怎麼睡午覺啊……」睜大雙眼,天辰老人猛然被眼前景象嚇住,但隨即咧嘴一笑。
「臭小子,有好料的也不通知一下!來來來,起來,換我!」天辰老人作勢上前,欲推開月昱晟。
不會吧!眼前男子已讓我危險萬分,竟還有個糟老頭!我的命運怎麼這麼坎坷啊!柳琝風在心中無聲吶喊。
「臭老頭,這麼老了還不知羞、不知恥!」月昱晟拿起早已被遺棄在一旁的衣服,隨即覆蓋於柳琝風裸露的上身,以防春光外洩。
「什麼?你膽敢這樣叫我,你不想活了啊!出來!我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到底你是師父還是我是師父!」臉皮抽動、怒潮直湧,天辰老人氣急敗壞道。
月昱晟未露任何懼意,怡然走出門外,冷眼直視,嘴邊揚起嘲諷,樣似挑釁。而天辰老人也不落人後,轉身立定,右手前,左手後,氣勢十足,兩人隨即展開一場師徒之爭。
獨自留於屋內的柳琝風呆然如昔,只覺冷風吹過,彷彿剛才一切皆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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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抹身影相互推擠、互不相讓,手不停的動,嘴也不停的說。
「來,這很好吃,是我做的喔!你聞,是不是又香又好吃?」
「才怪!琝風,那個不好吃,你吃吃看我做的,這是我一大早出去採的青菜,那個臭小子的又臭又難吃,不要吃他做的!」
「你做的才是又臭又難吃,我做的菜怎麼會有不好吃的道理。」
「是嗎?真令人懷疑。」
「你、說、什、麼?」
「幹嘛?我可是老實人,說的都是實話,絕無半點虛假。」
「你……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免得琝風認為我野蠻。」
柳琝風無語,見眼前的一老一少一來一往、相互爭吵,令他不禁茫然。前一刻他才飽受驚嚇,怎麼這一刻他卻坐在飯桌前與這兩個怪人吃飯?不過,從剛才他們的那一場比試看來,他倆不論是誰,他皆不是他們的對手。
「唉!」輕歎一聲,不知該如何才能擺脫現在的困境。
「琝風,你做什麼歎氣?如是怕留於此家人會擔憂,等會兒我再捎封信給你爹,通知他一下,你就安心於此住上幾天。」天辰老人以為柳琝風是柏家人憂心。
眨動眼睫,柳琝風實在沒想到爹親會與這位滿頭白髮、樣似慈祥,性情卻古怪的老人成為世交,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
「想當年我年紀尚輕,滿腔熱血奔騰、滿懷雄心壯志,渴望成為天下第一人,沒想到風采過耀,受小人嫉妒,遭到暗算、追殺,幸好遇上你爹柳雲海奮力相救,否則今日就不會有天辰老人這個人,因此你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憶起過往,天底老人眼中不禁帶點感觸、傷悲;如不是受奸人所害,他也不會失去畢生所愛。
「哼!又來了,每日一說!」自小跟隨天底老人,月昱晟理當明白天底老人心裡的痛。
「我就是愛說不行嗎?我是說給琝風聽,又不是說給你聽!」知道月昱晟不忍他叉憶起那段悲慟的往事,想岔開話題,他不免慶幸養了這個臭小子還算不錯。
「臭老頭!」
「臭小子!」
從頭到尾,柳琝風皆未能插上隻字詞組,只能轉動麗眸,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言的。其實他們的感情可說是相當好,但若要兩人承認,恐怕比登天還難。
「吃飯吧!」熱騰騰的菜餚已在兩人鬥嘴間失了熱度。
兩人不情不願的摸摸自己的肚皮,才停了口,坐下來用餐。
「琝風,等會兒我帶你認識一下這附近。」雖是在詢問柳琝風,但話中強勢之意卻是不容拒絕的。
「這……好吧!」畏懼於月昱晟凜冽的眼神,柳琝風不由得答應了,後才驚覺以前兩次的情形看來,他這一答應,不就等於餓狼嘴裡咬著的羊,怎麼也逃不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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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小屋後,兩抹人影一前一後的走著,跟隨於月昱晟身後的柳琝風神色緊張,內心波濤洶湧、思緒紛亂。兩人本就素不相識,再加上前兩次月昱晟的冒犯,讓他不禁冷汗直流、心存懼意。
兩人默默無語,安靜的不知走了多久,沿路的綠草鮮花、風聲、水聲,分散了柳琝風的注意力,漸而舒緩了緊繃的意識。
身前之人忽然停下腳步,柳琝風猛然跟著止步,內心惶然不安、心驚膽跳。
「琝風,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滿身是汗?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轉過身,月昱晟樣似驚訝的出言詢問,他雖語出關切、樣似關懷,但內心卻是雀躍難平。善於捕獵之人,怎可不知獵物的行為,繼而又往前一步。
「沒……沒有啦!多謝月兄的關心。」柳琝風連忙急退一步,與之保持距離。
「真的沒有嗎?不必太見外,有事不妨直說,難道你還在意先前的事,不然昱晟在此給你陪不是,希望你原諒我。」只見他隨即雙手拱起,低頭彎身。
「不!月兄誤會了,過去之事有如過眼雲煙,毋需掛懷。」月昱晟已誠心道歉,他如果再心存疙瘩,恐怕有失風範。
「好!琝風,既然我們已算相識,而且家師與令尊又為友人,那你看我倆算不算朋友?」
柳琝風不疑有他的點頭,孰不知自己正一步一步踏入陷阱中。
「既然你我已是好友,我叫你琝風,那你是否也應直呼我的名字,對不?」
「這……」柳琝風頓時面露難惹,為剛才的心直口快懊悔不已。
「唉!如果不行毋需勉強,我自知品德才能無法與你相比,卻妄想與你以好友相稱,是我踰矩了。」月昱晟面露哀意,轉身欲離。
「絕無此意!既然月兄不嫌棄小弟,那小弟就不客氣直呼你的名字了……昱晟。」柳琝風伸手急抓,不忍月昱晟顯露愁意,末察覺此舉已然踰越,直到順著月昱晟所凝視之視線望去,才赫然驚覺的急忙收手,白皙的臉頰忍不住飛上微微的紅暈,使原本惹人心悸的容顏更引人醉心。
「那我們走吧!」月昱晟微揚嘴角道。
「嗯!」柳琝風隨即跟上,與之同行。
兩人依舊一前一後,只不過卻是有說有笑,笑談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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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晚風徐徐。
月昱晟獨坐火堆旁,不時替眼前的火紅添加木頭,使其燃燒得更炙;看著那片火紅,他不禁沉陷其中,彷彿那紅焰是如此熟悉,卻又帶點悲意。
直至一抹人影從屋內走出,他才回過神來。
「琝風,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順手解開繩結,月昱晟起身將自己的披風披於柳琝風略微單薄的身子上。
「不用了!」手撫披風,柳琝風本想將它還給月昱晟,卻因其舉動停了手。
「你就披著吧!外面被寒露重,你甚少來到深山,容易感染風寒。」月昱晟出手制止,接著再添了幾塊木頭,使周圍溫度上升,以免柳琝風受了風寒。
「謝謝!」深黑色的披風,並不如其色冷冰無情,反而傳來陣陣暖意,溫暖了他的心。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月色如此美好,我怎麼捨得睡?」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凝視著他身旁的柳琝風。
「是啊!今夜月明星稀,不見黑雲遮蓋月娘,景色怡人。」仰望夜空,圓亮的明月,伴隨著些許星辰高掛天際,著實迷人。
「何止景色怡人,簡直是扣人心弦、擾人情懷,如同深陷雲辰,無法自拔。」一張似雲的容顏,白衫輕飄的身影,在銀白月光灑落下,如月夜羽化成仙的仙子,讓人情不自禁戀上。
「昱晟,你在說什麼?沒事的話,我想去睡了。」未明其意,感到莫名其妙的柳琝風轉頭回望,恰巧對上月昱晟那雙深邃如湖的眼瞳,眸中情深意濃,似烈火般赤熱,彷彿會灼傷人般,讓他渾身不自在,讓他想逃離那雙攝人的眼眸。
起身欲離,步履未踏出,細瘦的手腕已被握住。
「再陪我一下。」
腕上之手似未用力,卻如緊扣枷鎖,令他無法掙脫。輕歎一聲,柳琝風坐至原處,但那雙略帶灼熱的手仍未鬆開,一直到夜深回房前,柳琝風始終被那只溫暖有力的手給緊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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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微弱的曙光灑落於翠綠葉片上,葉瓣露珠在日光的照射下滴滴晶瑩剔透,凝集而落,落在一隻細白的手掌內。
柳琝風接住低落的水滴,笑看掌中的露珠,直至身後傳來經細的腳步聲。
「天辰前輩,早!」回過身,驚訝的看到已好幾日未曾出現的天辰老人。
「哼!還知道要叫前輩,我還以為你已經遺忘我的存在了;每日一早,你與昱晟就不見人影,要不是我今兒個特地早起,怕是見不著你的面了。」天底老人心有所怨,屢屢數落。
「這……我……真是對不起!」柳琝風自知理虧,連聲道歉。
「算了!這幾天你們都在做什麼?」看他一臉愧疚,誠心道歉,天底老人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沒做什麼,昱晟只是帶著我在這附近觀景遊玩而已。」
「那你晚上睡得可安穩,那臭小子有沒有乘機欺負你?」他轉身進入屋內,甩袍坐定,舉茶問道。
「我一個人睡得很好。」跟著進屋,柳琝風眼露迷惑,似是不解其意。
「一個人!?」天辰老人驚呼一聲,心中暗自讚許月昱晟。這屋子只有兩間房,因此如果房間是給柳琝風睡,那麼月昱晟必定獨自睡在外頭。
「嗯。有何不妥?難道……我所睡的是昱晟的房間,而他……無處可睡?」回想這些天,他雖常發覺昱晟深夜末眠,卻一直以為他是想要觀星賞月,所以才會在外頭流連,全然不知道自己已鳩佔鵲巢。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喔!」天底老人暗自竊笑,佯裝不知。
「琝風,你別站著,這可是上好的鐵觀音,你喝喝看!」舉壺倒了一杯推至柳琝風眼前,天辰老人再自行將茶倒至八分滿,「真是香啊!」
茶香陣陣,卻進不了他的腦海,柳琝風腦中思緒不斷翻轉,任憑茶失了溫度。
「琝風、琝風!你在想什麼?」
正當柳琝風凝神捆思時,月昱晟從外走進,看到他若有所思,便上前呼喚。
「沒什麼。」柳琝風猛然回神,忽而憶起方才天底老人所倒的茶,便舉杯輕啜:雖已失去溫度卻仍頗為甘純,頓時口齒留杳。
月昱晟跟著坐在一旁,也舉壺替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下時,忽地感覺到一股視線,便轉眼與柳琝風的水眸碰上。
「有事嗎?」
「沒事。」低下頭,柳琝風為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羞怯。
月昱晟略感疑惑,不明白他為何凝視自己,問他卻又沒有響應,只好再度淺嘗茶杳,不再開口。
一時間,三人皆默默無語,沉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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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輕啟房門,不發出半點聲息,柳琝風悄然走出,他想知道真相,看看月昱晟是否真如天辰老人所說,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在外頭與微風作伴。
步出屋外,柳琝風頓感愧疚,因為周昱晟確實倚桿而躺、席地而眠。
移動步伐,他走近月昱晟身旁,月昱晟緊閉的眼眸猛然睜開,炯炯的眼神震撼著柳琝風的心。
「何事?」
「真是對不起。」心頭一驚,柳琝風不禁踉蹌的退了一步。
「沒什麼,不必在意。」瞭解他所指何事,月昱晟連忙起身解釋。區區小事,他希望柳琝風不要掛懷。
「可是都是因為我,你才有床睡不得、有房進不去。」柳琝風低頭懊悔道。
「沒關係!來者是客,再說露風夜寢,又何嘗不是一種享受。」月昱晟一點也不在意地道。
「那麼我也要與你在此以涼風為朋、以月兒為友。」說完,他使席地而坐。
「不行!夜深露重,你要趕緊回房,以免受了風寒。」月昱晟微變悅容,口出拒意,不要柳琝風同他在外吹風露宿。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柳琝風轉頭拒絕。他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月昱晟睡在外頭,自己卻睡在暖暖的被窩裡?
「不行就是不行!」冷眉微蹙,月昱晟一點也不贊成柳琝風與他一起在外頭飲風露雨,以他這副瘦弱的模樣,明日一定會感染風寒。
「那……你跟我一起睡,我就回房。」幾番掙扎後,柳琝風提出令人驚訝的條件。
「這……好吧!」看了看他倔強的神情,月昱晟無奈道。
「走吧!」衣袖輕揮,撲滅火堆,他轉身進屋。
仍驚訝於月昱晟這麼快就答應了,柳琝風登時呆滯,直到月昱晟的人影消失,他才急忙跟上。
踏入房間,頓時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月昱晟再度哀歎一聲,沒想到柳琝風於此才住上幾晚,房內已然充滿他的氣息,看來今晚必不好過。
「琝風,你在做什麼?」月昱晟驚訝道,不明白他為何要在地上鋪被子。
「你睡床上,我睡地板。」一張床兩人睡略嫌狹窄,因此他便拿起薄被放至地上。
「不行,你睡床上,我睡地板。」月昱晟出手欲將柳琝風拉起來,不讓他睡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
「你睡床上!」
「你睡床上!」
兩人再度爭執不休,誰也不願對方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忽而月昱晟說道:「我們一起睡床上。」
睜大了眼,他凝視月昱晟,偏頭一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不然再爭下去,恐怕天都亮了。
「你睡裡面,我睡外面。」說完,月昱晟便先行脫掉外衣,平躺於床,拉了被子蓋上,然後背對柳琝風。
月昱晟此刻內心波濤洶湧,誰不想與心中所念之人同床共眠,偏偏所愛之人躺在身旁,卻只能看不能碰,對他來說,這可是莫大的煎熬。
柳琝風靜靜的躺下,腦中也是思緒凌亂,雖同為男子,但不知為何他總是會去在意身旁之人的氣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柳琝風輾轉反側,始終難以合眼,直至聽聞月星晟平穩的呼吸聲。他起身凝望他微微上下起伏的胸膛,半晌才又躺下;沒多久,一陣陣濃烈的睡意湧上,促使眼皮越漸沉重,這才安穩的睡去。
就在柳琝風熟睡之後,一雙含情的眼眸慢慢睜開,看著柳琝風的容顏,長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紅潤的唇瓣,月昱晟不禁深深眷戀,忍不住輕摸粉頰、輕吻朱唇,品嚐甘甜如蜜的滋味。
「琝風……」柔情的呼喊,傾訴著他的深情。
不知柳琝風是否真的聽見他情深的呼喚,嘴角不禁往上微揚。
「願你夢中有我。」手拂過柳琝風薄而性感的唇瓣,再度將唇覆上。
柔情的一吻,代表著濃情深意的情感;今夜,月昱晟無法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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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射進屋裡,吵醒了沉睡的人兒。柳琝風慢慢睜開迷濛的雙眼,猛地起身,頓時感到微涼,原來在一旁溫暖的身軀已悄然離去。
下了床,柳琝風步出屋外,左右張望,卻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忽而,天底老人出現在他面前。
「琝風,你起床了!昱晟要我轉告你一聲,他到鎮上買點東西,傍晚時分才會回來。」
聽完天辰老人的話,柳琝風依舊未露悅色;雖然知道月昱晟的去處,但沒見到他,他彷彿仍是提不起勁。
「琝風,你怎麼了?怎麼好像沒什麼精神,是不是生病了?」天辰老人緊蹙蒼眉,覺得柳琝風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沒什麼,可能剛睡醒,人還沒完全清醒。」柳琝風輕柔一笑。「天辰前輩,我想出去走走,等會兒就回來。」
未等天底老人響應,他便舉步離去。
走著走著,柳琝風來到與月昱晟第二次相遇的溪邊。月昱晟的頑劣惡行讓他落入水中,飽受驚嚇,連著又對地做出那般無禮的事,當時他真的以為自己將遭受凌辱,命不長久了。
思及此,他不禁輕笑出聲,為自己當初那樣驚恐的模樣。
接著,他躺在翠綠盎然的草皮上,仰望朗朗晴空、朵朵白雲,近日情景一一浮上腦海。月昱晟體貼入微、活潑浪漫,這一生能得此好友,必定歡樂無窮。
搖了搖頭,柳琝風忽然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就算是知心好友也有曲終人散、終須一別之日,月昱晟還是要娶妻生子的。想到這裡,不知為何,他竟感覺內心不甚舒坦,彷彿巨石重壓在胸膛上。
閉上眼睛,想刻意忽略過去;他與月昱晟縱使不能常相見,但到底是好友,有緣千里來相會,一定會有再相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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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城街道上。
街景依舊、人如往常,人潮如浪,間不停歇、好不熱鬧。不同往昔的是,一道頎長的身影吸引了眾家姑娘的目光。
「喂!妳看那位公子長得真是俊逸啊!」一名女子以手輕掩自己的臉。
「真的嗎?」另一位姑娘睜大雙眼,朝她所指之處望去。「哎呀!」羞紅了臉,低垂著頭,不敢與之凝望。
「妳怎麼了?」她不明白朋友為何臉似桃花,羞澀的低頭。
「他在看我。」女子輕揚眼眉,想偷偷凝望他,誰知人早已不見蹤影。
「別作夢了!他要是看上妳,我的頭剁下來讓妳當球踢。」
「是啊!人還是要面對現實才好。」
「你們……我看你們是嫉妒!唉,人醜就是這樣。」女子不禁微皺柳眉,媚眼含怒,輕責好友。
眾人交頭接耳的談論,似乎忘記眼前這名男子,正是前些時候引起紫陽城內口耳相傳,輕薄柳家少爺的那名男子。
月昱晟的腳步未曾停歇,迅速走進城內最有名的一間布莊。
踏入門檻,隨即由內走出一位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一雙細小的眼睛不停打量著月昱晟。
「客倌,需要什麼布料?」男子語帶輕蔑,看月昱晟的裝扮,必定不是什麼富貴之人,想必身上銀兩不多。
「把你們店裡最好的布料都拿出來。」月昱晟面露怒色,本想轉頭就走,但聽說此間布莊所賣的布做成的衣裳堪稱上選,他只好按下不悅之情道。
「好的,客倌,您稍等一下,馬上就來!馬上就來!」男子瞬間變臉,這才明白貴客臨門,連忙換上笑容可掬的表情,轉身入內,生怕來人不耐煩轉身就走。
不消片刻,布莊老闆手抱三、五匹布料走出來,全部放在桌上,一一為月昱晟介紹。
「客倌,這些都是上好的綾羅綢緞,也是最新的絲綢質料,不僅柔軟舒服,而且輕薄保暖,拿來做衣裳可說是好得沒話說。」
「那就這塊跟這塊,做成兩套,待會兒我來拿。」月昱晟手撫布料,確定其品質,看其色澤,應該符合柳琝風的氣質。
「這……好!沒問題。」老闆原本有些為難,但看到月昱晟從懷內取出一錠黃金,隨即改口,笑得合不攏嘴。
步出布莊,月昱晟站在門外,思忖著在衣裳完成前該到何處打發時間。忽然,一抹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