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庫裡不見他的車,她的心霎時沉落谷底。娜娣說他還沒到家,她心裡立刻湧上一股愁雲慘霧。原本期望他早已回家逗孩子,正等她回家呢!十一點正,他還沒到家。凱西放棄乾等,乾脆上床就寢,為明天的開幕儲存一點體力。但是她的頭腦卻頑強地抵抗睡意的侵蝕。
第二天一早,淋浴後,她穿上一襲絲質套裝,其手工及設計的精巧,格外襯托她的信心。
蕾娜預定八點在「混亂與調和」藝廊見面。凱西吻別孩子,早餐也省了。她仍然不知瑞斯身在何處。
到達藝廊時,蕾娜對她一身的打扮驚羨不已,可是卻和她的神色很不搭調。「你一路哭著來的,怎麼了?」
「進去再講吧!」
凱西將前一晚的事說出來。「我實在不瞭解他,蕾娜。他像陣風似的,忽冷、忽熱。我沒辦法繼續過這種日子。」
「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不確定。我得先撐過今天,再做任何重大的決定。」
「凱西,聽我一句話,不要急著作重大決定。耐心等候,事情會有轉機的。」
「但是,時間好像只是使事情更糟。」
好在她不必一直這樣談下去,因為出現一位年輕人,手捧一束最精緻的、上等黃玫瑰,大約是五、六打簇擁成一束。「這是送給凱西女士的。」
「喔!真是太燦爛了!」蕾娜歡呼道。「我知道是誰送的。」
凱西簽收之後,馬上翻尋贈卡,「像你這樣了不起的女人,總是給自己創造好運,但是你還是一樣,擁有我最佳的祝福,瑞斯。」這幾句話,使她想起他曾經給她的讚美:她總是能夠很堅強地站起來,挺過一切。
她低聲對蕾娜說,「找個好地方放這束玫瑰,好讓瑞斯待會兒來時,一眼便看到。」
「我找個像天堂的地方吧!凱西。你看來好蒼白,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忽然又多得到一些他的……仁慈。你打開大門以後,我得把這些多餘的參加獎品,拿進去,作為備用,萬一人潮比我們預期還多,總不該缺貨吧?我很樂觀吧?」她緊張地笑了。
蕾娜伸出安慰的手攬住她的腰。人潮漸漸多起來了,送花的人、看熱鬧的人、買畫的人,川流不息。
「凱西小姐?」有人叫住了她。
她轉身,看見這位經理先生,是交叉路廣場那邊一家著名餐廳的經理。「我知道我們見過,但是卻記不起您的大名。」
「蓋斯。」他咧嘴笑。「歡迎你加入我們這一個街區的生意,我在報上廣告看到貴店的開張消息,於是決定過來參觀一下。我看到那邊有三張畫很不錯,但是沒有標價,是已經賣掉了嗎?」
凱西開心地笑了,她瞧見一邊的蕾娜正忙著應付買東西的客人,忙得焦頭爛額。「告訴你怎麼做,你可以問那位藝術師蕾娜,看她怎麼說!」凱西過來接蕾娜的工作,順便告訴她蓋斯先生想問的事。大約半小時之後,蕾娜歡天喜地地向凱西報告好消息,「他給我五千元買那邊三幅畫,他說他的餐廳正在整修內部,需要這些畫裝潢。」
凱西擺出一副撲克臉,說道:「我希望你告訴他,非一萬塊不賣。」「凱西!」
「怎麼樣?」
「我——我說那是非賣品,但是他當場寫好支票,還說如果我反悔,他晚上七點還會過來。」她把支票遞給凱西,作為開店的設備費用。
「我可用這收入,來補充我的存貨,」凱西直截了當地說。「我們何不趁此機會好好談談此事?這事好了,賣出的畫百分之二十歸藝廊,其餘百分之八十歸你。」
「認真點!」蕾娜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是認真的!才幾分鐘前,有位來自紐約的婦人想買你那張滿是橙色、粉紅色的日落水彩畫。她自己也是藝術品買賣商,願意出四千元買它。這是她留下的名片,請你下星期與她聯絡。」
「嗨!甜心,事情怎麼樣啊?」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她們的對話。
蕾娜轉身,眼睛發亮。「亞倫!」
「很高興你來了。我們的生意要發了,可是累壞了我們倆,何不帶她出去吃個午餐,回來時,順便幫我帶點吃的?」
「太好了!半小時,絕不拖延。」她乾脆地說。
「別忘了告訴亞倫你有九千元的生意了,而現在才過半天哩!」
當著眾多客人的面,亞倫興奮地怪叫出來,抱起蕾娜轉了兩圈,又叫又跳。
瑞斯幫助他姊姊的「振興方案」似乎成功了。凱西暗自心喜,自己也扮演了一角色。但是,從早上開幕以來,沒有一分鐘停息,她沒有奢侈的時間埋入沉思,包括如果離開瑞斯,以後的淒涼生活……
雖然人潮一直不斷地進來,已經比預想中好得太多,但是,她內心仍要禱告一切應付得宜,談好價錢,為以後的生意鋪路,畢竟她不會再依賴瑞斯的幫助了。
她一邊和客人交談、接單,一方面還在盤算著該如何在鳳凰城找一間小的公寓。她可以住在那兒,還可以定期回去看孩子。和瑞斯不必相見,娜娣會安排一個很好的時間,讓她和孩子見面。
就算她不是孩子的母親,但事實上她仍是嘉奇的阿姨,只是沒有血緣關係。這恐怕就是搬出瑞斯的家的最明智的理由,她要建立自己在地方上的關係。儘管面對分離心情極為痛苦,但她明白這樣做對大家都有好處。
「看看我把誰帶回來了?」蕾娜高興的聲音,一下子打斷她的沉思。原來瑞斯這一家族的大部分成員都來道賀、捧場了。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過來擁吻。突然傳來老太太的聲音,「上帝保佑你,凱西。」
「是瑞斯的主意。」凱西壓根兒沒想到老太太也趕來。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的還多。」
凱西還沒有機會去思考她這位婆婆的話中含意,注意力就被門口的一陣騷動吸引住。原來她那瀟灑的丈夫,推著兩個孩子的娃娃車進來了。全家人進出歡呼的高潮,連同購物的人都加入他們。.
這時,她突然感到一陣疼痛、身體不支的感覺。趁著孩子沒看到她,她說:「蕾娜,幫我照顧一下。」還沒等她回答,她就已經衝進洗手間,等自己的頭暈和嘔吐感過去。出去前,她補了一下妝。瑞斯已站在門口在等她,一見她出來,看出她神色不對,於是伸手去測她額頭的溫度:「你的臉色白得像紙,你病了嗎?」
「不,可能只是我緊張過度,又太忙了。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他的太陽穴悸動了一下,趕忙把她扶在椅上坐好。「我先給你弄點吃的吧!」
「飲料就可以了。那條街下去,有一家食品店。」
不一會功夫,瑞斯就趕回來了。凱西終於嘗到荒漠甘泉的滋味。
「馬上氣色就會好了。」
「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來解救我,我早該想到出門前帶個午餐的。
他仔細觀察她的面容一會兒,「我告訴孩子,媽媽的藝廊一開張,會不得了的。他們吵著要找你,而我也一樣。希望你不要介意。」
凱西從椅子上跳起來,設法移開眼中痛苦的眼光。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又是刻意的偽裝?
「我當然不介意。我被這壯觀的場面嚇住了。孩子穿得好可愛啊,不是嗎?」
由於瑞斯靠她太近,她趕忙站起來,發現詹姆正抱著孩子。孩子一看是凱西,便手舞足蹈,爭著要她抱。她由於顧及客人,最多也只能親吻一下,孩子不滿足,哭翻了天。
「我趕快把他們帶出去,免得把這兒的事弄砸了。」瑞斯忙著解圍。
「謝謝你送的玫瑰,也謝謝你的所有安排。」
她聽到他深吸一口氣的聲音,「我是你丈夫,我來這裡幫助你是天經地義的,用不著過分客氣。」他忿忿地小聲說話。她大膽地看了他一眼,探測到那湛藍瞳孔中的痛楚。他轉身帶孩子時,著實流露出情緒化的激動。凱西想叫住他,奈何時機已不允許。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瑞斯的痛楚一直揪著她的心,盤桓在她腦際,揮之不去。六點半,人潮漸漸退去,凱西和蕾娜第一次有空去調整那些陳列品,開始算帳。
「所有西南風味的東西都賣掉了,」凱西一邊說著,一邊搜尋那張當初引發她創意的水彩畫,只見她眉頭一皺:「蕾娜!你那張印第安女孩的畫呢?」
蕾娜臉一紅,「你會相信是亞倫把它買回去了?他留了一張支票在收銀機抽屜裡。」
「他真是太帥了!瑞斯和我都認為那是你最棒的作品之一。蕾娜!能否拜託你,今晚幫我關店?我得趕去做一件事。」
「我應該趁此機會,好好練習的。你應該知道,我又開始作畫了,我似乎又找著了生命中失去的時光。我現在可以和亞倫在飯桌上談論作畫的話題。如果你還是願意幫忙的話,我想我也要加入經營,利益分半。」
「亞倫馬上就來了,我們會料理這裡的細節,瑞斯等你呢!」蕾娜催促著。
「我正打算如此,我要趕回去,告訴他我愛他。不管他反應如何,至少我不想再藏住那份感情了。」
但是她又被澆了一頭冷水,意外地,家裡竟然空無一人,四處漆黑,孩子不在,連娜娣和麥克也不知道到那兒去了。她突然恐慌起來,抓起電話打到店裡。「蕾娜,是凱西。家裡都沒人,連孩子也不在。你知道是不是瑞斯帶他們去哪裡了?」
「我想是媽說要把孩子留在那兒過夜。」
「謝啦!」正如她所說,孩子是在那兒,而且瑞斯又回辦公室去了。
她直奔自己房間,打開衣櫥,取出那只六尺長的鱷魚玩具。扛著它塞入車內,直駛鳳凰城市中心。晚上的街道順暢無阻,半小時即到達銀行大樓的停車場。她刻意找著他的車,停在他的車旁。這時她的心跳,已是怦怦作響到心痛的地步。
她半扛半拖地把大玩偶拖到守衛台,要求見瑞斯。
雖有一面之緣,但守衛仍把眼睛瞇成細縫地打量她,「需要我效勞嗎?女士!」
「我丈夫在這兒加班,我要給他一個驚喜。我丈夫是瑞斯。」
守衛的手故意在腰帶的手槍皮帶上晃來晃去,「我先通知他。」
「但是那樣就破壞了驚喜的效果了。」她盡可能表現友善,贏得他的信任。
「不行,沒有他的允許,你不可以上去。」她挫折之極地忍著,並且設法找證件、駕照、信用卡以示身份。
對方仍是搖頭,她忿怒地大叫:「你讓我毫無選擇。那麼請你告訴他,凱西要見他。」
守衛抓起聽筒,「瑞斯先生,有位自稱是您太太的女士要見您,名字叫凱西。她有識別證——但誰知是否是……她大約五尺三寸高,金髮碧眼,而且美麗動人、身材……她還帶了一個巨大的填塞玩偶。」只見他一邊敘述一邊點頭,然後轉向凱西:「我能看那玩意兒嗎?」他出乎意外地問。
「請便。」她氣急敗壞地嘀咕著。
守衛真的過來,看了好半天,然後又對著話筒說:「這個六尺長的鱷魚玩具,黑頭髮,藍眼睛,笑容詭異,尾巴上還有『爸爸』字樣。」他噗嗤地笑出來。聽他連說幾個是的,是的,總算似乎克服難關。
「現在,我可以上去了?」她冰冷的語氣說明她簡直受夠了。
「抱歉,女士,我不能讓你上去。」他過來把大玩偶移到玻璃牆那邊佇立,然後,萬萬想不到的,他竟然用手銬將她銬起來,她一下子呆若木石,震怔住了。
「等一等!」她怒不可遏地試圖掙脫他,心想這一定是一個把戲。
「他說你是危險人物,叫我先把你銬起來,他會下來處理這事。我只是執行公務而已,女士。」
她聽到他走近的聲音,他仍舊穿著那套帥勁十足的休閒裝,頭髮依然黑亮、迷人。他走過來,把大玩偶仔細地研究了一下,根本沒正眼瞧她。「是她,沒錯,把她鬆開,我把她帶到樓上,而且我要一個非正式的筆錄。」
他一把抓住她手臂,一面提起大玩偶便往電梯裡拖。瑞斯把她推進角落裡,緊貼著她說:「你有十秒鐘解釋,我來計時。」
他的蠻橫像極了第一天見面的情況,她不想和他說理或拐彎抹角。
「我愛你。」她直截了當地坦承。
「從什麼時候?」他的嘴緊湊著她的臉說。電梯門開了,他把她連拖帶拉地拉了出來。
「從你第一次控告我綁架人質起。我發誓,沒有騙你。我一直被你不可抗拒的魅力所吸引,我早已肯定,你就是我終身想要的男人。」他的身體一硬:「為什麼帶你去雪鳥時,你不說,為什麼那晚我求你與我同眠,你也不說?」
「因為我想你不愛我!你從來沒有對我說。」
他搖頭呻吟道:「因為自從定了那個婚姻的協定後,我不想嚇倒你。你也許不知道,打從你在我辦公室,搶著安撫我那哭翻天的兒子,我就愛上你了。我想我也許不能讓你永遠瘋狂地愛我。」
「瑞斯……」她急切地突然迎上去吻他,展露她內心熾熱如火的需要。她終於知道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一見鍾情。她手指順著他的嘴巴,探索,熱吻。「你終於不計一切地得到我了,作為你的太太,即使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也能帶給我無盡的快樂。我知道我對羅夫的感覺,不是一個女人希望從她所要嫁的男人身上所渴求的那種感情。而你是,我只愛你,永遠。」
「我一直等著要聽這句話,等得好苦啊!」他就在她的唇邊,訴說一個曾經受到多大傷害的心靈。突然他一把抱起凱西往裡走。「讓我們就在我那閣樓套房裡,進行我們的蜜月吧!傑森和嘉奇已經被你慣壞了,也許再生一個小孩會對他們兩個都好,對我們兩個也好,不是嗎?」
他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沸騰、熾熱的欲情,凱西承受不了他的威力,已開始顫抖。「阮夫人,我已經準備好要將你完全沉浸在愛海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