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九龍再度翻開破破爛爛的土黃色秘笈本,專心研究「前人」遺留下來的心血。這一鑽研就又過了三個鐘頭,直到肚子咕嚕咕嚕作響,他才驚覺到從早上到現在,已十多個鐘頭未進一滴水、未食一粒米。
「先煮飯去。」左九龍小心翼翼地把武功秘笈收進櫃子裡,然後衝到廚房打開米桶蓋,哪知米桶內竟然沒有一粒米。「沒米,竟然沒米!怎麼會這樣?難不成我左九龍注定要走向窮困潦倒之路,過著與前輩同樣的日子?」他歎,他的命注定淒苦。也罷,古代那些正義俠上也都過得清苦,甚至還連累女兒難得溫飽。「餓肚子無妨,我左九龍可以忍受。只是從無非分奢望的我,唯一志向就是練就一身武藝以便行俠仗義,豈知蒼天不仁,故意無視我的理想與堅持,每每讓我的夢想落空,學武數十載,依舊練就不成飛簷走壁的功夫,我怨!」……也餓!
他摸摸肚皮,雖有雄心壯志,但餓肚子的滋味真的很難受。
「出去找飯吃。」他開門,與恰巧要進屋的左密幽撞個正著。
「爸。」左密幽望著滿臉鬍渣子的父親,一看他邋遢的模樣就知道,這幾天他日子肯定過得一團糟。「你要去哪兒?」
「找飯吃。」他咧嘴笑。寶貝女兒只要工作忙碌,就以公司為家,算一算,三天沒見到她人影了。「你也還沒吃飯吧?到客廳等我,我找飯去!咦?」他頓住,看著站在她後方的俊美男子,笑得更開心。「好俊的男娃,你的男朋友嗎?好眼光!」
「不是啦!」她尷尬地否認,拉著身後人進屋。「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樹。」
「樹?什麼樹?」
「搖錢樹。」她直言不諱,反正男主角也該做好心理準備。她催促著父親。「你別問這麼多了,快去找飯比較重要。」
「好,你們等等,我馬上回來。」左九龍立刻衝向樓梯口。
「爸,坐電梯啦!這裡是十三樓,走樓梯會累死的。」她提醒他。
「別擔心,這幾檻樓梯難不倒我,我練輕功,這正是一種試煉,我必須讓自己身輕如燕。」左九龍又喝一聲,旋即一溜煙地衝下樓。
左密幽無奈地任由對江湖俠情充滿興趣的老爸胡搞瞎鬧,反正這世上變相的「神經病」很多,她自己也是其中一個。
左密幽側首,不期然地瞧見男主角調侃的表情,沒來由的一陣惱火,那是一種被輕視的不舒服感。
「你覺得很好笑?」她口吻沉硬了些。
「是好笑。有趣極了,沒有辜負我的期待。」他答得挺欣慰。
無名火彙集,不斷在她體內狂燒,左密幽本想出言反駁,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吞了回去。想到還要靠他賺錢,暫時得罪不起,只好隱忍下來。
「你不敢生氣?」他摸透了她的心思,出言諷刺她。
左密幽臉皮一抖一抖地,還是沒說話,只是不懂他幹麼故意激怒她?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倒杯茶,重重放在桌子上。「坐,喝茶。」
「你很在乎我的看法嘛。」他又回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呿,你在說笑嗎?我跟你又不熟,怎麼會在乎你的看法。」
「撒謊。」他道。
小臉沒來由的一紅,發現自己像極了小丑角。一整天下來,她所遭遇的一切彷彿像場夢境,不真實也就罷了,她還有被愚弄的感覺。
「你真的失憶嗎?」她是否錯估了什麼?左密幽決定明明白白地問個清楚。
「什麼失憶?」突然飄回來的左九龍吼了聲,他聽見了女兒的問題,「呼」地一聲,跳到男主角面前,亢奮地指著他。「你說這個小子失憶?你有失憶症?」
「爸——」
左九龍不理蹙起眉的女兒,瞠大一雙牛眼,一張臉幾乎要貼上失憶的男主角臉上。「你失憶?真的失憶?哈!太有意思了,我好高興喔!不過你用不著害怕,我會治療失憶症!不騙你,我身懷武林寶典,寶典裡頭有記載治療失憶症的方法,我可以幫你試試看。我現在就去買藥草,然後我再幫你打通穴道,讓你的氣血——」
「夠了!爸。」左密幽聽不下去,瘋狂老爸在她面前發癲無妨,但不要嚇跑他。
「女兒,老爸是認真的,我有十足的把握,你要相信我——」
「爸,你的晚餐呢?」左密幽硬是轉移話題。
「對哦,晚餐。」他這才想起來,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我剛才下樓時突然頓悟到我輕功練不成的原因,所以就轉回來確認一下我的領悟有沒有道理,然後就……就……」
「就忘了吃飯的事。」左密幽已經習慣了老爸的瘋癲。
呵呵……他傻笑。「不過失憶更有意思,值得研究。」他湊上去,露出一口白牙。「小子,你要不要試試看——一「夠了吧?!」她連忙阻止,否則老爸真的會把他拿來「練功」。
「女兒,你別阻止我。」
「是別阻止他。」一直在旁看戲的男主角開口,還跟瘋狂老爹站在同一陣線上。
左九龍笑呵呵。「你看,你的男朋友真棒!很懂事,我喜歡。」
「我說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今天才認識他的。」左密幽嘴角抽動著,再一次跟老爸強調道。
「你們今天才認識……」左九龍蹙眉,想了會兒後道:「今天認識也沒有關係,一樣可以當你的男朋友嘛!」左九龍想通了,又看向俊小子。「喂,小子,你想不想當我女兒的男朋友?」
「你不要回答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左密幽快一步出聲,阻止「混亂」延續下去。「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去買。」她和顏悅色地轉向男生角問著。
「我想吃……」磁嗓低回漫開。
「吃什麼?儘管說,我一定買回來。」
「我想吃了你。」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扯入懷中,再次把她困進胸膛裡。
背脊劃過戰慄,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她的下顎已被他掬起,他的唇烙印上她的。
柔軟的唇片肆無忌憚地糾纏著她的唇瓣,挑情的舌尖也放肆地探入她口中強迫她配合。霸道的侵略讓她虛軟到不知所措。她渾噩地迎視他的眼眸,發現他眼底竟然盛載著滿滿的佔有慾望。
他怎麼會想要她?
強悍的掠奪甚至赤裸裸地呈現出來,毫不掩飾。
她傻了!
癡怔中,她的身軀愈來愈燥熱,他的體息還不斷飄進她鼻端,勾引出曖昧情騷來。
她的腦袋愈來愈昏沉,雙腳虛浮的站不住,也完全無法思考,只知道自己快要無法呼吸,即將窒息——呼!
新鮮空氣灌入她的肺部,她幡然而醒!
只是她的唇瓣已紅腫,被烙下了印記!
左密幽摀住嘴唇連退數步。這一切來得太快太急,讓她毫無招架能力。
「你——你這傢伙,怎麼老吃我豆腐?混蛋!」她驚駭極了,慌亂中脫口罵人,她已經被侵擾過兩次了。
「不錯哦,這種場面很像俠情小說的劇情,我喜歡。」左九龍呵呵笑,還鼓起掌來。吻得好呀!浪漫俠情的愛情故事終於在他眼前上映了,感動哪……「爸,你女兒被人家佔便宜,你還說……說你喜歡?」女兒被人欺負,他不僅不阻止,還在旁邊看好戲!
「是不錯啊!我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就是覺得你們兩個很相配。」左九龍突然正經八百地走向前,端詳起相貌絕俊到極致的男娃,然後很滿意地點頭,很慎重地說道:「你要我的女兒,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請說。」
「你要答應讓我試功。」
「老爸?!」她磨牙道。哪有這種賣女兒的父親?
左九龍涎著臉先安撫女兒。「幽幽,你要相信老爸的眼光,這小子大有可為,很適合你,嫁給他準沒錯。」
「爸,你對他的底細一無所知,你根本就不認識他!這樣你也敢把女兒推銷給他?」
左九龍拍胸脯保證道:「放心,我閱人無數,這小子的來歷絕對不簡單,把你嫁給他準沒錯。」
「爸——」太荒謬了吧?!饒是這一切的緣起與發生都是她主動「索求」而來,但之後的發展與走向卻與她預估的完全不同。
該由她全權主導的牌局怎換成是別人控制全局?
太荒謬了,荒謬至極。
「你、你應該有點腦子,不至於陪著我爸一起發神經吧?」左密幽壓抑怒氣,好聲好氣地轉而說服男主角拒絕。
他笑,笑意迷離,讓人猜不透心中所思。
「你的世界很有趣,有趣到讓我捨不得就此終結。我喜歡這種感覺,也享受這份渴望的滋味。」言下之意,他打算陪老人家「瘋」下去,拒絕她的請求。
「我的生活讓你起了一窺究竟的慾望?」奇特的說法,她卻不喜歡。
「能引起我關心的事物極少極少。」他很鄭重地告訴她,她的特別。
這是恭維還是諷刺?她正要開口問個究竟,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是老闆的急召電話。
晚上十點許,電話那頭捎來金主將駕臨公司,所以要臨時開會的訊息。
「我去公司一趟。」她抓起包包就往門口衝出去。
「等一等,你跟他的婚約還沒談妥耶!」左九龍在身後喊。
左密幽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更懶得回話。
砰!
重重的關門聲表示出她極度的不滿。
開玩笑,什麼婚約?她連交男朋友的意願也沒有,還結婚哩!此時此刻,她一心只想把工作做到盡善盡美,她的夢想可遠比什麼都重要。
嘿嘿嘿……左九龍對著門板傻乎乎地笑,然後歉然地回頭對著看戲的他道:「不好意思哦,幽幽的事業心是比較重一點啦,不過她並不是討厭你哦!而且我保證,她絕對會嫁給你的!所以……所以……」他諂媚兮兮地趨前去,彎腰央求道:「你還是要讓我練練功,我想治療你的失憶症,嘿嘿嘿……」
銘銘銘極深的夜,極安靜,安靜的氛圍卻也容易讓思緒轉起來,所以她討厭這股寧靜。可憐她卻無法跳脫,因為她得等待。
陷入半恍惚的神魂果然讓她憶起被吻時的情境,只是才浮上腦海,她又拚了命地壓抑下去。那一段過程她決心要忘記,並且不打算擴大事端,所以沒有意思去質問他,更告訴自己不要有怒氣,也幸虧老闆的急召電話剛巧撥來,免除了後續的尷尬。
只是不明白,一個陌生男人怎麼膽敢一下子摟抱她、一下子又大刺刺地吻住她?是她長得很隨便,還是氣質很不堪,給予他一種隨便、好上手的印象?
她憂鬱地瞪視著暗濛濛的天空,深深的無奈縈繞心口,被人輕視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怎麼魂不守舍的?」老闆的詢問聲音自後方響起,將她飄浮的神智拉回來。
「沒事啦。」果然一發怔,腦子就會胡思亂想。
老闆豐哥坐於她面前,抱歉地說:「這麼晚了還把你找來開會,辛苦你了。」
「沒關係,這是應該的,再說我早就習慣了。」日夜顛倒的工作型態,讓她訓練出適應環境的好本事。
他拿了瓶雞精給她喝,養養精神。「總覺得你最近的氣色不太好,這幾個月來為了籌備這檔新戲,忙壞你了吧。」
「豐哥不也一樣累。」她拍拍臉龐,打出了好精神。「我早做好心理準備,既然選擇了這份工作,就不能喊苦。」
豐哥讚許地點頭。「你這麼年輕卻這麼懂事,不錯,我相信你的前途大有可為。」
「謝謝,也要豐哥多多照顧喔!」幸好她遇上的老闆是個正派好人,讓她可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否則在複雜的演藝圈,有時為了打點人際關係,可以耗去半輩子的光陰。
投資的金主駕臨,擺出的姿態就是有錢人的架式。落坐後,左密幽先向金主周先生報告新戲籌備的進度與最新狀況,接著開始討論投資細節部分。雙方要如何拆帳、又要佔上多少利潤,在一番唇槍舌戰以及討價還價後,終於,在有人妥協、有人滿意的情況之下,會議結束。
四點了,外頭仍是一片漆黑,左密幽拖著疲憊的身軀,騎著摩托車返家。
肉體疲憊無妨,精神饜足才是重要。她滿心期待地規劃下一步,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出新戲打造到完美的境界。
懷著滿腔期待進家門,哪知美麗的遠景卻在打開門扇的那一瞬間,教她看見了毀滅的預兆。
噢,她的男主角……她辛辛苦苦才找到的男主角,竟然坐在裝滿水的大木桶內閉目養神著,而且濃烈的藥草味還瀰漫整間屋子。
她衝進門,本想問個究竟,然而當眼珠子瞄見男主角赤裸的肌膚時,倏地頓住。接著,視線完全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
不瘦不胖的他,肌肉線條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地步,胸膛上淌布的點點水珠,在燈光映射下綻放出水鑽般的光華,把原本就完美的他雕琢得更形魅惑人心……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太……太養眼了……養眼到她想更靠近木桶一些,窺望他的下半身是否也是無著寸縷?
呃!
終究只敢幻想,不敢付諸行動,左密幽清清喉嚨,保持鎮定。千萬別被他所迷惑,荒謬的戲碼還得靠她阻止才不至於演成失控。
「請問你們在做什麼?」她質問,嬌嗓卻沒有任何的威脅性,更該死的是臉蛋浮上了抹紅嫣,讓她的立場顯得好尷尬。
「噓,別吵,我正在治療他的失憶症。」左九龍不理會女兒,屏氣凝神地提氣、吐氣、提氣,然後就像武俠電視劇裡所演出的一般,用雙掌啪啦啪啦地拍打「病人」光裸的肩背。瞧她老爸煞有介事地運功、吐氣,還一次又一次地替他打通穴道,真當自己是武林高手。
天哪!
「你就任由他胡搞?」左密幽眉頭挑得高高,問著該是正常人的男主角。
男主角慢慢掀開眼皮,面對氣呼呼的她,緩緩揚起笑紋。「老伯好心,想要幫我搓背槌肩,他那麼的誠心誠意,我也不好拒絕。」深邃的眼神從她錯愕的表情中飄開,然後又合上眼皮,享受著老人家的按摩技術。
什麼話?反倒是她無理取鬧?!
左密幽轉而瞪著老爸。「爸,你夠了吧!」
左九龍置若罔聞,理都不理女兒,關心地詢問男主角。「女婿,你的胸口還郁不鬱悶?」
左密幽差點吐血。
「什麼女婿——」她嚷!
「幽幽別吵!」左九龍斥責女兒,叫她安靜,緊張兮兮地繼續問著病人。「丹田的氣提得上來嗎?試試看,乖女婿。」
左密幽一字一字地進話道:「他享受著呢!不會鬱悶。」她決定說道理。「爸,你玩夠了吧?我到現在連他名字都還不知道,你就對著他女婿女婿地猛喊,很丟臉耶!麻煩你不要再亂點鴛鴦譜行不行?」實在太扯了。
「我姓夏名熾。」他道出自己的姓名。
他突然的告知讓左家父女為之一愣!
夏熾勾起唇角,再道:「別擔心我會成為你們的負擔,K集團會成為你們的後盾。」
「K集團?!」左家父女震驚地相覷,呆掉了!K集團、K集團……這個名號不斷在他們腦中繞呀繞。
「沒聽過嗎?」夏熾對這兩人的反應感到有趣極了,他們是怎麼了?
「聽、聽過,我當然聽過!如雷貫耳的名號,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哩!」饒是他這個一心為練武藝而廢寢忘食的左九龍,都識得這個響噹噹的國際財團。「你跟K集團有關聯?」而且這個財團挺神秘的,他很早之前就對他們的人事關係感到好奇,只是市井小民的他連踏進人家公司大門的資格都沒有,哪來給他一窺究竟的管道?
夏熾挺開心的,繼續丟給左家父女驚天動地的字眼。「我是K集團的幕後掌控人。」
左九龍瞪大眼睛,驚歎地不斷搖頭,好不容易消化完他的自我介紹後,嘖嘖稱奇了起來。「你好了不起,年紀輕輕的,竟然是K集團的幕後掌控者。」他轉頭看女兒。「幽幽,他的身份太神奇、也太炫麗了,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太震撼了!
左密幽眉毛挑得高高,胸臆裡的鬱火又燃燒起。
左九龍驚歎過後,又咧開嘴,笑呵呵地稱讚起自己來。「女兒,老爸很厲害對不對?我的直覺果然沒有出錯,這小伙子不是平常人,他是人中之龍。」
「是——是嗎?」喉頭蠕動幾下後,飄了聲。
「幽幽,你的表情好難看。」忽青忽白的。
「當然難看!他說你就信?這麼大的人還這麼好騙,他要是瞎掰自己是神仙,你也要把他供奉起來嗎?」她的口吻既沖且沉,除了不悅外,她還極力壓抑恐慌感。
不會吧?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
K集團,世界知名的國際財閥,專門吸納不良債權偏多的機構,並且負責為其重整,教其免於倒閉的危機。由於他們總是適時地伸出援手,讓某些財政困難的國家免於被不良企業拖垮金融體系的危機,因此得到不少讚許。
雖然K集團因此成為一股龐大的勢力,卻仍然得到各國經濟體極為正面的評價。即便左密幽對商場現況並不是那麼的熟悉與瞭解,但卻知道上自八十歲老人,下至三歲孩子都知曉這家財團的存在。
而這位自稱是夏熾的年輕男人,竟然說自己是K集團的幕後掌權者?!
這麼年輕的男人?
「相信啊,為什麼不信?夏熾的氣質確實像極小說裡所描述的那種集權力於一身的天之驕子。」左九龍反諷女兒的眼拙。「你忘了嗎?我在第一眼看見他時,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物。」
「那是他投你眼緣,你就直接把他神格化。」她並不想相信夏熾的自我介紹,一點兒都不想。「還有,請您看看現場,麻煩你聞聞屋子裡的藥草味。別忘了,你現在正在幫他治療失憶症,而一個失憶人哪會記得自己的來歷與身份?這不是很矛盾嗎?」她忍不住提醒忘形的父親。
「對哦!」左九龍想到治病功夫無法伸展就扼腕。「雖然買木桶和草藥的錢不是我出的……」他搔搔腦袋,覷了眼夏熾,支出這些東西的費用是從他口袋裡拿出來的。「可是……我認了,我情願他不要失憶,記得自己的身份。」
「就算他沒有失憶也不代表他說的身份就屬實。」他的說辭近乎小說情節,說給人聽只會惹人訕笑。
「我信!」左九龍義無反顧地挺護他。
「爸——」
「幹麼不信?」左九龍望著怪裡怪氣的女兒。「你真的不信嗎?」他倒是覺得女兒是為反對而反對。
她沉下臉,捫心自問,不僅老爸相信他的說辭,其實她自己也被嚴重影響。
左密幽甚至不敢再把目光掃向夏熾。
他擁有極神奇的感染力量,會誘惑她相信。
「我的人生很戲劇化,值得你開發。」夏熾繼續拋下誘惑的餌。
對,他充滿著戲劇化,他值得開發,她深深刻刻地體認到夏熾絕對是個麻煩,而且還是燙手的大麻煩。
明知道……卻不能放棄他!她有預感,必須要有他的加入,新戲才能成功。
見她半天不吭聲,夏熾饒富興味地又問:「打算放棄我了?不願再親近我?不想讓我變成你的人?」他語帶雙關地挑釁她。「不想留人,我馬上離開。」
「不成、不成,我不同意!」左九龍第一個反對,連忙跳出來阻止。
左密幽眉頭深鎖,掙扎半晌後才不甘願地道:「你不能走。」
「什麼,我沒聽清楚?」夏熾望著她。
他滿是調侃的樣子,令她咬住唇,一時間拉不下臉再重複一遍。
「我走。」夏熾倏地從大木桶中起身,濺出一地的水漬。
左密幽第一個反應是閉上雙眼,但……眼皮並沒有合緊,仍然偷覷到一點點。他下身有著褲,不是全裸。欸,是鬆了一口氣,但也有遺憾的感覺。
濕漉漉的他抓來放在椅背上的大浴巾披上,旋即走進左九龍的房間。片刻後他又出現,上身換穿另一件白襯衫,但長褲並未換掉。也難怪,老爸的長褲穿在他身上,當下變成七分褲。
在這種近似落魄裝扮下的他,不僅沒有被減滅氣勢,反而散發出桀騖不馴的獨特神態來。
夏熾步往門口,毫不遲疑。
她傻愣愣,直到見他握住門把,打開門,才意識到搖錢樹快要跑掉了。
「站住!」她喚住開門的他。「站住、站住、站住!既然你想聽我再說一遍,就把耳朵洗乾淨,仔細聽好!」她一字一字道:「不、準、走!我要你當我的人,不許走!」
「你確定?」他轉身,眼波對上她委曲求全的神態。
「我確定,我要你留下!」
「由我來當見證人,幽幽肯定賴不掉。」左九龍公正不阿地跳出來主持正義。
「老、爸!」她磨牙,看著只會扯後腿的父親。
「嗯……喏……我要站在正義的一方嘛!你怪我啊?」左九龍對女兒還是有些忌憚,誰叫他不是個盡責的父親,所以說得極心虛。
她氣虛無力,回首,又對上夏熾的深眸,只是一向凌厲的目光這回不再迫人,轉化成體貼的醉,她的不甘心竟然被他給慢慢柔化了。
他吞噬對手意志的功力厲害到可怖!
左密幽望著這一老一少,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到底把自己擺進了什麼世界中?
外頭天空泛出魚肚白,一天過去了,精彩絕倫的一天!可謂是她人生最重要的轉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