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采臻三不五時會帶東西過來給他吃,順便盯他有沒有再去賭博,而截至目前為止,他的表現令她還算滿意。看來他真的變了。
「嘗嘗這家的意大利面。」知道他的計劃,所以她常常買來各家意大利面讓他品嚐。
曾英雄吃了幾口,「醬汁太淡了。」
「我也覺得普通。」
「面沒有咬勁。」
「是不是煮太久了?」
「總之我覺得只有六十五分。」曾英雄還是大口大口的吃,有些東西是精緻的美食,有些則是只能把肚子填飽、滿足口腹之慾而已。
「好的我們要吸收,缺點則要避免。」
「我們?」
「你敢不算我一份嗎?」岑采臻一哼。「我是你的債主,而且創業需要錢,我的銀行信用比你好,難道你不會用到我去借錢?」
「采臻……」他真是感動又慚愧。
「我不是要討人情,而是你日後若飛黃騰達,千萬不要忘了我這個人。」她打趣道。
「我怎麼敢忘了妳,還有……」他的心猛地直往下沉。「不知道如意現在怎麼了?」
「你不要又把自己搞得情緒低落。」
「她什麼消息都沒有!」
「那就算好消息。」
「不知道那個傢伙會不會對她……」明知愈想會愈不安,但是偶爾他總會想到,如意雖然機伶、反應快,可總是個女孩子家,她真應付得來嗎?
「曾英雄,你想些正面一點的事吧!」
「妳真的對如意這麼有信心?」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意──」岑采臻對她這個姊妹淘有十足的信心。「你真的不要低估她,搞不好受不了、吃不消的是那個老大。」
「會是這樣嗎?」
「什麼可能都有。」
曾英雄靜下心仔細一想,父母去世後他們兄妹倆一直都是獨力面對生活的種種,如意的確不是腦袋空空的洋娃娃,他必須停止折磨自己。
「曾英雄,有空你不如多留意一下店面。」
「不等如意回來再商量嗎?」
「只要是對的事,她哪一次沒有支持你?」
「采臻,你也是。」他動容不已。「妳就像我另一個妹妹。」
「誰叫我媽只希望有個女兒來玩玩就好,怎麼也不肯再多生一個,不然,我一直巴著你們兄妹幹麼?我需要伴啊!」她說得平常。
「那妳……沒有衝動想要喜歡我嗎?」曾英雄和她開起了玩笑。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喜歡我?」她充滿挑戰的目光。「還是你早就暗戀我,所以才會一直沒有女朋友,因為你的心裡只有我?」
曾英雄差一點被一口意大利面給噎死。如果他真這麼死了,一定會上報紙頭條,也一定會成為全國的笑柄。
「岑采臻,妳是個開心果。」他只能這麼說,然後慢慢的把面給吞下肚去。「我沒把妳當女人看過。」
「你需要我的地方還多著呢,你再侮辱我試試看!」她故作一張晚娘臉結束這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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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中飯時,熊傑跟曾如意說他要進市區一趟,不知道幾點會回來。
「我可以去嗎?」她迫不及待的問。
「妳去做什麼?」
「我是說──」她一副他很白癡的樣子。「你去辦你的事,然後我去做我的事,我可以去看場電影、可以去逛街,可以去書店泡上幾個小時,我甚至還可以上美容院好好洗個頭。」
「不行!」他一副不能溝通的頑強拒絕。
「理由呢?」
「就是不行。」
「熊傑,我很悶。」曾如意為自己爭取。「即使是坐牢,偶爾也會有些福利、有些活動,你不能指望我每天都待在屋子裡。」
「屋外有空地可以給妳種種東西。」
「種什麼?我什麼都不會種。」她嚷嚷。「我又不是農夫或是園藝家!」
「妳可以學。」
「我不想學!」
「那就……」他的眼光環視一下屋內。「再打掃吧!像這種老舊的屋子,總有打掃不乾淨的地方。」
曾如意用她的眼神在進行「謀殺」,她真的很想把他殺了,如果早知道他這麼不講理,她一定會在他的午餐裡放一些清潔劑。
「反正妳別給我亂跑。」
「如果只是一、兩個小時,讓我去看看我哥?」她像小媳婦似的問。
「妳少裝可憐,妳也不過來這一個多星期而已。」他拆穿她的企圖。
「但我想我哥。」
「當他出國。」
「我哥一定也很想我。」
「當妳出國好了,只是一個月,又不是一、兩年的,妳不要來這一套好不好?」熊傑一副她少耍心機的表情。「我不希望增加風險。」
「那你就可以下山?」她凶巴巴的叫。
「我的事不需要向妳報告。」
「不公平!」她突然吼。
「妳跟我講公平?」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曾如意,妳要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不是犯人!」她使起性子。
「妳的確不是犯人,但我們講過這一個月妳要完全聽我的,我說不可以的事就是不可以,妳不要給我發什麼小姐脾氣,我才不吃那一套!」他右手一拍桌子離開餐桌。
「那你……幾點回來?」她委屈的想確認。
「我說了不知道。」
「要不要弄晚餐?」
「隨妳的便!」
「所以你是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了?」
「妳會怕黑嗎?」他受不了的問。
「我怕鬼。」
「這世上沒有鬼。」他冷笑。
「有!」
「好,那天一黑妳就躲在棉被裡,一直躲到我回來,這樣可以了嗎?」他極度諷刺的說。「其實人比鬼還壞。」
「你這麼說真是沒有人性,如果、如果今天你沒有辦法回來呢?」她真的怕一個人孤零零在山上別墅,這種感覺挺可怕的。
「那妳就早點睡。」
「很恐怖耶!」
「妳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我才沒有。」
「那妳怕什麼?」熊傑嘲諷她。「看妳平常一副潑辣、神鬼都不怕的大膽狀,還敢跟我上山來,妳居然還會怕黑、怕鬼?」
如果詛咒可以讓一個人下地獄,那麼這會熊傑已經在地獄裡不得超生了。
「曾如意,妳的眼神很不友善哦。」
「我愛什麼眼神就什麼眼神。」她開始收拾餐桌,「你今晚不用回來吃晚餐,因為我不會弄你的份!」
「那我就不回來吃。」
「太好了!」她衝進了廚房。
熊傑實在不願意這麼想,但是他們真的像是一對在吵架的夫妻或是情侶,有那麼短暫的瞬間,他真的很想帶她一起去或是放她幾個小時的自由,可是……他不能心軟!
「妳最好不要被我逮到妳溜出去。」他對著廚房裡吼,好像是在吼他的老婆。
接著廚房裡傳來了碗盤碎裂的聲音,不知道是她不小心,還是故意砸的,反正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要不要我買碗盤回來?」他又對廚房叫道。
「不必!」她亦吼回來。
「我可不想直接從鍋子裡抓東西起來吃。」
「你快滾出去啦!」
熊傑轉身進房裡要換衣服。他知道不該有愉悅、幸福的感覺,可是這一會……他竟吹起口哨,有一種甜蜜、紮實的感受,和廚房裡的曾如意有關嗎?是因為她嗎?
不想往那一方面去想,他告訴自己,曾如意和他是兩個不同星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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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熊傑進屋時,屋裡燈火通明,但卻是一片的靜悄悄,他不知道曾如意在搞什麼鬼,所以直接打開了房門進到她的房裡──
只見她縮在床上靠牆的一隅,大棉被蓋到了頸部以下,她的手中拿著一把剪刀,好像是想和什麼拚命似的,眼神裡有憤怒、有驚恐,見到他時她的手開始顫抖。
熊傑無法解釋自己此刻心中的柔情。他好想……將她擁入懷中。
「曾如意……」他有些啞聲的低喚。
「快十二點了……」她哽咽的指責。
「我已經盡快了。」
「很多聲音……」她好想哭。
「山上本來就比較──」
「野狗的聲音叫人心裡發毛。」
「我回來了。」
「你──」忽然把手中的剪刀一丟,她從床上跳了起來,沒有多想的衝到他的懷裡,這無關男女、無關情愛、無關一些有的沒的,她只是單純想要一份安全感、一份依賴。「你比大野狼還要黑心,還要可惡,還要無情!」
「我在這裡了……」他的雙手輕拍她的肩膀,很輕聲的哄著她,「不用怕了。」
「我以為我會活活嚇死。」她控訴。
「妳不會。」
「我本來想衝下山。」
「反而危險。」
「你只會說風涼話!」她對他破口大罵,忽然的,她注意到他是用雙手扶著她的肩,他手上的三角巾帶已經不見了。「你的手已經不需要三角巾了嗎?」
「我今天出門的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看醫生,他說我的槍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不自覺的告訴了她。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鬆開手,不再揪著他的領子,並且順便撥開了他的手。
「我不是非說不可。」
「那我們可以提早結束這一切嗎?」她馬上想到。「既然你的雙手都已經可以活動自如,那麼……我們都解脫了。」
「兇手還沒有逮到。」
「你可以慢慢找嘛!」她拜託似的說。「反正耗在山上也是浪費時間,你該多花一些時間指揮你的手下,說不定這樣才能找到兇手。」
「妳想得美!」
「我是在替你設想。」
「妳是在替妳自己設想。」
「哼!好心沒好報。」曾如意不想和他單獨待在房間裡,所以她往外走。「當我沒有說,我是怕你膩了山上的貧乏生活卻不敢說。」
「我忽然覺得這種生活不錯。」他跟了出來。
「別死要面子了。」
「有什麼吃的嗎?」他不和她抬槓的問。
「你在外面會沒有吃?」她馬上譏諷的說:「熊傑,你是想挖苦我或是假仙?」
「吃得不多,我習慣──」他突然的住了口。他是想說什麼啊?晚上他明明叫了一桌子的菜,卻似乎怎麼也吃不飽,覺得味道不對,他很想念……曾如意弄的東西,清淡而且好吃。
「習慣什麼?」她冷聲問。
「妳今晚吃了什麼?」他把話題轉移。
「我做了海鮮燴飯。」
「還有嗎?」
「你想吃?」她意外的問。
熊傑點點頭,他是真的想吃。「我付的錢,難道我不能吃嗎?曾如意,隨時我想吃什麼,妳都要幫我弄來,這是我們的約定。」
「但都半夜了。」她指了指時鐘。「你真的想在這個時候吃東西?當消夜嗎?」
「我高興!」
「哈!最好讓你吃到身材變形,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她往廚房走。「湯要不要順便熱啊?」
「什麼湯?」
「羅宋湯。」
「妳真的是很厲害,年紀輕輕就會變換這麼多菜色。」他不知道現在的女孩會不會廚藝,可是至少她的確煮什麼像什麼。
「不用讚美我,那改變不了什麼。」
「我並不想改變什麼。」
「所以我說你沒有人性。」
「曾如意──」他可以嚇她、壓迫她,但是他都沒有這麼做,反而讓她和他平起平坐、反而有點讓她爬到他的頭上,他……真的是反常,真的是轉性了。
十分鐘後,她端出了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海鮮燴飯,及一碗香味四溢,令人十指大動的羅宋湯,她又給了他「幸福」的感覺。
「要不要一起吃?」他提出邀請。
「怕我毒死你嗎?」
「只是想和妳分享。」
「騙人!」她拿起湯匙先吃了一大口,然後把湯匙塞到他的手裡。「沒有死人啦!」
「妳心胸有些狹窄。」他取笑。
「湯要不要也先喝一口?」
「妳想喝就喝。」
「熊傑──」她瞪了他一眼。「有天你會後悔這麼對我,只要有機會,我會向你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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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如意提了個大袋子要出門去採購,把腳踏車牽出來時,熊傑已站到了門前。
「我陪妳去。」
「我是去買菜。」
「我不能陪妳去買菜嗎?」熊傑一副「老大」的表情。「到底這裡是我在發號施令還是妳?妳不要喧賓奪主了,我想去哪隨便我!」
「腳長在你的身上,當然想去哪裡是你的事,可是……很無聊哦!」
「無不無聊我會自己決定。」
「隨便你啦!」她有些惱羞成怒。放著腳踏車不騎,直接往山下走,那一輛高齡、看起來快要解體的腳踏車可承受不了他們兩人的重量,她可不希望它壽終正寢。
熊傑則走在她的身後,即使看不到她的臉,也感受得到她氣呼呼的,她的背影十足的女人味,那款擺的腰肢、性感的曲線,對已經很久沒有女人的他,真的是一大挑戰。
但他亦提醒著自己,如果能不碰,他就最好是不要去碰她。
山腳邊有零星幾攤攤販,東西當然比不上超市來得齊全,可是起碼新鮮,品質也不錯。
「我們要買什麼?」他竟湊在曾如意的身邊問,好像他們是……夫妻。「水果看起來挺漂亮的。」
「好吃比較重要。」
「對,和女人一樣。」熊傑一語雙關。「有些女人美若天仙,但在床上卻是死魚一條,會倒了男人的性致。」
曾如意忍不住轉頭和他四目相交,不相信他會對她說出這種輕佻的話,他把她當什麼了?在狠瞪他一眼之後,她逕自走向另一攤。
「小姐,蘋果是我自家山上種的,又甜又脆,比日本、美國進口的蘋果還要好吃喔。」一名水果販熱情的向她推銷。
「真的嗎?」曾如意只覺得賣相沒有舶來品的蘋果好看,可是說不定真的好吃。
水果販馬上切下了一小片蘋果給她品嚐,看到跟著過來的熊傑,很會做生意的也切了一小片給他,並把他們當成了一對。
「先生,甜吧?」
「真的很甜。」熊傑回答。
「自家種的,沒有放農藥。」
「的確好吃。」
「那叫你太太多買一些,蘋果只要放在冰箱裡冷藏,可以放很久,即使是擺室內,也會有蘋果的香氣,不需要再放什麼室內芳香劑。」水果販口沫橫飛的吹捧著自己的蘋果。
曾如意卻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和熊傑會被誤認成一對夫妻。他們像嗎?
「老婆,買吧。」熊傑「順應民意」的稱呼她。
「我不是你老婆!」她壓低音量說。
「那重要嗎?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更不會去在乎。」熊傑要水果販拿袋子裝蘋果。
曾如意除了氣得牙癢癢之外,什麼也不說了。
結果小販起碼裝了十幾、二十顆的蘋果,雖然不是很貴,可是卻重得要命。
「妳不幫忙拿?」熊傑問。「我的左手才剛好不久。」
「自作自受!」她冷嘲熱諷,但一想到他的傷才好一點,她仍是伸手和他一人提一邊,算是很有良心的了。
「曾如意,其實妳的心很軟。」熊傑的眼光帶著一種形容不出的溫柔。
「對,我不像你鐵石心腸。」
「妳就是那張嘴比較不知死活。」
「我爽!」
「氣質。」他提醒她。
「在你面前?」她搖搖頭。「省省吧!為了配合你的氣質,我不用裝淑女。」
「曾如意,妳到底把我當什麼了?妳又以為像你們這種人高級到哪去?」熊傑開始反擊。「多少女人是惺惺做態的,表現上想找溫柔、英俊、多金的男人,骨子裡卻愛死了邪門、不是善類的男人。」
「那是少數女性好不好。」
「少數?」熊傑一哼。「如果我把我的『經驗』告訴妳,妳絕對當場傻眼。」
「自大狂!」她評論。
「曾如意,我可以讓妳求我。」
「求你什麼?」
「求我……」他給了她一個邪邪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或許妳是個處女,但是我保證我可以讓妳成為浪女。」
曾如意沒有暴跳如雷,只是冷冷的回他。「在我成為浪女之前,如果你想有三餐吃,最好注意由你口中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