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輕微的鳥兒振翅聲傳入正在房內彈琴的裴曄涵耳裡,卻沒有打斷他的琴聲,接著響起一陣雜踏的腳步聲,與悠揚的琴聲形成相當不協調的旋律。
「小少爺,小少爺!」小湘匆匆忙忙地推門而入,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邊拍胸邊說:「是……是……大公子……」
「小湘,喘口氣再說。」曄涵停下彈琴,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輕啜一口。
小湘吞吞口水,點點頭,待梗在胸口的那口氣平順,馬上打算開口時,又被進門的人打斷。
「小湘,你又打擾小少爺練琴。」元令沉著臉斥責。
「令爺好。」小湘向他福福身。「小湘知錯了,請小少爺、令爺原諒小湘。」
「你——」元令打算趁此好好說她一番,曄涵卻開口了。
「元叔,算了,你就別責怪小湘,她只是想先向我報告公子的消息。小湘,你先下去,待會兒再喚你進來。」
「是,小少爺。」』小湘彎一福,隨即退出房間。
「小少爺,你這樣會寵壞那個丫頭的。」元令不悅地說,但他看曄涵默不作聲,也不再多言,於是轉移話題說;「大公子來信了。」
「我知道。」曄涵點頭示意,他知道小湘方才急匆匆來找他的目的,而且就算小湘不說,從剛才鳥兒振翅的聲音他也可以猜到。「信上說些什麼?」
「大公子稱許小少爺成都事件處理得很好,他很高興。」
「嗯。」曄涵面無表情的頷首。「還有呢?」
元今知道小少爺對於大公子的稱讚一向是如此;從小少爺卻從不要大公子的讚美與賞賜。
小少爺曾經對他說:「元令,這一切都曄涵應盡的本分、應做的事,曄涵不想因此而猁公子的賞賜。」
聽到小少爺這樣的話,令他不由得心生佩服,也正因為如此,當大公子要他跟在小少爺身旁服待時,他才沒有比方絲毫怨言。
「元叔?」
「嗄!」元令為自己神遊感到不好意思。「大公子還交代,他希望小少爺能在中秋之前趕回長安,他要你見老爺、夫人。」
「嗯。」曄涵輕應一聲。
「另外,大公子在信上還說……」元令突然住了口,瞥了曄涵一眼後,他才繼續往下說:「大公子希望你能在賞月宴上,彈奏幾首曲子給皇子和同來賞月的大臣聽。」
曄涵聽完元令的話後,點頭說:「元叔,麻煩你回話給大公子,曄涵會準備妥當的,請他安心。」
不過他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大公子一直很忙,也不曾聆賞過他的琴藝,不知為何忽然要他回長安奏琴?
「好。」元令知道其實為了讓大公子放心,小少爺一定會在中秋前趕回長安的。「不知不少爺打算何時起程?」
曄涵想著目前手邊的工作,在他十三歲時,大公子將所創的「裴家四門」由元令上交給他代理,而大公子則繼續為皇上四處奔走。
七年前,大公子從運送商貨回裴園,行經洛陽龍騰軒便進去察看順道休息用餐後,結果在大門外救了他。
當時他孤苦貧寒,而身邊唯一的親人正舊疾復發,正好被大公子所救,後來爺爺的生命雖然只延續了一個月,但他已將公子的援救之情銘感五內。因此當辦完爺爺的後事後,他立即向大公子請求讓他跟在身邊伺候。
當時大公子見他身子單薄且年紀尚小,加上爺爺臨終前的托付,大公子堅決不肯讓他為僕,還是他跪地叩求後,大公子才勉強讓步。
大公子同意他私下以「公子」叫喚,但若是在外人面前,兩人則以兄弟相稱,而他的名字「裴曄涵」也是大公子替他取的,另外,大公子還告訴他,若真心想幫助他,就必須像元令一樣。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習武、讀書識字,並要懂算數和律法,可以輔佐大公子處理商門之事,分擔大公子的重擔。另外他聽元叔說,大公子喜歡聆琴,因為大公子認為「閒來聆琴」的是人生大樂事。
曄涵心裡非常明白,其實大公子之所以會費心這樣的要求,是為了讓他安心,專心當裴家的小公子,沒想到他卻非常努力學習,短短三年時間,便將大公子認為「必須像元令一樣」的事學成,並且開始跟隨元叔到各地的「裴家四門」巡視。在他十三那年,大公子在長安召見他,一來是嘉勉他學習有成;二來正式要元叔將工作轉交給他,同時囑咐元叔留在他身邊繼續教導他。
距離上次見面至今已有兩年,這段期間雖然大公子不曾再召見他,但他並不因此耽擱學習,如今大公子要他所學的那些本事,他可說是更勝當年。
他曾聽元叔說,大公子不但武力過人,更是聰明卓越,唯一遺憾的大公子並無顯赫的家世。
大公子的父親裴是寂的兄弟,當時老太爺不被裴家所承認,直到大公子棄筆從商,以替保鏢所得建立「裴門商號」,二十歲在坊間與世子秦王設的「文學館」相識,並幫助世子取得皇位,老太爺及大公子因此被皇上賞封爵位,裴家這才正式承認他們一家三口。
「裴門商號」創立之初只是從事食、衣、住、行等方面的商務,在大公子遇見爺爺和他之後,才增設了醫藥一門,從此「裴家商號」更名為「裴家四門」。
四門中的「龍門」是主食與住,其下所設的客棧、茶樓皆命名為「龍騰軒」;「鳳門」是主衣物和飾品,凡裴這所開的布店和銀樓皆命為「鳳翔閣」;至於「虎門」是主行,在各地所設置的水、陸兩運商號及教人強身的武館,一律稱之為「虎躍館」;「武門」則是主醫藥,當實本想命名為「玄武」,但為避免和皇宮的「玄武門」同名,因此各地的藥鋪才名為「武玄門」。
目前他已將上一季龍、鳳、虎的三門的帳結算完畢,唯一所剩的只有武門。每年黃河氾濫之後,各種疾病也紛紛出籠,大公子不忍貧困百姓為病痛所苦,便以飛鴿傳書要他在各地舉辦義診,因此各地「武玄門」可說是出多進少。
「小少爺。」元令輕喚著不知神遊何方的曄涵。
曄涵連忙收回心神,他輕歎一聲。「武門」的帳不如就等了到了長安時,再親向大公子報告。
「就明天寅時吧。」曄涵決定道。
「小少爺,寅時天色還未完全亮,你又忙得晚,如此趕著回長安,只怕會累著了身體。」
「無妨。」曄涵起身走到門口喚著小湘,然後轉頭又問:「元叔一塊去嗎?」
「大公子信上說看小少爺的意思。」
「嗯,那就請元叔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他知道元叔已經很久沒有回長安了,既然大公子這次要他在長安過中秋,不如讓無叔一起回去,好讓元叔跟家人聚一聚。
「謝謝小少爺。」元令高興地回答。他明白小少爺是在為他找回長安的借口,讓他也可以回家鄉過節。
「元叔多禮了。」曄涵走回桌旁隨意坐下,「對了,元叔,請人準備一些東西,好讓我們帶回長安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
「是。」元令答道,「不知小少爺是否有特別屬意的東西?」
「前些日子我要人從天山運回的那幾罈酒,你各挑兩壇帶著,還有我為老爺、夫人所添制的新裝、長靴和錦鞋,另外要給長安龍騰軒大師傅的食譜別忘了;書房裡有幾幅繡圖……」
元令—一記下曄涵所交代的事,才喚來小湘,吩咐她早點為小少你準備路上要用的物品。
「請少爺早點歇息,明日趕路,你才不會太累。」元令離開前說道。
正在低頭沉思的曄涵,抬頭看見元令眼底流露出的關懷,知道元令擔心他的身體。為了不讓元令擔憂,他點頭說:「我知道,今天我會早點歇息。元叔也早點歇息吧。」
元令點頭拱手作揖,「那元令下去了。」輕合上房門離去。
曄涵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走進內室。「小湘,一會兒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起起程去長安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請安。」
小湘聽了高興地跑到曄涵身邊,抓緊他的衣袖問道:「小少爺的意思是要帶小湘一起去長安玩嗎?」
「不是。」曄涵微笑著搖頭,小湘看了卻皺起眉頭。「不是去玩,是去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請安,知道嗎?」
小湘聽了曄涵加重語氣的話語,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點頭:「小湘知道,小湘明白。」
小少爺給她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長安,如果是說是去長安玩,不被令爺罵翻天才怪。
府裡有些事只能做不可明說,因為說了沒戲唱了。而小少爺正是「唱戲」的箇中高手,府裡有許多事都在小少爺的默許下悄悄進行,府裡的人也打心裡感謝小少爺的默許行為。
小少爺就是這般為人著想,所以府裡上至令爺下至房門小莽,對小少爺的話無不言聽計從,只要是不合理法的事,從來不需要三令五申;至於小少爺要辦的事,只要交代下來,大夥一定會迅速辦妥,足見小少爺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小湘,」曄涵喚著抓住他主袖發呆的人,「別發愣了,趕緊整理好,然後回房去整理你自己的東西。」
小湘聽了急忙衝回床畔,對自己剛才的神遊有些不好意思。
過了半晌,曄涵突然說:「小湘,我看你先回去整理自己的行囊吧,剩下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行!」小湘連忙將曄涵推到一邊,「小少爺,還是我來吧,你去忙別的事,不然你再去彈琴給我聽好了。」
「我是——」
「別再說了,反正就是不許你搶我的工作。」小湘雙手叉腰,佯裝不悅地說。
小湘滿意地點頭,在曄涵走出內室前又忙說:「小少爺,你可別拿太多喔!到了長安才有時間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請安。」
曄涵無奈的笑了笑,「我知道,小湘姑娘請放心。」
☆☆☆
長安敬將軍府
「堂哥!堂哥!」身穿一襲石榴紅裙的敬君雯,從後院的小花園奔進前廳,將正準備出府的敬君安攔個正著。
「雯兒,有什麼事慢慢說,不要動不動就又跑又跳,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也沒有,要是讓外人看了,豈不笑我們將軍府有個猴——」敬君安連忙止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但他最好一句話卻讓她深感不平。「堂哥,都什麼時候了,哪還容得了我慢慢走、慢慢說。」
敬君安無奈的在椅子上落坐,「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你這個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如此大驚小怪,而我這個堂堂的大將軍,卻一點也不知情。」
敬君安見堂兄坐下,立刻也在另一邊坐下,一手還緊抓住他的右手說:「堂哥,你知不知道長安城就要來一個大人物了。」
「大人物?」敬君安疑惑地皺起眉頭,「當今除了皇上,還有誰敢是長安的大人物?」
「哎呀!」敬君雯嬌嗔地拍拍堂兄的手臂,「不是啦!人家說的不是皇上,人家是說平王在洛陽的那個兒子,那個叫……叫……」
「裴曄涵。」敬君安替堂妹把名字說出來。
「對對對!」敬君雯點頭如搗蒜地說:「就是他,就是他啦!」
「他怎麼了?為什麼你說他是大人物?」
「堂哥,虧你還是個大將軍耶!為什麼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你卻一點也不知道呢?」敬君雯張大一雙美目,藐視地看著他。
敬君安好笑的瞅著她問:「我說好妹子,有什麼事你就快快告訴堂哥我,免得待會兒我現出我將軍府,丟了臉,你臉上也無光,你說是不是?」她拍拍敬君雯的手臂要她別再賣關子了。
「是呀,連這種天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確實是丟敬家的臉。」
敬君安在聽完堂妹的話後,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想不以他客氣的話,她居然也當真。但他也不想去糾正她,畢竟丟敬家的臉的是哪一個,大家心知肚明。
「雯兒,你就趕快告訴堂哥,待會兒我還得進宮裡面聖,午膳過後,必須陪同皇上起程到安平王爺位於長安西南郊外的粼園,今天你就別等我用晚膳了。」
「什麼?你今天晚上要去安平王府?」敬君雯揚高嗓子問。
敬君安不解地看著她、這個小堂妹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情緒如此激動?
「不是要去安平王府,而是和皇上到安平王府的別業——粼園。」敬君安糾正堂妹的話。
「皇上去粼園做什麼?」敬君雯追問。
「賞月。」
「賞月?」
「是呀。」敬君安理所當然地頷首,壓根兒忘了方才追問裴曄涵為何方大人物的事了。「你沒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我當然沒有忘記。」敬君雯不悅的大喊,「是你忘了。」
「我忘了?」敬君安對於堂妹感到茫然不解,「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日,我哪有忘!」
「既然你還記得今天是中秋,那你為何還要放我一個人在府裡?」敬君雯怨嗔地說。
「可是……」
「可是什麼?」敬君雯不悅的指責道:「你怎麼可以放我一個人在府裡呢?難道皇上有說不可以攜家眷一起前往嗎?」
對於敬君雯的指責,敬君安趕忙補充說:「皇上並沒有說不可以,他說可與夫人一同前往。」
敬君雯突然用袖子摀住臉,佯裝傷心地說:「皇上都說可以攜家眷一起前去,而你卻狠心把我拋在府裡。」』
「雯兒,皇上是說有夫人的臣於,可是我又還沒成親,哪來的夫人呢?」敬君安攤攤手說。
「堂哥,你是還沒有夫人,可是你有我這個妹子呀!你想想看,今天是中秋,哪家不是闔府團圓過節,就只有你,狠心拋下我一個人在府裡……嗚……」說到這裡,她故意捂著臉發出哭泣聲。
敬君安見堂妹如此,立刻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雯兒,別哭了,是堂哥不對。不如這樣吧,今天你就跟我一塊去粼園的賞月宴,你說這樣可好?」
捂人假哭的敬君雯,在聽到敬君安的話後,立即在袖子的遮掩下輕笑著,堂兄就是這麼好騙。
她努力止住笑後,放下袖子,裝出有些擔憂的說:「皇上會不會怪罪你沒事先告知,就帶我去呀!」
「放心,不會的。」敬君安見堂妹不再哭泣,寵愛地拍拍她的頭,「你就同我一聲參加吧。」
「嗯。」敬君雯乖巧地點頭,但仍假裝害怕地說:「可是……」
「別再可是了,今晚你不去可是會後悔的。」敬君安邊說邊喚著侍衛,「你剛才說的那個大人物,今晚也會出席宴會,你不想錯過一睹他風采的機會吧!」
敬君雯聞言,雙眼大睜,語氣激動地說:「堂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會出席賞月宴?」
敬君安看堂妹一臉興奮的樣子,心想又一個裴曄涵的仰慕者。
「沒錯。」敬君安看見侍衛已在一旁等候,便說:「好了,別說了,堂哥要進宮了。待會兒你就先讓丫鬟們幫你準備,用過午膳後,我會派轎子來接你,傍晚我們就在粼園那兒見。」
敬君安說完立刻與侍衛離開將軍府,留下敬君雯一個人在前廳,一邊幻想晚上參加宴會的情形,一邊竊笑著堂兄的好騙。
☆☆☆
安平王府坐落於長安城西,是一櫃紅瓦飛簷的建築,正門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與人同高的石麒麟,朱紅大門上還雕有吉祥如意的雲紋。
走進大門,府邸內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不是尋常的百姓所能見重疊的,尤其是位於正院的大廳,雖不惟皇宮大內那般金碧輝煌,卻也極為富麗堂皇。
一進大廳,便可瞧見左右兩側的牆上各掛一幅約有兩人身長的圖,左邊的是一幅「八駿馬圖」,畫者將馬畫得非常傳神,駿馬奔騰的雄風,風沙煙漫,鬃毛飛揚,雄健的懟腿奪揚跑之間,有力而流暢,每匹馬的色澤豐滿有神采,令人見了此圖,彷彿身處黃沙滾滾的北沙漠,而那八匹駿馬正朝著自己直奔而來,畫作可謂是上品中的上品,佳作中的佳作。
與左牆八駿馬圖相對望的那一幅「雙鳳棲梧桐」亦屬難得一見錦繡,又是何其的名貴。至於廳堂內其他擺飾,都在顯示出安平王府的氣派非凡。
但在這豪華的屋子裡,此時對坐兩個沉默不語的人,一是安平王妃林鳳娘,一個則是她的寶貝獨子裴景睿。
裴王妃怒目瞪視著身旁的兒子,說起她的睿兒,天生就是這個領袖人物,打從十八歲從商之後,便一直做得有聲有色。當年她向兒子提起成親的事時,他推說正值創業時期,無心兒女私情,於是她隔了兩年的再和他提起,他又說正為世子王效命,無法分心個人私情,所以,關於他成親之事,她只好再度擱下。
不久後,睿兒將涵兒帶進裴家,她再次向他提起,沒想到睿兒此時居然對她說,他已經答應涵兒的爺爺,要照顧涵兒長大成親後,才為自己打算,就這樣她的希望破滅。
雖然地的希望破滅,但卻不曾為此而不喜歡涵兒,反而疼涵兒疼到心坎裡。涵兒比起睿兒更像她的兒子,自從他來到裴家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一手包辦,甚至連孝養他們兩位老人家的事,他都代睿兒做了。
因為睿兒實在太忙了,所以涵兒曾對她說:「公於無法做的事,都是曄涵應該要為他完成的,因此孝養王爺和王妃這事,本來就是曄涵分內的事。」
當時聽涵兒這麼說,她真恨不得涵兒就是她的孩子,如果他能喊她一聲「娘」,該有多好啊!
偏偏涵兒固執地守著主僕之分,只願意喊他們王爺,王妃,除此之外,涵兒真是比睿兒都要孝順他們。像她今天所穿的這件黃錦綵鳳衫,就是涵兒親處裁製給他的,為的是要讓能在今晚的賞月宴上穿。
還記得當時送來的家丁說:「王妃,這是小少爺親處趕製給您的。小少你知道您喜歡廳堂那幅『雙鳳棲梧桐』的圖案,所以特地用這個圖案替您裁製。小少爺本想親自送來給王妃,但由於太原有事回報,希望小少爺能趕去處理,少少爺怕這一來一返實,恐怕無法在中秋時趕到長安向您拜節,且小少爺聽令爺提起,聽說上中秋要到粼園賞月,所以這款黃錦綵鳳衫,就是小少爺給王妃拜節請安的。」
涵兒就是這麼的孝順、體貼人意,哪像睿兒不僅不懂得體貼人,連對家裡的事也不關心。一天到晚只忙著皇上的事,一點也沒想到她這個娘;尤其是每當她看他對涵兒的態度,就更是讓她生氣。
當年睿兒在洛陽救了涵兒後,並沒有立即派人送涵兒回來平王府,逕自決定讓涵兒留在洛陽,還狠心地要涵兒學東學西的,最過分的,也是最令她氣憤的事,是睿兒居然在涵兒十三歲那年,就將「裴家四門」交給涵兒打理,讓他在小小的年紀就要扛如此沉重的負擔。
如果當年她堅持涵兒到長安與他們同住,涵兒不用如此辛苦了,這一切全都要怪她這個冷血的兒子。就像現在都要快到晌午了,涵兒和元令卻還沒有出來,而他居然還有心情坐在這兒品茗。
「睿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都快晌午了,怎麼還不見涵兒的人影呢?」裴王妃輕蹙娥眉,看著不說話的兒子又說:「睿兒,你可有叫人去城門那兒瞧瞧,他們入城了嗎?」
裴王妃見兒子依然不吭一聲,不禁噴怒道:「睿兒,你可聽見娘在跟你說話?」
裴景睿當然有聽見娘親的話,只是這些話她已經重複一整個早上了,他聽得耳雜都快長繭了,若每次都回答,只怕他的喉嚨早啞了。
「睿兒,你——」裴王妃正想發火,卻被裴景睿打斷了。
「娘,您別急嘛!再等一會兒,若過了晌午他們還沒到,我就親自到城門那裡等,好不好?」一說完,裴景睿立即端起一旁的茶水輕啜著。
裴王妃見狀,心裡非常生氣,她說了一個早上的話,連一口茶水也沒喝,他不過才說了這幾句話就渴成這般。
「睿兒,你……」她的話再度被打斷。
「娘,我說你就再等一會兒,自從半個月前,我跟你說皇上要涵兒回長安時,你開始等到現在,既然半個月都能等了,也不差這一、兩個時辰啊!」
聽他這麼說,裴王妃更氣,既然知道她已經等了半個月,心裡急著要見涵兒,他居然還氣定神閒地會在這裡品茗,真是存心氣死她。
她深吸一口氣,將胸中怒火壓下去,開口問道:「對了,睿兒,你知不知道涵兒這次坐馬車,還是騎馬?」未待裴景睿回答,她逕自往下說:「娘希望你有交代他坐馬車來,這樣他就多休息一點。」
裴王妃邊說邊看沉默不語的兒子,知道他一定會疏忽這一噗,於是有點埋怨地說:「娘曾聽元令說,涵兒每天都忙到很晚,天未亮又要起來練功,娘真怕他身體吃不消,你能不能讓涵兒在長安多停留一些日子了,讓他多陪陪娘,也讓他有機會多休息幾天,可好?」
裴景睿聽見娘親這麼說,明白她在埋怨他太忙,不僅疏忽了她,也疏忽了對涵兒的照顧,對於這件事,他在心裡不禁也歎了一口氣。
其實元令早在半年前就對他提起了,那時他便飛鴿傳書同涵兒說了幾次,只是每次涵兒在回他信時,總是不談及此,他明白基本上涵兒會遵從他的話,但實際上,涵兒自己會衡量他所所交代的事的輕重來行事,該不該幫,該怎麼做,根本就是由不得他來作主。
「娘,等會兒他們到了,就讓他們先休息,休息過後我找涵兒談談。」
裴王妃對裴景睿的答覆,感到非常高興,於是她笑著說:「睿兒,涵兒今年也十五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始為他找房媳婦了?」
「娘,」裴景睿無奈地喚了一聲,他知道娘希望涵兒趕快討房媳婦,這樣他就能要求他完成終身大事,但他不急,且他也覺得涵兒太小。「娘,你別跟涵兒說這件事,他還太小,就再等個兩、三年吧。」
「還要再等兩、三年!我說睿兒,再等——」
「回來了!王妃、大公子,小少爺回來了,回來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家僕邊跑邊喊著進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