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薛情在丈夫的攙扶下,從醫院的婦產科走了出來。
「小心,太陽很大,你站在這兒不要動,我去叫司機把車開過來。」閻凱緊張兮兮的說,一面快速按下電話號碼,吩咐在停車場等候的司機過來接人。
薛情見狀,忍不住噗哧一笑,「瞧你,緊張成這樣,醫生不是叫我有時間應該多曬曬太陽嗎?現在已經過了正午時分,曬曬太陽正好,你陪陪我,我們一起走走,如何?」
閻凱直覺想拒絕:「可是……」
「沒有可是,走吧,准爸爸!」
說著,薛情逕自往前走。閻凱無奈,只好撐著傘,陪老婆一起沐浴在陽光下。
等了一段不算長的時間,閻凱終於如願地參與了薛情的懷孕過程,不過這也讓他變成一個緊張大師,成天擔心薛情營養不夠,又怕薛情體重過輕,又怕薛情害喜害得厲害,對寶寶造成不好影響;氣得薛情只想將他一腳踢到舊金山和鍾高齊作伴。
因為當年鍾高齊在薛情懷孕時,也是百分之二百的緊張大師,沒想到堂堂東聯集團的總裁,竟然變成這等模樣,真教人不敢相信!
夫妻兩人沿著樹蔭下走過,一邊欣賞來來往往的行人及週遭景色,一面交談著。
突然,薛情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瞅著閻凱說:「我昨天接到阿齊的電話,他還向我提起你,要我問候你。」
閻凱微微一怔,接著臉上出現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喔?他最近好嗎?我們好像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不是嗎?」
「是啊!正因我們很久沒見面,所以阿齊邀請我們去舊金山參加同性戀遊行,他說很有趣、很好玩喔。」
一聽見「同性戀」三字,閻凱忙不迭地搖頭,「不不不!我最近工作很忙,沒時間到舊金山看他,更別說看遊行,下次吧!下次有時間再說好了。」
聰明如薛情,怎麼會不知道閻凱心裡在想什麼呢?她知道他心中雖然對鍾高齊已經沒有任何芥蒂,但只要一想到他是同性戀,可能對自己有興趣;而一個男人對自己有興趣,那對閻凱來說,是一件很奇怪又很尷尬的事,因此他對於鍾高齊的善意邀約,向來都是敬謝不敏。
看到閻凱慌亂的模樣,薛情忍不住笑了出來,「老天,原來咱們閻大老闆的剋星居然是阿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閻凱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薛情一眼,彷彿對她的話不很贊同,卻又想不出話來反駁,因為他真的對阿齊「毛毛的」,感覺怪怪的,雖然明知他對自己、對薛情都是出自真誠的歡迎與對待,可他心裡就是放不開!
也許吧!也許自己在某些面,真如閻馨所說,是個老古板。
而閻凱才剛想到閻馨,閻馨便像有心電感應似的,牽著小丫丫的手來到兩人面前。「大老遠就看到你們親親我我的,所以我只好帶著小丫丫在這兒等,免得被人家說不識情趣,是個大燈泡。」
薛情笑開了臉,「阿馨,沒有人會說你是電燈泡的,誰敢說,我就找他算帳。」
「是嗎?」閻馨意有所指的瞄一眼閻凱,「可是我記得有一個人常常沒事警告我,要我帶著丫丫閃遠一點,免得他屢次做人失敗,無法參加孩子的成長過程。那個人好像姓閻,單名叫什麼我忘了。」
自從閻馨回台灣後,變成了閻凱和薛情的最佳保母,兩人只要有事,就把丫丫丟給閻馨。這當然是因為閻馨喜歡丫丫,所以自願幫他們看小孩的緣故。只是最近閻馨頗有怨言,抱怨老哥成天忙著參加寶寶寶的成長過程,忽略了小丫丫呢。
閻凱當然知道閻馨在說自己,當下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抱起丫丫親了一下,「丫丫,今天姑姑帶你去什麼地方玩啊?」
小丫丫略略一偏頭想了下,「去麥當勞吃漢堡,還有薯條,還有和麥當勞叔叔握手。」
薛情一聽,秀眉皺了起來,「阿馨,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帶丫丫去吃麥當勞或者炸雞之類的垃圾食物嗎?你怎麼……」
閻馨一聽,立刻顧左右而言它,「嫂子,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嗎?說出來你一定不會相信。」
「阿馨,我是很認真在和你說話,你不要故意轉移話題,下次不要帶丫丫去吃麥當勞了,那對身體沒有好處、又會發胖。」薛情忍不住板起臉孔說教。
閻馨又是吐舌頭又是扮鬼臉的,「好啦!我知道了,下次我不會帶丫丫去麥當勞了。不過我剛剛說的也是正經的,我真的在路上遇見一個你們想都想不到的人喔。」
閻凱敲敲閻馨的頭,沒好氣的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好吧!你們就聽我放屁說話吧。」閻馨深深吸了口氣,故作神秘的說:「我今天開車帶著丫丫經過東區時,在一條巷子裡看見了簡碧霞。」
薛情頓時一愣,「媽媽?你說你看見媽媽?」
「是啊!我看見她蓬頭垢面、全身髒兮兮的在路旁乞討,我帶丫丫走過去時,丫丫還叫了她一聲壞蛋婆婆,可是她都沒有反應,好像根本就不認得丫丫。」
薛情聞言,久久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一輩子爭強好勝、喜歡光鮮亮麗的母親,竟然會淪落到在街頭乞討的下場,真是令人不勝欷吁。
一年前,當北方宣佈破產倒閉後,薛家的兄弟姊妹也各自分散,薛恆由於身犯綁架擄人勒贖、以及妨礙自由等罪,被移送法辦。而簡碧霞也因為協助犯罪被隨同起訴,不久,法官因念其精神耗弱,所以判決強制就醫,送到精神病院療養。
不過簡碧霞並沒有在醫院待多久,沒幾天她就從醫院逃出來,鎮日在街上遊蕩,薛情曾經偷偷前去尋找,卻都沒有任何消息,現在竟然讓閻馨無意在街上撞見。
雖然母親從小沒養過自己,對自己更是無情無義,但怎麼說,她總是十月懷胎生下自己的母親,她不能任由母親在街上乞討遊蕩。
於是她轉向丈夫,準備開口請他送母親去醫院治療。
哪知尚未開口,閻凱便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明天我就請慕文去把她找回來,然後送到精神療養院去強制治療,你說好不好?」
薛情臉上立刻綻放一朵如花般的笑容,那笑容電得閻凱暈陶陶的,整個人都看傻了,「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撒嬌投入他懷中,香著他臉頰。
可閻凱卻不肯這麼容易就罷休,他轉過頭來,硬是摟著妻子吻了好一會兒,弄得閻馨和丫丫兩人哇哇大叫!
「親嘴!羞羞羞,媽咪和爸爸羞羞羞!」
閻凱作勢一腳要踹開她們,閻馨拉著丫丫吐吐舌頭,邊跑邊說:「走就走,誰希罕啊!丫丫,我們去找壞人叔叔,好不好?」
所謂的壞人叔叔,就是可憐的展慕文。自從他因誤會打了閻凱一拳後,「壞人叔叔」便成了他的代號,不論他怎麼跟丫丫說他叫什麼名字,丫丫就是叫他壞人叔叔。
「好,我們去找壞人叔叔。」丫丫甜甜一笑,牽著閻馨的手蹦蹦跳跳地走開,留下閻凱夫妻兩人哭笑不得地目送她們遠去。
「這一對寶貝蛋總一天會被慕文踢出來。」閻凱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不會,你忘了季盈與丫丫、阿馨兩人感情很好嗎?為了季盈,就算再怎麼想勒死她們兩個,也總得克制一下,你說對不對?」
「對,我的女諸葛、好媽媽,現在可以上車了嗎?我們已經在車子前面站了快十分鐘了。」閻凱心疼的說,一面細心為她拭去臉上的細小汗珠。
薛情柔柔一笑,「可以,但是我有一樣東西落在婦產科的椅子上,你去幫我拿回來,可以嗎?」
閻凱一拍額頭,「我的天啊!你怎麼不早說?」
「你不去?那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不要,你別動,我去就是了。」
閻凱輕歎口氣,小跑步往醫院方向而去。誰教他現在可是老婆第一,老婆最大哪!
薛情笑彎了腰目送丈夫遠去,臉上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回首望向天空,天是那麼藍,雲是那麼白,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薛情在心中這麼想。
(完)